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进了曜国国境内,自然有镇北军接应。
但再快也要十来天。
在这期间,必须有人拖住越帝,拖得越久越好。他身形与齐云相像,亦较为熟悉齐云性子,因而留下拖住越帝。
等时候差不多了,柏若风再寻机离开。
齐云答应了。他想了很久,给越帝留下一封信。
那信并不特殊,当时柏若风就在边上看着,看见齐云亲手把一首诀别书抄了下来,连带着一枚玉佩放进了信封。
昨日他和齐云都给接下来的对换铺垫了一番。
齐云假借由头对越帝发脾气,说不愿见她,以尽可能让柏若风不露脸的情况下瞒过越帝。
使团离开后两天,越帝都没有过来。
第三日,柏若风就听见了脚步声。他猛地睁眼坐起身来,听见外面宫人行礼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柏若风尽力模仿齐云的声音和语气。
刚想推开门的秦楼月一顿,收回了手。她听出了里边人的不满,却是得意一笑,旋即迅速敛了笑,寻了个理由,以证明自己并没有那么在乎,“两天了,就算是闹性子也够了吧?朕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你不侍寝,多得是人侍寝。”
柏若风一怔,迅速看了眼窗外,内心掀起惊涛骇浪:这还是大白天呢!
他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暗想这才第三天,他必须得把时间给拖下去。
快想想,这种情况齐云会说什么?
说什么?嘶——
秦楼月只听得里边的人幽幽道:“那陛下找他们去,不缺我一个。”
这是还在生气?秦楼月摸了摸下巴,心想齐云原来还是个醋坛子。
她心情微妙,放软了声音,“可朕只想找阿云,阿云怎样才肯原谅朕?”
里边的人靠近了门,秦楼月只能隐约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
那身影伸出手,似乎打算开门。秦楼月唇角一挑,以为齐云被她哄两声消气了,要就此翻篇。
没想到那身影猛地把门压实了,闹脾气般用后背压着门口,背对着她,闷声闷气道:“陛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与陛下的男宠有何异样?”
秦楼月道:“自然不同。”
“哪里不同?”
秦楼月戏谑道:“你是受宠的男宠。”
房间内没声音了。
秦楼月等了又等,就在身边女官拔剑,示意干脆直接踢开房门的时候,她拦下了女官粗暴的行为。
秦楼月向前一步道:“朕方才是在开玩笑。阿云,你且把门打开,我们好好聊聊。”
听着门外的拔剑声,柏若风有些头疼,他没想到都这样了,秦楼月还不依不饶要开门。
这样下去不行,得找个理由让秦楼月主动离开。柏若风捏了捏鼻根。
“阿云?”门外的呼唤有如声声恶鬼的催促。
柏若风仰头看着屋顶,想到一个会激怒秦楼月的话题。只是这样做,有让秦楼月恼羞成怒踹门而入的风险。
他思来想去,决定破釜沉舟赌一把。
“没什么好聊的。”柏若风装着齐云的声音道,“陛下想开门,想见我,无非是想见我这张脸罢了。”
“臣一直很好奇,陛下到底是喜欢那个柏云起,还是喜欢陪在陛下身边的齐云。”
此话让秦楼月心慌了一瞬,很快便压了下去。
果然,柏若风那厮见着了齐云,肯定就会胡说八道一些什么。但无所谓了,使团已经离京,她有的是时间。
心回百转间,秦楼月放缓声音道:“有区别吗?”
房内的人执拗道:“有。”
秦楼月皱眉,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认为对方在无理取闹:“你为什么要和他比较?”
房内的人道:“陛下随手一招,无数男人蜂拥而至。为何要见臣?为何执意要臣侍寝?”
秦楼月面色铁青,捏紧了拳。她心里有火,又发不出来。想否认,却又被这话绕进去,不知该从哪说起。
她不知道柏若风给齐云说了多少事情,为什么齐云会知道柏云起,为什么齐云会问她二选一。
秦楼月怒气冲冲。她自上位后才感受到权力的迷人,往前的温婉可人平易近人全被撕裂,露出内里的冷漠狠辣,更染上了权高位重者的霸道,闻言她冷笑道:“那你就好好呆在房内吧,朕也不是非你不可。”
说罢甩袖而去。
听到外边的动静走远,柏若风几不可闻松了口气。
这问题可以说是直接戳到了秦楼月的痛脚了。她既选择了逃避,应该会有好一阵子不再过来。
窗外轻响。
有人?柏若风听觉灵敏,闻声转过头,皱眉拔出腰间匕首,一步接着一步警惕地往窗边走去。
齐云已经随使团离开了,唐言负责护送他。
那么这个时间,会来这里的人是谁?
柏若风眸色闪过一丝杀意。
紧要关头,不管是谁,若试图扰乱他计划,他必杀之。
窗户被人从外蹬开。
一个背着包袱的蒙面黑衣人跃进屋内,还没来得及打量一遍周围环境,利刃刺破空气,冲他喉咙而去,力图一招毙命。
黑衣人迅速抬手抵挡,回首间看到了一张俊美的脸,可惜眉眼锋锐,不苟言笑,甚至还要命!
“你……”黑衣人微怔,本欲攻击的手缩回去,迅速往后翻滚一圈,只一味防守。
等避开柏若风连连追击后,黑衣人起身躲到柱子后边。
没想到柏若风追着他跑,黑衣人一边绕着柱子跑一边无奈地甩了甩手上伤口溢出的血。却猝不及防被反着跑的柏若风堵了个正着,利刃迎面而来。
“停!”黑衣人见柏若风连口喘气的机会都不给他,一举拉开距离,扯下自己的蒙面巾,“柏若风,给朕停下!”
持刀的柏若风身上杀气渐渐消去,转而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癔症。
……方宥丞?
方宥丞不好端端呆在曜国守卫森严的宫里,怎么会出现在这?
这算是刺杀圣上吗?柏若风迅速把沾了血迹的匕首藏到身后,歪了歪头,笑得无辜,“阿丞!”
第82章 逃亡
但很快, 柏若风意识到方宥丞出现在越国皇宫意味着什么。
那点愧疚的小心思立刻被担忧代替,他面色微变,“你怎么来了?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方宥丞正打量着这间不算小的偏殿, 神情不以为意:“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何处去不得?”
柏若风猛地捧着他脸正视自己,正色道:“包括跑到敌人大本营?”
方宥丞见人似乎不仅不高兴,还有点生气, 顿时不吱声了。
沉默只持续了几秒, 柏若风松开他,转而抓起方宥丞被伤到的手查看, 伤口在手背,长且细。柏若风暗道还好没伤到筋骨。
柏若风瞥了眼方宥丞,忧心忡忡地想:完了, 这要是被抓住了,就凭方为宁那崽子,曜国说不定都能直接完蛋了。
方宥丞心里自然有他的想法。想他交代好国内的事宜,不过晚了几天出发去追使团, 路上出了点意外。好不容易到了越国, 没想到使团里的柏若风被掉包了!
从唐言那得知柏若风的安排后,他就开始马不停蹄地找法子入宫。
这会儿, 方宥丞盯着给他查看伤口的柏若风,忍了又忍, 没忍住抽回手,低声斥道:“你又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险?秦楼月不是好惹的, 若叫她发现你以身替之去蒙蔽她, 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半斤八两的两人看着彼此,都觉得对方太没分寸了。
柏若风抽出一张干净的帕子, 给他擦着伤口,无奈道:“我当然知道她不好惹,你之前和我说过她的‘事迹’。但这是最稳妥的法子了。”
秦楼月上位的事情瞒得很严实,外人只道她幸运,父亲死于急病,太子马上风,皇室凋零,竟让一位公主风驰电掣上了位。
柏若风先前故意挑衅秦楼月,说她弑父杀兄,并非胡言乱语。
要说起来,这事还是他从方宥丞那知晓的。
“稳妥?什么叫稳妥?”方宥丞抬手捏住柏若风双颊,往外扯了扯,扯得柏若风呜呜叫。他面不改色,眸间却满是寒意,“对柏云起而言是稳妥,但对你而言分明就是跳火坑。”
“到时候你被下牢,先猜猜,秦楼月会拿来要挟谁?”
那不还得是方宥丞收拾烂摊子吗?
柏若风张了张嘴,见人在气头上,又不敢说出‘那你就像对我哥一样的处理好了’这样的话,一时理亏,不敢挣扎,索性闭了眼睛,一副你爱扯就给你扯个够的模样。
“你啊。”方宥丞瞧他这幅‘我错了下次还敢’的模样,实在拿人没办法,罚又不舍得罚,骂两句都怕自己过凶了。见柏若风脸颊已然泛红,忙松了手,给他揉揉脸。
柏若风懒洋洋一抬眼,冷不丁道:“你不也是?”
“嗯?”方宥丞改为揽着他肩。
柏若风把话题绕回去,侧脸冲人犟道:“我说你也没谱。方为宁才多大,你就把他丢在宫里。而且你人不在,谁知道你托付的那些人会不会起乱子。”
方宥丞敢离开,自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
可看着柏若风一副替他担忧的模样,方宥丞很是受用,揉了揉眼前人的耳垂,顺着柏若风的话逗道:“那怎么办喔?朕这算不算是为美人弃了江山?”
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柏若风满脸生无可恋,往外迈了两步,拉开距离。
手中揉弄的耳垂空了。方宥丞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离这么远,“你做什么?”
柏若风上下打量着他,‘咦’了一声,认真道:“太丢人了。回头别说认识我。”
没心没肺的家伙。方宥丞放下手,好气又好笑。
柏若风盯着房顶想了想,对方宥丞道:“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还得呆一阵子。”
方宥丞把肩上的小包袱扔到桌面上,“此处离曜国京城路程约莫二十天,但其实十天后,使团已经离边境很近了。这时候秦楼月再派人带兵追拿,追上的可能性不大。也就是说……”
柏若风领会了他的意思,“也就是说,我只需要拖十天。今日已经第三天了,我刚刺激了她一顿,估计这几日她不会再来。”
“我在这陪你。”方宥丞对两人的‘默契’感到满意,他拍了拍自己的小包袱,“衣服我都带来了。”
柏若风盯着那小包袱,不吭声了。
方宥丞瞧着他那模样,觉出些微不对劲,“怎么了?”
本以为柏若风是觉得太冒风险,才不愿意他留下,两人还得多费口舌。没想到柏若风开口道:“这里只有一张床。”
两人一顿,动作十分默契地看向房中央唯一的木质雕花大床。
方宥丞扬眉,伸手去揽柏若风肩膀,理直气壮道:“那不是刚好?咱又不是没睡过。”
虽然事实如此,但从方宥丞嘴里说出来总是怪怪的。柏若风默默叹了口气,他接过方宥丞的小包袱,往房内走去。
这是一座宫殿的偏殿,说是偏殿,实则足以入住一位嫔妃。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不露面目。
索性守卫虽多,贴身伺候的下人却只有两个,又碍于身份性别等原因,伺候的人不敢真的‘贴身’,利用言语来恐吓下人离远些,瞒个几天不是问题,时日久了怕就要觉得不对劲了。
但无所谓了,总共才几天。
柏若风挨在榻上撑着下巴,看方宥丞提笔在空白宣纸上写写画画,捣鼓着什么。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方宥丞低头正对着他时,扇动的眼睫和高挺的鼻梁。
时间在悄无声息中过去,感到无聊的柏若风忍不住直起身凑过去,想看看方宥丞在弄什么。
没想到方宥丞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背过身去。
“为什么不让我看?”很少被方宥丞拒绝的柏若风不解道。
越不让他看,他的好奇心越是厉害。柏若风寻了个时机,猛地按住方宥丞肩膀,越过身去,只看到那张宣纸上粗糙绘出一个潇洒的轮廓。
柏若风只看了一眼,心脏莫名快了几拍。再看方宥丞,见他唇边噙着抹得逞的笑,正是故意引柏若风上钩来看的。
“画我?嗯?”柏若风挑了下眉,展开的眉眼满是不羁,与宣纸上的人越发像了。
方宥丞转了转宣纸,特意转向他,对比着画里的人和眼前的人,好整以暇问:“不明显吗?”
柏若风动作极快,忽然抬手摸了下砚台,在方宥丞的躲闪中硬是一手按住对方手臂一手画在他脸上。
“既然你都画我了,也让我画画你嘛。”柏若风哈哈笑着。
但显然他嘴里的‘画’和方宥丞说的画不是一回事。
方宥丞黑了脸,刚想起身,又被拉了回去。柏若风抬腿,单膝跪在方宥丞腿边,是个禁锢的姿势。
“诶,别走,弄个对称。”柏若风笑眯眯在他另一边腮上描了几笔,最后在方宥丞无奈的眼神里在对方鼻头点了一下。
方宥丞抬袖想擦,被柏若风拉住两只袖子。
两人一站一坐,凑得极近。
柏若风端详了好一会儿,方宥丞有些煎熬,不得不开口打岔:“你这都弄的什么?”
柏若风扯了扯他袖子,“你‘嗷’一声。”
方宥丞没听明白:“什么?”
柏若风松开了手,五指成爪抬起,比在脸边,“就学小花这样,‘嗷~’的一下。”
方宥丞大抵能猜到柏若风画了什么,又想他做什么了。方宥丞抿了抿唇,硬是把那声笑意噎了回去。
不说别的,柏若风学的还挺像,就那一声软软的,听得他心头都痒了。哪像虎啊?像只猫咪还差不多。
“快些。”柏若风催促着,觉得平日里总是黑着脸看谁都像欠他钱的方宥丞做这种事肯定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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