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氏乐得有这么个小东西围着自己转,而且小家伙乖得很,说不让做什么就不做什么,一个人也能自娱自乐。
只是到了午时,小家伙就开始坐不住了,频频望着门口。
熊氏知道她是在盼着董芸,放下手中的活计:“你娘兴许忙着呢,奶去做饭,小芙宝想吃什么,奶做给你吃。”
芙宝好容易被吃这个字给勾了一下,又随着她去了灶房。
“想吃甜的东西。”芙宝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说道。
熊氏看她可爱,笑道:“好,今天就做甜的,待会儿梨花回来也能吃得上。”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了马蹄声。芙宝顿时眼前一亮,转身就朝门外跑去,嘴里喊着“梨花——”
梨花刚走进院子,就看到一个小团子朝自己冲来,赶忙站定了道:“别别别,慢一点,我身上湿着呢,等脱了蓑衣再抱。”
可芙宝哪管那么多,搂着她的大腿就缠上来。
她已经好几天没见到梨花了。
梨花只得一只手定住她的小脑袋一只手解了身上的蓑衣,丢在门廊下,也顾不得身上的寒气,将小人儿抱起来,直接进了灶房。
灶房一直都有火,暖烘烘的,梨花把芙宝放下来让她凑近炉子边上,再将缠在手腕上的一大块猪肉丢在桌子上。
熊氏见她又买肉,道:“家里还有肉呢,怎么又买了?”
“给夫子带了新鲜的肉,就顺便也买了,家里都是腌肉,齁咸,偶尔吃顿新鲜的中和一下。”
熊氏听了,觉得也是这个理,笑道:“刚刚芙宝还说想吃甜的,我正愁着要做什么甜口的菜,这不就有肉了,咱今天就做个糖肉。”
芙宝这会儿见了梨花,又听说有甜甜的吃,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梨花坐在炉子边上,一边帮母亲看火,一边将自己身上的湿气烘干,看似随意地问道:“芙宝,娘去哪儿了?”
芙宝道:“娘去山上给芙宝摘小伞伞,就把我丢给我奶,我奶又送我来梨花家了。”
“小伞伞?”
熊氏在一旁解释道:“哦就是那个鸡枞,芙宝娘应该是上山采菌子去了。”
梨花看着额外面密密的雨,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刚刚路过曾家的时候见院门紧闭着,难道还没来?
“她什么时候去的?”
“天亮起来,芙宝吃了饼饼,就去了。”
熊氏也说道:“你出门没多久曾奶就把人送来了,要是一大早出去,都去了大半天了,这会儿该回来了吧。”
梨花只当自己想多了,或许董芸在屋子里没开门,又不想见自己,就等着曾婆子把人接回去,曾婆子一时半会儿没回来,芙宝就只能先待自己家里了。
“先弄饭吃吧,兴许吃饭就来接人了。”她道。
熊氏应了一声,手上切肉的动作加快了。
第77章 狂怒
董芸穿着蓑衣上山后, 就直奔上次找到鸡枞的地方而去,当真还给她找到了几丛鸡枞和松茸,这几日连下着雨, 村民也不爱往山上来,要不了多久就采了小半个背篓。
正当她要下山的时候, 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从左脚袭来,低头一看,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正迅速逃离现场。
董芸心中顿时一紧, 暗叫不妙。
蛇皮艳丽的,大多是有毒性的。
意识到这一点, 顿时手脚发软起来, 但容不得她多想。强忍着疼痛立即坐下身来, 扯起衣摆用力一撕,撕下两条布条,将布条拧成一根结实的绳子,紧紧地绑在小腿上,试图阻止毒素蔓延。
但毒素扩散得很快,她的眼前开始模糊, 呼吸也变得急促。
她的手抖得不行,数年前被追杀的那种恐惧感再次袭上心头, 虽然她早已做好了面对生死的准备,但却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生命。
就这么死,太不甘心了!
还没能妥善安排芙宝。
还有五姑姑, 生死未卜。
梨花,还有梨花啊, 那傻姑娘,还在傻傻地等着自己, 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她,有多想念她。
难道今日真的要命绝于此,让那些事都成为遗憾吗?
董芸绝望了!
就在这时,附近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董芸的心中先是一喜,赶忙出声呼救。然而,随着那沉重的脚步越来越近,她的心中又不由得紧张起来。此时的她不仅中了蛇毒,还孤身一人处于密林之中,如果出现在眼前的是个歹人,那后果简直比让毒蛇毒死还要可怖。
就在她心跳如擂鼓的等待中,密林中的男人终于走到了她的跟前。
当她看清来人,心中不禁一沉。
来人竟是同村的刘有铁。
刘有铁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董芸,他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注意到了董芸苍白的脸色和满头的冷汗。
“你怎么了?”
董芸见他走来,强撑着抬手示意他不要靠近:“我中了蛇毒,麻烦你帮忙下山找一下我婆婆,让她找人来救我,我会重重酬谢你。”
刘有铁原也是想下山救人,但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董芸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既然中了蛇毒,就得尽快下山医治才行。我下去叫人再上来,恐怕会耽误时间。”刘有铁说着,目光紧紧锁住她脸上的表情。
董芸摇了摇头,死咬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她坚持道:“这蛇我认识,它的毒性没有那么强,我应该能撑得了一个时辰,而且你下去叫人上来,最多不过半个多时辰,麻烦你了。”
换作以往,她绝对不会向这个男人开口请求,但此时身处如此绝境,别无他法只得暂做伏小状。
刘有铁却仍坚持道:“如今雨天路滑,半个时辰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山下。你何必如此执拗?我背你下去,直接去镇上医馆,岂不是更快?”
董芸瞬间就明白眼前这个男人的企图,心中也跟着涌起一股愤怒和厌恶,还有一丝的悲凉。
男女授受不亲,一旦让他背着自己下山,那就是有了肌肤之亲。
有了肌肤之亲,除了嫁给他几乎没有更好的办法,否则就要饱受一辈子的流言蜚语指指点点,而这个男人也必定会不遗余力地利用这一个把柄无休止地要挟她。
意识到这一点的董芸,不禁浑身发抖。
天上的雨并没有要停的意思,虽然不大,却很密,冰冷的雨水透过蓑衣侵入她的肌肤和骨髓,带来刺骨的寒意。
这种寒冷直逼心底,与心中的绝望交织在一起。
她咬着牙,再一次恳求:“你如果还有良心,就帮忙下山叫人。”
可怜楚楚的模样让刘有铁心中不禁有些动摇,然而在权衡利弊之后,他还是选择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他早就对董芸有意,这是他唯一得到她的机会,一旦错过了这次机会,他将和眼前这女子失之交臂再无任何交集。
董芸见状,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如此,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不需要你帮忙了,请你速速离去!”
刘有铁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心中涌起一股怒火,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刘家家大业大,难道就配不上你一个寡妇吗?为什么你每次见我就避如蛇蝎?我有那么不堪吗?我什么时候强迫过你?什么时候为难过你?”
董芸睁开眼睛,眼底散发着冷峻的光:“你现在就在强迫我,就在为难我!”
“你——好好好,既然你想死,我也不拦着你。”他愤怒地转过身,朝不远处走去,但还是没有走远,仍在默默地观察着女人的动静。
他在赌,他相信没有哪个人不怕死,尤其是像对方这样的弱女子,所以他赌她会向死亡屈服,向自己屈服,他在等待着她的妥协。
董芸确实不想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但也不想受这种小人要挟,她咬咬牙,也赌上一把,爬回去吧,如果当真死在路上,那便该自己命绝于此了。
然而受毒素的影响,她脑子开始变得混沌,一条腿已经没办法走路了,她咬了咬牙,屈膝匍匐地上,强忍着剧痛,以手代脚,就这么一点一点地往山下爬去。
……
梨花吃完饭后,抱着芙宝站在屋檐下,望着眼前如雾如烟的细雨,又看了看曾家后边那座巍峨的山峦,心里总有一股隐隐不安。
终于还是调出系统问道:“董姐姐现在回家了吗?”
系统以一贯的冷漠机械音回答:“没有。”
“那她现在在哪儿?”梨花没好气道,对这个系统的表现越来越不满,她感觉系统的回应速度和提供的信息范围似乎在逐渐变得敷衍了事。
而她猜得没错,系统确实在有意敷衍她。早在董芸遭遇毒蛇的那一刻,系统就已经察觉到了,但它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将情况告知梨花,而是选择了沉默。
直到梨花再次追问,这才回道:“在山上采蘑菇。”
它从梨花近期的行为中察觉到,这位宿主正在偏离它设定的轨道,往另外一个未知且危险的方向前进,而那个方向,正是与董芸紧密相连。这种偏离让系统感到不安,它担心这会影响到它和宿主的最终目标,一旦目标无法达成,它将面临被抹去的风险。
因此,它认为必须采取行动来纠正这种偏离。
而眼下,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一个可以除掉董芸、板正宿主方向的机会。
当然,系统并没有杀人的能力,也不能违背宿主的意愿。于是,它只能选择采取一种更为隐晦的方式,那就是不主动提供关于董芸的信息,试图将梨花拖住,任由董芸自生自灭。
梨花此时早已烦躁不已,心中的不安如潮水般汹涌澎湃,隐隐觉得董芸出事了,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她现在是什么状态,身子如何?是否流血?是不是很冷?我要她所有的状况!”
系统无法再隐瞒下去,只能如实回答:“她的生命体征很不好……体温很低,呼吸困难……”
梨花单单听到这几个字,整个人已经是快呼吸不过来了,她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和恐慌命令道:“立即定位她的位置!”
说着赶忙跑进屋,将芙宝匆匆交给母亲,也来不及解释什么,就直奔牛棚牵出马匹,冒着绵绵细雨,骑着马朝曾家后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只是到了半山腰,马儿就没办法上山了,梨花只得弃马走路,在系统的指引下往上爬。
她的心高高地悬着,一路上不停地催促着系统:“快告诉我她的情况!她怎么样了?她是不是一个人?”
面对梨花前所未有的癫狂状态,系统一时间也懵了,它只能机械地按照梨花的要求,如实转述董芸的现状。
而此时的董芸,脸颊和手臂被路面的荆棘给划得伤痕累累,两只手掌更是鲜血淋漓,一头秀发散下来,沾满了树叶和泥土,整个人狼狈不堪。
刘有铁一路尾随她,依旧言语不停地蛊惑。
“你想想你女儿,芙宝,她那么可爱,你舍得丢下她就这么死去吗?”
又诱惑道:“你还年轻漂亮,有大好的日子在等着你。我们刘家有钱有势,我能让你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有丫鬟伺候你,你何必在这里受苦呢?”
“你看你,要是这么爬下去,还没到半山腰,毒就发作了,你这是何苦呢?”
“你一个女人家,不需要这么辛苦,天塌下来有我们男人顶着,我又不差,我这么高大壮实,我有钱啊,我能养你,那么多女人想要嫁给我我都不愿意,为什么你就那么拧巴呢!”
梨花听到系统转述刘有铁的这些无耻的话语,气得浑身发抖,身上的血管仿佛要爆开似的,恨不得立刻冲过去将他碎尸万段。
刘有铁,要是姐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不得好死!
等终于跨过坳口,系统提醒道:“前面就是了。”
梨花抬眼一看,眼前的整个场面让她几乎要晕厥过去,她心爱的女人浑身伤痕累累,就如同牲口一般匍匐着一路爬行下山。而刘有铁那个畜生还站在身后一路跟随,口中还在不停地出言蛊惑,试图逼迫已经脆弱不堪的董芸向他妥协。
梨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燃了起来,两股忿气从脚底下直冲到顶门,心头一把无名的业火焰腾腾地根本就按捺不住,她脚下铆足了劲,直直朝前冲了过去。
百步的距离在她脚下仿佛只是一瞬,刘有铁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只愤怒的猎豹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将他撞翻在地,随后雨点般的拳头落了下来。恍惚间,他只觉得脑袋、脖子、身子传来一阵密集的刺痛,湿热的液体从七窍中争先恐后地流了出来。
刘有铁心中大骇,呜咽着讨饶。
梨花仿佛疯魔上身,已经失去了理智,根本听不进他的任何话语,一拳一拳地往下捶,想要将这个想要乘人之危见死不救的畜生打得粉身碎骨。
直到身边微弱的叫声将她从癫狂中拉了回来,她才想起心爱的女人还躺在地上生死未卜,赶忙将那畜生放开,转身来看董芸。
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一尘不染的女子,如今趴在肮脏的泥土和荆棘里,头上脸上沾满了污秽和被草刺划拉出来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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