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珀只说了一句话:“放心,一定准时到。”
翌日清早,六点不到训练场上就已经集合了大批军雌,安珀也在其中,他穿着一身纯黑色的作战服,腰背显得挺拔修长,引来了不少瞩目,墨色的眼眸掩在帽檐阴影下,让虫无法捕捉到他的目光到底停留在什么地方,但他看的最多的无疑只有两只虫——
一个是前方的路德维希教官,另外一个则是新成员西弗莱。
路德维希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站在队伍前方,捧着名册开始点名,当念到某个名字时,他准确无误看向队伍一角,目光显得有些严肃:“方云阁下,能解释一下,昨天的训练您为什么没有参加吗?军队纪律严明,如果您身体不适就应该提前申请批假,而不是无故缺席训练。”
方云没想到自己会被单拎出来当例子,只能在大家的注视下出列,他脸色微变,略显尴尬的道:“抱歉,我那天身体有些不舒服,没来得及请假。”
路德维希淡淡挑眉:“很严重吗?”
说实话,方云这种目无纪律的虫每时每刻都在挑衅路德维希身为教官的职业素养,换成以前出现这种状况,早就踢出队伍了。别的长官是碍于三皇子的面子不好发作,而路德维希则是看在安珀的份上勉强忍耐,毕竟方云如果不去战场,想灭口还是颇有难度的。
方云只觉得路德维希在针对自己,忍着气道:“不严重。”
路德维希微微勾唇,意有所指:“不严重就好,如果再有下次,希望您能提前请假,不然我们会很难办的,大家可以开始训练了。”
军雌在战场上倚仗的最大武器就是枪和虫化时的爆发状态,所以他们最重要的训练项目就是射击和搏斗。奥博教官顾虑到队伍里有两名可能从来没摸过枪的雄虫,还是拿着一把光能枪在靶场前方详细解释动作要领,经验丰富,不愧是多年老兵。
安珀以前从来没有用过枪,射击的时候,他举着枪仔细瞄准,手臂忽然被谁往上抬了抬,耳畔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再高一点。”
赫然是路德维希。
他懒得搭理连光能枪都组装不好的方云,直接过来教安珀瞄准射击了路德维希站在雄虫身后手把手地教,又认真,又撩骚:“您的准头不错,多练练就好了,虽然战场上不可能真的让你们去杀敌,学一下总是没坏处的。”
安珀按照他的指示调整位置,眼眸微眯,一枪正中靶心,似笑非笑道:“你跑过来教我,不怕别的士兵说你偏心?”
路德维希看了他一眼,嘟嘟囔囔道:“我不偏心自己的雄主,难道偏心不相干的雄虫吗?”
安珀故意逗他:“是未来的雄主。”
路德维希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看来您不太喜欢让我教,我还是别自讨没趣了。”
他语罢作势要走,手腕忽然一紧,猝不及防被安珀反手拉了回去,因为力道太猛,路德维希险些撞到雄虫的怀里,脸上顿时烧了起来:“您做什么?”
安珀:“……”
其实也没想做什么,一不小心没控制好力气而已。
但这个举动好像不小心暴露了他隐秘的心思。
安珀若无其事示意了一下对面的靶子:“继续教,还没下课。”
路德维希微不可察勾了勾唇,弧度压都压不下来,这个时候他就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了,昨天大庭广众宣誓了一下主权,那些战友都颇为识趣的没有凑上来,否则换做平常,安珀这个时候都被包围了。
路德维希重新握住安珀的手,帮他调整姿势:“光能枪一次最多只能射击五十发,五十发过后就需要补充能量弹了,而那些异兽都皮糙肉厚,只有从眼睛打进去才能一枪毙命,别的地方最多造成皮肉伤,所以在战场上,您的每一发子弹都格外珍贵……”
“砰——!”
路德维希话未说完,耳畔忽然传来一声走火的枪响,他面色一变,凭借本能攥住安珀就地一滚,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安珀刚才站的地面已经多出了一个弹孔,还在往外冒着烟。
方云站在不远处,手中握着把走火的枪,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神色显得有些呆愣错愕。
谁也没有料到这出,过了一两秒大家才从震惊中回神,奥博教官看见地上的弹孔,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怒声斥道:“怎么回事!!到底是谁的枪走火了?!给我站出来?!!”
在战场上,枪走火这种事是绝不允许发生的,而且光能枪经过多次改良,后坐力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力道掌控不好射偏这种情况绝不可能发生。
军雌的嗓门本来就粗,他这么一吼把大家吓得齐齐一抖,方云也惊了一瞬,下意识扔掉手里的枪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没拿稳……”
这句话连奥博教官都不信,更别提安珀和路德维希了,他们两个从地上起身,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尤其是路德维希,他冷冷盯着方云,目光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没拿稳?刚才如果不是安珀阁下躲的快,您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
方云迎着四周意味不明的注视,脸上臊红一片,他自从来到虫族,每只雌虫都对他毕恭毕敬,面对路德维希的责问有些不服气:“他不是躲过去了吗,走火又不是我愿意的,就算不小心打中,也只是打中他的腿……”
“砰——!”
话未说完,路德维希忽然冷着脸大步上前,在一阵惊呼声中把方云踹倒在地,黑色的军靴边缘冷硬,不偏不倚刚好踢中肚子,方云整个人直接飞出了三米远。
第105章 勾引
“路德维希!”
奥博教官焦急伸手阻拦,却还是晚了一步,他从没有见过路德维希如此阴鸷的表情,明明烈阳当头,对方周身的寒意却渗入骨髓,盯着方云一字一句咬牙道:
“记住,你想死没有谁拦着你,但不要拿战友的命来开玩笑!他们可以死在战场上,但绝不能死在走火这样窝囊的理由下!”
方云被踹得眼冒金星,胃里翻涌差点吐出来,四周甚至都没有虫敢上去搀扶。他捂着肚子在地上惊恐后退,不可思议出声:“我……我是雄虫,你怎么敢打我?!”
话一出口,连方云自己都愣住了。
这句话真的是他说的吗?
从来到虫族的第一天开始,方云就感到了极度的不适应,这里的雄虫站在金字塔顶尖,无论做错什么事都有律法的偏袒和保护,仗着权力胡作非为,他曾对此嗤之以鼻,甚至打心眼里瞧不起,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好像迷失了什么,也忘了什么。
这种被同化的恐惧远比路德维希带来的疼痛更甚,方云浑身颤抖,脸色愈发苍白难看。
路德维希居高临下望着他,眼底冰冷一片:“如果不满意的话,您可以直接去雄虫保护协会申请仲裁,我接受任何处置。”
刚刚踹出那一脚的时候,路德维希就想好后果了,方云在帝都没有根基,就算雄虫保护协会介入也不会太过分,他最多挨五十光鞭,四舍五入也不算亏。
只是他豁得出去,有虫却不愿意了。
路德维希话音刚落,手臂忽然传来一股拉力,被安珀拽到了身后,耳畔响起雄虫喜怒难辨的声音:“方云阁下一向锄强扶弱,关爱雌虫,怎么会为这种小事责怪你,毕竟刚才是他不小心走火,真论起来,说不定他还要向你道歉呢……方云阁下,你说是不是?”
安珀刚才差点被误伤,面上却不见生气,毕竟他从来不会和将死之人计较,有仇私下报,何必弄到明面上徒惹嫌疑。他一直笑吟吟的,但笑意越深,反而越让虫觉得危险。
方云刚才不小心走火误杀安珀,真论起来也逃脱不了罪责,更遑论他一向爱面子,听见安珀的话,他捂着肚子从地上艰难起身,勉强扯了扯嘴角:“是,我应该向教官道歉才对,刚才不小心走火了,下次不会再发生这种情况了。”
事已至此,路德维希也不好再说什么,冷冰冰道:“既然如此,就请阁下当心一些,库克,把他的光能弹换成练习弹,上战场之前都不要再让我看见走火这种事!”
“是!”
库克少校闻言应了一声,立刻跑上前给方云换了弹匣,并把他另外带到了室内射击场单独练习,毕竟没有任何士兵想训练的时候无缘无故被战友从后面来一枪——
就像路德维希少将说的那样,死在战场上还好,死在队友手里算什么?也太窝囊了吧。
今天的训练虽然有些波折,但总体来说还算顺利,只是路德维希一直脸色不佳,直到晚上回家了也没见好几分,眉眼难掩阴郁。
“我都没气,你气什么?”
安珀懒懒靠在沙发上,想起今天的事还是有些讶异,毕竟他来虫族这么久了,从来没见过敢打雄虫的雌虫,又见路德维希气闷闷地坐在床边,不免有些想发笑。
路德维希暗自咬牙,只恨高层现在怎么还没派任务下来,不能在战场上亲自解决方云这个祸害:“他那一枪根本就是故意的,如果不是我们躲得快,您就变成残废了!”
安珀饶有兴趣问道:“我残废了你就不要了?”
“当然不会!”
路德维希闻言像小兽一样扑到他怀里,力道撞得安珀的胸膛都有些闷痛,他揉着雌虫浅金色的头发,只听对方闷闷道:“您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只是万一残废了,您会比死还痛苦的。”
哪怕虫族的科技飞速发展,基因里依旧残存着属于野兽的那一套生存法则,残疾的动物无法猎食,只会被同伴和大自然抛弃。而在军雌的世界里,残疾等于无法再上战场,也就失去了最重要的价值,说是生不如死也不差什么。
安珀修长的指尖在路德维希发间缓缓穿梭,脑海里又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这只雌虫好像真的挺在乎自己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只能道:“放心吧,我一直盯着方云。”
今天路德维希就算没有反应过来,安珀也察觉了那颗射来的子弹,对方伤不了他。
路德维希闻言抬起头,用牙尖咬住安珀的喉结,然后又轻舔了一下。他的声音刻意压低,却难掩杀机:“怪不得您之前说要除了他,这只雄虫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不除不行。”
他语罢半真半假吐出了一句话:“方云在嫉妒您。”
安珀不解:“嫉妒什么?”
路德维希用指尖轻挠他的下巴,意味不明道:“谁知道,或许是容貌,或许是身手,又或许是……西弗莱爱慕的注视?”
安珀心想那可不是爱慕的注视,很有可能是暗杀者对猎物的打量,只是这句话却不能告诉路德维希,对方或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那个让他讨厌的弟弟早就被一名穿越者占了身躯。
安珀翻身将路德维希压在身下,低声笑问道:“怎么,你吃醋?”
路德维希眉梢微挑:“如果是,您打算怎么办?”
安珀能怎么办,只能把对方按在沙发上亲,亲到缺氧,亲到窒息,亲到大脑糊里糊涂,没心思再去想那些没影的事。
“唔……阁下……”
路德维希闷哼出声,神智涣散,他冰冷的脸颊染上情潮,有一种禁忌的美感,身上整齐的军装已经松垮凌乱,双臂紧紧圈住安珀的脖颈,献祭般仰头回吻:“阁下……阁下……”
安珀吻了片刻,原本想抽身离去,毕竟他也是个正常男人,有正常需求,再擦枪走火就不好了。但没想到雌虫紧紧缠住他的脖颈,比蜂蜜糖浆还粘人,眼睛懒懒眯起,哑声请求道:“再亲一会儿,好吗?”
他像在要糖吃的虫崽子,并且这颗糖还有些上瘾。
安珀不语,抬手松了松领带,莫名觉得喉咙发痒,他把雌虫从沙发上横抱起来,原本清朗的声音有些暗哑,垂眸问道:“路德维希,你不回家吗?”
路德维希有些不悦:“您在赶我走吗?”
安珀缓缓吐出一口气:“明天还要训练,早点回去休息。”
虽然他们也不是没有一起睡过,但安珀总感觉自己的克制力最近有些下降的趋势,今天如果再同床共枕,他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路德维希意味不明的唔了一声,好似看穿了安珀的心思,吞吞吐吐道:“好吧,那我回家。”
他也没打算婚前发生什么,万一虫纹变浅了会被看出来的。
路德维希语罢从安珀怀里下来,整理好衣服就要翻窗户离开,结果刚刚踩上窗台,安珀忽然拉住了他的手。
“……”
路德维希一顿,仿佛猜到了安珀要说什么,他耸了耸肩,有些无奈:“好吧,我从正门走。”
他语罢正准备翻下来,雄虫却忽然按住了他的动作。安珀仔细打量着路德维希红晕未退的脸,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勾起对方的下巴落下了一个不带欲望的吻,那么轻,那么浅,温柔得都有些不太像他了。
“路上小心。”
也不太在乎对方翻窗户的事了。
路德维希一愣,总感觉刚才的那个吻好像带着些许不一样的含义,少了几分从前的漫不经心,多了几分隐晦的情感,他睫毛轻颤,最后什么都没说,点点头,身形一跃,隐入了黑暗中。
之后的一段时间,安珀一直在黑鹰军团参加作战训练,暗中关注着西弗莱与方云的动静,可惜这两只虫实在没什么反常的地方,方云照旧对他看不顺眼,西弗莱照旧对他暗送秋波,眼见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暗杀者还是没有再次动手的苗头。
直到有一天早晨,贾尔斯上将开完军部会议,带来了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根据研究队的探测,夸尔加星出现了一种新型异兽,暂时命名为‘贪食者’,这种异兽外壳厚重,光能枪很难穿透,而且繁衍迅速,正在疯狂吞吃夸尔加星的能源矿石,目前损毁程度已经超过了36%,鉴于第一军需要镇守帝都,第二军第四军都有任务在身,所以清剿异兽的任务就暂时落在了黑鹰军团身上。”
看的出来,贾尔斯上将不太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他的队伍不久前才经历过一次重创,虽然吸纳了不少新鲜血液,但还在磨合期,接这个任务实在有些风险过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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