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当可以过得快乐的。”
到此为止吧!
真是够了!
“可要是没有你,我估计半年前就已经死在医院的手术台上了。”蒲千阳抓起祝云宵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那里有一颗心脏正在跳动。
作为使用了3D支架的首位病患,理论上他身体里的支架现在应该已经随着血液的涌动分崩离析,什么都没留下。
可是,真的什么都没留下吗?
“死于我身上没有携带身份证件。”
他的手指交错地插在了祝云宵的指缝之间。
“死于调不来血。”
“死于过于保守的手术方案。”
“死于一次呼吸机的人为宕机。”
蒲千阳所说的这些,这个时间线里的祝云宵当然是不知道的。
他其实也不应该说的。
但他已经克制不住自己了。
在让自己活下去的无数个循环里,每一个循环都是从自己主动为坐在自己后座的祝云宵解围开始,然后再去寻找各种信息,去试探那些可能会让自己多活一分钟的契机。
“所以有关这一点,我们现在就算扯平了。”
有关这一点?
祝云宵注意到了这个关键词。
那还有什么?
蒲千阳没有直接解释,反而将祝云宵手上的手机界面重新点亮划到了一出空白的页面。
然后单击了一处没有显示任何app的图标的空位。
下一秒,祝云宵的手机就切换到了一个跟现如今绝大多数软解设计有些脱节的界面上。
十年前的蒲千阳看着这略显简陋的界面,小脖一梗。
“能用就行。”他说。
十年后的蒲千阳,瞧着自己当年做出来的简陋界面,略带得意地一笑。
“虽然用户基数是小了点,只有两个。但不仅能用,甚至十年来一次bug都没出过呢,这简直是对一个前程序员的最高赞赏了。”
待到加载页面消失之后,展现在祝云宵面前的是一份页数长达几百页的“聊天记录”
“说实话,我回去一调取记录,你还真是发了不少消息啊。”
“为了给每一段对话编写相应的回复,我这几天基本上都没怎么睡觉。”
“只可惜两年前你的手机被你给那位小淑女当了陪葬,也就没有后边的消息了。”
“不过,谢谢你在这里对一个一直都没有任何音讯的我这么坦诚。”
“所以现在,轮到我实现你的愿望了。”
“十年我欠你的,我要在接下来的这八个小时里,一并补齐。”
“做好准备了吗?”
第268章 火柴人和玳瑁猫
祝云宵到香城的第一年:
“既然你拿着汤彦的信物,那你要不要试着去找找他曾经的朋友?”
“童佐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他如果不想见你,就会直接说不见你,而不是两面三刀阴奉阳违。”
火柴人:【开赌场的、开妓院的、走黑货的,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火柴人:【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你选谁?】
祝云宵到香城的第二年:
郑执毅上任香城北区,因推动环保政策并试图落实职工权利保障法案而被发布了悬赏。
恰逢祝云宵被指派来北区当间谍,从内部扰乱该地通过赌场洗钱的节奏。
暴雨夜,祝云宵以命为赌注救走了郑执毅。
随后,香城北区资金链断流并发生了员工的大力反抗。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所有的私人黑矿都被政府统一收到了一家公立企业下。
火柴人:【如果你在的话,会不会有更好的方法。会不会不用有这么多人牺牲。】
祝云宵到香城的第三年:
“录取通知书?咿,真系好犀利,我们这里出了个大学生啊!”
“医学院?了不得了不得。”
火柴人:【迟你两年上学,之后可能要叫你学长了。】
祝云宵到香城的第四年:
“童先生,您让我办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请您依照我们之前的约定带我去见老爷子。”
“汤彦有话,要我一定亲自转达,”
“除夕宴,好多年没去了。云宵,隆儿,都跟我去见见旧人吧。”
火柴人:【汤彦算是正式回归了香城。你那边还好吗?希望你一切顺利,岁岁平安。】
祝云宵到香城的第五年:
“云宵,从今天开始,中央赌场连带着它下边的地下钱庄,就都归你管辖了。。”汤彦将一双白色的手套推到了祝云宵面前,“不要辜负大家对你的期待啊。”
“也不要辜负他。”
火柴人:【从今天开始,我就是第十二代白手套了。】
火柴人:【听说历代白手套都没什么好结局,我想,我也会一样吧。】
火柴人:【不过我比他们还是要好上一点,至少我保护了你。】
祝云宵到香城的第六年:
香城地上地下似乎有了这样一个共识:这新一代的白手套业务能力很强。
关键是他还很有分寸,能跟所有的势力保持着一个恰当的交往距离。
金钱、性、权力都没法打动他,整个人淡漠到好像没有任何个人需求一样。
久而久之就传出了“万万中渣丰,粘黑不惹红”这么一句话。
火柴人:【今年我见了很多的人,他们告诉了我很多的故事。】
火柴人:【吴芸是第二代白手套,因为生我时元气大伤没办法再担任这个位置而不得不退下。】
火柴人:【祝潇是第四代白手套,一夜之间人间蒸发。】
火柴人:【这是诅咒吗?】
火柴人:【我只希望,在我迎来属于我的那个结局之前,还能再见到你。】
火柴人:【算了,还是不见得好。】
祝云宵到香城的第七年:
火柴人:【我好像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了。】
火柴人:【我在帮一些人,又在害一些人。】
火柴人:【有些人是该死,但是下一个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又未必比这个人好到什么地方去。】
火柴人:【千阳,我要怎么办?】
祝云宵到香城的第八年:
“越界了吧,白手套。你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吗?”
“你就应该像个吉祥物一样,待在那城中央的高塔里。把你那生而多余的同理心放在那些大人物身上。”
祝云宵扫了一眼身后的李月琴,“等到您能坐到我对面的时候再教育我也来得及。”
或许是他的行为激怒了对方,次日他捡回来的那只半放养的玳瑁猫被一刀割断了喉咙,扔在了中央赌场的赌一楼桌正中央。
被众人围在中央的祝云宵面不改色,只是轻轻抚摸过小淑女已经僵硬的皮毛,随后亲自带人将那人的家抄了个干净。
整个香城都没人敢替那人求情。
能让白手套盛怒至此,也算是一种本事。
等事了之后,他为小淑女立了一方小小的墓碑。
就立在了那片坟地里。
既然它是因为这片土地而死的,那它自然有权利葬在这里。
在合拢小淑女的棺材前,祝云宵把已经在械斗中被击中彻底报废的手机用塑料袋包了起来放在了它的旁边。
一铲土。
【香城应该换一番天地了。】
两铲土。
【无论之后是什么样的,总比现在这样好。】
三铲土。
【只有我能做到,也只有我会去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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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云宵以为这两年他主动将自己的时间塞得满满当当,这样就足以让他忘记自己旧手机中唯一的一个可以安心倾诉的角落。
只有得到过的失去才会让人痛心,所以干脆就假装它从未存在过。
这样自己就没了那面还能照出自己原本模样的镜子,自己就可以当好一个白手套,也可以在暗中埋下那些足以让诸多大人物倒台的隐患。
可在看到自己打下的那些文字的时候,记忆依然如潮水般涌了起来。
原来,自己一开始是这般模样。
原来,自己的出发点,原本没有那般复杂。
然而与他记忆中不同的是,如今在他发送过的信息的下方,多出来了一条到数十条不等的回复。
类似于今日保场谈判之类的大事会回,类似于日常衣食住行的小事也会回。
一来一回的对话,就好像在演示着两个同居一室的人在最日常不过的对话一样。
就像当年一样。
火柴人:【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你选谁?】
玳瑁猫:【我觉得去找童佐听起来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玳瑁猫:【一来,他是老爷子早年发迹时就跟在他身边的元老,你跟他搞好关系大概就会有机会能够去面见他老人家。】
玳瑁猫:【二来,他早有意愿脱离这摊泥潭,守着赌场其实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
火柴人:【为什么这边的老板都喜欢喝茶,还是浓茶。不喝没法坐下聊事情,喝了晚上我总是睡不着觉。】
玳瑁猫:【要是睡不着觉可以起来学习,或者把这段时间用来想我。】
玳瑁猫:【我还有一计,你下次自己带壶上门,那种可以左边出一种液体,右边出一种液体的壶。这样他们喝浓茶,你可以喝自己准备的东方树叶。】
玳瑁猫:【哦,香城那边可能没有东方树叶,不二家的应该也可以。这个总归是会有的。】
*
火柴人:【如果你在的话,会不会有更好的方法。会不会不用有这么多人牺牲。】
玳瑁猫:【不见得。无数的历史都告诉我们,新旧政权的交替总是需要流血的,一座矿山,一片土地,一个国家,都一样的,程度大小而已。】
玳瑁猫:【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无论是面子上还是里子上都仁至义尽,不要有太多压力。遇到问题要多责备别人。】
*
火柴人:【迟你两年上学,之后要是再遇见,就要叫你学长了。】
玳瑁猫:【叫大点声!听不见!】
玳瑁猫:【白天看场抓千,晚上学习看书,还考上了香城大学。听起来就像是那些小说里边的龙傲天啊。果然,后排靠窗,王的故乡。】
*
火柴人:【今天我捡到了一只猫。长得跟你很像。】
玳瑁猫:【什么叫长得跟我很像?是长得跟我的头像很像吧?!它那么妩媚,我可自愧弗如。】
火柴人:【它有点怕我,总是窝在床下边不出来。】
玳瑁猫:【猫咪这种生物是这样的。你得给它点时间适应。】
火柴人:【今天早上起来,卫生间的手纸全都给它报废了,沙发上也出现了不少抓痕。】
玳瑁猫:【猫好人坏。遇到问题要多反思自己。】
*
火柴人:【只有我能做到,也只有我会去这么做。】
玳瑁猫:【这话说的,你先准备着等我一下,很快就来。】
这段对话过后,长达数百页的聊天记录也来到了尽头。
玳瑁猫本尊轻咳了一声:“解释一下,这里的很快是个副词,就像古汉语中的三并不代表三,而是指代了很多很多一样。”
不然自己这很快就来的用时实在是“太快了”。
“不过接下来的剧情发展,确实会很快。”
蒲千阳站起身,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把钥匙。
按下那钥匙最上方的按键后,离两人不远的一处停车场里响起了一阵引擎启动的轰鸣。
蒲千阳拉着祝云宵顺着那边亮起的两道走去,原本隐藏在一众车辆之间的摩托便在两人的视野中显露了出来,上边还挂着两个款式一致的头盔。
“上车,一起去兜个风。”蒲千阳主动跨坐在了车身上,将另一个头盔抛到了祝云宵怀里,“这次坐骑的性能比较强,抱紧点。”
第269章 厉害厉害,全中
今年的除夕之夜必然会在之后的数十年的时间里被各路心有余悸的人口口相传。
直到故事的两个主角双双故去不在人世。
直到这个故事从所谓的经历变成传说最后被所有人忘记。
不过这都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而对于尚且年轻的两位主角来说,今晚的故事才刚刚进入主题。
“今晚我们的目标分别是……”蒲千阳调整好自己的头盔,又侧过身去检查祝云宵头盔的佩戴情况。
然而不等他说完,祝云宵就接过了他的话。
“目标一共五个人,分别是……”祝云宵抬头配合蒲千阳的动作,将自己的头盔的紧固扣亮给对方看。
依着顺序将人头一次点过去后,他浅笑地看着对方。
蒲千阳也非常配合地双手鼓掌,“厉害厉害,全中。”
“你以为我真的是那种被关在高塔上的不谙世事的童话主角吗?”祝云宵抬眼看了一下远处除夕夜也亮着灯的中央赌场,“更何况你这段时间都快把我这些年的布局全给掏干净了不是?”
“不敢不敢,我哪敢扒您啊。应该说是心有灵犀。”蒲千阳将祝云宵下颌处的紧固扣收紧到合适为止,然后在祝云宵的头盔上背手敲了两下,“不过别人笔下的童话主角都有个什么神灯啊仙女教母啊王公贵族啊来帮他摆脱困境,我身后的这位不仅得自救还要自己布局。高下立判。”
将油门扭转,两个人身下的摩托缓缓加速。
它在蒲千阳的掌舵下,如一条隐匿在草丛中的蛇一般朝着第一个目标所在的方向游走过去。
或许是这代白手套的形象过于淡薄无害而且很会主动避嫌,使得有不少人在中央赌场十六楼进行交易的时候就非常轻易地将那些足以葬送自己身家性命的消息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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