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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犬(近代现代)——吴百万

时间:2024-07-04 08:27:52  作者:吴百万
  这件事是不是边亭做的不要紧,只要他愿意倒戈蒋天赐,把靳以宁拉下来就行了。
  边亭没有回应,但蒋天赐已经从他的态度中,得到了答案。
  “不同意也行,那我也就只能公事公办了。”蒋晟摊了摊手,一脸遗憾地说,“小边,你之前帮过我几次,我还没好好谢过你,但是没办法,规矩就是规矩。”
  蒋天赐说完,对着狗鲨使了眼色,狗鲨就带人拖过来几个轮胎,一个接着一个,套在边亭的身上。
  “这是南美那边贫民窟里流行的一种玩法,他们管这个叫’微波炉’。”蒋天赐站在一旁,热心地讲解道,“只要淋上点汽油,再把轮胎点了,砰!”蒋天赐挥舞双臂,夸张地比了一个天女散花的手势,“你就烧成一团灰了,我保证留不下一点痕迹,靳以宁来了也没地方找你。”
  介绍完毕,蒋晟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手法花哨地点起火苗,来到边亭面前,俯身望着他。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蒋天赐拿着打火机,逼近边亭,橙色的火苗在两人之间跳跃,“只要你承认,这件事是靳以宁安排你去做的,我保你平安无事。”
  “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也和靳以宁没关系。”边亭不肯松口,没有闪躲,直直看着他。
  “那看来是没得商量了,真是靳以宁的一条好狗。”蒋天赐脸上虚伪的笑容彻底灭了下去,头也不回地吩咐道,“狗鲨,准备开始。”
  狗鲨在旁打开了油桶,刺鼻的汽油味顷刻之间在干燥的空气里蔓延,只要一点火星子,就能将一切彻底引燃。
  然而就在火苗即将舔上边亭脸颊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一声巨响,没等蒋天赐反应过来,一辆越野车撞破了彩钢板冲了进来。
  这辆车发现里面有人之后并不减速,反而加大油门,径直撞向蒋天赐。
  这世上除了钱,蒋天赐最珍惜的就是他的这条命,刚察觉到苗头有一点不对的时候,他就丢下打火机,闪到了一边。狗鲨的反应不可以说不快,也当得上一句忠心护主,见这辆车是冲蒋天赐来的,立刻就赶到了蒋天赐的身边。
  但已经来不及了,眨眼间,车就来到近前,马上就要从蒋天赐的身上碾过去。
  “靳以宁你疯了!”终于,蒋天赐无处可逃,跌坐在水泥地上,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尖锐的刹车声随之划破夜空,车子距离他不到三米的地方停住了。
  车门打开,靳以宁从主驾驶座上下来了。紧接着,好几辆车紧随其后鱼贯而入,在蒋天赐面前停成一排。
  靳以宁环视一圈四周,朝齐连山使了个眼神,齐连山立刻会过意,径直上前去解开边亭身上的绳子。
  蒋天赐还没从险些命丧车轮的恐惧中缓过神来,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死瘸子,叼你老母咩。”最先缓过神来的是狗鲨,人在受到惊吓后,会失去理智,他当下什么都顾不上了,起身冲向靳以宁。
  没等他靠近靳以宁半步,刚刚重获自由的边亭忽然暴起,一拳把他揍翻在地上,像一只被人踩扁的大蠕虫一样,在地上挣扎了半天都站不起来。
  靳以宁不赞同地看了边亭一眼,边亭此刻已经是一副下一秒就要断气的倒霉模样,不知都到这个时候了,他哪里来的力气。
  “边亭。”靳以宁的眉心越拧越紧,“回来。”
  边亭的第二拳已经在路上了,听见靳以宁的声音阴阴沉沉的,不情不愿地收起獠牙,起身回到靳以宁身边,低声喊了一声,“老板。”
  走近时他不忘擦了把脸上的血迹,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点,虽然收效甚微。
  靳以宁看向边亭,目光简直要在边亭大大小小的伤口上盯出洞,他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视线撕下来,转移到蒋天赐的身上。
  “靳以宁!你发什么癫!”尽管腿都被吓得发软,在众多手下面前,蒋天赐还是强行提起一股劲儿,浑身是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为了你手下一个保镖,你你你你居然敢开车撞我!?”
  “你也知道他是我的保镖。”靳以宁没有给蒋天赐半点好脸色,冷冷说道,“就算他做错了什么,也轮不到你教训吧。”
  蒋天赐缓过心神,“你知道他吃了熊心豹子胆,都背着你做了什么事吗?”
  “用不着你费心介绍了。”
  在来这里的路上,靳以宁已经听说了蒋天赐找边亭来这里的原因。
  “爸爸把这件事交给我处理,这次轮不到你插手。”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已经在靳以宁面前丢了气势,蒋天赐稍显刻意地挺直了腰杆,“他犯了这么大的错,今天不管是谁来,都别想带他走。”
  “哦?”靳以宁扬了扬眉稍,让他原本就写满了不屑的眼神里,多了些鄙夷,“如果我偏要呢?”
  蒋天赐冷哼一声,搬出了蒋晟,“那我只能让爸爸来做主了。”
  靳以宁没有掉进蒋天赐的圈套,当众发表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论,而是风马牛不相及地,提起了另一件事。
  “姐夫,我听说梧桐路198号的酒吧装修了大半年,投资了上千万,很快就要开张了。”
  蒋晟的额角抽了抽,警惕起来,“忽然说这个做什么。”说完他又欲盖弥彰地补上一句,“和我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最近天高物燥,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听说那边的装修工地着火了。”靳以宁轻描淡写,随口一提似地说,“不知道有没有人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如果去得晚了,就什么都烧完了。”
  “靳以宁你!”蒋晟一听,气得差点从原地蹦起来,碍于心中的顾虑,又强行按耐了下去。
  “你紧张什么?”靳以宁洋装惊讶,明知故问,“难道说,这间酒吧和你有什么关系?”
  蒋天赐没有回答,瞪了靳以宁一眼,转身打了个电话,不知道电话里的人和他说什么,蒋晟的脸色越听越白。
  这间酒吧挂在港城一个小富二代名下,但背后的实际控制人,实际上是蒋天赐。
  蒋天赐自以为自己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不知道靳以宁是怎么知道的。
  “靳以宁!”了解完现场情况,蒋天赐挂断电话,气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利索了,“你竟敢,你竟敢…”
  “我的人被你伤成这样,你只损失一间酒吧。”靳以宁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便宜你了。”
  便宜个屁,蒋天赐咬碎了后槽牙。
  “姐夫,这次只是一间空酒吧起火而已。”
  笑容从靳以宁的脸上消失,他的目光被毒液层层浸染,只是被他注视着,就令人不寒而栗,“你的那些酒吧里长期在做什么买卖,你大概不希望见报,更不想被爸爸知道吧。”
  听到这里,蒋天赐明白了,他私下的那些小动作,都已经被靳以宁掌握。
  这些年,蒋天赐利用四海集团女婿的身份,暗地里控制了港城的许多家娱乐场所。这些地方表面上是KTV夜总会酒吧,私底下做着地下赌场的生意。
  这是蒋晟严令禁止的,因为现在对黄赌毒的打击力度很大,稍有不慎,很容易遭殃危及全局。
  奈何利益的诱惑太大,蒋天赐还是做了。他以为自己的手法很隐蔽,没想早就被靳以宁发现了。
  “威胁我?”但是这个时候,输人不能输气势,蒋天赐死鸭子嘴硬,嚷嚷道:“你不如考虑考虑,怎么收拾边亭捅出来的烂摊子吧。”
  “这件事和边亭无关。”靳以宁笃定道,“我会和蒋董解释清楚,我也有本事能保他无事,你呢姐夫?小尾巴露出那么长一截,自己可得掂量好了。”
  和边亭一样,靳以宁早就察觉到,蒋天赐手里缺乏证据,不过是在借题发挥。如果靳以宁出面力保边亭,蒋晟会看在他的面子上,不会对边亭怎么样的。
  而蒋天赐手里那一连串地下赌场的性质可就不同了。
  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蒋天赐看得比谁都清楚,吃了这么个亏,他不敢声张,只能咬碎了牙和血吞。
  “靳以宁,你给我等着。”心系酒吧的情况,蒋天赐没心思在这里耽搁,他凶恶地剜了靳以宁一眼,对手下招了招手,“走!”
  ◇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这是错的
  边亭长在街头,混迹于三教九流,实战经验丰富,知道处于下风的时该怎么做,才能把自己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
  换个没经验的在蒋天赐手里走上一遭,高低得用担架抬出去,而边亭还能像没事人一样,自己从烂尾楼里走出来。
  回去的路上,靳以宁让出驾驶座的位置,让齐连山去前面开车,自己和边亭坐在后排。
  边亭一上车就问,“蒋天赐会不会继续拿这件事做文章?”
  靳以宁没有回答,吩咐齐连山放下隔板。边亭知道靳以宁这是有话要说,自觉闭了嘴,摆出——又或者应该说是装出乖乖听训的模样。
  边亭这刻意伏低做小的样子,靳以宁都看在眼里,他没有马上发难,靠在自己的座位上,开始闭眼休息。
  又惹他不高兴了,边亭无奈地想,他好像总是让靳以宁生气。
  今天靳以宁抬出“地下赌场”,暂时吓唬住了蒋天赐,但是边亭知道他是在虚张声势,靳以宁收到蒋天赐暗自经营赌场的消息,也不过是最近的事,手里压根没有掌握什么实际证据。
  按照计划,靳以宁暗中让人继续调查这件事,等抓到切实的把柄后,用来当作把蒋天赐拉下马的筹码,只是没想到这么早就抛出来了。
  现在事情败露,蒋天赐肯定会把尾巴藏好,再想抓到他的小辫子就没这么容易,这条线也算是断了。
  所以这次靳以宁生气是应该的,边亭绞尽脑汁,也没想好要怎么顺毛,干脆安安分分地坐在一旁装乖,以免多说多错。
  靳以宁见边亭磨蹭了老半天,也没有主动解释点什么的意思,屈尊撩开眼皮看了他一眼,不巧又看见了他一身的伤。
  终于,靳以宁忍无可忍,开始兴师问罪,“为什么一个人追上来,不先回来找我,也不通知阿山,甚至没给丁嘉文传条信息。”
  说到这里,靳以宁又想起刚赶到时,蒋天赐即将点燃轮胎的场景,怒气值又往上攀升了几个台阶,“如果我晚来一步,会发生什么事你知道吗?”
  边亭没想到靳以宁生气的是这件事,愣了好一会儿,才组织好语言。
  “我以为他们是冲我来的,不想把其他人牵连进来。”边亭这次知道是自己理亏,“而且我没想到有人敢在光天化日动手,是我欠考虑了。”
  事实上,边亭不是欠考虑,而是考虑得太多。他的双重身份,意味着他要更加谨慎,在确定对方的来路之前,他不能把靳以宁这边的人牵涉进来,以免暴露自己和警方那边的关系,引来更大的麻烦,甚至导致所有的行动失败。
  靳以宁对此嗤之以鼻,“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
  对于认错的整套完整流程,边亭已经轻车熟路,手到擒来,说起道歉的话来,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边亭望着靳以宁,无比诚恳地说,“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知道个屁!
  然而今天,这个百试百灵的方法不起作用了,靳以宁早就看穿了他的臭德行,一言点破他的小心思,“知道错了,下次还敢是吧。”
  边亭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心想难顶,真是越来越难哄了。
  边亭不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一招不行,立刻改变策略。
  他悄悄打量了眼靳以宁的脸色,伸出手,犹豫了片刻之后,最后只是牵住了他的一截衣袖,攥住了。
  “别生气了老板。”边亭白着一张脸,卖起惨来格外有说服力,“我的头又晕又痛,身上也疼得厉害,肋骨可能断了,你一会儿得找个人来帮我看看。”
  “还知道疼。”靳以宁用尽平身所有的定力,强迫自己目视前方,才能控制住不去看他,“刚才打狗鲨的时候不是还挺厉害吗?”
  “谁让他冲你乱吠。”边亭目不转睛地看着靳以宁,笑得理直气壮,结果太得意忘形,牵到了伤口,又疼地倒抽了口气,缩进了椅子里。
  “行了,疼就别乱动,把我气死你就高兴了。”这副铁石心肠的模样,靳以宁是彻底端不下去了,他转头看了向边亭,态度软化了下来,“这里没别人,你也不用强撑了,休息一会儿吧。”
  有了靳以宁这句话,边亭一直吊着的心才放下来,仰身靠在椅背上,卸下所有的力气。
  他不完全是在卖惨博同情,现在他的全身确实疼得厉害,以他丰富的受伤经验判断,肋骨大概率是真的断了,还有点脑震荡。
  他的头疼得快要裂开,吸进去的空气更像是一把刀,生生刮着他的五脏六腑,光是这么坐着,对他而言就是不小的煎熬。
  离进城还有一段时间,边亭努力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来缓解周身的疼痛,他睁眼望着头上的星空顶,放任各种各样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横冲直撞。
  这次估计得在床上横一段时间了。真的好疼啊。
  蒋天赐这个王八蛋。……
  忽然之间,一道黑影挡住了他的视线,清苦气息瞬间笼罩了下来,半截衣袖似有似无地摩挲着他的眼尾。
  边亭反应过来,是靳以宁的手。
  这只手轻柔地搭在他的眼睛上,引导他侧过身,倒在身边那个人的腿上。透过指缝,边亭看见后排座椅的液晶屏上,倒映着茫然无措的自己。
  “坐着难受就躺下。”靳以宁的声音自上方响起,平稳有力,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边亭躺在了靳以宁的腿上,搭在他眼前的那双手始终没有离去,他看不见靳以宁的脸,以至于在这熟悉又陌生的情境中,他的心底催发出了一种没由来的不安情绪。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他不喜欢。
  边亭以为自己会难以忍受,但奇怪的是,所有神经紧绷到极点之后,又奇异地放松了下来。
  车里很安静,除了彼此的呼吸,没有别的声音,边亭觉得自己陷进了一片柔软的云朵里,开始昏昏欲睡。
  受伤,特别是重伤之后睡觉可不是什么好事。边亭强打起精神,想和靳以宁聊点什么,来保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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