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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形毕露，几个领导一对视，心中鄙夷，但也没说什么。
交代好后面的事，几人乘车在夜色中离开监狱。
这一路李天川兴奋的不得了。
降下车窗，深吸一口外面的自由空气。
实在难憋，他在车厢内放声大笑，觉得有钱真他妈的好。
有钱，就算他杀了人，李章序也能找个替死鬼把他换出来。
有钱，才是掌管法律的王者。
其余的算他妈什么？
他哪怕一点？
车子行驶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在一处停下。
副级干部把新证件还有其余东西给李天川，说：“以后干什么事都过过脑子，绝不能在他人面前暴露。如果别人问起来，知道怎么说吧？”
“知道，我不是李天川，也没见过你们。”李天川接过去东西，瞧了眼新身份证上的名字，撇嘴，“王路客？真他妈难听，谁起的破名字，一听就像个穷逼。”
“叫什么都吃饭，能把你弄出来就不错，还挑。”
“嗤，倒也是。”
副级领导让他下了车，很快消失在公路上头。
夜色之下，李天川瞧着那几辆黑色行政车离去，很快咧嘴，露出一个恶劣嚣张的笑。
“没办法啊，这些穷逼下三滥受尽欺负又怎么样？这世上，有钱就有权，有权就有王道。还他妈告状，起诉老子……”
收起嘴角的笑容，他手指一根一根卷起来，握成咔嚓咔嚓响的拳头。
“你们都去死吧。像当年那个死杂种唐庶一样去死，死的越干净越好。”
活着给他添麻烦。
不如学学那个被他踩炸了一只蛋的可怜虫唐庶。
死了，这世界才没有垃圾，能干净一点。
……
豪宅内有自动的供电系统，车子开到门前，所有灯光都是亮的，好像家中有人等待，灯火通明。
汤柏林下了车，抬头看房子。
这是他第二次回李章序的家。
没有任何目的，也不存在什么别的心思。他只是觉得自己需要睡一个安稳的觉，来迎接接下来的战斗，而在李章序身边，恰好能满足他的这份安全感。
“走吧，进去。”
李章序停好车，揽住汤柏林肩膀进屋。
简单洗漱后，谁也没有睡意。今天是汤柏林生日，他过得很充实，也很难忘。
李章序在岛台里侧为他调了一杯酒，度数很低，里面还掺杂了甜甜的果汁，品尝起来味道很好。
深夜的狂欢让两个人还不是很困，汤柏林坐在高脚椅，胳膊垫着下巴趴在那儿，像一只小猫盯着李章序手里的调酒长勺，看它在冰川杯里搅来搅去。
这杯酒颜色非常漂亮，下面是海洋一样的蓝，越到上面逐渐接近透明。
当冰块溢出液体表面，看上去就像一座冰山倒扣在了杯里，是那样的别出心裁，那样完美。
“这杯叫什么名字？”汤柏林问。
“没有名字。”李章序将调好的酒推到他面前，沿着最上面的冰块撒了一点点很细的砂糖，“你生日你最大，不如亲自命名。”
汤柏林看着上面的浮冰，还有那一点砂糖，不知在想什么。
也许是过去，也许是未来。
也许是此刻，他觉得很有意思，并且想要将这一个瞬间记在心里的当下，这个瞬间。
——和李章序在一起，喝他亲手调的酒的瞬间。
“不如就叫消失的冰岩。”汤柏林手指抚摸过玻璃杯口，“看上去那样坚固的冰川有一天也会渐渐融化在海里，消失不见。生命是如此脆弱而可悲，可惜的是永远有人在随时随地，每时每刻想尽办法糟践。”
他话说完手掌就被人握住。
李章序说：“未必是冰川融化在海，也许只是他找到了一个值得信任的依靠，所以就这样放纵自己投入怀抱，与整个世界交融沉沦。这样想，会不会好点？”
汤柏林欲言又止。
到最后没说什么，低头亲吻李章序的手掌，嘴巴落在他手背上，很久很久都没有抬。
也没有分开，离开他一点。
“会好一点。”汤柏林说。
“好很多点。”
和李章序在一起，让他阴暗复杂的漩涡世界，好了很多很多点。
几乎逼近满分。
送小朋友进卧室入睡，李章序加了几块冰，倒了一杯伏特加纯饮。
深夜的酒总是越喝越让人清醒。他回味着今天这个夜晚，是美妙，是旖旎的无疑，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有哪里细微的不太对劲。
烈酒顺着喉咙滚进胃里，他拿出笔记本，再一次进入论坛，搜索唐庶两个字。
这一次不是为了看和李天川有关的东西。
他只是单纯想要了解汤柏林这个人。
他的过去。他的一切，他喜欢的那些甜，还有他的苦难。
果不其然，又一次，他看到了汤柏林被欺负的那些画面。他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李天川几人对他又拽又打，看上去是在对他的某种弱势拉拢，实际上那些动作却充满了挑衅。就像是正常朋友之间过界的打闹，因为身份悬殊，当他们伸手推他，打他，他不能发脾气，必须得笑，还得装，得表演，好像他觉得这样挨欺负很好玩。
明显以前的汤柏林——或者说唐庶，他不明白做人应当圆润这一点。所以当那些拳头一下又一下砸在他肩膀和胸口上，他一张脸通红，会躲，会求饶，会翻着嘴唇让他们不要再这样了，唯独不会圆润。
而这并不能阻止李天川，只会让他觉得更加爽，从而增添对他的欺凌，直到把他弄得直不起腰为止，然后笑的更猖狂，更恶劣。
滚轮不停往下，每一条视频他都看得触目惊心。
这些东西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偷拍，但至少这个说要去留学的账号公开的每一条里面唐庶都和李天川他们在一起，而且每次都被打的很惨。
时间线越来越往后，李章序不忍心再看下去。
他决定再看最后一条，了解李天川的恶行，从此就不会再跟他有任何联线。
他决心正式怜爱汤柏林。
可当他点开视频，前面几秒是李天川逼迫唐庶脱掉衣服平躺在厕所的地面上，赤身裸体，任他们踩着玩。到后面不知道因为什么，李天川突然神色大变，狠狠一脚踩在了唐庶的睾丸上面。
这条视频有轻微的晃荡，明显偷拍者也被吓了一跳，但还是触目惊心。
李章序手指死死掐着玻璃杯，盯着屏幕上的画面。
他看见唐庶脸上布满的血丝，痛苦的大叫着去推去躲，李天川却越来越过分，脚上不断发力，当某一秒他真的松开，李章序突然之间就松了一口气，以为他良心发现。
他为唐庶这一秒的“避难”而感到侥幸。
不管怎么说，总算躲过一劫。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李天川的恶，只见下一秒他再一次毫无预兆的抬起脚，就像踩一只该死的蟑螂，一鞋底踩爆了唐庶的右侧睾丸。
那剧烈的痛苦瞬间让唐庶捂住了自己的裤裆，痛的满地打滚，脸上五官狰狞，已经看不见任何表情和血。
手中的玻璃杯咔嚓一下四分五裂，被捏碎一桌案。
李章序扎了满手的玻璃片，却感觉不到痛。他任由那些鲜血沿着岛台流向大理石地面，变成红色的狰狞的，弄脏崭新而价值不菲的皮鞋。
视频中的霸凌没有就此停止，李天川脸上更没有任何愧疚，反而像嘲笑一个可怜的难民，又一次抬起脚掌，不停的踢呀，踹呀，反复折磨唐庶缩成一团的身体，直到他晕死过去，拖布桶里的脏水都泼不醒，才终于觉得无聊，跟田元龙他们一人一脚踢他肚子，结团走人。
视频终于在这一秒钟结束。
李章序不敢再打开播放键。
班上过去，他攥住鼠标，沿着这条帖子往下一路翻。几百条回帖，没有一个人对唐庶表示同情，反而下面还有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暗暗支持李天川做的好，13中就不需要这种底层垃圾，是唐庶自己掉进地域，他活该。
被玻璃碎片扎痛的神经，在这一刻瞬间沿着掌心满眼向全身。
李章序合上笔记本，在某一瞬间他看下这个空旷而豪华的客厅，仿佛李天川那些罪恶的霸凌行为就在眼皮子底下上演。
他以前一直不明白汤柏林为什么看上李天川。
但他现在明白了。
能够令他忍辱负重待在仇人身边的理由，根本不是什么隐匿在皮囊之下的爱，而是……时刻咬死了牙关期盼对方粉身碎骨的恨。
那个时候的唐庶才多大？李章序眸光沉重，视频里的汤柏林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可就算几年过去，他现在一样又瘦又弱，是那样的孤立无助，那样可怜。
唐庶真的犯了什么错吗？还是哪里得罪了李天川？
李章序在心里质问作为叔叔的自己，这问题千万遍。最后，天快破晓，他也没找到任何答案。
恶是恶，善却不是善。
到头有报应的那些，永远不是恶人。说白了，无非是用过去不断缠绕自己脖子，直到铁丝勒出血珠子，断了动脉皮肉，才被迫折磨到奄奄一息的善人。
你说善恶终有报。
又何事，亲眼见证一次它循环？
第34章 34
【-】
李章序想来想去，也觉得这其中理由只是因为唐庶无权无势，没有背景，所以在一群有钱人里就显得像个不伦不类的笑话，自然而然成了他们那无聊又可怜的消遣。
掌心的痛愈演愈烈，却不及他心中的万分。
片刻，李章序收拾了地上的残局，将手掌包扎好，消了毒，轻声来到卧室，打开门。
汤柏林没拉窗帘，静静地侧躺在床上，枕着他的枕头，穿着他的睡衣，连被子也盖了他经常盖的那一条。
他的身体蜷缩起来，看上去很没有安全感。
所以，才把自己缩成了一个不会被侵犯的茧。
李章序在床边坐下。
黎明来临之前，他抬手，抚摸汤柏林额头前细密的碎发，还有他的脸。
大概是那杯消失的冰岩让汤柏林有一点点醉了。
眼皮之下泛着一层微醺的红，耳朵尖也粉粉嫩嫩。
这样子无公害的小朋友，无疑让人心软。
可是，在13中念书的那个唐庶，却令李章序忍不住地讨厌李天川，对他怜悯。
睡梦中的汤柏林似乎感觉到他的存在，在李章序掌心里蹭了蹭，两只手抱住他的胳膊，轻轻枕在他手掌心。
伤口被挤压到有一丝血迹沿着纱布流了出来，渐渐渗透。
李章序倒不觉得疼，他只是怕自己的血弄脏了汤柏林的脸。
于是换了一只健康完好的手放在他脸蛋底下，甘愿做枕，陪着他入眠。
看着对方渐渐睡熟，在这一刻，李章序也终于意识到，汤柏林究竟有多讨厌李天川，或者说，他有多么勇敢。
如果换成第二个人，大概遭遇了这样的经历都会忍无可忍，一辈子远离施暴者才好。
而汤柏林却选择了改头换面重新潜伏在那个人身边。
一步一步送他下地狱，为自己平反。
——他是真的，有种弄碎自己也要变成玻璃渣子，扎透了对方的勇敢。
“唉。”李章序心痛难忍，嗓音沙哑地抚摸汤柏林，“你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放过自己一点？”
二十来岁的人生不应当像这样充满了仇意。
他应该是鲜花，应该是风雪。而不是恨，一腔抱着必死决心，不成功就再一次坠落地狱的恨。
思绪发沉，李章序睡去了，在凌晨4点。
汤柏林听着他的呼吸渐渐变平稳，终于，他在曙光从窗户里照进来的那一瞬间睁开了眼。
这张令他安稳的面孔近在咫尺。
而他除了宁定，没有任何其他感觉。
和李章序在一起的感觉很好。太好了，好的让他有点被困在梦境中，分不清现实究竟多么残忍。
汤柏林从床上坐了起来，就这样守着李章序一直到天明七点。
这才像鬼魅一样从脚边捡起来自己的衣服穿好。
在李章序嘴唇上留下一个吻，滚爬向那个充满了恶魔的地狱人间。
8:55，李天川还在被窝里蒙头大睡，突然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他昨晚才从监狱里出来，按理说除了那些领导，没有一个人知道这里的地址。
但他就是害怕被人发现。
李天川在监狱里住的这段时间，神经相当脆弱，总是有一点声音就醒了，对外界特别敏感。
听见外面的敲门声，他吓得鞋也不敢穿，光脚来到门前。
透过猫眼朝外一看，竟然没有一个人。
“……”李天川心脏狂飙，大口大口喘着气，以为自己听错，“妈的，出幻觉了，哪有人敲门？”
然而当他转身要折回卧室，再一次，砰砰砰砰，外面敲起了门。
“谁？！”这一次李天川险些撑不住，吼了一嗓子，从厨房拿了菜刀，双眼血红哆嗦过去，预备着防身，“谁他妈敲门？”
猫眼被人堵住了，一片漆黑，他看不见。
然而，却破天荒响起了汤柏林的声音：“是我，天川。”
“老婆？”李天川听见是汤柏林，所有的防备在这一瞬间卸下，差点没腿软。
门猛地打开，嘎吱一声。
他看着站在外面的汤柏林，一瞬间鼻子一酸，眼睛也变得无比火辣。
“我操，可他妈见到你了！你知不知道老子这段时间都他妈快疯了？操，天天早起早睡不说还没有自由，连放风都得被人盯着，简直他妈不是人！”李天川扯着汤柏林胳膊，边骂人，边向他抱怨。
领导给李天川准备的房子非常小，只有一室一厅。
但就算他以前住的都是大别墅，现在只要能活命，也得忍辱负重挤小房子。
因为他出来之后就不再是少爷李天川。
而是一个无业游民，王路客。
一个不能露脸的无业游民。
汤柏林在椅子上坐下，环顾房子一周，将手里的早餐打开：“这里还不错，这段时间你就先别往外跑，在这里待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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