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卫玄序的头立刻凑上来:“你不饿么?”
肖兰时:“不饿。”
“那刚才是谁的肚子在叫?”
“……?”
“吃点吧。”
肖兰时缓缓转过头。
卫玄序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前面还有好些路呢。”
紧接着,肖兰时喊道:“小石头停下车,让郑哀公子上来。”-
未几,郑哀带着点心,费力地爬上了肖兰时和卫玄序的马车。他先是分了小石头好多,糕点很好吃,引得小石头在前面一边赶马车一边摇头晃脑地说他是“全天下最会买糕点的哥哥”。
肖兰时笑着看他把糕点铺在桌子上:“郑哀公子和小石头的关系不错。”
郑哀一面收拾,一面笑:“小石头天性活泼,性子很惹人喜欢。”
“啧。我怎么有种自家孩子被夸的沾沾自喜感呢?”
郑哀跟着笑了两声。
紧接着,他用帕子先是给肖兰时递了一块,而后又分了卫玄序:“二位公子尝尝,我在摩罗的时候就听说这家的糕点,一直心里想着一定要去,没想到,在半路上恰巧遇到了,买了很多。”
肖兰时咬了一口,立刻瞪圆了眼睛:“嗯。好吃。”
“肖公子喜欢就好。”
一块糕点入了肚子,肖兰时又捏起一块:“诶,不给你那个弟弟分几块么?”
郑哀道:“他不爱吃甜的,刚才撕了几口干粮充饥了。”
肖兰时点点头:“这几日我们个各自在各自的马车上,也没来得及问,怎么称呼?”
郑哀:“他叫郑影,旁人都叫他得绰号,影子,影子打小就性格孤僻,不爱说话,没能主动来与二位公子拜见,是他失礼了。”
“无妨。那以后我也称呼影子兄弟?”
“肖公子请随意。”
转而肖兰时继而又捏了一块糕点,直抒胸臆地问:“你心里有什么话要问,直说就是了。”
闻声,郑哀先是微微一愣,而后低头执意:“失礼了。”
肖兰时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无妨。原本我几个就是元京金麟台上通缉的要犯,你兄弟二人清清白白的,因为要替卫玄序引药,而不得不跟着我二人一路逃亡。说起来这件事,我本来就觉得很抹不开脸面了,郑哀公子若是有什么不解的,需要帮忙的,直说一声就是。”
郑哀再次谢了,继而问:“请问肖公子,我们此行,要去往何方?”
“临扬。”
“我听麻娘说,元京似乎有一个极其厉害的人物,像是叫什么岑非深的,要来捉肖公子。敢问,我们此行,是去躲在临扬,得一个居所么?”
紧接着,肖兰时利索地回答:“不是。”
郑哀立刻看向他。
不只是他,还有一旁的卫玄序,立刻也略有些惊异地看向肖兰时。
肖兰时也望过去:“干嘛这么看着我?你也从来没问过啊?”
“我刚才就问了。”
“那不是因为别的事儿……”说着,肖兰时悄悄瞥了一眼郑哀,目光再回转到卫玄序的身上,“那不是别的事儿给耽误了嘛。”
紧接着,他清了清嗓子,又捏下一块糕点:“我想去找一个人。”
卫玄序和郑哀异口同声:“找谁?”
肖兰时缓缓:“你们也知道,我是从元京逃出来的。一开始的时候,我要去的方向,原本就是临扬,那里有一位曾经教过我的师父,姓万,叫万贺,他本事不是一般人能及的,我便想去问问他有没有什么防身的功法,让他教我两招,能把岑非深这个麻烦事儿给过了。顺便,在他那儿住几天,躲躲。”
郑哀应道:“喔喔,也就是说,肖公子你一开始便想要前往临扬去,只不过元京和临扬之间夹杂着萧关和摩罗,所以就又先后在萧关和摩罗两城逗留了时日。”
肖兰时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郑哀:“那敢问肖公子,不知现在的临扬城,对肖公子和卫公子来说,是否是安全的呢?二位要去哪里找这位万先生呢?”
一提到这儿,肖兰时捏着糕点,笑道:“对你和影子兄弟二人,只要进了临扬城,我便能保你们二人无恙,还请不必担心。”
郑哀低头道了谢。
几人又说了两句,影子那边的马突然惊了,郑哀便匆匆又下了马车,前往刚才的马车去抚慰惊马。
等他一走,卫玄序立刻问:“为什么说谎?”
肖兰时很是无辜地看着他:“我说什么谎了?”
“你说你要去找万贺先生学功法。这天底下,你已然是金麟台上的绛珠仙尊了,若是去学功法,怎么会去临扬这样的书生地?”
闻声,肖兰时笑起来:“卫公子好聪明。”
“那你为何要说谎?到底要去哪儿?”
肖兰时把一块糕点塞进卫玄序的嘴里:“看你现在这个急急忙忙的样子。去临扬找万贺,我没骗他。只不过倒的确不是去找他学功法的。”
卫玄序自然地接了:“那你是去做什么?”
“问他点儿事。”
闻声,卫玄序眉头轻轻皱起:“问事?何事?”
肖兰时那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一面嚼着糕点,一面笑:“卫曦。你信命么?”
“什么意思?”
说着,肖兰时的眼底闪过一丝若隐若现的悲伤,尽管那只是一瞬,可还没能逃过卫玄序的眼睛:“怎么了肖月?”
紧接着,肖兰时直起身来,笑着:“卫曦,你还记得以前咱们在萧关的时候,哪怕我只不过是一个被肖家扔在雪地里自生自灭的弃子,我都咬着牙爬起来骂老天爷。人人都跟我说那就是我的命,我这一辈子从始到终就该那样,我不信,我从来都不信。但是现在,卫曦,我有点不明白了,我想去弄清楚。”
良久,卫玄序哑声问:“是和你轰炸元京的仙台有关么?”
肖兰时笑而不语。那就是默认。
卫玄序缓缓张开手臂,向他问:“怎么了?能告诉我么?”
下一刻,肖兰时低着脑袋靠在卫玄序结实的胸膛上,闷声闷气地说:“一切都很糟糕。我很害怕。”
语落,卫玄序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脊背,把脸颊贴在他的头上。
安慰道:“我们一件件地捋顺,一件件地铺平,一件件地解决,我会陪着你一起。如果解决不了,我就和你继续一起逃亡,我们一起害怕,你别担心一个人,好吗?”
肖兰时抱他抱得更紧,外头车窗里的风还在不住地往里吹,只有卫玄序的怀抱是暖暖的。
应声,他把头埋得更深,轻轻应着一句:
“好。”
◇ 第235章 别坏了规矩
好一会儿,众人终于远远地看见城楼上写的“临扬”两个大字,天上的雨丝也不如刚才下的大了,像是一条条断断续续的珠子,落在人们的发间。
但卫玄序还是强硬地在肖兰时的头上扣了顶雨帽,低下头,认真地系着雨帽下的带子。
肖兰时极其不配合地扭着脑袋:“雨又不下了。”
卫玄序只是温声说:“戴着吧。”
肖兰时嘴里又嘟嘟囔囔了几句,看他像是心里打定了这主意,也没再推脱。
倒是旁边的小石头,举着自己早就已经淋得湿哒哒的小帽子:“公子!公子也给我系。”
还没等卫玄序开口说话,肖兰时立刻;“去!小孩儿去一边呆着去!这儿有你什么事!”
小石头立刻闹起来:“我是和我家公子说话,你插什么嘴!”
肖兰时没回答他,只是把目光又流转到卫玄序的脸上,不怀好意地问了句:“谁家公子?”
语落,卫玄序手底下的带子刚好被他拉扯成长度相同的两段。
“不要和小孩子无谓争闹。”小石头:!什么小孩子!
他怎么突然就成了小孩子了!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是他家卫公子全天底下最最最最最最忠心最信任的小石头呢!结果那天肖兰时趁着他困困的时候,把他硬是从公子房间里哄出去那天晚上之后,他家公子对他立刻又是换了一副模样!
然后小石头自己戴着雨帽,愤愤不平地看着肖兰时:“呸呸!不要脸!”
肖兰时和卫玄序没理他,看向郑哀和影子的马车。
“二位公子,让你们久等了。”
郑哀从马车上跳下来,手里还抱着好些东西,看他的模样,实在是笨拙,落下来的时候要不是身后的影子及时拉了他一把,他立刻就要跌到地上。
肖兰时欠欠地笑着:“您慢点。”
紧接着郑哀又对他投来一个极其抱歉的笑容:“是我耽误公子们的进程了。”
最后的一段路,按理说两个时辰就差不到能到这里,但是半路上,郑哀突然因为吃了那糕点,再加上水土不服,在车里上吐下泻,一来二去,此刻的天色已经擦了黑。
肖兰时看着他苍白的脸,问:“好些了么?”
郑哀用袖遮掩着唇:“无妨。”
几人又简单交代了几句,便汇入临扬城门进城的队伍中。
在高大的城门下,暮色的烟雨中,临扬城底下等待进城的人实在拍得很长,曲曲折折地像是一条回旋的线,要等好久,队伍的步子才能勉强向前移动几步。
队伍里,影子拍了拍自己壮实的肩膀,对郑哀说:“靠着。”
郑哀抬头看了他一眼,脸色依旧苍白着:“不用。”
影子便再没说话。
两人的声音引来了前面的肖兰时,他调笑地看着两人:“你们二人是亲兄弟么?”
郑哀笑笑:“是。的确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人们都说我二人不像是一个门槛后头走出来的。”
肖兰时点头:“的确很难想象。”
有旁边消瘦仿佛弱柳般的郑哀衬托,眼前的郑影就像是站在他身后的一堵黑墙般,他虽然通身都裹在黑布之中,可是依旧能从那黑色的衣料中窥见,那底下到底是怎样一副结实壮硕的身子。不止是身材高大,肩膀宽厚,甚至是他垂落在腿边的一只手,张开便也足够郑哀一个脑袋的大小。
他的性子也不如郑哀那般柔和好说话,一路上,走了这么多天了,肖兰时几乎就没听见他开口说过几个字儿,要不是刚才他突然让郑哀靠着,他差点以为影子是个哑巴。
郑哀小小的,白白的站在他的前头,就好像是在一堵静穆的黑墙之前,蹲着一只好奇的柔弱兔子。肖兰时实在很难以将这两个人想象成亲兄弟。
似乎是读懂了肖兰时心中所想,郑哀道:“我二人从小一同长大,我是哥哥,比他早出生了一年,原本小的时候,我俩差不多高,后来怪我身子骨不争气,害了场大病,后来就一直弱着。”
肖兰时盯着郑哀冰蓝色的眼睛问:“那你的眼睛,也是那时候落下的么?”
“是。”说着,郑哀的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使人不忍心再问下去。
肖兰时知道这事儿他不想说,索性也没再继续问下去,两人开始插科打诨说那些杂七杂八的。他似乎生来就有一股能和所有人达成一片的劲儿,就算是郑哀这样礼礼貌貌的文弱书生,几个回合下来,肖兰时也逗得他变得滔滔不绝,吐了好多有的没的,乍一看望上去,两人倒像是相识了很久的朋友。
当天色渐渐阴沉下去,临扬的城楼上忽得点起了火把,噼噼地在空中响着。
郑哀翘脚向队伍前面打量:“不止今天还能不能轮到我们?”
肖兰时也看过去:“放心,临扬这座城和其他几个不一样,他从来不关城门。”
“为何?”
“因为安全。”
郑哀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肖兰时继而解答道:“在路上也跟你说了许多了,如果说元京是全天下的政心,那临扬就能算得上是全天下的文化中心。几乎全天下的诗篇礼赋都出在这里,里头是天下学者文士的天堂,极重礼教,民风较好。同样,这里的督守姓杨,身世显赫,曾经是个战功赫赫的英雄,在全天下斩鬼杀妖,救过不少人。”
“哪又为何现在成了临扬的督守?”
肖兰时:“他本家是临扬的。我也是道听途说,传闻这位杨督守,生在一个习武世家,自小的愿望便是饱读诗书,做一个文墨学士,但他的父亲为人极其苛责,杨督守又是他们家的独子,于是杨督守的父亲,说什么也不能让儿子沾染文墨,于是就对杨督守威逼利诱,终于哄得他领起了兵,拿起了枪。”
闻声,郑哀立刻叹道:“实在是惋惜。”
肖兰时笑着耸耸肩:“没什么好惋惜的。现在杨督守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小老头儿了,也把他强硬要管着他的那爹,给硬熬死了,你得说他一句自在才是。这不,临扬城里头的这向学之风,就是他带起来的。论在全天下的声望,临扬只略逊于元京那么一星半点儿而已。能引着越来越多的学士都朝临扬参拜而来,小老头别提得有多高兴了。”
小石头立刻不满地挤进来一个脑袋:“你是来到人家地盘逃难的,注意素质!”
肖兰时立刻拍了下他的脑袋:“得。多亏小石头提醒了。”
“哎呦!”
郑哀应和着笑了两下。
又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几人终于站在了队伍的最前头。
卫玄序又是站在几人的最前面,正要拿着通关的符文给守卫的时候。突然。砰——!
在他们身后,突然在黑暗中爆出一声声音极大的轰鸣。
惊骇之余,众人的目光齐齐向身后探去。
只见不远处的人群里头站着两个穿着白衣的男子,看打扮,像是两个书生的模样,他们两人割据一方,手里都拿着长剑,剑拔弩张地看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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