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后来想想,当时竹昱开门出来迎面是呛鼻的烟味,就等同于叫池田靖蒙着眼睛吃了一大口卷心菜一样,换谁都受不了。
“到目前为止我们连被害者的个人信息都没有掌握,”池田靖失笑道,“真是没头的苍蝇乱飞。”
竹昱没接话,正视前方走着,勾出优越的下颌线。“等会儿任哥他们去审物业,你在办公室里睡一会儿。”
“哟?”池田靖下意识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的目光毫不掩饰的扫在她脸上,戏谑地笑道,“没想到啊,太阳打西边儿起来了?”
竹昱站在办公室门口,驻足看她,“我在你心目中的印象这么差?”她一挑眉,上扬的眼尾带着冷离和丝丝揶揄,“那行,你代替澹台去。”
“不不不不不不,”池田靖露出两个梨涡,眼角弯弯的,“领导给假哪儿有不从的啊?谢谢领导大恩大德!”
*
池田靖回了办公室,迷迷瞪瞪的扛不住困意的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是被吵醒的。她惺忪着眼皮,看着任盛华带上小本本正往出走,“物业的人来了?”
“不止,还有知道了李岩被警方传唤了的家属,都在外面坐着呢。”任盛华捡起一支能写的笔,说,“够忙的——你睡会儿啊!”
这一吵,池田靖反正是睡不着了,狠狠的搓了搓脸,坐直起来继续研究监控。既然汤臣的太难,那就再翻惠普的,挑软柿子捏。
相比之下,惠普新开发小区的监控差得多,池田靖肘着脑袋一言不发的看着2倍速播放的影像,忽然一顿。
在漫无目的的播放中,她偶然发现了一个身影。
其实这人的身影很普通,平凡的就是属于丢尽人群中你怎么也看不见的那种。但是她就是下意识的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熟悉?
像是在哪里见过?
眼熟这种错觉在一般人印象中很常见也容易被忽略,那在池田靖身上是不存在的。今年26岁的她不算年龄资深,却因为过人的能力和敏锐的洞察力弥补了经验。如果说她觉得眼熟,那这个人绝对是在她的视线内出现了某些重要的场合。
她深吸一口气,压低紧缩的眉头,一双明媚的桃花眼染上了几分肃重。
监控显示是三天前的下午6:11进入,6:18出去的。这个时间完全没问题,下班和吃饭高峰,出入没有什么异常。池田靖反复拖拽着进度条,盯着男人进入画面的几秒中的身影。
不对。
他的动势有些奇怪。
即使是短暂的几秒,这个人的走路有些急迫,抬脚落地的动作似乎目的性太强。池田靖几乎趴在电脑前,死死的盯着,愈发感觉心中那团疑惑的迷雾变得物象化。
她又调出汤臣的监控,找出自己已经看过的部分,再筛了起来。
如果是三天前晚上6点左右进入的惠普,池田靖舔舔后槽牙,想到,那么向前先推24小时查起,而嘉禾到新小区的距离如果是正常私家车速不堵车的情况为1小时内,也就是四天前的6点之后到三天前的5点左右。
2倍速的影像在屏幕前闪过,整整20个闸口机位全部一个一个的筛选,池田靖瞪着干涩的眼睛,一点儿都不敢漏掉。
查的过程也是煎熬的,直到最后一个机位,小区方向完全反向于惠普的闸口里,出现了相似的人影。
池田靖屏住呼吸,一股凛寒顺着脊背爬上来。
她截下图,正打算去做技术细化,就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
池田靖将电脑关机,“进——!”
“常法医?”见到来人,池田靖也表示有些惊讶,“是有什么进展吗?”
“有,而且不少。”常苘扶了扶眼镜,腋下夹着文件夹,大致一扫就知道一队有任务,“老竹现在方便吗?”
“第一,痕检鉴定出来了,在装第四批尸块的麻袋上提取到了指纹。”常苘沉声说,“第二,有人报案,说是找到了一颗无名头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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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7
池田靖和常苘赶到审讯室的时候,气氛有些肉眼可见的沉重。
她走进监听室,瞥了眼正在隔壁审讯的澹台禾,大略扫了一圈,笑道:“看来情况不妙?”
“我们跟清洁公司的管理一起查了记录,”裘梧靠在一旁,看着镜子一边是审讯李岩的任盛华,紧皱眉头,“没有能证明是公司叫他去小区的证据。”
池田靖眼神一凛。
“他说是公司电话口头告知,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就去了。”裘梧又说,“但是我们从公司系统里查不到相对应的通话记录。”
李岩负责小区的垃圾处理,和门管都很熟。如果他穿着正经的工服说公司要求查垃圾,一般来说就直接给进了。
好不容易叫池田靖这个小太阳打破的冰冻气氛又重返,跟在她身后的常苘开口:“看来他的嫌疑很重。”
说着把腋下夹着的文件递给竹昱,“这是探勘那边给的报告,”他沉声说,“我们在麻袋上提取到的指纹。”
“做对比了?”竹昱翻开文件夹,问。
“做了,”常苘语气深沉,重重叹了口气,“和李岩的右手大拇指匹配。”
闻言,竹昱抬眸,看了他一眼,转而望向单向反射镜里,被任盛华盘问的焦头烂额的李岩。
“还有,”常苘拍拍她,“现在过来还有一件事,咱们找到了一颗头骨。”
*
二队余阎骂骂咧咧的接过了看管李岩和清洁公司的活儿,看着竹昱头也不回的摆摆手,钻进了越野飞驰而去。
“横江大桥的岸边,”常苘的车跟在任盛华后面,语音从耳机里传出,“被钓鱼佬给看见的,报了警。”
横江大桥,一道横江隔开了嘉禾区和琅照区。脑袋是在岸边搁浅了,今早被出来钓鱼的鱼友发现的,当即便报了警。
池田靖啃着刚刚百忙中抽出两分钟冲到路边买的两个包子,鼓着腮帮子无奈道:“……这凶手是真的不嫌累啊!”
“ta是杀了什么千金还是少爷啊?”任盛华开着车,越野在刚刚过去的早高峰的路段上飞驰,“这他丫的真是劲儿大!”
竹昱一言不发的看着手里探勘今日凌晨出的资料,在麻袋的封口处采到的指纹。因为麻袋材质特殊的原因,布料本身并不能留下什么痕迹,但是封口处的绳布是纤维丝的,正好留下了这枚指纹。
这么看,李岩的嫌疑重大。
忽然一只拿着一塑料袋提的两个肉包子的手伸到她面前,挡住了视线。“你的,”背后传来池田靖的甜甜的声音,笑道,“早餐。”
竹昱回头看了看已经吃完两个包子的池田靖,眼底动了动,缓缓开口:“不了,谢谢。”
“……据说那颗脑袋被泡的挺重口的,”她回头看了看她,忽然解释道,“你不怕等会儿吐了?”
“我不会,”池田靖一点不慌,又把包子塞回包里,“但是早上不能不吃饭啊!你们四个的早餐我都买了,等会儿回去的时候吃呗。”
竹昱挑挑眉。
*
辅警已经把警戒线拉了起来,不远处三两个带着太阳帽的男子正和警察交谈着。竹昱踏着黑皮靴,溅起的泥点子斑斑的留在了鞋上。她拉开警戒线,身边跑来一位辅警,“竹队。”
“嗯,”她淡淡应下,“怎么样?”
“情况不怎么好,”辅警说,“是早上7:46接到的报案,这脑袋因为长时间闷在塑料袋里,又渗了水,这么热的天,已经形成了巨人观。”
常苘的车驾着法医和探勘警察随后赶来,他拎着箱子,一边赶过来,手上套着手套,“估计是搁浅到这儿的。”
池田靖跟在后面,双手插兜,脑袋跟个鼓风机一样到处瞅瞅,俨然一副吊儿郎当的闲样。
常苘先过去看他的尸头了;竹昱走过去,一边带着口罩,“看什么呢。”
这几天G市没有雨,抛尸现场除了报案人踩出的脚印没有别的了。池田靖的目光从泥泞的岸滩越到左手边的横江大桥,再飞到正面宽阔的河道上。
“哎,”她眼睛依旧是失神般的盯着前面,喃喃道,“你说从大桥上扔一袋子肉下来,”他的手指指着远处的桥上,划到江面上,“然后要搁浅到这儿,”手指又移到不远处被画起来的标点位,“可能吗?”
“可能。”竹昱的目光随着她的手指移动,回答,“大桥伫立处的水流不算湍急,如果要搁浅也是有概率的。”
池田靖不予置否,叉着腰往尸头处走。“来吧,看看咱们的主人公。”
竹昱在去的路上娴熟的把口罩带好,却看见池田靖依旧是像之前一样,带个手套就要冲,她这位29岁自诩优秀有阅历的大队长也有些发毛,淡淡的问:“你……不难受么?”
“嗯?”池田靖转过头,眨巴眨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着她,露出小小的梨涡,“不难受,”她低下身子,蹲在常苘旁边说,“你要是天天出入这种地点就不会有这样的反感了,哪怕是生理上也是。”
看着因密封在透明的未抽空气的真空袋里,却因为没有完美密封渗水加温度导致的巨人观的脑袋,常苘没有被口罩遮住的眼睛露出了不堪重负的神色。“妈的,”他咒骂一句,“不是,这玩意儿真要开开啊?”
哪怕是现在没有完全开封,因漏气而散发出来的恶臭味已经让不少非专业人士退避三舍了,常苘担忧的回头看了看,“老竹,我怕现在打开,方圆百里寸草不生。”
竹昱带着口罩,双手抱臂站在一部远外处,“叫老郭过来把痕检做了,尸块先这么带回局里开。”
*
“怎么说呢,”常苘脸色发白,紧绷着下颌,“这个巨人观的程度堪称史诗级。”
好不容易把蛋白质高温腐化变性和塑料粘连的袋子分离,臭味浸满了房间,其臭味程度连常苘都戴上了口罩。脑袋已经肿的不成样子了,同时因为密封的不算差,腐生性蚊虫没有寄生,没有了蛆虫生长速度的判断,时间推算就变得不准了起来。
“能肿到面目全非的程度,没个半个月也有十天了吧?”池田靖调侃道,“还有别的么?”
尸斑早就因为过分巨人观遮住了,同时高温高湿度下尸体的腐败程度也是快的一批。常苘发愁的看了看,又无力的打趣,“拿骨相做侧写吗?——算了,这玩意儿的现状,估计没哪个侧写师能接受。”
池田靖闻言,像是得到了什么启发,咬着唇一歪头,带着手套就直接上手掰开了尸体的嘴。
常苘正要阻止,可为时已晚。尸体高度腐烂后忽然被打开了一个内部更为封闭的狭小环境,口腔内的腐气在被掰开的瞬间冲进整个剖尸房,比这脑袋更冲的气味导弹轰炸了整个空间。
竹昱眉头一皱,肉眼可见的眼眸里的生理性排斥让她不禁后退两步,颈部的青筋瞬间暴起。
就连常苘都不是特别能缓的过来,背过身低头呈忏悔状,好一会儿才转过身,看着像是真的失去嗅觉的池田靖忙碌的背影,咽咽口水说:“池副……您、您真的没事儿吗?”
见没回应,常苘忍着生理不适走上前,关切地问,“池——”
“找到了!”
女孩猛地回头,脸上毫不掩饰的兴奋和喜悦,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着星光熠熠,嘴角高高扬起,“看——!”
常苘低下头,在池田靖掰开的嘴里,看见了令她兴奋的东西。
一颗假牙。
常苘瞬间认真,拿过口袋里的小手电,两个脑袋挤在散发着死老鼠味儿的尸头上仔细地观察着。
“全瓷假牙,位于上颌右侧第二磨牙处。”常苘瞪大了眼睛,口罩下闷闷的声音沉着的传出,“根据款式和表面磨损程度,大概判断用了有两年了。”
“全瓷假牙美观,耐用度高,生物相容性好。”池田靖直起身子,脸色因为这恶臭味儿不禁发白,但是眼底却是激动的,“但是因为价格偏贵,所以一般人不会选择用全瓷做磨牙,而是合金材料。”
说着她看向身后的竹昱,后者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一般正规医疗机构在植牙方面都会有记录,”池田靖笑笑,摘了手套洗了手。“所以,去查查G市有头有脸一些的医院或者大型诊所、美容医院之类的,像这种愿意在后磨牙上花大价钱的,应该不多。”
*
池田靖从剖尸房出来,竹昱一面摘掉开罩,就听见身边的人笑说,“竹队,您真觉得这玩意儿有用?”
竹昱转头看了她一眼,挑挑眉。
“你看,除非像今天这么冲的,常法医也不怎么戴口罩。”池田靖双手插兜,晃着步子走着,“再说了,进去了必定沾着一身味儿出来,而且带着口罩也没法隔绝那股味儿,还闷着,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竹昱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听着,也不反驳,直到她说完了,沉静的眸子里纯粹的倒映着女孩的影子。
“得喽,咱俩还是在外面吹吹风吧。”池田靖也不管她答不答应,自径往楼下走,“咱俩现在再去审李岩,人家不是被吓死的,是被熏死的。”
竹昱看着先一步下楼的池田靖,掏出手机给任盛华发了个信息,然后默不作声的跟着她下楼。
池田靖站在门外院子里,乖巧的跟扫地阿姨打着招呼,就打算摸一根烟解解压。
“尼古丁的危害可不止是肺。”
声音一出,池田靖吓得手一抖,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的的宽窄一颤,毫无意料的掉了。但是烟并没有意料的掉在地上,从她侧后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伸出一只手,接住了那支烟。
因为侧弯身接住了那根烟,竹昱的另一只手为了平衡自然的扶上了池田靖另一边的肩膀。她直起身子,低头看了看手里拿着的那支烟,“高血压、心脏病、脑血栓,你这样抽的频率不到30岁就白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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