她抬起沉重的手把厚重无比的头套摘掉,一瞬间像是从深海浮出水面,整个人都跟着轻松了无数倍。任黎初把头发撩到头顶,也顾不得所谓的形象问题,直接瘫坐在地,靠在身后的柜子上。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微信。陆沅兮这个名字安静的躺在那,没有声音,也没有回复。明明都过去两天了,也没有给自己回一个消息。这两天没工作,也见不到她的人。
如果不是扮成贝蒂猪,还不知道找什么借口能见面。
想到这,任黎初自嘲的笑了下。她还记得以前的自己只要超过三分钟没有收到陆沅兮的回复就会暴跳如雷。她会用各种方法让她回复自己,只有看到陆沅兮的回复,才会平静下来。
那时候的自己确实挺离谱的,可更加离谱的是,直到现在,任黎初还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陆沅兮的手机就该是为自己准备的,陆沅兮就应该第一时间回复自己的消息,因为自己也会这样对她,把她放在第一位,比任何事物都都重要。
陆沅兮不回自己的消息是在做什么呢?自己都主动给她发消息了,她为什么不回自己呢?明明自己能做到的事,为什么陆沅兮做不到呢?
是不愿意吧。因为自己在意她,所以总是想着陆沅兮。可陆沅兮不喜欢自己,当然不会时时刻刻想着自己,想要回消息给她。
任黎初胡思乱想着,觉得自己一定是这几天都没能好好和陆沅兮见上一面,骨子里那份对陆沅兮的渴求又冒出来作祟。
它们就像没有想起一切的自己,每当意志力薄弱的时候,就会跑出来作乱。
要她去见陆沅兮,要她用各种不择手段的方法去得到陆沅兮。让她的眼里只充斥自己,让她成为自己的玩物,只留在自己身边。
任黎初混乱想着,细微的针扎进头皮,牵扯出头部深处的痛疼。每到这时候,任黎初只能放弃抵抗,任由自己被苦痛侵蚀。
这是她该得的,任黎初想。
她抱着贝蒂猪的头套,以近乎昏迷的状态,昏睡过去。没过多久,安静的长廊传来脚步声,任黎初只蹙了蹙眉头,隐约听到声音,可疲惫的身体没办法醒来。
陆沅兮顺着缝隙推开门,一眼就看到歪歪扭扭靠在柜子上的任黎初。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中央空调在静谧地工作,发出嗡嗡声响,也把陆沅兮有些沉重的呼吸衬得十分明显。
尽管心里早就有了猜测,也反复试探过。可得到真相前,人往往总是习惯欺骗自己,然后继续醉生梦死地出演那场自欺欺人的戏。
有人说,童话就是把最好的一面编造出来给人看。那么悲剧就是把真实摆在台面上,并告诉所有人,你以为的童话和美好,根本不存在。被爱的人为了满足爱人构造出幻影,人偶也仅仅只是为了满足小孩子的幻象所呈现出的假象。
现在,伪装摘去,最后的自欺欺人也没了跳板。它坠落,摔碎。
“为什么呢?这不像你会做的事。”走进房间,陆沅兮轻声说着,有些失望的看着任黎初。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感觉,既有失落,又有慰喜。
贝蒂猪的确是任黎初为了欺骗自己而营造出的假象,这份美好被戳破了,这是失落。
而慰喜,是因为陆沅兮无法否认“贝蒂猪”带给自己的喜悦,她没想到任黎初那样一个娇气的人,会在这么热的天气穿上这套玩偶服。
她们一起坐在长椅上看日落,一起躺在橙港大街上,一起坐着巡游车看风景。这些事,都是陆沅兮以前不可能和任黎初做的。
可为什么,现在一起做了?
无法否认快乐,却也不能抹去欺骗。就像陆沅兮对任黎初复杂的心境,她永远无法否认自己对这个人的在意,却又想逃离。
“任黎初,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陆沅兮蹲坐在地上,看着任黎初脸上的汗水,下意识抬起手,想要帮她擦掉。手悬在半空,绕了个圈,终究还是没能抚上去。
陆沅兮只是用手摸了摸任黎初下颌,然后往下,拂过她汗湿的脖子,摸上那道让自己无比在意的伤痕。
凹凸不平的,和正常的皮肤相比更加薄嫩和脆弱,是新生的皮肤独有的特点。它错综复杂,和任黎初本来的皮肉衔接着,却永远无法做到真正融合。
陆沅兮想知道这道伤疤的来历,甚至猜测任黎初是为了自己才弄出了这道伤疤。这样的想法让陆沅兮心窝发烫,她想细细品啜,想抚摸,想探知其来历。
任黎初那么怕疼,一定会很疼吧?这份疼,如果是自己间接给予她的……
还真是…令人兴奋。
陆沅兮努力遏制着快要破体的欲望,眼神却热得发烫。像是沉积了多年的火山,隐隐有了将要喷发的趋势。
四年的时间,没有人再为她染上色彩。骨子里压抑的野妄因重逢翻涌。
陆沅兮低头,垂下眸子,终究还是抽回手。
她看了眼一旁的毛毯,叠起来,放在任黎初头下。做好这一切,陆沅兮拿走本来要给“贝蒂猪”的汽水,离开房间。
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被浓郁的梨味汽水刺激地眼眶微红。
原来,她给“贝蒂猪”买的汽水,是梨子味的。
该说……
好巧吗?
第110章 玩物·110
“一会儿我送你回去?”任漪坐在车上,把体检报告递给任黎初。今天是每个月一次的检查,任漪每次都会陪着任黎初过来。比起上个月,任黎初精神和状态都好了不少,脸上也肉眼可见的多了些肉,任漪总算能放心了。
看来,陆沅兮回来,确实让她开心不少。
“不用,让张叔送我就行,你最近……应该挺忙的吧?”任黎初看了眼任漪,目光在她衬衫领口里的吻痕上扫过。
这几年任漪都待在秀川,任黎初愣是没看到她找恋人,还以为自家老妈眼光又提高了,谁都看不上。可现在看来,好像是瞒着自己呢。
“再忙也有时间陪你。”任漪注意到任黎初的视线,也没打算藏着掖着。
“所以,这次是男人还是女人?”
母女两个以前没少聊这事,大有种荤素不忌不管司机死活的美。张叔早就习惯了,对此权当听不见。任漪想了想今天早上还粘着自己的小丫头,轻笑了声。
“是个年轻的女孩,和你一样大。”任漪实话实说,也是想打探一下任黎初的反应。果然,任黎初面色如常,根本也不介意这个。
“哦,你喜欢就好,有空的话,带出来让我看看呢?”任黎初问,她当然是不介意任女士找年轻的,毕竟任女士长得好看身材又好,跟自己站在一起就跟姐妹似的。
任黎初打心眼里觉得,任女士别说是找自己同龄的,就算是18岁的都很正常。
“等之后有机会吧。”任漪意有所指,但也没打算在这时候过多暗示。张叔把任漪送回家之后,就送任黎初回了橙港乐园那边。
回去的时候时间刚好是下午,任黎初本想去机房看看陆沅兮在做什么,可走到一半,想着这几天两个人见面也无话可说的样子,还是回了自己房间,换上贝蒂猪的玩偶服,打算去找陆沅兮来一场“偶遇”。
和前几天热的发闷相比,今天倒是很好心的下了雨。不是那种瓢泼大雨,而是细细碎碎的小雨,淋在身上不会立刻打湿衣服的那种。
任黎初拿着自己新买的糖果揣进贝蒂猪口袋,又在道具室找了一把小花伞,在镜子前撑开转了转。嗯,挺好看的。
从道具室出来就是喷泉,再往南边走就是橙港大街,以往这时候陆沅兮都会从酒店出来外面透气,虽然今天下了雨,但空气很好,是陆沅兮最喜欢的那种小雨。
细雨浇在伞上,发出啪嗒啪嗒的脆响。时而急促,时而又轻缓。在繁稀交错的雨幕中,任黎初没有马上接近,而是站在一旁,看着坐在长椅上抽烟的陆沅兮。
她今天没有抽烟草,细长的手指之间衔着一支电子烟。锦墨似的乌发散着,身上是再随意不过的墨蓝泼墨裙。可穿在陆沅兮身上,就是特别好看。
她也发现自己,只侧眸看了眼,没有多余的反应。她随意用手拢着伞柄,在雨中抽烟,下颌线微扬,吐出多余的烟雾。
任黎初凝住了好一会儿,直到陆沅兮轻笑了声,才回过神朝她走去。
陆沅兮,你什么时候抽电子烟了?
任黎初没办法说话,只能用肢体语言表达。在陆沅兮看来,就是任黎初穿着贝蒂猪的衣服在自己面前手舞足蹈,她也勉强看懂她的意思了。
电子烟吗?说起来,自己上辈子第一支烟,还是任黎初给的呢。
“觉得有趣就抽了抽。”陆沅兮低声说,然后就不再开口。任黎初看出她搭话的兴趣不多,也干脆坐在一旁,安静的陪着她发呆。
这是两个人以前以这种身份相处最常见的模式,只是今天,有些不太一样。
“你觉得,不该继续牵扯的两个人,怎样的关系才更适合她们?”陆沅兮忽然开口,声音飘忽的,隔着厚重的头套传进来。任黎初听着,微微蹙眉,下意识的就要开口,可她想起自己还是贝蒂猪,于是只能歪着头,看向陆沅兮。
陆沅兮目睹任黎初的反应,忽然觉得有些没趣。童话的表面的那层糖衣被扯掉了,之后,不管是多幸福的画面,都有股玻璃碴的刺嘴感。
陆沅兮没再开口,忽然起身,朝着酒店内走去。见她就要这么走了,任黎初急忙起身追上。她觉得陆沅兮今天表现有些奇怪,刚才说的话,似乎别有深意。
贝蒂猪走到陆沅兮面前,想了想,掏出兜里准备的糖果。小雨在这时候变大了些,好像和陆沅兮的心境息息相关似的。
“不用了,以后也别再出现了。”陆沅兮侧眸看了眼糖果,用她以为最冷硬的声音回绝。她不想再继续这场心知肚明的游戏,既然任黎初不愿意暴露,那就由自己戳破这层纸。
陆沅兮说完,撑着伞往酒店里走。她走得快,不小心碰到贝蒂猪的手,糖果也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任黎初看着地上的糖果,愣了愣。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在这瞬间,难以给出多么合格的反应。只愣怔的看着糖果,却没有去追陆沅兮。
糖果掉在地上的声音那么弱小,却像是乐谱中最重要的一段被截去了。就好像,掉在地上的不只是糖果,而是她和陆沅兮本就脆弱的关系。
任黎初弯下身,试图把那颗糖果捡起来。可贝蒂猪的手套太大了,也太过笨拙,她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最终就只能跪坐在地上,用双手捧起那颗糖果。
她滞留在原地,全身湿透,遍体鳞伤。
陆沅兮站在酒店门口,回头看向在雨幕中的人,攥着伞柄的手紧了紧。繁杂的思绪里,有无数个声音告诉陆沅兮她应该就此转身,不再去看任黎初。
可她如果能做到,就不会频繁地走过这条街,自欺欺人地陪着任黎初演这场连她们彼此都骗不过的童话。
陆沅兮留着每一颗糖,可糖果的主人,她不想要。
回去,回到你的房间,阻隔一切。等工作结束就回到你该去的地方。陆沅兮的理性告诉她这才是正确选择,感性却控制她的身体,她的脚步,让她重新走入雨幕中。
她站在贝蒂猪身边,玩偶的毛发被雨水彻底打湿,看上去既狼狈又有些好笑。
陆沅兮没有选择为她打伞,而是右手一松,让自己的伞被风卷走,也坠入雨中。雨很快淋湿她的衣服和长发,陆沅兮反而觉得畅快了许多。
她蹲下身,用手捧住贝蒂猪的头套,将其摘掉。仅有的那层薄膜,也被她彻底撕去。
任黎初眼眶有些红,金色的眼眸看着自己,充满不解。她的发色从来就不是黑色,深蓝的色泽,淋过雨后,呈现出一种墨蓝色。
吞了委屈的眼睛,就躲在这些发丝后,出神的看着自己。
“为什么做这些事?”陆沅兮平静地问,像是一点都没有感到诧异。任黎初回过神,唇瓣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说喜欢陆沅兮?想要追回她吗?可在这种气氛下,怎么说得出口呢。
或许是知道早就得不到回答,陆沅兮轻笑了声,笑的有些讽刺。
“黎初,我觉得事情到这里,已经足够了吧?你和我发生过什么,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你觉得我讨厌你吗?你一直想要这个回答,是吧?”
陆沅兮看着任黎初,两个人不躲避这场雨。她的语气是轻缓的,比任黎初记忆里更温柔。
是啊,她想要一个答案。
“黎初,我没有讨厌你,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对你到底是什么感觉。我承认,你的出现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可我的理智还清醒着,就算感觉是模糊的,但理智告诉我,我应该离你越远越好。”
“我没有讨厌你,所以你也不用做这些事情来接近我。你和我,至多算是曾经的同学,除此之外,我们什么都不是。更何况,四年没见了,以前的任何关系,都该结束了,不是吗?”
陆沅兮没有说难听的话,就连语气都是让人可以好好接受的态度,可任黎初却觉得这些话反而让自己更疼了。
是啊,她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知道陆沅兮没有讨厌自己。可这种回答,不是她想听到的。
该说出来的吧?她喜欢陆沅兮,明明四年前就说过了。既然陆沅兮没有讨厌自己,那……为什么不能说呢?
任黎初直勾勾的看着陆沅兮,心脏似乎开启了某种自我保护机制,把那些不好的情绪阻隔在外,因而疼痛还没有蔓延到这个要害。
“陆沅兮,你还记得四年前,我说过喜欢你吗?”任黎初抬起手,摸上陆沅兮同样被雨打湿的脸。
陆沅兮没躲。
一切都变得无所谓了。陆沅兮讨厌与否又如何呢?她已经让自己很疼了。
“现在,我还是想说一样的话,我喜欢你。还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想你回我的消息,想和你无休止,没有边界的座埃。”
“这些……你不懂吗?”任黎初说完,又自嘲地笑了下。她用拇指抚拭陆沅兮的双唇,在上面轻缓滑动,眼神迷离。
“没关系的,陆沅兮。你不懂,我就做给你看,你忘了,我就一次次提醒你,直到你刻骨铭心。你想忘记我,没那么容易。”
这是自重逢以来,任黎初第一次毫不掩饰自己的谷欠望。她盯着她,明明走在刀尖上,仍旧看向自己硬化的恋人。把自己的双眼挖出,主动交递到她手里。
该死的克制和理智,任黎初从不需要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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