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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克悬停在半空中。蝙蝠侠藏在错综复杂的地下贮藏系统中，好些隔着铅制的铁墙。他看不清下面究竟都有些什么，但布鲁斯的心跳在他的耳边清晰可闻。
超人在不引人注目的外围树林中小心降落下来，随后以高速在土坡上旋转，仿佛穿山甲一样刨开泥土，向着耳边清晰的心跳声呼哧而去。
三分钟后，他找到了躲在排烟管道中的蝙蝠侠。
“B。”
蝙蝠霎时抬起眼睛，浑身一紧。
“别紧张。”克拉克趴在排烟通道上小声嘀咕，“我在外面呢。”
蝙蝠呆了一秒钟，紧接着咬牙低声呵斥：“你在这里干什么？你怎么进来的！”
克拉克说：“我挖进来的。”在蝙蝠再说什么前，克拉克接道：“我的超能力恢复了，我可以去炸轰鸣通道，不需要氢弹。你快出来吧。”
蝙蝠抿起嘴角，心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克拉克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我也不知道怎么恢复的，但现在我确实什么事也没有了。你出来吧。我可以用太阳耀斑炸毁通道。”
蝙蝠立马否决道：“你知道你使用太阳耀斑会有什么后果。”他会赤身裸体，从万丈高空掉下来，死无葬身之地。
克拉克说：“如果我不去，你也不可能带着氢弹去炸通道。发射的剧烈震动和高温可能在中途就引爆炸弹。”
蝙蝠没那么容易被说服：“我有我的办法。”话音刚落，他的头顶上乍然传来一声轻响，像是什么动物在敲击铁管，十分克制，但又表达出相当的不满。克拉克咕哝的声音传来。“我不想和你多说什么了布鲁斯。”他小小声的、又心灰意冷地说，“我知道你把之前的事都怪在自己头上，怪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每个人，怪你为我们带来了灾难……你狠心能杀死自己，让黑暗的魂魄从中崛起，但我却不能在知道一切的情况下忍心就此弃你而去……你一遍遍地推开我……”蝙蝠隐约在停顿中听见一声哽咽，但很快那声音又消失了。
克拉克的声音仍然在黑暗中喃喃：“你究竟是爱我的吗？还是说我们之前在一起的时候你说的一切都是假的？你当真只是为了控制什么小丑病毒？一切消失后便没有维持这段关系的必要了？”
蝙蝠猛地握紧拳头，心脏缩紧，喉咙干涩。无数次，无数次他欺骗自己和克拉克没有真情实感，但当Omega带着委屈和哭腔质问他的时候，布鲁斯无法从心里说出一个肯定的是字……
“布鲁斯……”克拉克轻轻叩着排烟管的铁皮，“在哥谭的时候我很犹豫，我不知道来找你究竟要说些什么，或者做点什么……每个人都说我要和你当面做个决断，了却一些关系。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知道当我只是个普通人的时候我没有能力待在你身边，虽然我比一般人强一些，可在你身边……在你身边，我还不够强。我没有保护好自己，也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这种局面下，我无法劝你回头，也无法待在你身边。我很……我很痛苦，布鲁斯。我不想放弃你，可结果却一遍一遍再告诉我，让我不得不放弃。我在哥谭徘徊，我知道哪里可以找到你，但我、我……”克拉克深吸了口气，“我不敢仔细的去找你，我怕我和你一见面，事情便再无转圜的余地……而在我犹豫纠结的时候，让人高兴又难过的是……你也一直没来找我。”他轻笑了一声，落下的音脚泛着漫漫苦涩，“不要说你不知道我在哥谭……这座城市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呢？”
“你是真的不想要我了，对吧？”
克拉克面朝下贴在冰冷的铁管道上，想象这薄薄的一层之下便是布鲁斯温暖的躯体。梦中为他扇热降温、温柔环抱自己的男人似乎便近在咫尺了。想到此处，克拉克眼角眨出了一点湿意。
“我不在乎你究竟是不是布鲁斯，还是想永远当一个蝙蝠侠。”克拉克擦干眼泪最后说，“我爱你。我不会让你去死。”
不好的感觉随着话语飞速在心头窜升，蝙蝠猛地向前爬去，冲出烟道。可他终究是慢了，头顶传来地动山摇的颤抖，泥土崩裂，撞碎空气的急速音爆即使是在地底也仍然能够听见。
蝙蝠侠以极限速度冲向自己的战机，眼看着那一抹蓝红色迅速升空。
“克拉克！！！”
黑色的战机拔地而起，垂直上升，速度在几分钟内达到极限，冲天而去。布鲁斯咬紧牙关握紧摇杆：“克拉克！！！”
超人宛如一枚炮弹，发射之后头也不回。
蝙蝠战机再次喷射出耀眼的火光，追逐着冲向外太空的超人。距离始终无法拉近，而无限拔高的高度所产生的大气压强让蝙蝠战机抖动不停，舱内警报滴滴作响。
克拉克回头，透过隐隐有些裂纹的玻璃舱看见Alpha目眦欲裂的模样，犹豫再三，放缓了一些速度。但仍站在蝙蝠战机之外。
“回去吧布鲁斯！”他喊道，“你的战机飞不了那么远！你会死的！”
蝙蝠侠气急攻心，咆哮声如雷：“I DON'T CARE！！！”一双眼睛在护目镜下充血通红。
克拉克握紧拳头，看清布鲁斯脸上那种自己都没察觉的惶恐时心下大颤。
“B……”
克拉克喃喃着，转头看见满天血染的红色，眉目间的彷惶忽然一扫而空，周身力场霎时一变，明亮的白光自身上燃起，仿佛烟火冲出炮筒，以光速冲了出去，而音速远远被抛在身后。直到那光芒以难以被辨别的速度升天，地上的人才得以听见最初那一声音爆。
紧接着，便是满天金色的烟火。
“克拉克——！！！”
布鲁斯的声音彻底被淹没在耀眼的光芒之中。
那一瞬间，天地寂静，大火燎原，阴霾的红被吞噬涅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
……
……
结束了吗？
戴安娜站在实验楼顶眺望天空金色的异象。异世界的蝙蝠侠蹲在地上关闭母盒，从始至终没有抬头。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爆炸的中心仿佛天被捅了个窟窿，火焰伴随着巨石冲破大气层汹涌而来。
蝙蝠战机的翅膀不慎在冲击中燃起了火，氧气被抽空，玻璃舱打开，万丈高空凌厉的冷风嗖嗖吹刮。布鲁斯被吹得面色青紫，手指在弹射的按钮上一晃而过，却又猛地一顿，定睛一看。
那满天坠下的火焰之中……
布鲁斯猛地解开披风，弹出救护舱，纵身一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克拉克！
tbc.
第75章 Chapter 75
漫天大火。
布鲁斯在空中极速旋转，世界在眼前颠倒，缺氧，红的绿的蓝的颜色混搭融合，头昏脑胀。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克拉克还在坠落，包裹着燃尽的火焰，红披风猎猎作响。布鲁斯知道现在的超人只是个凡人了……爆炸的太阳耀斑消耗了所有得之不易的能量，特殊的制服保护了他的安全，但他的灵魂赤身裸体，徜徉在无边的天空中，飞翔——坠落。
蝙蝠侠抓住了一只手，然后是一条胳膊。最后，他抱住了超人。
克拉克陷入了昏迷，他紧闭着眼睛，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发丝舞动，四肢纤长自然下垂，披风像翅膀一样在身后铺展，风流是它的骨架。夕阳的余光从人的舒展的眉骨点过，擦亮在张扬的翅尖……
布鲁斯紧紧拥抱着克拉克，颤抖的指尖抚过男孩净白的脸颊……耳畔暂时是没有声音的，剧烈的声波震伤了耳膜，布鲁斯的世界是空荡的、寂静的。
——但并不孤单。
今晚是平安夜。
几个星期前，他们还计划着一起回韦恩大宅过圣诞节……
他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这个。克拉克安详宁静的面容唤起了布鲁斯心底深处某个不知名角落里的仿徨。他以为他已经将这一部分恐惧和罪恶杀死了，连带着他的人性一起，扼杀在了德克萨斯州那一晚无言的苍白之中。那一晚他失去了一切，幕天白雪掩盖了重重血迹，他的克拉克，他的孩子……他的、他的……杰森……
布鲁斯无法接受这一切。他曾经的孩子意外存活，却与他反目成仇，与人合谋，戕害他的Omega和未出世的孩子……
而这一切悲剧的源头，都是因为他！是他亲手铸就了这一切，写就了重重叠叠的血债，无法被偿还，也无力去改变……他的人生，从最初枪声响起的时候，就注定了孤独……
冰凉的触感点在布鲁斯的眼角，他睁开眼睛，对上克拉克半睁半闭的双眸。那双涣散的眼睛中，蓝色虹膜上的人影像是圣水泉中的倒影一般波光粼粼。
——若世上真有长生不老泉，那一定是你的眼睛。
布鲁斯死去了，又从中活过来。他猛烈的颤抖，哽咽，嘴角紧紧抿起，用力扣紧克拉克的腰肢，搂在怀中。弹开的降落伞极大面的囊括了空气，带来巨大的浮力让布鲁斯能够抱着克拉克缓缓下坠。他不知道如果他没有跟上克拉克、如果他没有接住他，这一切又会变成什么样……
没了超能力的超人会从天空中掉下来，在披风的保护下穿过大气层，坠落在田野里、深海中、城市间，摔得粉身碎骨，脑浆迸裂。
克拉克闭上眼睛，靠在男人怀里微微翘起嘴角，低声喃呢：“你接住我了……”
布鲁斯缓慢又沉重的呼吸尽在耳边。
克拉克微昂起脸，问：“现在，你可以吻我一下吗？”
空气是寂静的，双唇之间的气流是冰冷的。克拉克没有睁开眼，而有好一阵子，他的双唇都是暴露在空气里的。
克拉克能感觉到夕阳余晖的温度，披风在渐渐柔和下来的风里柔软的飘动。他等到了超能力复苏的现在，等到了重新穿上制服的时刻，等到了再次与蝙蝠侠并肩的机会，但——
嘴唇上的重量突如其来。克拉克怔在原地，睁开眼来，酸涩的眼眶带着将将泛起的苦涩的涟漪，正对上布鲁斯不知什么时候揭去头甲后深沉的双眼。Alpha浅蓝的眸子在光照下带着钢筋水泥般坚硬的灰色，那里面清楚的映照着克拉克失语茫然的模样。
布鲁斯深深吸气，嘴唇仍然紧贴着克拉克的。他的耳朵里是成片的蜂鸣，克拉克的声音被阻隔在外，布鲁斯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但……他猛地将克拉克按倒在地，舌苔卷进Omega的唇齿，不管不顾地含吮那张粉嫩的嘴唇。
他知道当他放弃一切之后，不应该再从光明之中奢求什么，但——克拉克差点死去。布鲁斯不可遏制的颤抖，仿佛几分钟前剧烈的太阳耀斑仍旧在心头爆炸，牵一发而动全身，那道金色光芒点亮了世界，却在一瞬间几乎夺走他的整个世界。蝙蝠侠曾经绝望到死去了一次，在那个雪夜；也在那一晚复生，怀抱着绝望的希望降临。克拉克是深埋在心底的最后一份思念，他的心跳，即是蝙蝠侠的心跳。从那一晚过后，不论克拉克远在天边，还是近在眼前，都是蝙蝠最后的灵魂。布鲁斯从来没有说过，他将克拉克爱进了血骨里。
他从来没有说过——“只要你活着，我就活着。”
克拉克呆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布鲁斯额头贴着他的额头，嘴唇微动，声音嘶哑。
“我利用你……克拉克。”灼热的气流在空气中喷吐，布鲁斯用尽全力的呼吸，“小丑的病毒让我无法忽视、无法扼制的渴望你，它放大了我想要的一切……我利用你、无法自拔的沉沦、爱你……同时，它也让我绝望到尘埃里……”
“我看到杰森，他还活着，就像你曾经告诉我的一样……他活着，饱受折磨、痛苦……我、我——我失去了他，也失去了你，失去了我们的孩子……”他咬紧嘴角，微微抽搐，仍然无法接受，“杰森谋害了你……”
克拉克拥抱着颤抖的Alpha，心头的刺痛仿佛银针在裸露的柔软上穿刺。
“我不是放弃你，克拉克。”布鲁斯低下头，声音自责，“我……”
克拉克双手抱住Alpha的肩背，低声安抚：“我知道……我知道。”
你不是放弃了我，你是放弃了你自己。克拉克微微闭眼，心疼不已。而我……我永远不会放弃你。
湿漉的亲吻贴在克拉克眼角。克拉克睁开眼，和布鲁斯对视。那双苍蓝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亮，布鲁斯轻轻抚摸克拉克微卷的额发，耳中的世界沉默下来。他知道他早已摆脱了小丑病毒的影响，而残留的情感却永不会因为病毒的消灭而褪色，因为那就是……那就是——
“那就是我的心声。”布鲁斯喃喃说，“当我眼见着你第一次在洞底飞起时，光明便飞进了黑暗里，你…就飞进了我的心里。”
克拉克眨眨眼，眼角湿润，泪水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他抱住布鲁斯的后脑，激动的和布鲁斯拥吻。
他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从那寒冷的一天开始，他们都等得太久了。熟悉的Alpha气息包裹全身，克拉克仿佛窒息的鱼一样大口呼吸，却全然是愉悦的、痛快的、渴求的！
布鲁斯尝遍了他的脸颊，舔舐那咸湿的泪水，将一切的苦痛都咽下去、吐出来，一切的悲伤彼此述说，将爱从心窝里掏出来，热乎乎、血淋淋地捧到手边。
「耶稣基督降世，为要拯救罪人。」
这是他的爱人，他的天神，他的克拉克。
他们脸颊贴着脸颊，皮肉间的潮湿便不知道是谁的泪水了。
布鲁斯紧紧拥抱着他，皮肉相贴，声音嘶哑：“……克拉克。”
黑色的甲胄和蓝色的制服散落一地，红色的披风摊开铺成在地上，像雍容的丝绒地毯。滚过的草地弥散出原始的土腥味，树林静悄悄的，光明落下了，月亮就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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