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让你坐过来。”
“你说的。我爱去哪去哪。”
肖兰时还想说什么,可忽然被他这句话都噎在嘴里:“你能讲点理吗卫曦?”
卫玄序置若罔闻,一手拿着已经调配好的药沫瓶子,一手拿着干净的绷带,很认真地看向肖兰时,说:“脱衣服。”肖兰时:?
沉默在两人之间持续了很久很久,卫玄序一向都是个很有耐心的猎手,他不急不躁地坐在肖兰时床前盯着他,看他脸上的情绪又惊讶转到不解,又由不解变成窘迫,而他自始至终的平静仿佛是在故意挑逗。
终于,看着卫玄序今天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肖兰时叹了口气,坦言:“我身上的伤很丑,别吓着你,你先去找江公子哥他们玩一会儿,我还能动,一会儿自己就上好药了。”
话音刚落,卫玄序轻轻放下药罐,喃喃道:“你若是这么说。”
肖兰时松了口气。忽然。
“——那就别怪我了。”肖兰时:?
眼看着把药罐放下的卫玄序像是猛虎一样冲他扑过来,肖兰时下意识地大喊出声:“卫曦你要干什么!!我是病号,懂吗?我是病号!!”-
另一间屋子里,金温纯刚把施行知的书一本本地收好,忽然听见旁边的房间里传来响声,立刻定住,问:“什么声音?”
江有信躺在床上摆摆手:“哪有什么声音?”
金温纯:“好像是从卫公子他们房间里传来的,别再是出了什么意外吧。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闻声,江有信嗤了声:“金鹰你别去。从华都看出来他们俩,特地给那两人分到一间房,金鹰你怎么就那么笨呢?”
金温纯不解:“怎么?”
江有信神秘地笑了下,又把画本扣在脸上:“没什么。”-
一阵鸡飞狗跳里,肖兰时在卫玄序的虎爪下左躲右闪,在床上扑腾得就像是个菜板上的鱼。可他毕竟攀岩时累坏了,身上又落了许多伤,哪能敌得过卫玄序?
没两下,他身上那些布条条就被卫玄序尽数扒光。
肖兰时只穿了条底裤,躲在床角抱着肩膀瑟瑟发抖,仿佛卫玄序是什么吃人的妖精。
卫玄序随手把手里的脏布扔在地上,目光紧盯着肖兰时那最后的衣料,问:“那里真没有伤?”
肖兰时昂着脖子:“真没有!”
犹豫片刻,卫玄序半信半疑地移开了目光。
他又重新拿起药罐,弯起手指对肖兰时招呼了一下,动作像是唤路边什么可怜小狗:“过来。”
虽说两个都是大男人,肖兰时从小在萧关和同辈们一起下河摸鱼也是赤条条惯了,可对着这衣冠整齐的卫玄序,肖兰时总是从心里品咂出有那么点怪怪的滋味。
他瑟缩在角落里,试图最后挣扎:“卫曦要不你先出去吧。我怕吓到你。”
话音刚落,卫玄序的身子立刻压上来,一股好闻的松木香也随之席卷而至。他身上的香气平日里总是带着些冷冽,不知道为什么,肖兰时今天闻的时候只觉得香甜,那最后一丝冷也好像融化了。
卫玄序拉开他的肩膀,于是肖兰时不着寸缕的上半身便展露在他面前。
和五年前相比,肖兰时壮了,也高了许多,身上增添了许多旧伤,更有许多新伤还明晃晃地挂在他身上。肖兰时的骨架算是中等大小,可上面健硕结实的肌肉紧紧得绷在上面,虽然他总是逃掉先生的课,但身体力行的那些他一节都没翘。
卫玄序的目光从他身上划过,肖兰时下意识地向后缩。忽然。
他捏着药瓶又上前一步,发丝垂落,轻衫微擦,在肖兰时的惊愕中,卫玄序的吻就落在他的肩膀。落在他自己见了都觉得骇人的伤口上。
“你说哪里丑?是这儿?我倒是觉得很漂亮,这里是肖月勇敢的勋章。”妈的。
那一瞬,肖兰时只想骂人。
一股酥麻感触电般席卷了他全身上下,比卫玄序之前和他的任何一个吻还要强烈。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喉咙里像是被人猛地塞进了一块白布。
他除了颤抖之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眼泪就像是一颗颗黄豆一样滚出来,他想用力地推开他,可是卫玄序总是会有力地握住他的手腕,问他是不是痛。
被石头刺破的时候当然痛了,肖月一直是个很怕痛的人。但是没有人来问他,肖月就强行大骂自己说这算什么。他非常讨厌自己总是这么矫情,讨厌自己极其敏感的身体和极其敏感的情绪,可他对此束手无策。
可恶的眼泪总是在流。真的很讨厌。
肖兰时身上一共有一百零三处伤,卫玄序他就吻了一百零三次。
他这么做,好像是在一遍又一遍地强调着:你说错了。你的伤口一点都不讨厌,一点都不丑。
在那一瞬,肖兰时似乎明白了王诚和胡大姑娘说的那个“喜欢”是什么意思。
他泪眼婆娑地望着卫玄序,轻声唤他的名字。
“卫曦啊……”
对于肖月来说,喜欢是很危险的。
喜欢是待在这个人身边就很安心,很安全。他不用再去想尽办法去说谎、圆谎、再去撒下一个谎。肖兰时甚至有一瞬间的错觉,他想要把自己整个人都剖开,他的好和他的坏,全部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这个人面前,只希望听他说一句轻轻的安慰:
“你辛苦了肖月。”
◇ 第119章 很累啊卫曦
第二日睁开眼的时候,肖兰时觉得浑身上下都很累。或许是因为身上伤口的原因,再加上卫玄序封住了他的痛觉,他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昨天夜里断断续续又做那个噩梦了,夜里或许是喊了什么,有两次再醒来的时候,发现卫玄序就坐在他的床边,问他怎么了。
肖兰时缓缓抬起手,身体躺在被窝里凭空去点床幔上的流苏,叹了口气。
他又偏头看了一眼地上,昨天卫玄序躺过的地方还整整齐齐叠着被褥。肖兰时问卫玄序为什么不一起躺在床上,卫玄序说怕碰到了他的伤,可肖兰时不信,总觉得他还有别的原因没说。
肖兰时收回目光,又转头看向床边的那只黑猫,自言自语道:“你说他卫曦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忽然。
肖兰时的眼睛和黑猫碧绿瞳孔对上的时候,他的话突然止了。
原本是以四肢扭曲姿势趴着的黑猫,此时它的四爪忽然又伸直了,而后像是一提被麻绳捆绑着的木柴,僵硬地凑在一起,而身后,它的尾巴的方向也变了。指着东方。砰!
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肖兰时心里徒然一惊。
“谁?!”
卫玄序端着一壶水和几个杯子走上来:“我。”
一见是卫玄序,肖兰时提起那只黑猫问他:“昨天你动这个了么?”
卫玄序瞥了一眼,把木案搁在桌子上:“没有。”
肖兰时双目微眯,紧盯着黑猫,而后者那铜圆的眼睛似乎也在盯着他看。
一股怪异的感觉从他的心底升上来,自从他把这黑猫带回来后,这次是黑猫第二次产生变化,而它全身都像是死木一样僵硬,别说再把它缠绕成这个姿势了,就算是轻轻掰动它都十分困难。
这变化到底意味着什么?忽然。
“在想什么?”
肖兰时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把黑猫放在一旁:“没。”
卫玄序倒了杯水上来,看着黑猫:“那是什么?就算逃亡也一直要带着?”
肖兰时接过水,笑道:“几天前在东枣营别人送的,说是能辟邪,保平安。咱们现在命悬一线,正需要这个。”
卫玄序望着他:“你现在还信这个。”
肖兰时抿了口水:“走投无路就信。”
一杯尽,肖兰时把空杯对着卫玄序,意思明显。
卫玄序又倒了一杯走过来,伸手递给他。
但肖兰时不接,反而仰起一双狐狸眼,无辜又狡诈地望着他:“好累啊卫曦。”
卫玄序手下一顿,从肖兰时的眼神里,他就似乎知道了没什么好事。
肖兰时微微张了张嘴:“你喂我喝。”卫玄序:?
“不喝算了。”转身要走。
肖兰时懒倦地又重新倒在了软被里,嗓音沙哑:“师父啊,不喝水我很难受的。”
卫玄序脚下猛然又是一顿,因为动作太过迅速,手里杯中的水面也跟着剧烈一摇,险些跌出杯壁。
一回身,肖兰时的脸半侧卧在被子里,脸上发丝凌乱,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他。昨天从华送来的衣服对肖兰时来说有点大了,就算是好好系上了衣带,也总是能露出好长一截脖颈。
但现在的肖兰时似乎是故意要给卫玄序看,白皙的肤色在墨发和衣领间若隐若现,上面还有一道小疤。昨夜里卫玄序吻过。
肖兰时看上去实在很累。
他轻笑两声:“喂我吧。”
这是卫玄序第一次发现,肖兰时实在很美。
卫玄序心里的理智知道他都是在演的,可他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向肖兰时的床边走。
其实说到底,他希望那是真的。
希望肖兰时累得连盈盈一握的水杯都拿不住。
希望肖兰时懒倦地趴在床上对他做出无理的请求。
希望肖兰时能毫无防备地倚靠他。
几息间,卫玄序站在肖兰时面前,低眸望他,像是命令:“抬头。”
闻言,肖兰时的嘴角又勾起笑,他缓缓从被里撑起身子,凌乱的衣衫间,他的笑容仿佛为他平添了几分媚气。
好像在无声地说。
无上荣幸于你的恩赐。
直到肖兰时的颈完全暴露于卫玄序面前时,他才开始抬头倾斜杯子。
卫玄序的眼睛完全没有看向杯子,因为那是肖兰时要聚精会神的任务,与他无关。
细小的水流从肖兰时的嘴角边淌出,划过锋利的下颚,又染了他的锁骨。
半敞半露的衣襟里,那些淘气的水珠就那么一跃而进,跃进胸膛和衣料所共成的片刻黑暗里,良久,被水濡湿的薄衣紧贴在肖兰时的身上。
卫玄序是可以望见里面肉色的。一杯尽。
肖兰时缓缓离开杯沿,他的双唇上还挂着水光,他盯着卫玄序看,眼底的笑意明朗灿烂。一卷舌,他本想舔去唇角的水珠的,可这动作让他的唇边又留下了一片水渍。
忽然,卫玄序抬手扣住了他的下巴。
肖兰时身上将落未落的水珠就滑到了卫玄序掌心。
他对卫玄序这动作似乎并不意外,既没有躲,也没有抗拒,身体顺着卫玄序掌间的力道靠近他。
他知道卫玄序能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他自己。
也知道那双眼睛里此时只有卫玄序。
卫玄序缓缓俯下身,两人的距离越来越紧,最后不足半臂。忽然。砰!
房门又被人猛地一下推开:“姐姐。”紧接着。砰!
肖兰时此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抬起两条腿向前一踢,卫玄序吧唧一下就被他一脚踹在地上。
以一个同样的姿势、一种同样的惊愕。
守宗朔急匆匆的脸出现在门口,一看见房间里是卫肖两人,他似乎也十分惊愕。
肖兰时强压镇定,问:“你找卫姐姐,还是肖姐姐?”
守宗朔眉头一皱,又恢复了寻常的冷脸:“俞稚昭呢?”
肖兰时指了下:“对面那间。”
守宗朔点了下头:“打扰了。”
说着,门砰得一下又被关上。
房间里,卫玄序还不明所以地坐在地上,望着肖兰时的眼底余惊未褪,还有那么点愤怒。
肖兰时咳嗽两下:“那个……我现在不是那么个伤员吗?可能伤口也牵连着脑子一起,你、你多担待。”
卫玄序依旧坐在地上盯着他。
肖兰时或许是被他这眼神看得有些发毛,连忙起身下床要去扶:“师父你先起来,有话我们好好说。”
卫玄序猛地一下躲开他的手,没让肖兰时碰到他。
而后鼻孔里哼出一腔:哼。
皱起眉头。不高兴。肖兰时:啧。
上次江有信突然钻出来,肖兰时也是这么突然把他踢到地上的,卫玄序回去想了好久,最后牵强帮肖兰时想出了个偶然的说辞。
可是刚才守宗朔进来的时候,他是眼睁睁看着肖兰时火速挣脱自己的手、立马旋转着抬起脚,再拼尽全力地向他身上那么一踢。怎么?
只能在无人的时候和我待在一起?我让你丢人了是不是?
可这些话卫玄序只会压在心里,他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所有就是冷着个脸。呵。
肖兰时怯怯地在一旁打量着他的脸色,连忙溜下床给卫玄序倒了一杯水,捧上来:“师父?”
卫玄序坐在桌边低头瞥了一眼:呵。
见状,肖兰时心一横,一咬牙:“师父别生气了,我把那卷《长安策》背下来还不行?”
卫玄序:呵呵。
“再加上那《荆棘录》?”
卫玄序的脸色稍作缓和。
最后,肖兰时一狠心,拿出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架势:“再加上《千家诗》,换师父一笑,可好?”
卫玄序终于拿起桌上的杯子,没什么好气:“那叫《万家诗》。”
一见卫玄序又好了,肖兰时立刻换上涎皮赖脸,吧嗒一下抱着臂往旁边的凳子上那么一坐:嘿嘿。
卫玄序没理他,抿了口水。
肖兰时把下巴抵在手臂上,开始没话找话:“诶,师父,你们几个人看上去都认识好久了,什么时候认识的?”
卫玄序放下茶杯,用帕子擦净了唇边的水渍:“自幼相识。”
“所有人都是么?”
“除了金雀。他年纪小。”
肖兰时“喔”得点了下头,好奇道:“那守宗朔为什么要叫俞稚昭姐姐啊?他们是有什么亲戚关系?”
提起这个,卫玄序罕见地起了兴趣,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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