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还说他把刘麻子打死了,刚过去的是鬼?”
“这些烂舌的真是害人!”
“你结契还把了钱给他们?把的多少?”
“真是欺负人没有父母了,自己也有儿女的,回头想想,过意得去?”
几个人七嘴八舌说起来,关注点各有不同。
那妇人嘟囔着:“再不信那个姚大头了,对不住了。”讪笑着走开。
莫非带着一脸的愤怒和不甘,昂头从村里路过。
到了乱石地才换上笑脸,暗想,也不知那些人能收敛几分,别到最后还是要他动手。
到家才巳时,冬冬正愁眉苦脸坐在灶屋檐下削莴苣皮。
这几天,熟得早些的莴苣、黄瓜和辣椒开始上桌了,他就琢磨着泡些不一样的酸菜出来。
左近就这几样东西,添点买来的蒜头,或多或少地搭配着。
昨儿中午摸一碗出来,真是酸辣鲜脆,相当可口,不用炒就能吃,两人觉得这种杂烩泡菜也值得送去葛掌柜那里试试。
如今屋边屋后的空地基本都盘出来了,泥土无论厚薄,看起来也算那么回事,七七八八都种上了东西。
玉米,莴苣,黄瓜,青菜和蒜子,还有豆角,间或的栽着,不管后面长得怎样,目前看着心里总是舒坦的。
前景看着一片大好,冬冬为何还愁眉苦脸呢?
还不是为了那些小鸡仔儿。
原先买的是四十五只,关到隔墙的鸡圈后,养到第三天头上,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喂养不得法,忽然死了两只。
两人怕是有鸡带了瘟,赶紧隔开养。
莫非摸黑围了六个小鸡圈出来,用热灰把角角落落撒一遍,然后一个圈里面养几只,结果陆续还是死了七只。
冬冬说恐怕是外面有虫咬,还是放到家里来吧?
于是两人手忙脚乱在灶屋隔了块地方,又抹又洗又撒石灰,把小鸡身上也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才关进去。
第二天起来,一晚上却死了三只!
冬冬连饭都吃不下了,胃疼得脸煞白。
莫非被他气坏了,把小鸡一只只丢回外头鸡圈,并对冬冬放狠话,若他再不顾惜身子,就把小鸡全扔进山里权当没养。
冬冬也晓得自己这样不行,要真惹恼了莫非,别说养鸡,怕菜园都不给他去了。
于是他放宽心,随它们去了。日常只管管喂食添水,再换些干草之类。
两人一放手,小鸡们居然不死了!
平平顺顺了五六天,两人都高兴起来,以为瘟病已除。
哪知今早他起来喂食,发现又死了一只!
唉,算了算了,没养鸡的命,还是专心泡菜吧。
莫非一开院子门,冬冬就赶紧换了笑脸,上来接他。
莫非拍拍车架,让他坐上来,几步路,两人也不嫌腻歪,嘻嘻哈哈推到灶屋檐下,一起卸东西。
两间屋朝外侧的屋檐莫非都加宽了,长长的茅棚伸出来足有四五尺宽,相当于贴着屋子做了走廊。
走廊从杂物棚到卧房、灶屋、柴棚,直至菜园口,以后雨雪天里,进出方便许多,也可晾衣物,晾菜什么的。
如今外头晒了,冬冬就坐在檐下做活,既不冷又不热,舒服得很。
两人把东西拎去灶屋桌上。
莫非先拆了一个红枣的粽子,自己咬了一大口白馕,递到冬冬嘴边:“这枣馅的很甜,你咬最中间。”
等冬冬吃掉了中间的红枣,莫非才收回手,肠胃不好的人,不能多吃这个。
他边吃剩下的,边问冬冬:“还有蛋黄,栗子和白粽,咱们留哪种吃?”
冬冬去灶台打热水来给莫非泡脚,走了许多路,脚又出汗又酸胀,泡一泡肯定要舒坦些。
他反问莫非:“你是打算怎么送呢?拆了混一混?我哪样都爱吃,哪样都不能多吃,过过嘴瘾就行,你不要就我。”
冬冬实话实说,莫非反倒很是满意。
他脱了鞋,把脚伸进热水里,舒舒服服吸口气,才说:“白粽给你家。”
就见冬冬鼓起腮帮直乐,他也笑了,接着说:“到时我多带一坛酒、半挂蛋黄粽和十个鸡蛋,给你大伯家。”
一挂粽子十个,半挂看起来少,但这是糯米的,每个都跟冬冬拳头差不多大,贵得很,一般人家也就舍得做个两三挂。
何况,莫非他们并不是正常走礼,以后可能一辈子也不往来了,加上一坛酒,十个蛋,也差不多。
冬冬想到大伯家有些黯然,却还是说:“有些多了,大伯肯定不会要的。”
“那是他的事,不要我就丢他家门口。”莫非无所谓地说。
他又把莫村长家和冬家的礼说了一遍,剩下的粽子、鸡蛋和糕点就是自家人的了。
冬冬自然无异议,挑了三个圆圆的新篮子出来,按莫非说的,装出大中小三个礼篮,又盖上粗布片。
篮子是莫非用柳枝编的,手艺算不得好,也不值钱,回头连篮子带布一把送给人家。
本来要捎带一刀肉才更好看的,但如今天热,今日从县里买,明日才能送,怕坏了。
至于莫大娘家,莫非暂时也不打算再在她家买肉了。
不说难不难受,不说值不值的,就是不想。
莫非泡好脚,还没到午饭时间,两人坐在檐下一起理着菜。
现在泡菜,泡熟需要三天多,莫非打算先泡个三坛出来,到时和酸菜一起直接推去饭庄。
晚上临睡前,莫非又问了冬冬一次,明日要不要一起去小河村坐坐。
冬冬懒洋洋摆头,莫非也就罢了。
第二日,睡了个小懒觉,到快到辰初才起。
鸡喂过,人吃了,里外收拾妥帖,莫非才背上筐子往村里去。
年时不好,农事艰难,但节还是要过的,只是过得比往年简易些,初四人们就已走动起来。
路远的早早就走了,路近的也才刚出门。
道上不是外面来的,就是村里出去的,遇到了总要说几句,或是笑一笑。
人人都知道了莫非背着一大筐东西,要去丈人家。
莫非倒是先拐去了村长家。
第75章
莫村长家,只有老夫妻和莫清萍夫妻在,听莫非说来给他们送节礼,都愣了。
兰婶急忙推辞:“我们怎么能要你的礼,东西留着家里吃!”
“婶子别忙着推。我话也不多说,前前后后你们帮我这么多,我这礼该不该送,你们能不能收,清萍哥晓得的。现在要我拿走,晚上我也扔进来。”
村长抽了口旱烟,让清萍接了篮子,自己硬拉莫非进屋坐,要留他喝茶。
“那就坐一会,嫂子不用上茶,我还要去小河村送礼,马上就走的。”
“啊?不是说,不往来?”不单莫村长和兰婶诧异,清萍也奇怪。
那一家,旁人都避之不及,莫非怎么还主动上去?不怕自讨苦吃。
“说是那样说,我这不是和冬冬好嘛,想着还是走一走。当然,只是我过去,不许他们上门来的。再说,最近村里不是......我想起清萍哥你说的,面上功夫我先做,不过几个钱的事,他们若不知足了,我再做十五,别人也说不得什么了。”
几人想想,莫非做人大气,说的也有理。
人伦世理,小辈若让人抓了把柄,口水都能淹死你,有时先做点让步,反倒能占上风。
村长点点头,望望外面:“你,那个,契弟怎么没来?中午就在这儿吃饭,今日家里杀了鸡。”
“下来的路不好走,我也不愿他回小河村。我坐会就走,不麻烦了。”
“哦......”莫村长以为他顾虑冬冬回了家就不愿再来,不好再说什么。
听他说路不好走,心里直叹气。
徐巧扇坐在丈夫身边,和他解释起来:“老二和老三都去丈人家了,一会大妹子夫妻过来,瓦上那边两个舅家也来,不单是做给你一个人吃,麻烦什么?你就当帮大郎陪陪客。”
莫非笑起来,再次婉拒了:“真不吃了,昨日去县里买了菜的,不回去吃也要坏。”
说完,他就起身要走。
兰婶扯住他,说:“行行行,你不吃我们也不强留,你说送礼我们也拿了。回来时,你再来一趟,婶子加没别的东西,家里新榨的菜油带几斤走。不然的话,我也让老头子晚上丢去你家。”
莫非无奈,只能应好。
等他走了,兰婶拨着礼篮里的东西,叹气:“送这许多来,家里也不晓得吃的什么。又说那个身子不好......还送礼去他家,这娃儿其实心善得不得了。”
徐巧扇安慰她:“娘莫担心了,我看小非一脸惬意,日子想必是舒心的。他做事周到,不会委屈自己的。”
莫清萍也说,莫非的性格并不是那种会打肿脸充胖子的人,不要把他想差了。
老夫妻想想也是,心里放宽了些。
莫非乐颠颠往小河村走,路上人人都知道了,北山脚的小子背着一大筐东西去走丈人。
他抵达小河村没多会,满村就沸腾起来。
人们对他慕名已久,又见背着满背的东西,也不管大伙认不认识,就往上凑:“大兄弟,你走亲?是冬旺家不?乖乖!你送的什么东西?”
莫非好声好气说:“是的呢。去丈人家,就几样节礼,跟大家一样。”
“啊耶~~~你别被他们唬了吧?结契不要礼的!你和他家老大是结契的吧?”
“晓得呢!婶子,我是和冬冬结契了。唉,他一去就病了好久,如今还没利索起来。我怕他放心不下老娘,就说替他来娘家里看看。”
一群人围着他,有两个老婆婆和婶子,牵起衣角擦眼睛:“就他是个好的哦,可怜的娃儿,你也是个好的,两个人莫吵吵,好好过。”
“会咧,我俩好得很呢!”莫非绽开大大的笑,笑得晃人眼。
见他如此,还背着许多东西走丈人家,必是两人好好的了,大伙也不禁纷纷点头,为冬冬感到欣慰。
莫非又问个老婶子:“婶子,冬冬他大伯家在哪?劳您帮我指指,我送几个粽子给他老人家吃,也给冬冬报个平安。”
“啧啧,后生真是不错!他家,”婶子扭头往右看,垫着脚指给莫非看:“从那屋角拐后面,走七八家过后,见着一颗大樟树,再往左拐,走三家,就是冬老大家了。”
她怕莫非还不清楚,又热心地来拉,嘴里还说:“我带你去吧,左右没有什么事。报个平安也要得的,夫妻两个,眼都哭瞎好几天。”
“是咧,冬家那对老的坟都被刨下去了。冬永兴真不是个东西,他问冬长兴要五十两银子咧,说这才会把家里老大赎回来。”
“冬老大一家榨油也榨不出五十斤哦,真是作孽。”
“那屋真是睡不出两样的人,这时候还关门在睡咧!”
“保金,你去叫他们起来,也不像个样子!真是丢人。”
“我看他家媳妇子馋归馋,做活还行的。”
“你是把她和冬旺比了吧?到底还是新媳妇咧!昨日我见冬旺扯着她下地,看着是在正经划拉,冬旺一说回家,锄头就上了肩,这以后......像她婆婆了。”
“唉,上梁不正下梁歪哦。”
一大堆人也是闲的慌了,还跟着莫非走。
莫非不好赶人,皱眉听着他们七嘴八舌说闲话,心里直叹气。
他先谢了那婶子的好意,说:“不耽误婶子功夫了,我还是先去丈人家吧。”
脚下只管往冬家走,又故作好奇的问:“冬旺的媳妇说得好快呀?是哪个帮他说的?”
“哪有人帮他说?他老娘亲自去娘家那边说的,家里穷的要死,三百文就跟着来了。”
“啧啧啧,这王新杏也不知挑个好的!媳妇厉害些,管起冬旺才行呀!后生,你可是把了他们五两银子的?”
莫非点点头。
冬家隔壁那个惠婶从自家跑出来,听到他们这样说,大嗓门嚷起:“噢哟~~她怎会找好的?媳妇厉害了,还有她好日子过?就是这懒塌塌的,才能跟他们裹成一团咧!”
惠婶一语中的,莫非真是不敢小瞧了。
他亲热喊了声“婶子”,又简略说了说冬冬的近况。
惠婶比其他人更早认识莫非,后来才知他为何经常上门,帮着冬冬做着做哪,此刻态度更是亲热,没口子的夸他。
别个也觉得这后生不错,冬永兴真是运气,得了这么个婿子,还白拿五两银子。
一大群人呼啦啦跟着莫非踏进冬家院子,莫非还没开口,他们就此起彼伏叫嚷起来:“永兴诶,婿子来了哦。”
“旺啊,还不来接接你姐夫!”
“一家子睡到这时才起,命好哦,正好张嘴能接到吃的!
冬家还没睡醒就被人从床上拉起,冬永兴听叫门的保金说什么瓦山村的婿子来走亲,脸都没洗就摆起老丈人的谱,板着脸坐在桌边。
莫非可不给他作威作福的机会,对着眉开眼笑上前的王新杏,诧异地说:“这可是我丈母?不是说我接亲时把你打得半死,到如今还下不来床?”
王新杏的脸僵住了,想说你是没打我,但打我媳妇了。可人家为什么打你媳妇呢?因为媳妇去拿他东西......
跟过来的人也炸开了锅。
冬冬被接走的隔日一早,冬老大就来找这对夫妻。
王新杏上蹿下跳,骂他们是想分钱,恨不能爬到屋顶上去嚷给全村的人听,在场的哪个没看到?
说她把别人气得半死才对!
“啊呀啊呀,是哪个缺德的乱扯呢!好婿子,丈母可没说那种话。”王新杏哈哈笑着,伸手来拿莫非背后的东西。
“不是丈母说的就好。不过丈母你还是要问清是哪个在造谣,我怕她是要咒你。”莫非也不和她较真。
反正大伙知道就好了,他若真顶起来,倒变成他的不是了。
他避到一边,反手把礼篮拎出来搁到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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