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
时添干巴巴地开口,“这是季老师从老家带来的,我想着洗几个,端上来一起吃。”
和书桌前的男人无声地对视了片刻,他动了动喉咙:“……我真的没有故意偷听。”
“那个”,时添咳了一声,“你刚才说,季源霖怎么了?”
周斯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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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洛杉矶。
“白少,”酒店侍应生在温泉池前微微躬身,“这是您点的PerrierJouet,需要加冰块吗?”
接过侍应生递来的香槟,白然仰头一饮而尽,在空酒杯中塞入厚厚一沓美钞,笑着将杯子放回了悬浮在水面的托盘上:“不用了,这是给你的小费。”
激动地连道了几声谢,侍应生将小费放回口袋,端着托盘心情雀跃地离开了。
刚回到顶楼阳台的大门口,就和一名穿着浴袍的英俊男人撞了个正着。
看清来人是谁,侍应生连忙弯下腰,急促地道歉:“万分抱歉,林先生——”
来人大度地挥了挥手,意思是让他可以走了。
小心翼翼地合上阳台的玻璃门,端着托盘离开前,他看到林少在泳池前脱下浴袍,扶着栏杆沿台阶下了水。
听到背后传来水花声,白少从温泉池里转过头,刚喝过酒的脸颊两侧染上了淡淡的红晕:“阿霖,你来了?”
侍应生离开后,酒店套房的温泉池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任着男人将温热的身躯覆上前,从背后把自己拥入怀中,白然阖上眼眸,后脑勺靠住男人的臂膀,舒适地呼出一口气:“好久没来这家了,服务态度不错。”
站在背后的男人没吭声,只是将头埋入他的锁骨处,一边落下细细密密的吻,一边嗅他沾染在颈间的汤池花香。
察觉到季源霖半天不说话,白然眼中带上了几分好整以暇的笑意:“今天怎么不喊我添添了?”
季源霖抬起眼,眸色深沉:“小白,别闹。”
眸中笑意未散,白然偏过头,让男人低头就能够亲吻到自己的耳垂:“你听我的,让他们把照片寄回去了?”
微微停下亲吻的动作,季源霖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嗯,系统显示已签收。”
满意地挑起唇角,白然干脆转过身,背靠着大理石壁,反手环上了面前人的脖颈。
“那就好,”胸膛相贴,他缓缓凑近季源霖的耳侧,在氤氲雾气中轻笑起来,“阿霖,你要明白,这是你从周斯复身边重新夺回时添的重要一环。”
“你现在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已经远远不是过去的那个季源霖了。”咬了一下男人通红的耳珠,白然循循善诱道,“你不是说时添的那颗心从来就没有完全属于过你吗?那你就用行动来证明,征服他,占用他,让他的眼里永远只有你一个,再也装不下任何人。”
“下个月,Mobius就要上市了。”他说,“等首次公开募股结束后,你就按照我教你的去做,只要中途不露出马脚,祁为琛不会发现的。”
听到白然的这一番话,季源霖整个人僵了一会,最终还是低头望向怀中人,下定决心开了口:“……从一开始,你就是祁家继承人刻意派来接近我的眼线。哪怕后来,你说要和我私底下达成协议,我也无法确定你说的是真是假。”
“小白,你做这件事的动机是什么?”他哑着嗓音问,“我要怎么相信你?”
“不用相信我,”抬起一只手,白然轻轻抚开他额前湿漉漉的碎发,“你只要明白,我也和祁家人势不两立。”
“既然都想要报仇,”他顿了顿话音,逐渐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灿烂笑容,“你利用我,我利用你,这不是一个双赢的局面么?”
白然的话音刚落下,摆放在温泉池旁的手机便响起了一阵悠扬的铃声,这是他专门设置好的定时闹钟。
用余光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他松开搂住季源霖的两只手,抵着男人的胸口,像调情似的将人往后缓缓一推:“我要回去了,估计有段时间不能再见面,你好自为之。”
沿石阶走上地面,白然上岸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解开一直绑在腰间、已经被热水浸透的长毛巾,换了一条新的浴巾。
袒露的光洁后背和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下半身形成了鲜明对比,确认已经将浴巾在腰间系好,他和池里的季源霖摆了摆手:“你继续泡吧,我先去洗个澡。”
盯着白然远去的背影,季源霖一时没忍住,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你的那个……不解开吗?”
在原地顿住脚步,白然颤了颤眼睫,胸膛开始止不住地微微起伏。
沉默半晌,他终于出了声。
“……他要我的时候,自然就会帮我解开。”白然淡淡道,“季源霖,我再说一遍,不要多管闲事。”
—
登上祁为琛的私人航班,白然于午夜十二点抵达了位于纽约市郊区的国际机场。
刚一下飞机,他便被祁家太子|爷派来的车队直接接走,送往了上东区的私人别墅。
敲开别墅大门之前,保镖林顺特意小声提醒:“小白少爷,您这次留在洛杉矶的时间太久了,大少他有些介意——”
他原本想告诉白然,让他今晚好好伺候大少,千万不要又触了大少的逆鳞,自讨苦吃。但思来想去,白然好像从没有听进去过自己的劝告,到最后还是噤了声。
令林顺没想到的是,偏偏这一次,白然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对着他神情认真地道谢:“林哥,谢谢你一直以来这么照顾我。”
“你……”
林顺蓦地一愣,没等他把话说完,白然已经径直推开房门,脚步轻盈地走入了大门。
一进门,他就看到祁为琛坐在壁炉前的沙发椅上,正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低头翻阅平板,像是专门在客厅里等着他的到来。
听到开门的声音,祁为琛头也没抬,只是用指节点了点面前的茶几:“钥匙在这,解开以后,记得把身体里外都清洗干净。”
上前拿起桌前的钥匙,白然的脸上面无表情:“我来之前洗过澡了。”
祁为琛挑起眉梢,从平板前缓缓抬起眼:“我有给过你拒绝的权利吗?”
他原本以为白然会再接着呛他几句,没想到这人只是乖乖拎起钥匙,便转身背对着他,开始一件件脱下身上的衣物。
他喜欢看小狗自己把自己剥得精光,羞红着脸用钥匙给自己解开锁的全过程,这是一种独特的视觉享受。
视线沿着面前人的脖颈往下掠,祁为琛戴上白手套,勾勾手示意白然上前来:“这次忍了有半个月?”
被祁为琛用戴着手套的修长手指抬起下巴,白然垂着眼,声线有些隐忍的抖:“……十四天。”
“嗯,”掐住白然的脸,轻轻拍了拍,祁为琛满足地叹了口气,“不错,有长进。”
“和季源霖的过家家玩得怎么样了?”
被强迫着仰起脖颈,白然闭上眼睛,避开了男人的目光:“和上次交代的一样,Mobius已经通过上市聆讯,十月初就开始募股,不必担心。”
“我对你向来放心,”松开五指,祁为琛靠回沙发椅,“去吧。”
从沙发椅前站起来,白然一言不发,转身便朝着走廊尽头的浴室方向走。
走到一半,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发现青年顿住脚步,微微转过头,用一种温柔而又带着烟火气的目光回望了自己一眼。
如同他们初次在花园里相遇时的那天。
很快,浴室里响起了潺潺的流水声。
在壁炉前闭目小憩了一会,估算着差不多该到时间了,祁为琛放下茶杯,按下了茶几上的服务铃。
夏夜漫长,需要耗费不少体力,他得让厨房送点小白最爱吃的夜宵过来。
从沙发前坐直身体,他隐隐闻到空气中飘来一股铁锈般的淡淡气味。
皱着眉头站起身,祁为琛循着气味的源头往走廊深处走,最终在浴室门外停下了脚步。
铁锈般的气味愈发浓烈,低下头,他看到粘稠的黑红色液体正源源不断地顺着门底的缝隙往外溢,在门外的实木地板上汇聚成了一滩。
瞳孔猛地缩紧,祁为琛伸手试图扭开门把,却发现门早已被人从里面反锁上了。
伸出的手在半空中骤然僵住,祁为琛厉声开口:“小白,你在干什么?”
门内的流水声不知从什么时候消失了,只听到有液体沿着浴缸边缘缓缓往下滴落——
【滴——答——】
【滴——答——】
是血。
“……”
想起了那人进门前看自己的眼神,祁为琛全身发冷,一双眼变得血红。
“——白然,开门!!!”
第072章 072
林顺带着手下一同冲入大门的时候, 差点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地上全是碎裂的玻璃,长廊尽头,大少站在一地的酒杯碎屑中央, 正握紧五指, 将拳头狠狠挥向浴室的大门。
【哐——】
【哐——】
在一下又一下猛烈的撞击中, 浴室厚重的钢塑门仍旧纹丝不动, 唯独只有中间的凹陷处能看出有被人暴力破坏的痕迹。
大少的裤脚上沾满了鲜红的血渍,还有更多的深红色液体正沿着门缝往外溢, 血液和满地的玻璃碎渣掺杂在一起,看起来十分触目惊心。
听到背后传来保镖和急救人员们的脚步声, 大少终于停下动作, 缓缓转过了头。
“……”
垂落在身侧的手指抖得厉害, 他的眼里布满血丝,一片猩红:“……拿工具来,撬门。”
接到消息赶来前, 他们一行人早已有所准备。指挥着几名手下匆匆上前, 林顺连忙让手下打开工具箱,从里面取出了专业的开锁|工具和撬杆, 甚至还有锋利的电锯。
他让手下启动电锯,刚准备上前破门,却突然被挡在门口的大少一把夺了过去,亲自上前开始操作。
刺耳的噪音回荡在整个长廊, 一阵电光火石后,坚固的浴室门终于从外面被硬生生破开了一个洞。趁着大门的结构仍然牢固, 林顺赶紧将撬棍伸入破开的门洞, 从内部翘开了门锁。
门刚刚打开,大少便立刻将他们抛在身后, 踩着满地血迹踹门而入。
浴室内弥漫着一股极为浓烈的血腥气,令每一个闻到气味的人都感到有些莫名的不适与反胃。
跟随大少走入门内,他看到圆形的大理石浴缸里躺着一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人影。
全身上下未着寸缕,只有肩上披着一条干净的浴巾,青年仰着头靠在浴缸的边沿,一只手无力地垂落在浴缸外侧,殷红鲜血在潮湿的地板上积了一块小小的水洼。
一把小巧而又锋利的金属钥匙就这么静静躺在地面的血水里。这是平时用来锁住他欲|望与自由的枷锁,而今天,他选择了用它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不知为何,发生在眼前的场景,莫名令他想到了一幅法国的名画,《马拉之死》。
除了地上的钥匙,林顺还注意到,哪怕整个浴室里一片狼籍,浴缸里的水却没有受到任何血液的污染,白然的身体仍旧干干净净的。他将自己包裹在洁白的浴巾里,微微偏着头,仿佛只是安静地睡着了。
哪怕决意走向终点,他也想让自己清清白白、纯洁无暇地离开。
在距离自己数米外的地方,林顺看到大少正跪坐在浴缸前,小心翼翼地捧住了青年毫无血色的脸。
抬起空洞充血的眼眸,大少对着面前刚接到通知,匆匆进门的救护人员哑着嗓音恳求:“救救他——”
“拜托……”
听到男人如同失了魂般在一旁碎碎念,急救人员连忙打开急救箱,蹲下身来,开始给浴缸里的人做临时止血。
“先生,请您先松手!”
一边低头包扎着手腕上被割开的伤口,急救人员一边对面前的男人急忙道,“他现在的状况非常紧急,需要马上送往最近的医院进行抢救,请问您是他的亲属吗?”
“……”
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合,祁为琛怔在原地,“我……”
没等祁为琛回答,几名急救人员已经纷纷上前,将浴缸里的青年横抱出来,放上了刚刚推入别墅大门内的转运床。
看到眼前的男人满脸神思恍惚,他们也来不及再多问,推着床便往门外走。
医护们来的快,去的也快,接到急救电话后不到十分钟时间,便将白然送上了前往医院的救护车。
闪烁着车灯的救护车在夜幕中渐渐驶远,祁为琛僵立在别墅门口,粘稠血液沿着垂下的手臂往下滑落,修长有力的手背青筋毕露,正在止不住地发着抖。
他听到林顺在背后试探性地开口:“大少,您不跟着救护车一起去医院么?”
“……”
祁为琛没有说话。
在浴室里给白然包扎时,医生曾问他,是不是白然的亲属。在救护车离开前,也曾征求过他的意见,问他要不要跟着救护车一起走。
但从始至终,他都只像一具行尸走肉,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莫名地,就在闯入房门,看到那人紧闭着的眼睛时,他想起了七年前的那个冬夜。
七年前,在接近周斯复的任务失败后,男孩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物,试图轻生,被他找来的医疗团队从鬼门关给强行拉了回来。
醒来以后,他拿男孩从前的亲朋好友做要挟,威胁他以后不准再做出这样的行为。男孩坐在病床前,盯着他的眼睛,笑得畅快极了。
他问男孩:“为什么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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