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自动售卖机里发出两声碰撞打破了这片不祥和的宁静,童锐弯下腰捡起饮品,走过来拿给柯南。
柯南认出来,童锐给他买的饮料是他前一阵子喝过的,童锐许是还记得此事。而童锐拿的易拉罐,柯南有些眼熟。
很快,他意识到,那是毛利小五郎曾喝过的罐装啤酒。
“喂,我说。”他盯着童锐手中的啤酒,忍不住问道。
“替我保密,在国内我也喝的,只不过到这里反倒戒掉了。”童锐说着拉开拉环,啤酒特有的白色气泡涌起,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大口喝了一口啤酒,童锐终于问道:“你说说,我做的事情非常过分吗?”
“该怎么说呢,我赞同你的行为,但我也理解安室先生对你的态度。”
“你说,我听着。”童锐仰头看着天上的星空。
“ 不管你是出于何种想法做这件事,你的行为最终都打击了黑衣组织,从意义上来说,都是正义之举。”
“但这完全是因为黑衣组织站在公众的对立面上,才显得你的行为合理。但平心而论,你为什么这么做?是出于正义又或者是为了群众考虑吗?”
“当然不是。”童锐摇头。
他甚至不完全是为了降谷零,黑衣组织那样一个庞然大物,让他充满了挑战和吞噬的欲望,一想到将这个组织揉散、混合、重组,它罪恶又辉煌的过去会变成自己的一项里程碑,童锐便能感觉到身体都在发热。
每个人都有自我寻找幸福、满足感的方法,而这恰恰是童锐感知追求快乐的一种常规操作。
就像有些人喜欢极限运动,童锐的这种行为与此无异,他不光是为了钱,更多是享受这种以小博大,没有鲜血、死亡的另一种拼杀,而这,让他能得到一种精神上的满足和愉悦。
柯南看向童锐的侧脸,自动售卖机的光在他年轻的面庞留下暗色的阴影,那光亮又描绘了他优异的五官。童锐的阴暗面其实在帕劳时就能窥探到一些,这个肤色苍白的年轻人看样子总是顺应别人,但实际上却有着非一般的操纵欲。
童锐对身边人总是大方、总是迁就,似乎他就是这样如此的人,这足够有迷惑性。柯南不觉得这是童锐是在伪装,那应该叫做不在意才是。
在柯南眼中,童锐这个人就像他的肤色般,透露出一股子的不健康。
“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混蛋,”童锐摇了摇手中半下的啤酒,他似乎在柯南眼里看到了答案,没再强迫他说些什么,而是自顾自的说着,柯南在一旁作尽职的树洞。
“生活实在太平淡了,人总要找些属于自己的乐子在…”
伴随着童锐的声音,易拉罐里啤酒花悄无声息地消泡。
童锐的人生从不缺少什么,或者说过于丰满无暇,以至于有些波澜不惊,在物质上,他过于丰富了,欲望就在其他方面助长。
索性,童年时期的阴影让童锐不敢追求危险又或者是什么损伤身体的运动,但欲望总是需要填满的,童锐似乎天生就长着一根寻求刺激,需求危险以至于满足自我幸福感的神经。
在很早的时候,童锐就从父母那里学会了守成。这对于他的父母来说是值得骄傲欣慰的事情,但对于尚年幼的童锐来说,不见得是好事。
就像毕业后找到稳定工作的人们突然发现自己的人生进入一滩不再毕业的死水。
年龄不到两位数的童锐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未来的生活将持续不变的沉默在会议室的麦克风、办公室的咖啡杯和在各种宴会的香槟气泡里。
对于他的同龄人来说,生活还有很多变动,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但对于童锐来说,他一下子就进入了人生将一直持续的制造财富的阶段,而这个阶段过于漫长,对于一个连成年都要许久以后的人来说,意识到自己要一直工作,直至坚持到自己进入坟墓为止,对于生活的积极性来说实在是个打击。
如果童锐能在物质上得到什么满足也就罢了,但他不缺少任何东西,他想要什么,会有一大堆人围着、求着送给他,再美味的食物、再好喝的饮品、再漂亮的衣服又算得了什么,他只要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
他急需打破什么以得到精神上的刺激,而他很快就找到了。
当一家同类型的公司尝试收购他的公司时,他像是第一次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明白了自己的天性与食物。
他带着自己公司突破那家企业的封锁,并很快地展开反攻,童锐终于感知到生活又活了过来,一种久违的幸福感包围了他。
之后,童锐的商业策略就变得富有攻击性,为此他特意组建了一个新的、经济类型的公司专门处理这类问题,旁人只以为他是掉在了钱眼里,只会不知疲倦的敛财,而对于童锐来说,那是他获得幸福感的方式。
“我对付黑衣组织也有这个原因在,师哥说我愚弄别人,也许这种总结算不上错,我只是需要刺激。”
“……”柯南不知该如何评判童锐这种有些疯癫的爱好,如果可以,他想把童锐的这种行为放在危险行为里,他迟疑了一下说道:“你的这种感觉,我能理解一点。”
“我解谜、做侦探,最开始是基于自己的爱好,一开始我寻找事情的真相并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满足我自己,这让我寻找真相的行为对于一部分受害者来说有些生硬,有时候会不自觉间伤害到谁,而我完全没有顾忌到。”
“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开始能理解别人的心情了。”
童锐听完柯南的话,睫毛扇动了几下,“你和师哥一样,都是善良又正义,闪闪发光的好人,但我不是,这是我与你们最大的区别。”
“我也不可能变得像你们一样,我的生活就是充满了钱臭味,让我选择放弃自己为数不多的爱好,那我就不再是我了。”
“资本的积累和成功总是会有伤痕累累的失败者,这和利他的侦探不一样,真相总是赤裸,但真相永远有用,但资本就不一样了,它从出生起就带着要人命的东西。”童锐用这句话堵住了柯南的欲言又止。
他又喝了一大口啤酒,呼吸间带了麦芽的香气,看着村口的地方道:“我和他的距离实在太远了,但我总不能舍下自我,他也不能。”
“也许这件事没你说的这么严重,安室先生不过是短暂生气而已,你哄一哄他就好了。”柯南实在看不得童锐这样的态度,只能牙疼的安慰道。
“也许,”童锐停顿了一下道:“但你也看到了,我们之间有鸿沟,这就像走在埋着雷的平原上,不知什么时候就砰的一声。”
“也许是你在心中太过美化安室先生了吧,他确实是个好人,各种方面上的好人,但他绝对没有你想的有那么高的标准,至少,在我看来,你们两个人的距离没你想象的远。”
“怎么说?”童锐希翼地看过来。
“至少在我看来,安室先生有时为了胜利,在行为上会有些不择手段,只不过他的出发点都是好的,为了国家、为了社会。你和他的差别就在于出发点,但我想,你又不是警察,你的行为,咳,有点病但在你的位子绝对算不上失职,甚至看结果算是做了好事,你为什么要执着于此呢?”
“也许安室先生更多只是担心你的安全,所以才生气的。”
“……我只是不放心自己而已。”
第097章 灯光
降谷零不看好这段感情,童锐也同样如此。
甚至,作为这段感情的被动方,他在这段感情里比降谷零更缺少安全感。
与工作上的情况正相反,童锐在处理与自己在意的人的感情时,却是要比常人更加纯粹。
这是他的家庭环境培养出来的。童锐的父母都是感情生活异常干净简洁的人,在他们的培养下,童锐自然而然的在处理亲密关系时也是如此,甚至因为父母给他倾注了全部的爱,让他对感情生活更天真,也更有浪漫的幻想。
在感情上,童锐无疑是个干净透明的人,对自己的爱人,他全心全意,甘愿奉献牺牲。
也正因为这样,他的感情世界要比别人想象得脆弱的多,而他能做的,只是努力地粘合它,让这段感情看起来完整可人,为此,他已经做足了努力。
有时候,童锐已经感觉自己筋疲力尽了。他不想在感情里耍心眼,也不想去采取旁人说的,那些维持热情的技巧,感情上的纯粹让他能刨出自己的心献给对方。
但一但把心献出去了,身体就开始变得冰冷,那颗心感知着对方,便不由得怠慢了自己。智慧依旧运转着,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
“你害怕自己变心?”
“不。”
“那你在害怕什么?”
“害怕真实的自己不受他喜欢,害怕他接受不了,害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让他厌恶的事,就像此刻当下,为此我已经有一段时间的担忧了。”喝掉易拉罐里最后一点酒,童锐将它捏瘪,发出脆响。
“你一直在忧虑?”柯南仔细观察过童锐的眉眼,又坐远了一些道:“这可真没看出来,原来你还会有这种情绪。”
“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只会害怕和晕倒。”
“喂!”
“我是说,”柯南正色道:“你的疑虑不表达出来,别人永远也不可能明白,尤其是你每天都像个正常人似的。”
“我想,你们两个缺乏交流。”他以确切地口吻说道。
童锐认同柯南最后的评判,是了,他和降谷零谈过心吗?他们接吻、上|床、约会,但什么时候探讨过对方又或者是自己,他们了解对方的灵魂吗?
没有,他们都刻意的避免这种事发生,谈话也只停留在肤浅又表面的镜花水月上,似乎这样就可以维持稳定长期的关系。
深秋入夜的风吹得童锐头脑清醒,回池上警官家的路一直到被窝里,他都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没有注意到障子门后的响动。
降谷零在独自一人走回到池上警官家房门前就后悔了,或者说,从半路上开始,当他想起童锐怕黑,曾拉着他的手走过这段路的时候,他就想回去了。
但最终他还是没停下脚步,人有时候就是倔强的,即便已经意识到该如何做才是正确,也依旧不去改变,甚至会越选择越错误,心里沉闷,手下、脚下却自顾自地运行着。
降谷零就陷入了这样的怪圈,他推开房门进去,又在玄关前停留了很久,想着童锐也会从这里回来,等童锐推开门,他便和童锐说今晚是他太不冷静了。
可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回来,他的手几次放在门把上,心里悬着什么,像是吞了把剑,身后传来脚步声,原来是起床看煤气阀门的池上老夫人,老夫人穿着拖鞋,脚步比白天慢吞了些,询问关心了他两句,便去了厨房。
降谷零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有两个选择,去外面寻找童锐,又或者回房间。他想着去外面,脚下却回了房间,一直卧进有些冰冷的床榻里,他的呼吸却像是走在外面似的不安稳。
他关了灯,回忆刚才月下的每一帧画面,心像是挂在外面的湿衣服,被秋夜的风吹起一阵又一阵,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他紧锁着眼帘,耳朵却在努力地寻觅着外面的声响。
深秋时分依旧铿锵的蝉鸣;池上老夫人回房间慢腾腾的脚步声;什么电器发出的嗡嗡声……他等啊等,终于听到最外面门推拉的声音,让他意外的,有两个人的脚步声,但他很快地辨认出了两个脚步的主人都是谁,并更仔细地去听那声音更沉重的脚步。
他不想去确认柯南为什么会和童锐一起回来,今晚的事让柯南知道也无妨,柯南要是一步步推理出面具是童锐邮寄去的,反倒麻烦,他只是想通过那没什么规律变化的脚步声,去确认少年的状态。
回来后,少年去了一趟洗漱间,十多分钟过去,那脚步声又出现在了走廊里,离这边越来越近,降谷零的心提了起来,黑暗里他睁开眼睛,不知道眼前和室的正门会不会像之前似的,轻轻地推开。
但脚步声越过了房间,隔壁的障子门发出木门滑动的簌簌两声,只听到开关啪的一声,隔在他们房间中间障子门的缝隙里透过一丝光亮。
那光亮的最后部分正好照在他的床头,他等着这丝光亮变得满盈,但许久未变,直到他感知到时间的流逝,他意识到少年今天不会来了,隔壁的灯会一直亮着。
第二天,早餐的餐桌格外丰盛,他早早起来帮池上夫人分担了做早餐的工作,他在隔壁的房门前经过了两次,最终还是在餐桌上看到了少年。
因为约好时间去学校后山,他们约定的时间很早,从餐厅的窗户往外看,天空还蒙着一层淡紫色,童锐明显有些困倦,平日里打理整齐的黑发也蓬成一圈,少年压下去了一个哈欠,抬手理了理头发,宽松的衣袖随着他的动作掉了下去,露出他苍白带着好看线条的手臂。
少年简单地像两位夫人问好,那是一种亲切没有距离感的问候,两位夫人显然很受用,池上夫人更是被童锐一句讨巧的话逗得咯咯笑了起来,他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旁边是比他更加困倦,几乎把脸埋进盘子里的柯南,其间池上老夫人想说服柯南在她家里睡觉,别去学校后山的建议,柯南自然是不同意。
不知是不是童锐特意的,选的位子就在他对面,拿面包时,他们的视线终于又交汇在了一起,手同时伸向一个面包,各持着那可怜面包的一角,僵持在了那里。
池上老夫人在旁边感慨了一番他们师兄弟的默契,但在座的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只有柯南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柯南也顾不上打瞌睡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两个,他想放开面包,但童锐比他更迅速,错过他的视线,底下头从篮子里拿了另一个面包,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他只能悻悻地拿着那个面包落座,这整件事只发生在一两分钟内,但至少对他来说,有些漫长而难熬。
面包的面团是昨天发的,他和池上夫人撒上蔓越莓干早上现烤而成,表皮酥脆,内心柔软,抹上果酱又或者是黄油奶酪堪称完美,但这顿饭对于降谷零来说多少有些食不下咽。
期间他和童锐又有过几次视线上的碰撞,但不是他躲闪,就是少年躲闪,如果四下无人,他一定会抓住童锐的胳膊说上什么,但现实情况是根本没有他们两人独处的机会。
早餐过后,他们启程去往学校后山,坐着池上警官的警车,不过二十分钟,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那是一片被嫩绿色铁细网围出的区域,占地面积很广,那铁丝网的尽头被埋在了一片同色的林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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