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光是顺着俞冷的心思说出自己的“要求”就已经用尽全身的胆量，现在再度瑟缩进路嘉木怀里，一声不吭。
俞冷主动打岔，问司机：“您开出租十几年，也没少开过夜班吧？”
“倒也不是天天开，但是为了生计嘛，有时候也不得不夜里出来。你们两个小伙子应该也懂吧？”司机说，“我也算是个夜班老司机了。”
“那夜里会遇到奇怪的人吗？半夜会不会看到什么奇怪的事？”
司机安静片刻，然后神秘一笑，通过后视镜看向小男孩：“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夜路走多了，总是要撞鬼的啊……”
他古怪的笑了一声，然后开始讲述起一些夜里开车遇到的奇怪事情。
什么半夜路过某片没人的工业区时，突然被困在大街上来回打转出不来，直到遇到巡逻的保安。什么车载广播突然收到奇怪的信号，里面滋滋哇哇说些奇怪的话之类的。他很有讲故事的天赋，语气清清凉凉的。
小男孩年纪尚小，见识也少，被他吓得瑟瑟发抖。
司机透过反光镜看他被吓成这样，突然正气凛然的哈哈一笑：“我就说小朋友不能听鬼故事。”
紧接着，他就开始科普这其中的原理，说鬼打墙是夜间疲劳驾驶产生的错觉，奇怪的信号是非法广播串台之类的，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立刻举报，很快就会有相关委员会来处理。
据他说，还经常会有人收集相关内容，做成科普节目在电视上播放。
虽然他科普的时候轻松又愉快，那点事在他眼里可能连都市怪谈都算不上。
但是路嘉木和俞冷总感觉他说的这些事情背后，其实是一个个真实发生在他身上的鬼故事。只是相关方的科普来的太快了，让他从来没往不该想的地方想过。
南城可能也只是表面看起来安全又繁华。
路嘉木一如既往的对于这种事情没有什么感觉，脸上依然挂着友好的微笑，时不时应和几句他的科普。
但俞冷以前都经历过这些事，而且每次事件的最后，他总是能看见一些自己不想看见，甚至需要用一生去治愈的东西。
现在司机一说，就勾起了他不好的记忆，开始后背发凉，忍不住轻声问：“大哥，那你有没有想过……”
……想过这些其实都是你真的遇上鬼了？
他说到一半就突然没声了，司机有些奇怪的追问：“想过什么？”
俞冷又突然想到，既然他现在这么勇，遇到一次怪事后居然还敢继续夜里乱跑，而且也没遇到过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危险，那就最好……还是不要让他知道自己遇到过什么？
就安静的听着他高谈阔论好了。
反正他也说，每次都会有人巧合的遇到他把他接出来，事后还会有人收集相关信息，看起来也是有人在处理的。
俞冷再度没心没肺的笑起来，话风一转：“你有没有想过把你的经历写出来发论坛上？肯定非常有意思。 ”
司机大声笑着表示赞同，车内气氛一片和谐。
车很快开到了最近的一家福利院附近。他们不好空手而来，俞冷就提前买好了一袋子日用品。
临下车前，路嘉木回头问司机：“师傅，您在这外面也不知道要等多久，要不我们先把这一段的车费结了？”
“不急。你们先去办事，出来再说。”司机豪爽的摆摆手，又掏出一张名片递过来，“要是你们需要的时间长，我就现在附近转转。等你们出来的时候再给我打电话。”
福利院中的访客不多，显得很是冷清。两人拉着小男孩进来后，值班的工作人员一眼就看到了他们，冷淡的指了指面前的桌子：“访客先做登记。另外说一下，我们这里不是什么都收，还有监护人的孩子是不能送养的。”
“您误会了。”俞冷提了提手中的袋子，笑嘻嘻的说，“我们只是单纯过来拜访一下，顺便想尽自己所能捐赠一些物资。”
听到这话，工作人员一下精神了不少：“你们是想带着孩子来做志愿工作的吗？”
“这是我弟弟。”路嘉木把小男孩拎了出来，向工作人员介绍，“他以前在福利院住过一段时间，现在想故地重游。”
工作人员问：“小朋友是在我们家住过吗？”
“不是。我弟弟是住在32号福利院。”路嘉木摇摇头，“我们第一次拜访，不知道你们需要什么，就随便买了些日用品。”
两个人都是外形帅气的精神小伙，俞冷又笑嘻嘻的看起来非常友善，工作人员对他们的第一印象十分不错。这样的人往往以后还会经常光顾做志愿活动，捐赠物资什么的。
“我们感激每一位捐赠者，无论捐赠的是什么。”工作人员有心想就着小男孩之前的福利院搭话，但是想了想思路又卡壳住了，只好把登记表向前推了推，“小朋友之前是在外地的福利院吗？”
“是本地的。”路嘉木一边登记信息一边问，“比较旧的福利院，您之前听说过吗？”
工作人员尴尬的笑起来：“可能是我工作的时间短，还真没听说过。”
做好登记，三个人就被工作人员带着进了福利院内部，说是他们可以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行参观，或者配福利院里面的孩子们玩玩游戏。
这家福利院规模并不大，看着有些荒败的后院中只有一些简单的滑梯秋千之类的游乐设施，福利院里的孩子们正在院子里放风，对于新访客也显得兴致缺缺。
工作人员向他们介绍着福利院的历史和政策，说着现在遇到的一些财务上的困境。路嘉木和俞冷一边听，视线一边在院子里的小孩身上转。
这座福利院是近几年成立的，但是最大的孩子看起来几乎快要成年了，幸运的话，也许他们曾经流转过多家福利院，会知道一些线索。
很快，俞冷已经找出了福利院中看起来年龄最大的那批孩子，打着陪孩子们玩的理由走了过去，开始不动声色的尝试和他们进行肢体接触。
然而片刻之后，俞冷就因为快速读取别人的记忆而消耗了太多体力，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只好原地坐下休息。
工作人员看他这样，打趣的笑起来：“这位帅哥体能好像有点差啊，平时不怎么锻炼吧？”
俞冷缓了几口气，转过头来，小幅度摇了摇头，显然没有什么收获。
“其实我们这次来，还有一件事。”路嘉木转而对工作人员说，“我弟弟离开福利院的时候，档案都留在了福利院里。近期有需要用的地方，但是再来南城却发现，南城这边的变化翻天覆地。之前那家福利院早就已经拆了，连旧址都找不到了，所以想打听一下你们这边有没有相关记录，或者你们这边的工作人员有没有人知道。”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是您之前说的什么32号福利院吗？”
路嘉木颔首表示肯定。
“我工作调动到这里也就四五年的事情，再往前我在外地工作，对这边的事情不太了解，可能帮不到您什么。”工作人员“嘶”了一声，抬手指了指一个坐在福利院主体建筑边上的老头，“那位是我们院的维修工，工作时间是所有员工里最久的。或许您可以去和他聊一聊。”
路嘉木听完，在脸上洋溢起一抹友好的微笑，向着老头走去，亲切的问：“老先生，听说您是这家福利院的元老了？”
老头腼腆的笑了起来。
路嘉木在他身边坐下，先和他搭了几句话，聊了一会后才提起32号福利院的事。
谁知一听到关键词，老头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微妙起来。他直接颤巍巍的站起身，不耐烦的问：“你们来福利院干什么来的？想做志愿者就做志愿者，不想做志愿工作就去干别的去，别假惺惺的惹人烦。”
老头嘴里嘀嘀咕咕，转身就要进楼房里。
他本来表现的有些腼腆木讷，现在却像是一个十足难相处的怪老头。
路嘉木回头看了俞冷一眼，俞冷也颇有眼力，早已站起来向这边跑来：“老先生，老先生！”
老头没有理他，继续往前走，但是他颤巍巍的移动速度远比不上俞冷跑起来的速度，没两步就被追上了。
俞冷一把搀扶住老头，亲切的问：“老先生，怎么走的这么着急？别摔到了。是我朋友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了吗？您千万别放在心上，他这个人就是这么讨厌。”
老头半点不领情，一把甩开俞冷，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别碰我老头，我老头不想理你们。”
说完，他大声骂骂咧咧的走远了。
路嘉木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们，等着俞冷的结果。
俞冷的目的已经达成，没有继续追，挠了挠自己的金毛，似乎有点被无语到。
自行消化片刻后，他走到路嘉木身边，小声说：“这老头并不知道什么旧福利院，但是他刚到这家福利院的时候，有一次有几个陌生人来到这里，询问这边的人知不知道以前有个32号圣心福利院，他凑巧路过听到了。这老头不想显得自己是故意偷听别人说话，就走了，当时也没人注意到他。结果三天之内，当时被陌生人问过问题的员工就突然被紧急调走了，后来也没法再联系上，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次我们过来，问了他同样的问题。虽然他其实也不知道这个问题背后意味着什么，但他觉得不是好征兆。他不想丢了这份工作，所以就赶紧开溜了，不想和我们牵扯上什么关系。不管怎么说，起码知道孤儿院的名字了。”
路嘉木点点头。
俞冷小声继续说：“那边那几个小孩的情况也差不多。他们有的人是不幸半路成孤儿住进来的，有的是一开始就是孤儿，但是是从别的孤儿院转过来的，并且时间上都很巧妙的避开了老福利院。”
俞冷拍了拍路嘉木的肩膀，让他安心：“放心吧，就这家福利院里，谁也不知道老福利院的事情。而且不止这家，别的福利院可能也没人知道具体情况。”
路嘉木听他这么安慰自己，露出一抹假笑：“那就得靠你去查那条评论了。”
俞冷立刻改口：“但也许老档案里面还会留存一些蛛丝马迹，就像那个听了但是又没听完全，还被忽略的老头。”
第145章
两个人简单交流过后，俞冷再次就地坐下不起来了，路嘉木则重新走到工作人员边上。
工作人员一直看着他们，自然也看到了老头不友善的表现，非常不好意思的说：“平时他人还是很好相处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吧。”
“没关系，可能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吧。”路嘉木看起来并不在意，将目光转向院子里的滑梯，“感觉贵院的设施似乎都有些老旧了，要是维护人员再玩忽职守不在意，也是有些危险的吧。”
“他平时脾气真的很好，工作也很认真的。而且我们这里看起来老旧不是因为不在意。”工作人员苦笑，“民政每年的拨款都在减少，我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福利院的日常开销很大一部分都是来自于社会爱心人士的捐助。”
路嘉木叹息一声，表达了对这里孩子们的心疼，安慰了工作人员几句后，表示自己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以后一定会多来这家福利院帮忙。
工作人员听完之后感觉颇为欣慰。
看他眉眼舒展似乎被说的心情不错，路嘉木趁机问起有没有可以借阅旧档案的地方。
思及之前他们说过自己在找一家旧福利院，工作人员对于他这个问题的目的已经有所了然，抬手比了个方向：“有的，这边。”
俞冷听到真的有能看的档案，立刻对路嘉木摆手：“我一点也不擅长看书，你去吧。”
“那您可以在院子里继续陪孩子们玩一会。”工作人员笑笑，又叫来了那群孩子中最大的一个男孩子，“我带客人去参观一下借阅室，你帮我在这边看好弟弟妹妹，如果有什么事的话，来借阅室找我。”
交代完，工作人员就带着路嘉木进了福利院的主楼。
“咱们这边除了涉及个人隐私和涉及财务的以外，绝大多数档案都是对外开放的，可以自由借阅。这里面主要包含往期优秀员工的优秀事迹，福利院历年的规划图，和其他福利院的渊源之类的。如果您需要，孩子们的档案您也可以看看。”
“不过如果是要找那家旧福利院的话，可能不太容易有收获。我们家的前身也不是本地的。”
工作人员又交代了一阵后，才放他进入预览室。
路嘉木把眼镜架好，预览目录片刻后，在书架上随意的翻起来。
他一边翻一边说：“还有一件事我不清楚。”
“嗯？”工作人员已经找了个地方坐下了，闻言抬头看他，“如果有什么问题，您请说。”
“刚来的时候，您曾特意告知过我们，还有监护人的孩子不收。我想问问，有特例吗？”
工作人员露出了一个有所了然的表情，神秘的笑起来：“您想问的，其实是您的弟弟吧？”
路嘉木并不否认：“嗯。”
“因为把一个还有家人的孩子送进福利院，本来就是一件很不人道的事情嘛，所以从原则上来说，并不存在特例，也不会因为几年的时间，或者不同的福利院而存在太大的区别。”
工作人员委婉的说：“但是有些时候，一些有重大缺陷的儿童不被家人接受，扔到很远的地方也在所难免。立案之后能找到就送回去，要是孩子太小不记事，实在找不到的话，可能就被送到某个特定的福利院了。您的情况我并不清楚，不过去公安局的话，也许会比在我们这里效率高一些。”
但是去公安局的话，看起来更像自投罗网。那些暗处的神秘部门可能立刻会知晓他们探秘的打算。
路嘉木随口应了两声，不再问了，继续认真的翻文档。
借阅室中看起来有用的资料非常少，他看书的速度又快，虽然翻的散乱，但半个小时之后也已经确定这里没有他需要的东西了。
路嘉木从主楼里走出来的时候，正看见俞冷在院子里疯玩。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休息够了，又精力充沛的在那玩老鹰捉小鸡，小男孩虽然看起来十分羞涩，但也藏在俞冷身后，跟他们玩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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