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的房子大多是土灰的墙土灰的瓦,青苔填满了皲裂的缝隙,小草穿破湿润的土地。
香樟树的树枝茂密着向上生长,一片绿荫洒下,风吹过带来丝丝夏意,仿佛能听到蝉鸣已经开始膨胀。
好久好久,洛译没感受过这样疏离的热闹了。
陈闻再一次凑了过来,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看着窗外的人间。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坐公交吗?”陈闻悄声问。
“……为什么?”洛译稍稍偏头递话。
曾经,洛译觉得,陈闻是个行事谨慎且非常有心机的人,总是选择出租车或公共交通,是为了避免被人跟踪或调查。他没觉得好也没觉得不好,只当是陈闻个人选择,他无权干涉。
可是……原来不是这样吗?
陈闻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窗外,公交车的大块玻璃,就像个取景器,一帧一帧都是一副城市的画。
他说:“我只是喜欢看到这些陌生人,每一天都是不一样的。看他们开心难过,悠闲还是着急,然后想象他们会有怎样的一天。这能让我感觉到生命的活力。”同时,他看向洛译,“每天坐在骨灰盒一样的车里是无法感受到这些的。白色的线红色的灯,一条一条都框柱了你的眼睛。”
洛译很是诧异,陈闻居然这样直白。
原因不复杂,仅此而已。
到了市局,缉毒队的队长把洛译喊走了。昨天洛译找过他们,打算来个联合行动——去药厂盘库存。这种苦力活怎么能让刑侦队独自承担,好兄弟有福同享啊!
办公室里,李宣嘎嘣嘎嘣在吃一块威化。
顾晓晨凑过来八卦:“缉毒队的那个,是不是对老大有意思啊?”
李宣奇怪:“你怎么比我还腐眼看人基呢?”
顾晓晨替她拆开下一袋威化,恭恭敬敬跟公公伺候太后似的,递过去:“到底有没有。”
李宣狐疑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陈闻:“那是洛译的学长,按辈分,就是我学长的学长,人家是弯是直我都不了解啊,差太多辈噻。但是——”她见陈闻打开笔记本电脑,似乎不关心她在说什么,还刻意清了清嗓子,“洛译对他应该是没兴趣的。”
顾晓晨哇塞了一下:“真的假的?为什么,他不是还挺帅的吗?”
李宣道:“要不说你入门不深呢,我告诉你……他俩撞号,必不可能。”
顾晓晨还没琢磨明白撞号是什么意思,陈闻倒是不自然地起身,看向他们。然后在他俩做贼心虚的眼神里,问:“我打算点杯星爸爸,你们要喝什么?”
李宣说:“榛果拿铁。”
顾晓晨接着补了句冰美式。
陈闻点好单,重返他们身边,手机在他指尖轻转,然后一双狐狸眼睛盯着他俩。
完了,被两杯咖啡收买的自由主义灵魂,要被迫向万恶的资本家低头了。
“缉毒队队长?”陈闻问。
“商宇,年龄35,身高188,体重83。手机号……警号……”李宣嘴皮子一碰,快速爆出一串数字,“单身,未婚,局里除洛译之外,优秀的金龟龟!但他之前交过女朋友,而且一看就是猛一,绝对和老大没有关系!”
陈闻皮笑肉不笑:“你怎么知道洛译也是呢?”
李宣诧异:“啊?难道……他不是吗?”同时还打量了陈闻一眼,有一种意味深长的未尽之意。
陈闻的手撑在桌面上,只是随意的一站,挑眉问:“你觉得呢。”
李宣舔了舔嘴唇,甭管是不是,陈闻都太帅了。啧,好好的帅哥弯了,真是异性恋的损失。
还在八卦着,门外有洛译的声音传来。
不止洛译,还有他的商宇学长。叫这么文艺的名字,一看是个猛汉,真是反差感满满。要是在电视剧里,搞不好得是个男一男二。
“你确定那药能提吗?”洛译还在问。
“去带点回来不就不知道了!”商宇很是阳光朝气,当然比洛译还差点。“我先过去了,你看着带几个人来帮忙,别老想嚯嚯我,你都欠我多少顿酒了!”
“行行行,这次一定!”
洛译笑着送走了商宇,然后一转身,对上三双犀利的目光。
顾晓晨眼里写满的八卦,李宣眼里写满了看好戏,陈闻……什么也没有。
洛译尴尬地咳了两声:“没说我坏话吧。”
顾晓晨道:“怎么可能呢!老大,你和商队说什么呢,那么高兴。”
洛译道:“没什么,我就是让他带人去盘药厂库存,看看那天晚上黄兴投了多少。还有一个就是,他们制毒的地方到底在哪。要是能找到,就由不得黄兴抵赖了。”
陈闻微微一笑,心想,这才是洛译。
洛译让顾晓晨带两个人过去,他就不去了,今天打算留下来会会黄兴,还有老张那边有点进度,要过去看看嘉澜酒店的扫尾工作。
没想到一行人刚开始行动,就被楼下大厅的动静打断。
洛译和陈闻还有李宣快速下楼,只见一个男人撒泼似的在闹,被他抓来的还有两个穿着西装制服——一看就是销售——愁眉苦脸的人,瞬间吵成了菜市场。
“李庆国?!”洛译看清来人,正是牛梅的老公。
李庆国抓着其中一个销售,大喊:“洛队长,你可得给我主持公道啊!牛梅她就不是自杀死的,她是被人害的!凭什么不给我们钱?我花那么多钱买保险,全都打水漂了!?”
销售苦恼道:“这位先生,我们肯定不会拖保险费的,但是你也别着急啊,你要索赔你得拿出证明啊。”
李庆国哭喊:“我还要怎么证明!天呐,我还能怎么证明!洛队长!”
感觉李庆国来是汹汹,手上拿着的是保险单子,还有一瓶水。他赶紧挡在陈闻身前,双手打算拦住:“大哥!大哥你先别激动!牛梅的案子还在调查,有结果我们一定会立刻通知你——和保险公司。”
李庆国显然不满意:“都几天了!牛梅牛梅!她死的那么冤枉,你们为什么不查!你们为什么不快点查清楚!!啊!”
场面一度难控制,李庆国手中的水,猛地泼向洛译,但却被陈闻挡住了。
洛译皱了皱眉……等等,这好像并不是一件坏事。
洛译吼了一嗓子,然后赶紧让人拉开这三个撒泼的,先分开待到不同的接待室询问情况。然后他转身看陈闻,已经湿透了半个身子。他说:“去休息室换件干净衣服吧。”
李宣嗅了嗅:“不对,这不是矿泉水,是柠檬水。”
洛译与李宣对了个眼神:“洗个澡就好!”
本来,洛译就有计划在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搞一下陈闻,然后制造洗澡的时间,给李宣搞定对方的手机。李庆国这一闹,更是顺理成章。
洛译拿到了陈闻的手机,立马交给李宣。
但他似乎低估陈闻的速度,他怎么总觉得这些精致的公子哥洗澡都很慢呢?这还不到十分钟,就听见浴室里的流水声渐弱。不行,不行……洛译一咬牙,把上衣脱了,走进浴室。
第090章
陈闻脱掉衬衫,浑身都被柠檬雪碧弄的黏糊糊湿哒哒。洛译在一旁给他找衣服。他经常在市局过夜,反正没成家,在哪睡都一样。
洛译把衣服给他:“这件我买来没穿过几次,很干净。”
陈闻接过:“我没嫌弃。”
洛译给他的T恤是白色基础款,看惯了黑色版陈闻,他其实是有私心的。
陈闻从裤兜里拿出手机和几枚硬币,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干脆地把裤子脱了。洛译不自觉地垂眼往下瞥了瞥,抿了抿唇,然后不动声色地想背过身去。
陈闻有些暧昧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将脱下的衣服都堆在桌上,然后说:“其实也不用洗澡那么麻烦吧,隔着衣服也没湿多少。”
洛译一眼瞪了回来:“怎么没湿多少呢,你看看你这裤子都能拧出水了。”
说着还真拧起裤头,被陈闻着急地一把按住手。陈闻心疼道:“别别别,这裤子不能这样弄。”
洛译毫无威胁地威胁道:“那你快去洗。”
陈闻收回手,拜托洛译去找个袋子,把他的衣服装起来,然后才转身进浴室。
一进去,洛译立马拿起手机,跑出休息室,楼梯口李宣在等他。
洛译叮嘱道:“20分钟!不管成不成功,一定要回来。”
李宣拍胸脯保证道:“放心!等我!”
然后洛译回到休息室,找了个塑料袋,装好了衣服。
他来回在屋内踱步,盯着墙壁上的时钟,是既恨时间走得太慢,又恨时间走得太快。煎熬了快十分钟,他听到浴室里的水声居然渐渐弱了下来,感觉陈闻好像已经洗完了!
当即力断,他脱掉衣服裤子,走向浴室。
本来还打算敲门,可是当他只是伸手试了试,发现门居然没锁。
想起刚刚陈闻的表情,也许自己并没有会错意。他便推开了门,里面的水声也随即停止。
陈闻赤脚站在水光泛滥的瓷砖上,有些失措,还有些惊讶:“……你。”
洛译的眼神快速在他身上扫了一眼,然后扑了上去,将人压在墙上。墙上都是水渍,幸好江城夏天热得早,并没有透心凉的刺激一下。
洛译低着头,与他挨近,一只手搂着他的腰,一只手摸到一旁的开关,热水又如雨水般倾盆而下。
水滴滴答答地在地面砸起小花,像此刻难以掩饰的心跳,燥热的温度在他们之间升腾。很快,雾气就填满了整个浴室,洛译凑近,吻住了陈闻的唇。
缠绵片刻,唇分,陈闻有些错愕,一激动直接脱口是英文:“What's that for?”
洛译没听懂。
陈闻说了句sorry,然后转换语言:“你在做什么?”
洛译挺了挺腰,那动作也将陈闻重新压回墙上怼着。他饶有意味的暗示:“你觉得我在做什么?”
陈闻轻笑,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脸:“我以为现在是上班时间。李庆国……”他的手往下摸到了对方的脖颈,“还有两个卖保险的……”随着距离拉近,声音却越来越绵软,“还有黄兴……你,不工作了吗?”他的手已到达无人之境,随着滚烫的水流,触电一般,开出闪亮的电花。
洛译低头咬住他的耳垂,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侵犯的念头,在他耳边恶魔般低语:“Fuck them.”
陈闻噗嗤一下笑了。
洛译问:“我学的好吗?”
陈闻捧着他的脸,亲了上去:“Fuck me.”
办公室里,李宣根据洛译提供的密码,发现不能打开手机!
她着急火燎打电话过去:“密码不对啊!!”
洛译愣了:“我明明看到他解锁用的是4个0啊!?”
李宣无语道:“小陈总的智商能设4个0吗,你被骗了!要不还是算了?”
洛译道:“不行,都到这了,哪能说算就算!你想办法破解,我这能拖着。”
李宣欲哭无泪:“啊?你怎么拖?”
洛译挂断电话,正好听到浴室里的水声停止,他把心一横,往浴室走去。
当然,李宣是想不到洛译做了多大的“牺牲”去拖延智商高超的小陈总,哦,当然现在可能得是高/潮中的小陈总了……总之她花了一点时间解开手机。
这手机和之前那个备用机不一样,倒不如说这更像个备用机。
上次追踪关志兴,陈闻留了个手机给他们,李宣偶然间看过,里面装了各种社交软件。但这支手机里很干净,桌面上只有几个文件夹。
李宣把黑科技藏在陈闻收系统应用的文件夹的第三页,正常人就是不想看杂乱的系统应用才收起来,所以肯定不会翻到后面的。神不知鬼不觉,她对自己的手法很满意。
一看时间,居然快半个小时了。
她赶紧跑到休息室,害怕陈闻已经发现,她还在门口假装徘徊了一下,听了一下动静——没有什么动静,她才推门进去,把手机放到桌上。
洛译和陈闻满头大汗,或者是淋下来的水。
他喘着气,将手中的套打了个结。陈闻关掉了水龙头,拿毛巾擦着身体。
洛译瞥了他一眼,先他一步走出去。以防万一如果李宣没搞好,他就能先声夺人在外面再搞一次,转移陈闻的注意力——但还好,手机已经在桌上了。
他抽出两张纸巾,裹起手中的套,才丢到垃圾桶里。
陈闻跟在他身后,有些疑惑。
洛译解释:“这休息室还有别人呢。”
陈闻似是嘲笑了一声,没有说话。接着走到桌旁,穿上干净的衣服,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洛译拿起一条干毛巾,边拿边紧盯着陈闻看手机的动作……心里忐忑着,应该不能发现吧?李宣可是很厉害的技术宅,要不是市局限制了她,她起码得是国家级的程序员!
他将毛巾怼到陈闻脑袋上,替对方擦头发,却没想到陈闻挣脱了。
陈闻已经穿好了衣服,白色的T恤让他看上去年轻好几岁,一下就变得幼龄起来,像个学生。但是那张脸上已经没有刚刚在浴室里的诱/惑了,取而代之是冷漠。一切如陈闻的规矩那样,你爽了我也爽了,仅此而已。
陈闻收起手机,很快离开了休息室。
再回到办公楼里,陈闻已经在调解李庆国和两个保险推销员间的矛盾了。
李宣见他回来,总算松了口气:“没发现吧?”
洛译道:“暂时没有。”
李宣摇摇头:“程序我发你手机了,你需要监听的时候,找个耳机戴上,点开就可以。”
洛译呆呆地站在门外,看着陈闻的侧影,那副漫不经心说话的模样,刚刚的一切,在对方心里就一点痕迹也没留吗?时下有句非主流的话,得到就是失去的开始。他和陈闻还能有下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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