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刀皱着眉沉思的片刻,而后缓缓闭上了眼睛,沉声说道:“天明时分启程,不要耽误了时辰。”
此话一出,林宛念便绝望的呜咽了一声,满眼含泪的望着沈彦驰,眼神之中带着决绝,又似乎有许多殷殷嘱咐。
沈彦驰神色大变,双膝一软便跪在了地上,脑袋磕在坚硬粗糙的地上,一声比一声剧烈沉重。
“求求你们放了我妻子吧,只要你们放了他,你们让我干什么都行,打我骂我,都可以,我求求你们放了我妻子吧。”
他声声泣血般的哀求,却没有得来任何人的怜悯。
丁生财嘲讽又得意地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沈彦驰,嘴里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他强硬的捂着林宛念的嘴,扯着她走进了树林里。
“不不……宛念,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快放开她。”
沈彦驰双眼赤红,不顾被绑着的双脚,手指死死抠进了泥地里,拼命向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爬去。
他的双脚很快就被锁链磨破了皮,让他的双脚变得血肉模糊。
刘一刀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其余官差眼神嘲讽戏谑的看了沈彦驰一眼,便也跟着离开了。
临走之时,他们还在议论着,可惜带走林宛念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这些言论听在沈家众人的耳朵里,无异于一把把刀,捅进了他们的心窝里。
沈夫人拼命咬着唇,紧紧护住怀里的孙儿,泪如雨下的看着林宛念被带走的方向,眼底弥漫上了无尽的怨恨。
她恨这个世道不公,她恨这个世道的人心无以捉摸,她恨老天爷为何这般待他沈家。
她恨,她恨这世间的所有人,恨那个猜忌心中的皇帝,也更恨自己,恨自己为何不在林宛念毅然决然要跟着沈家流放时,便出言阻止她。
沈夫人眼睛越睁越大,而后竟是气急攻心,没忍住吐出了一口血,接着,人就闭上眼睛昏死了过去。
沈承宇和沈庆霈看着祖母晕倒,便放声大哭,摇晃着沈夫人的身子,急切无助地道:“祖母,祖母你怎么了,祖母你不要死啊。”
沈墨庭慌乱的扶住晕倒的母亲,一时慌了心神,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惊恐无助的环视着四周,看着哭泣的侄儿,急切想要救回妻子的沈彦驰,以及站在一旁的——陈商衽。
不知怎么,沈墨庭慌乱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些许。
他就那么看着陈商衽的双眼,眼神不自觉带上了一丝祈求。
沈墨庭忍了忍,却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声音略带了一丝哽咽地道:“求求你,救救我嫂嫂,只要你能救她,我……”
没等他说完,陈商衽就抬手打断了他。
冲着沈墨庭弯唇安抚性的笑了笑,陈商衽转身便快步冲进了树林里。
沈墨庭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只能无力的垂下头,等待着最终的宣判。
陈商衽一路沿着拖拽的痕迹,找到丁生财的时候,只见他正脱了上衣,满脸狞笑的伸手去撕扯林宛念的衣服。
陈商衽故意弄出了一丝响动,丁生财听到声音,果然止住了动作,警惕的抬头看了过来。
看到黑暗中站着一个人影,丁生财立马捡起了刀,冷声说道:“是谁?赶紧给老子出来。”
陈商衽依言从阴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缓缓站在了丁生财的面前。
看清楚来人是谁后,丁生财顿时松了一口气:“是你啊陈六子,你干什么呢?吓死老子了!”
陈商衽没有说话,只是眼神紧盯着丁生财,眼底的情绪有些晦暗。
丁生财看着陈商衽半天也不说话,便渐渐眯起了眼睛:“陈六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来打扰我的好事儿,难不成是想站在一旁观摩观摩。”
陈商衽闻言,微微掀了掀眼眸,手掌渐渐抓住了刀鞘,左手握住刀柄将刀抽了出来,锋利的刀尖直指向丁生财。
丁生财脸色一变,原本放松半锤下去的刀,也跟着举了起来。
“陈六子,你胆子不小啊,竟敢对着我动刀子。”
他阴冷的盯着陈商衽看了一会儿,忽然打量着他和林宛念,恍然大悟一般说道:“瞧你这副模样,莫非这沈家的小娘们儿,是你的姘头?”
陈商衽一言不发的看着丁生财,对他所说的话更是置若罔闻。
丁生财见此,却越发肯定了心中的想法,戏谑的说道:“我说这小娘们儿怎么越变越好看了,原来是勾搭上了你啊!”
他说完,收起脸上的笑容,冷哼了一声道:“陈六子,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竟然为了一件不知被多少人穿过的破衣服,就要跟兄弟我动刀子,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丁生财眯起双眼,目光阴冷而深沉地盯着陈商衽。
“废话不必多说,让她离开。”
陈商衽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微微低下头,声音低沉。
丁生财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凭你这个软脚虾,也敢吓唬我,我现在就教教你怎么做人。”
说完,丁生财举起刀就向陈商衽冲去。
陈商衽侧身躲开了丁生财举起的刀,然后轻轻转动手腕,锋利的刀尖直接划破了丁生财的脖子。
鲜血如注般从丁生财的脖子里喷了出来,溅了陈商衽满脸。
丁生财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而后身影如山一般轰然倒塌,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还带着温度的鲜血,顺着冰冷的刀尖缓缓流淌。
陈商衽眼神漠然的看了一眼,挥手便将剑上的鲜血甩了下去,而后将剑插回了刀鞘中。
林宛念一直表情呆愣的注视着这一幕,眼睛眨也不眨,好似被吓傻了一般。
陈商衽见此,便皱着眉说道:“你没事吧?”
林宛念仿佛才回神一般,抖着声音问:“他……他死了吗?”
陈商衽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林宛念愣了一下,然后忽然哭了出来,双手颤抖的抱紧了自己,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陈商衽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直到她自己止住了哭声。
“谢谢你救了我。”
林宛念擦了擦泪,露出一丝笑容说道。
陈商衽静默了片刻,忽然看着林宛念认真的说道:“我救你并非是因为同情你,而是因为沈二公子让我这么做的。”
林宛念愣住了,良久才表情古怪的看着陈商衽说:“你为何要这么做,就算是运雅求的你,你也不必做到这种地步,你杀了你的同僚,领头的那个官差不会放过你的。”
陈商衽闻听此话,唇边扬起一丝浅淡的笑容,眉眼温柔地道:“只要是为了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林宛念眼神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渐渐瞪大,似是猜到了某种可能,一脸吃惊地盯着陈商衽。
“你……你心悦运雅?”
陈商衽表情温柔的点了一下头,没有丝毫扭捏和隐瞒之态。
林宛念心神震撼,满脸惊讶地注视着陈商衽。
“好了,我们该回去了。”
陈商衽不愿再多说什么,声音平淡地说完后,便转身率先朝着官差们扎营的地方走去。
林宛念眼神异常复杂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然后才踉跄地站起身,闭着眼睛绕过丁生财的尸体,跟在他的身后。
当陈商衽满脸是血的出现在篝火旁时,一下子就引起了众人的哗然。
沈墨庭看着陈商衽缓缓走进,心脏没由来的剧烈跳动了一下。
陈商衽满身浴血的冲着沈墨庭勾起了唇,轻声说道:“我回来了!”
沈墨庭闻言,心尖一颤,躲避一般垂下了眼眸。
“谢谢你,救了我嫂嫂。”
陈商衽轻笑了一声,目光温柔的注视着沈墨庭,根本不给他逃避的机会,走到他面前,伸手抬起了他的脸。
陈商衽紧紧盯着沈墨庭的双眼,放轻嗓音,温柔的说道:“你不需要对我道谢,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沈墨庭眼神闪了闪,终是没在躲避他的双眼,眼眸看似平淡的回望着他。
片刻过后,沈墨庭逐渐无法保持平静,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唇。
就在他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有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陈六子,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刘一刀凝视着陈商衽的背影,语气冷冽地说道。
陈商衽似乎没有听见一样,微微低头靠近沈墨庭的耳边,轻声说道:“记住,我叫陈商衽,是你男人,日后我必会十里红帐相迎,娶你过门。”
沈墨庭猛然抬头看着陈商衽,脸上充满了羞愤的表情,他愤怒地咬着牙,气节地说道:“你、你这个混蛋。”
陈商衽没有一点生气的感觉,看着沈墨庭情不自禁泛红的脸颊,竟然还有一点享受他的谩骂。
陈商衽闷笑了一声,抬手似是不经意间,撩拨了一下他耳边的发丝,而后转身,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向着一脸愤怒之色的刘一刀走去。
刘一刀眼眸深沉的看着满身是血的陈商衽,沉下嗓音说道:“丁生财怎么样了。”
陈商衽半垂下眼睛,嗓音平静地回道:“死了,我杀的。”
刘一刀听了,渐渐眯起了眼睛,冷笑着说道:“你敢对兄弟拔刀相向,我刘一刀不杀了你,难平众愤。”
此话一出,周遭全是附和起哄的声音,全都是叫嚷着让刘一刀杀了陈商衽。
随着周遭渐起渐落的附和声,刘一刀缓缓拔出了腰间的配刀,将刀尖指向了陈商衽的胸口。
看着离心口只有半寸的刀尖,陈商衽没有丝毫惧怕的神情,以一种很平淡的口吻说道:“他动了我的人,难道我不能杀他吗?”
听到这话,周遭一时寂静了下来。
刘一刀也皱起了眉头,打量着陈商衽说道:“沈家那个小娘子是你的人?”
陈商衽没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眼神淡漠的盯着刘一刀。
他这样表现,在别人看来,似乎有一点默认的意味。
刘一刀也确实是这样猜想的。他皱着眉头,盯着陈商衽说道:“为什么丁生财带走她的时候你不说,如今你站出来将人杀了,又算什么男人。”
陈商衽微微低下了头,没有说任何话,却莫名让人感觉到一种羞愧。
刘一刀的眉头紧锁着,掩盖住眼底的情绪,叹息了一声说道:“我可以不杀你,但是亲手杀了兄弟的事情却不能不追究。不过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把沈家送到流放地,等日后回了京城,我再好好给你算一算这笔账。”
陈商衽满脸感激的抬起头,轻轻颔了颔首。
刘一刀见此,又皱着眉问道:“丁生财的尸首在哪里?”
陈商衽眼眸微动,轻描淡写地道:“人我已经埋了。”
刘一刀闻言点了点头,似是惋惜一般说:“也只能如此了,我们这一趟差事还没办完,带着他的尸首也没法做事,就让他先在这里安息吧,等我们回京的时候再把他带上。”
尽管有些官差对刘一刀放过陈商衽的事感到不满,但刘一刀一向独断专行,而且他能力出众,还有一个强大的靠山支持,所以没有人敢公开反对刘一刀的决定,只能私下里抱怨几句。
陈商衽逃过了一劫,远处的沈墨庭注视着这一幕,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宛念,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沈彦驰伸出手,搂住扑进他怀里的林宛念,满怀关切地问道。
林宛念摇了摇头,眼睛半垂,神情复杂地说道:“我没事,多亏那个姓陈的官差来得及时!”
沈彦驰听后,松了口气,温柔地整理了一下她凌乱的发丝,愧疚地说道:“都是我没用,没有好好保护你!”
第59章 流放路上我抢了个媳妇
林宛念注视着沈彦驰那双满是泥垢、显得血肉模糊的手,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如雨般滚落。
“瑾穆,你的手怎么弄成这样了?”
林宛念捂住嘴,几次哽咽后,含泪看着沈彦驰说道。
“我没事,这些只是些小伤,与你所受的委屈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沈彦驰扯了扯袖子,将手藏在衣袖下,故意轻松地笑了一声后说道。
林宛念根本不相信沈彦驰会没事,小声抽噎着,将他的手拉了出来,看着他的手不自觉地抽搐、颤抖着,就更是心痛的无以复加。
“你怎么这么傻!”
林宛念小心翼翼的捧着沈彦驰的手,用衣袖擦拭着他的手。
沈彦驰却笑着对她说道:“你是我的妻,是要陪我相伴到老的人,我怎么会放弃你呢!”
林宛念哭着扑进沈彦驰怀里,却只敢小心的哭泣,释放着自己的委屈。
沈彦驰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她的背,听着她满含着委屈的哭声,眼眶也忍不住跟着红了。
待到夫妻两人诉完衷肠,虚弱倚靠着树干的沈夫人便伸出手,冲着林宛念招了招手。
林宛念红着眼睛走到沈夫人面前,半跪了下来,双手捧起沈夫人的手,红着眼睛道:“母亲,你这是怎么了?”
沈夫人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紧紧拉着林宛念的手,眼睛含泪地道:“宛念,吓坏了吧,都是沈家连累了你啊!”
沈夫人说着,眼角就情不自禁的流下了眼泪。
她紧紧抓着林宛念的手,无限言语都裹夹在了眼泪里。
林宛念轻轻将头倚靠在沈夫人的肩膀上,与先前的害怕哭泣不同,这一刻的林宛念,满心只有恐惧和后怕。
要知道若没了清白,她也就相当于没脸活下去了。
先前被拉走时,林宛念已经做好了以死明志的准备。
能活下来,林宛念除了庆幸以外,同样也分外感激陈商衽。
世人对女子的清白多有议论,若家中出了个被人玷污的女子,那族中所有的女子议亲时,也会受到诸多阻碍,更会被所有人瞧不起。
他不只是救下了她一个人,还有林氏所有的闺阁女子。
沈夫人感觉到肩膀上的轻颤,流着泪抱住了林宛念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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