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的眼神重新落在了剧本上,不再看楚沂。
翻了几页后,他不由自主地神游天外。
别说,他又开始犯困了。
他打了个呵欠,余光瞥见了对面的楚沂。
楚沂今天穿了一件棕色的长风衣,长发松松垮垮地束了个低马尾,他面上戴着的眼镜也换成了银色的单片眼镜,镜框下,还垂着一道细细的眼镜链。
他今天的风衣外套袖口做了些特殊的设计——他袖子上的袖扣,是一枚洁白无瑕的珍珠。
珍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微微的光芒,陈宴看着看着,眼神便彻底跟着楚沂袖子上的珍珠去了。
视线掠过珍珠,便可看见这人袖口处露出的一截手腕,青年的这一截手腕,纤细,苍白,皮肉分布均匀,就连线条,都是恰到好处的。
不过……他为什么要关注一个男的的手腕啊?!
陈宴如梦初醒,而后默默地移开了视线,试图继续看剧本。
然而楚沂并不想让他如愿。
只见这长发青年挑眉,微微一笑,“你喜欢我袖子上的珍珠袖扣?”
“……”陈宴沉默着,并没有回话。
虽然他确实比较偏爱这种精致小巧的物件,但是,这种时候,不论是说喜欢还是说不喜欢,气氛都会变得尴尬而暧昧。
所以,他选择不说话。
请把他当哑巴,谢谢。
“唔。”楚沂摸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望着他,眼中满是笑意,“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陈宴还是不说话,假装没听见。
楚沂也不恼,反而凑近了些,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你喜欢的话,我送你一对珍珠袖扣,如何?”
青年那一张精致而出众的面庞印入他的眼帘,他只觉得呼吸一窒。
楚沂的这张脸,是极好看的。
眉目如画,秀色可餐。
这么一张牛逼的脸凑近他,他很难把持住,不受影响。
他闷不做声地捏紧了手里的剧本,依旧选择了沉默,“……”
楚沂见他如此,面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不喜欢,不如何。”良久,陈宴才开口。
陈宴站起身来,默默地揣着剧本,换了个座位。
楚沂也跟着他换了个地方,依旧在陈宴对面落座。
这气氛很奇怪。
陈宴想逃离这种怪异的气氛,他于是翻开剧本,假装努力。
他高声朗读,意图用这种方式来彰显自己的勤奋。
“噗。”
楚沂兀自笑了许久。
陈宴瞅了他一眼,只觉得他莫名其妙的。
.
陈宴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跟楚沂间的氛围,变得很奇怪,没有仇敌的剑拔弩张针锋相对,反而像是多年好友一般。
可是这是不应该的。
楚沂性格阴险狡诈,又虚伪又狠毒——这种毫无人性,毫无同理心的人,是很危险的。
更何况这人作恶多端,心机深沉,谁知道这人的情绪跟表现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人极其善于伪装,不论如何,自己也不该对他放松警惕,更不该与他这样和善地交流。
自己还是大意了。
下次若是再遇上这人,他一定冷漠而疏远。
他沉吟着,在心中暗下决心。
.
今天的拍摄任务并不多,而导演也对他的表现不抱希望了,选择了摆烂。
所以,陈宴反倒清闲了起来。
上午的拍摄任务结束后,今天便没有什么事做了。
如今正是白天,他当然不会选择睡觉(毕竟昨天晚上休息够了,他想睡也睡不着),是以,他准备去抓个boss来给他打白工。
强大的人总是会主动出击的,与其等着boss自己送上门来,还不如自己去抓来得快。
就是不知道它们白天上不上班。
要是不上班的话,他恐怕也抓不到。
不过能够出去逛逛也是好的,毕竟总是待在一个地方躺着的话,是会对身体健康有所损害的。
如是想着,他默默地往前走,远离了这个令人窒息的拍戏现场。
他沿着小道一路走来,只觉得心情舒畅。
很明显,阿佤村这个地方没有建造那些个高楼大厦,这里全都是那种矮小而古朴的瓦房,当然,像他们住的那种吊脚楼,这边也是有的。
村中的少年少女们在小溪旁嬉戏,传来一阵阵如同银铃般的笑声。
天空呈现出一种清澈的蔚蓝色,而夹道两旁的树木,也是极茂密的。
微风吹过,传来一阵泥土的,清新的气息。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地自然,那么地美好……像是一个童话一样的世外桃源。
这样清新的自然风光,是不可能在城镇当中看见的。
他一边欣赏这难得一见的风景,一边顺着夹道往前走。
“?”
小溪那边,似乎出了些什么意外。
许多人密不透风地围在那儿,叫陈宴看不清楚,那之间,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他眯了眯眼睛,走上前去。
似乎是有人落水了。
他一步一步走近了。
那些戴着银饰的少年少女围在溪边,依旧笑得天真烂漫,他们嬉笑着看着那人在水中挣扎,荡出阵阵水花。
“咕噜……咕噜咕噜……”
那人挣扎的动静渐渐变小了。
待陈宴走过去,那人已经彻底地安静了下来——他已经沉入了水底。
溪水很安静,看起来清澈见底,一点危险性也无,然而就在刚才,这看似温和的溪水,已经吞噬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这些人真是冷漠,居然冷眼旁观。
他望着那些笑容烂漫的少年少女,若有所思。
“刚才……”陈宴找了个看起来面善的少女,上前与她搭话。
“唔?刚才啊。”少女转过头来,笑嘻嘻的,“刚才是他在跟我们玩啊。”
“玩?”拿命来玩水?
陈宴皱了皱眉头。
“你可别不信!”少女气鼓鼓的,“溪底可好玩啦,我们都去过呢!”
溪底,都去过?!
“……”
陈宴沉默了。
他正要开口细问,却听远处遥遥地传来一阵呼唤。
“阿黎!”
“欸,来啦!”
少女脆生生地应和,而后朝他挥了挥手,这便嬉笑着跑远了。
果然,这些看似正常的人,都不正常。
陈宴若有所思。
他蹲下身来,手指轻轻地触碰溪面。
溪水很凉,冷得刺骨。
他低头望去,只见这溪水,清可见底。
看上去,这溪水,似乎并不深。
但是,仅用眼睛去看,是看不出溪水真正的深浅的。
他沉吟了片刻,而后转身,找来了一支竹竿。
这竹竿足有一人高,陈宴本以为这溪水至少能够没过竹竿,然而,他猜错了。
——实际上,在刚才那人挣扎的地方,这溪水只有半人高。
只要他站起来,便可呼吸了。
可为何,他又在溪水下挣扎?
陈宴正思索着,用竹竿往前探去。
越是溪水的中心,那水便越深,这个,他倒是没有料错的。
也许溪底还有别的杀机。
他正要收回竹竿,却发现,他拉不动竹竿了?!
——似乎有东西,在溪底拉住了他的竹竿!
那东西力气极大,他踉跄了一步,差点便要摔倒。
幸而最终,他稳住了。
难道,刚才杀人的,就是这个东西?
他猛地使劲,将竹竿拉了回来。
纤细的竹竿被他拉上岸来,而他注意到,这竹竿的末端,正一缕一缕地,缠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头发!
这头发极黑,极乱,他皱了皱眉头,用纸将这些头发包住,而后取下来。
他凑近了些,闻到了一股极其浓郁的,腐尸的臭味!
呕——
刹那间,他的面色,难看至极。
第144章 阿佤村(十四)
这尸臭味极重,他皱着眉头将手中纸团包着的发丝扔开,而后又嫌弃地踢开竹竿。
别说,这玩意儿是真的恶心。
这样严重腐臭味,刚出现的死尸,是不可能有的。
只有死去多时,放了许久的尸体,才会散发出这样浓郁的臭味。
所以,这尸体必然不是先前挣扎的那人的。
这看似清澈见底的溪水底下,应当还有别的尸体,并且……还是早已腐烂不堪的那种。
他沉吟片刻。
虽然他会游泳,但是,若是水底下真有尸体,他是万万不会下水的,毕竟,沾了尸体的水,脏得很。
可是,若不下水的话,又怎么知道这溪底到底都有些什么东西。
一时之间,他竟是陷入了两难。
若是能把溪水抽干就好了。
他望着面前的溪水,悠悠地叹息了一声。
如果能够将这溪水抽干的话,溪底有些什么东西,便都一览无余了。
只可惜,自己如今还没有这个条件。
他望着溪水,踌躇了半晌,最终,还是忍痛选择了放弃。
毕竟就算他知道了溪水底下都有些什么,于他而言,这信息也没多大的用处。
所以,还是保持自己外表的干净整洁比较重要。
如是想着,他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
虽然他这次出来,是想要抓个npc来找找乐子的,但是,如果代价是触碰尸水,这乐子,不找也罢。
他于是准备打道回府。
“咦,你在这儿站在干什么。”忽而,一道女声传入耳中。
陈宴循声望去,只见粉毛少女站在不远处,而在粉毛的身后,那个白裙子少女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粉毛抱胸,抬头,挑眉,“这溪水底下,不会是有什么秘密吧。”竟引得你在这儿观望这么久。
陈宴眨了眨眼,“确实有秘密,你们想听吗?”反正他是死也不会下水的,告诉她们,让她们下去探索探索,也没什么关系。
“这么无私?”居然愿意分享线索。
粉毛有些吃惊,“就算我们是同阵营玩家,也不至于这么无私奉献吧。”
“?”陈宴疑惑了,“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同阵营玩家。”
粉毛少女神秘一笑,“秘密。”其实就是用了些系统商城的小手段而已。
每个人都有秘密,而陈宴无意去探寻他人的秘密,他于是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反而开口道:“当然是有条件的。”
“我把线索告诉你们,你们若是探得了什么结果,就要告诉我。”
他倒也不怕少女欺骗他——毕竟,他只是想要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不论是真话还是假话,他都会听过便罢。
“……我收回我前面的那句话。”粉毛少女默了默,“你还真是,不愿意吃亏呢。”
“不过……”她摸着下巴,“你就不怕,我诓骗你?”
“你就说你答应不答应吧。”陈宴并不想多话。
“我当然答应。”少女挑眉,“你说吧。”
陈宴于是将自己先前遇见的事,以及他的一些猜测,都一一与她们二人说了。
“……”
二人若有所思。
“也许,这溪底,并不只有一具尸体。”白裙子少女眨了眨眼睛,“不过,这水里有尸体,水还这样清澈,着实是有些奇怪。”
毕竟尸体,是会腐烂的,更何况,这条小溪,面积并不广阔。
“要不,你们下去看看?”陈宴选择怂恿她们下水。
二女沉默了半晌,给了他两个字,“呵呵。”
这人还真是狡诈,自己不愿意下去,却要怂恿她们下水探索。
更何况,谁知道水底有什么危险。
其实陈宴这个人吧,一向不怎么厚道,不过,底线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
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一个新手玩家,他也许只会警告一番,而后便离开——毕竟新玩家没有保命的手段。
而若是老玩家么,他自然就会与之“合作”了。
就像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二女——他早已看出,这两人是老玩家。
“谁知道你有没有给我们挖什么坑。”粉毛小声嘟囔着。
“不如这样。”白裙子少女眨了眨眼,神色单纯而无辜,眼神清澈而温柔,“你替我们下水,如何?”
她说这话的那一瞬间,陈宴恍惚了。
面前的白裙子少女,似乎又与记忆中少女的身影重合了。
“……”
他恍恍惚惚地,差点便要顺着她的话下水。
然而,在入水的前一刻,他猛地回过神来!
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他的面色,彻底地阴沉了下来。
他冷冷地望着这个白裙子少女,“你三番五次对我使出这样阴损的手段,是想要激怒我吗。”
虽然他性格从来都很随和,也不怎么与别人发脾气,但是,这一刻,他承认,他动怒了。
应落落是他的亲妹妹,她的死,是他心底最伤心的一件事。
时间从不曾抹去心底那狰狞的伤口,只能粉饰太平,叫别人看不清他真正的情绪。
本来已经将这些伤心的事深埋心底,这个白裙子却要三番五次地将这些事情剖出来,让他再次体验这种刻骨铭心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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