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大惊失色:“他怎么?!他居然大摇大摆地在厂子查案,这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我……我得赶紧想个办法把他赶出去。”
王德福喝止:“怕什么!我又不是关志兴那种龟孙儿,随便被个小年轻就搞进去了,听说前两天才出来,灰头土脸的不敢见人。”他冷笑道,“陈家的小辈不足为虑,我比较关心的是陈家在打什么算盘。”
秘书一脸了然:“最怕鬼复仇的恐怕就是陈家了吧。”
王德福哈哈大笑:“当年被他们抢先占了稻田景区,以至于王家这么多年只能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吃灰,现在就该让那只鬼,好好吓吓他们。”
天台。
“洛译!”陈闻喊了一声。
原本他们分开查看天台上的痕迹,比如地面上积灰,会留下人走过的痕迹。亦或者天台边缘是粗糙的水泥,会有衣料残留,但这些都没有。
直到陈闻喊了他一声,他快速朝对方靠近。
陈闻指了指天台正中间水泥筑起的蓄水池,有一个生锈的铁梯钉在墙面上。铁梯的最高一节处,有被绳子磨损的痕迹。痕迹很新,应该才留下没几天。
洛译伸手一抓,直接攀着梯子而上。
在蓄水池又脏又黑的表面,洛译发现了一捆麻绳。他双脚站在铁梯上,悬着半个身子,看得陈闻有些害怕。
不过洛译全神贯注,完全没注意。他拿麻绳对比了一下痕迹,确认这捆绳子就是绑在铁梯上的。可是……这很奇怪,因为他们想不到是什么用处。
洛译纵身一跃,跳了下来,有些没踩稳,陈闻急忙过去扶,然后被洛译抓住手,得意地朝对方笑。原来是故意的。
陈闻一把甩开他。
洛译尴尬道:“这梯子很稳啊,不用担心嘛。”
陈闻:“……谁担心你了。”
洛译对这种口非心是很受用,忍不住弯起嘴角笑,虽然说的全是严肃的话题:“你怎么看?这个东西出现在这,不会是巧合吧。”
陈闻抬头看着麻绳绑着铁梯的位置,又看了看四周,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机关?还是延时装置?他说着自己的想法:“如果凶手是杀了牛梅然后抛尸,用这样的装置做延时,那牛梅应该很早就死了——可显然不成立,药厂晚上就没什么人,他不需要在众目睽睽下伪造不在场证明。”
洛译很快就理解了陈闻的意思。
假设牛梅是被凶手先杀再抛下楼伪造自杀,那就尽管那么做就行了——案发时间是深夜,并且监控都已经被剪辑了,没有更多证据可以直接指证凶手。
如果非要把麻绳装置和牛梅一案绑在一起,只能是延时,牛梅的尸体先藏在蓄水池上面用麻绳固定,然后时间一到,顺着麻绳从蓄水池往护栏边缘滑下,最后坠落。
不合理,无论是时间还是动机都不合理。
凶手如果没有力气抛尸,天台的护栏还是很高的,那她需要借助外力比如说麻绳来做个杠杆,倒是有可行性。
洛译和陈闻似乎都想到了这一点,两人往牛梅坠楼的地方看去,却发现护栏边缘没有与麻绳相匹配的磨损痕迹。
陈闻说:“是用刀割断的。”他拿着麻绳的一头,然后洛译拿着另一头,打算复原这个装置,却发现怎么也和不对,麻绳断裂的地方,比蓄水池到护栏的距离要远很多。
在他们不得其解的时候,王德福的秘书上到天台,请他们下去喝茶。
说是请,简直就像是催,这种态度,倒更让洛译觉得,这天台真有些什么——虽然它光秃秃的根本没有什么,但他总会想明白其中的曲折的。
厂长办公室里,王德福很客气地招呼他们坐,还慰问了一下陈闻的爷爷。
王德福笑眯眯地说:“洛警官啊,牛梅的案子,还请你尽快查明真相,不然我这厂子的生意很受影响啊。”
洛译也不是第一次被毫不客气的催结案了,他才不管:“是啊,我也很想赶快查明真相,可这也得你们配合啊。”
王德福道:“配合!洛警官想要什么,我都配合!”
这话里有话的玄机,洛译真是想听不懂都难。他道:“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为无辜枉死的人求一个公道,王厂长,你说呢。”
王德福尬笑:“是是是。”
几番太极打来打去,王德福把需求端了上来,就是洛译查案归查案,不要再打扰厂子里生产线的进行,也不要大张旗鼓的来去,总而言之要低调。
言外之意就是想去哪都得先跟厂长报备。
洛译心里恐怕骂了一百句脏话了。
“这狗屁王德福,油光满面的糟老头!我要是不答应,他是不是也得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胖大众里,洛译浑身怨气无处发泄,“最讨厌这种软棉花的炮仗了。”
陈闻一边安静地听着,一边出神。
洛译又骂了几句,才问:“晚上吃什么?”
陈闻嗯了声,无辜地看着他,好一会才回神:“这么快就到晚上了。”他转头看窗外,天色果真渐渐变黑。
洛译探过身子,凑到他身旁,亲了亲他的脸颊:“要不去我那,我给你做饭吃。”
陈闻微微笑起来,抬手将洛译推远了些,拒绝道:“今晚我得去仙苑,有个麻烦又头疼的宴会。”
洛译皱眉:“仙苑?”
陈闻解释道:“陈宏业把仙苑的生意交给我了,这几天晚上我可能都得待在那。你放心,它已经正规很多年了。”
洛译:“倒不是这个问题。我在想,我也想去。”
陈闻诧异:“你?你的身份不合适吧。”
洛译:“但我想去。”
陈闻有些无语:“我有别的选择吗?”
洛译:“没有。”
第101章
但陈闻还是拒绝了洛译。
因为小陈总在仙苑第N次狐朋狗友聚会,尽管这次看起来很正经,还有陈宏业出席,所以设置了会员制度,洛译显然不是仙苑会员,他被保安拦在了大门外。
再次见到仙苑灯红酒绿,那栋建得像城堡一样的建筑,隐没在铁栏杆和黄葛树之间,迷幻得像云端的海市蜃楼,眨眨眼就好像要被四周的黑暗疯狂侵蚀。
洛译坐在胖大众里,他打开手机,点开了黑科技。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警察而陈闻是他眼里的未知嫌疑人,他这样做真的有些许变态。但好在他很会给自己找借口。
不知为什么,即使是夏天,陈闻也是万年不变的黑衬衫。洛译近距离观察过,初春的时候,陈闻的黑衬衫用料比较厚实,而入夏了就比较轻薄透气,尽管每天都是黑衬衫,但每天都不是一样的。
陈闻走进仙苑大厅,有服务生已经上前说陈总在楼上等着了。
那是四楼,陈宏业和陈闻说了一些仙苑生意相关的事。之前的经理林永逸因涉嫌杀人案而被拘留,据说他弟弟林永安已经保释出来了,等法院判应该也判不了多久。但陈宏业或说陈闻肯定也不会再用他。
仙苑经理是个非常重要的职位,陈闻打算安排自己的人——陈宏业倒是没反对,不过也说先提拔副经理,再把陈闻的人调进来当副经理。
阮泰已经入狱,陈浩初对陈闻的警惕也随着陈闻回国这两年而逐渐减轻,陈宏业本就对陈闻不怎么防备,所以陈闻在接手仙苑后,就意味着正式进入陈家的核心产业。
洛译听完这对表面父子的对话,心里感叹,陈闻似乎在渐渐得到他想要的,就是整个陈家。
车窗外,一辆又一辆豪车开进仙苑,看来今晚来的高贵人物还不少。
随着耳机里的声音越来越嘈杂,洛译知道,陈闻已经下了三楼,进入最大的包间,款待今晚的来客了。
非常无聊且烦人的介绍,陈宏业带着陈闻认识了不少人,有的陈闻本就认识,大多是某某集团的老总,某某行业的精英等等。
即使在仙苑大门口看着月光下沉寂的街景,隔着耳机听里面恍若隔世的酒池肉林,他也能想象,到底有多混乱。
他甚至想以自己的身份干脆进去搞一出,抓一抓黄赌毒,但他没有那么做——陈闻和他说,仙苑已经漂白很多年了,那它一定就已经漂白很多年了。即使是阮泰的事,也没有真的危及到它的继续,它就是那样的。
仙苑不像其他夜总会,总有灰色产业,它没有。洛译曾经想过很多办法证明它有,但它的确没有。
但也不是真的没有,只是他们太会钻空子。
就像甲方乙方要谈生意,上来先喝酒,乙方为了促使甲方签约,派出了手下的女助理女员工上来敬酒,被甲方摸一摸豆腐,这能算涉黄吗?但说这没问题吗,洛译也不认同。
一边听着嘈杂无趣的聚会,不知道哪个麦霸跑着调唱贵妃醉酒,嚎一嗓子把洛译的耳朵都震聋了。
他靠在座椅上,打算玩一会手机。
陈闻教了他怎么日常使用,比如打电话发短信,其余的软件都是李宣帮他下载的,到现在他摸熟了也会自己下载了。
于是他下了个微博。
他知道陈闻有微博账号,特地点进去看了看。
但是小陈总的微博真的比里面的酒会还无趣,都是一些随手拍的照片,公交车进站、路边的树、地板缝隙里开出的野花、公园里的流浪猫流浪狗,打太极的爷爷奶奶……乏善可陈。
忽然,他听见耳机里有些不和谐,赶紧又拿起细听。
“哟,小陈总,好久不见又气派了许多啊。”是一个熟悉的中年男人的声音,说起话来自带霸气,看似在称呼陈闻小陈总,实则字眼里全是蔑视。他嘲讽地说:“从你爸爸手里接了仙苑,怎么开pa也不喊我呢?”
陈闻正和别人说这话,忽然被打断,周围的人都有些退却。
廖炜不知从哪个犄角疙瘩挤过来,想要护在陈闻身前。原来,那个不速之客是关志兴,听说前两天刚被保释出来,正四处找不痛快。
陈闻轻拦了拦廖炜,然后迎了上去:“关爷!真是怪我消息不灵通,不知道你居然出来了?”
关志兴怒道:“拜你所赐呢。”
陈闻挥手让人拿来红酒,给关志兴倒上。
那气度,似乎一点也没和关志兴这样的老大粗计较。
关志兴接过酒,却不喝:“你把我女儿弄进去了,你真以为我会什么都不计较?你觉得我今天是来喝酒的么?”
嗙呲一声,酒杯被关志兴砸碎。
陈闻皱了皱眉:“关爷喝多了,你们几个,送关爷出去休息吧。大家别在意,继续喝继续唱。”
一旁,有几个保安围了上来。
关志兴显然还想发怒,但他能进仙苑都是托着关系,根本没带人手,他只是想给陈闻一些难堪,没想到陈闻对此并不在意。
关志兴很快被打发了出去,就丢在洛译眼前。
洛译还怕他看到,特地弯腰躲在车里,等人走了才起身。
说实话,关志兴确实苍老了不少,自从进去一趟,跟在身边的小弟也散了——树倒猢狲散多么正常——只剩下一个心腹还跟着。
看着关志兴消失在拐弯处,洛译总觉得,不太妙。
但他懒得跟上去,不过关志兴倒给了他思路,他或许也得找个办法溜进去?可溜进去又如何呢?早在陈闻拒绝他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身份和这里面的人完全是对立面,溜进去之后,陈闻又该如何介绍他?
或许也会像关志兴一样,以洛队喝多了的名义,不痛不痒地把他赶出来。从今以后这是陈闻的地盘,洛译,你不能再糊涂了。
洛译像喝了酒一样迷醉,只是放空着脑子。
他居然会有一瞬间,刚刚有一瞬间,希望陈闻能善待他,哪怕只是介绍为“这是我在市局的好朋友”,多可笑,什么好朋友?
不一会,陈闻似乎喝多了,说自己要先离开。
廖炜带着他走下楼,钻进车,然后开出仙苑大门。洛译见机立马跟上。此刻已是十点过快十一点,往陈闻家方向开是偏离市区的路,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为了防止当显眼包被发现——陈闻和廖炜都认得胖大众,洛译小心翼翼地开着,离得很远,毕竟也知道回陈闻家的路,就算不跟着也没关系。但他就是远远远远地跟着。
在红绿灯的十字路,甲壳虫踩着秒要过完绿灯,忽然,右侧一辆黑色捷克猛地撞了过去,足足怼着甲壳虫的侧身,将车推到了对面的马路边缘。那场面就像在电影院里隔着屏幕看电影特效。
“我草!”洛译急得骂脏话,脚猛地踩油门。
捷克车后面还跟着面包车,有人快速下车,走到甲壳虫旁边,把受伤的陈闻和廖炜都拉了下来,想要带走。
“不!不……”洛译简直想拿大喇叭喊。
红灯已至,洛译本能反应要踩下刹车,但意念生生控制住了,将车甩了出去,拦在了面包车前面。
那一群人抬着陈闻,看到胖大众,愣住片刻。
又是一声尖锐地刹车,在胖大众和面包车旁边,另一个相对的路口又过来一辆车,也停住了。从车上下来一群人,和抢陈闻的人对上了。
本来洛译着急下车,车门都开了一半,这时,他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眼下的情势,好像又成了他陷在两拨人之中。
面包车那派是关志兴的人,毋庸置疑,他已经看到面包车里坐着的关志兴正要下车。而左边路口过来的……为首的那人很眼熟,是个中年男人,有着标志性的啤酒肚。
是崔勇。
洛译从记忆的犄角旮旯翻出一个人名。
那是314案子里姜哲的女友崔小月的叔叔,崔勇,是关志兴的公司里的一个包工头。崔小月被关志兴的女儿杀死了,这血海深仇,怕是今晚就要遭报应。
洛译推开车门的速度缓了缓,慢慢下车,第一时间看向陈闻那边。
陈闻被撞晕了过去,脑袋上有血,整张脸看起来很恐怖。这让洛译更加揪心。他还没开口,那两波人已经说了话。
崔勇看到洛译,冷嘲热讽:“警察在这呢!关志兴,你撞人还想肇事逃逸,我可都看见了!”
说得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关志兴怒道:“放你妈了个屁,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撞人了?!昨天在老子家门口撒尿的是不是你?!我日你个仙人板板,上面已经把我撤咯,你想咋子搞咋子爬,还不得行,你他妈还要搞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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