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脑袋聚在一起,一段微缩全息影像被光脑投射了出来。
明明已经是星际时代,影像却从一开始就有种信号不稳定的模糊感。
影像里是很平常的机甲操作台,只能看到机甲师在眼花缭乱的操作着老式机甲按键,同时急躁的一遍遍呼唤着一个编号。
“A-0012收到请答复。”
“A-0012收到请答复。”
这样无聊的影像播放了大概五分钟,明阮埋头强憋了一个哈欠回去。
周围的轻甲兵们却听得浑身紧绷,直到画面中,机甲显示屏外露出了一个焦黑色的星球。
轻甲兵们激动的你拍我我锤你,他们七嘴八舌:
“是那次!”
“我靠,当时我是跟着将军的那波!”
幸好他们还记得明阮,有人解释道:“这是在域外战场,是将军以即时统领身份参与的第一场战斗,当时我们九团的第二分队被异族逼向这个荒星,听说上头是差点给他们家人打抚慰金了,结果将军说让他来,他能把二团的兄弟带出去。”
“然后上面就同意啦?”明阮问。
机甲兵:“当然不同意。”
“上头当时肯定觉得将军一毛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去送菜去了,但他们不同意没什么用,将军当时直接就冲进了荒星。”
明阮:“啊?”
想象不来。
但不等明阮再提出更多的疑问,此时影像里又有了新的变化。
“吵,别喊,活着呢。”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
明阮惊的将侧头将耳朵贴近了几分。
是宿聿云的声音,但是听上去更青涩,更有那种不服天不服地的意气,更有……活力。
机甲开始急速向焦黑的地面降落。
与此同时,地面上,巨大如一座肉山的异种忽然伸出无数或粗壮或细长的触手,将它面前的机甲彻底包裹了起来。
第90章 军鞭
虽然知道这些都是过去发生的事,而现在宿聿云依然好好的活着,但明阮还是忍不住呼吸一窒,紧张的盯着画面。
画面中的人没有沉寂太久。
刀光快的让明阮根本没看清,好像只是一个呼吸之间,那些触手就瞬间分崩离析。
戳刺,跳跃,奔袭。
陌生的残破机甲踩踏着挥舞的触手,最后如扑火的飞蛾一般高高跃起。
身体倒转间,他举起机甲自带的枪炮,调动出整架机甲的最后一点能源,枪口顶在那座肉山上。
‘噗呲’
入肉的闷声响起。
世界在沉寂了一瞬后,迎来了庞然大物的血肉飞溅!
“这是当时的A极异种统领,一般来说都会由小队围剿。”身旁的机甲兵适时的介绍到。
而明阮却对这些理论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因为拍摄视频的人终于降落在地面,离开了那具机甲壳。
宿聿云的身影在画面中快速拉近,放大。
在视频中救援队的呼喊中,宿聿云操控的机甲靠着那座分崩离析的肉山,慢慢的滑下来坐着。
他一腿屈起,一腿自然放松的伸开,手搭在自己的腹部,仰头喘息着。
胜利来很快,却并不轻易,当时的宿聿云不同现在,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副无懈可击的样子,那时候的他并不屑于掩饰自己的疲惫。
等到救援队跑到了宿聿云面前,宿聿云偏了下头,点了点远处的一个自然洞窟。
明明都是一样笨重沉闷的铁疙瘩机甲,宿聿云的那一架就显得格外帅,像是在发光一样。
“劳烦转告中枢,任务完成。”他漫不经心道。
层层厚重的机甲的掩盖下,宿聿云虽嘶哑着声音,却掩不住那股子举重若轻的姿态。
仿佛他不是违抗军令,救下了一队早已被所有人判了死刑的人,而只是简单的进行了一场5V5机甲对战游戏。
“哇——”
周围看着影像里的机甲兵异口同声的起哄。
“将军b啊——”
“真男人——”
“帅!”
明阮虽然没有跟他们一起叹出声,但也同样在心里这般想着。
老板真帅。
一个视频放完,机甲兵们又兴致勃勃的将光脑凑在一起,盘出来了好几个视频,挨个放出来看。
明阮边听他们讲,边看那些视频,心中十年前宿聿云的形象被逐渐细化,丰满。
据机甲兵说,他任军团统帅时,是前线军团伤亡认输最少,待遇最高的几年。
是alpha星系击退异族,重新构筑起外宇宙防线的几年。
他像所有天之骄子一样,年少成名,锋芒毕露。
那时候宿聿云虽身为军团统帅,却不怎么穿军制制服,反而常常是一身机甲战服,混在一群机甲兵里。
他也会与副官,或其他军团长坐在一起,话虽依然不多,却也始终听着,嘴角噙着笑。
他会与他们点头,碰拳,偶尔谈笑。
就像群星中升起的太阳,分外耀眼。
总之,和现在很不一样。
偶尔有些视频怼着宿聿云那张分外优越的脸,拍的很清晰,不知是不是碰巧,还总是拍到宿聿云勾唇笑的模样。
无论是在战场上完成利索的斩杀,还是休息时被冷笑话逗的垂首一笑。
好,好好看。
明阮盯着宿聿云的嘴边看,都没意识到自己心砰砰跳的快。
但越看,越欣赏。
就越想起现在的宿聿云。
可以说,现在的宿聿云简直是十年前他自己的反义词。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正巧,机甲兵们好像掏完了自己全部的珍藏,明阮于是趁机问道。
“后来?”机甲兵愣。
明阮:“他怎么当上的裁决官呢?”或者说,怎么变成了如今这样?
虽然明阮很不想用那个词,但现在的宿聿云看上去,确实有种孤家寡人,众叛亲离的感觉。
明阮问出这个问题,现场火热的氛围忽然就冷了下来,像是篝火被兜头一盆冷水浇灭,之留下寥落的青烟。
刚刚还扯着嗓子谁也不愿意停下话头的机甲兵们,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明阮:“……”
明阮干巴巴:“其实,我是想问,就我感觉自己好像惹宿聿云生气了,请问你们知道,一般该怎么跟他认错吗?”
凝固的气氛瞬间流动起来。
“哎呀这个老二有经验啊哈哈哈。”
“当初在军团可没少被将军批。”
“你这可是问对人了。”
机甲兵们七嘴八舌,依然热情的回答明阮的问题,给他支招。
所有人都默契的绕开了刚刚那个话题。
明阮也暂且将那些疑问压回了心底。
一个下午,明阮收获了一大把‘前辈’们听起来不太靠谱的认错经验。
在机甲兵们鼓励的眼神中,明阮亦步亦趋的来到了宿聿云在星舰上的办公室——这也是机甲兵们暗示给他的。
当然,等明阮一路畅通无阻的通过重重关卡时,他就明白这其中一定有宿聿云的默许。
他来到最后一扇门前,暗暗给自己打气,而后便扣了扣门。
里面没有动静。
明阮还以为是自己敲的太轻了,正抬手,打算再敲一次,大门中间的旋钮却忽然亮起。
大门打开。
眼前是一片黑暗的屋子。
屋子没有开灯,但透过半圆的透明墙壁,却可以看见宇宙外的景色。
外面也是一片黑暗,只是多了些淡淡的微光。
正是这些微光,勉强照出屋子中摆设的轮廓,也勾勒出那个坐在椅子上的身影。
宿聿云依然是一身黑色,完美的融入黑暗中,纵使明阮再努力去看,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明阮往里走了两小步。
身后的大门却立刻合上。
身后的亮光被尽数隔绝,这下,昏暗的屋子中就只剩下了宿聿云和明阮两个人。
不只是因为这陌生的环境,还是因为宿聿云捉摸不透的态度,明阮只觉得自己越发紧张,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
安静的黑暗中,两个人的呼吸声被彻底凸显出来。
也因此,明明两人之间有相当一段距离,呼吸声却像是交错纠缠在一起。
失去了眼睛的辅助,大脑被听觉欺骗,就连鼻尖仿佛也感受到了另一个人吸气吐气间带起的微风。
看不清,他还在远处坐着吗,还是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
熟悉的味道好像近在咫尺,近到似乎只要微微张嘴,唇齿间就品尝到对方的气息。
人越这样想,就越想通过大口呼吸挣脱,反而越觉得空气都变得黏糊潮湿起来。
明阮赶紧狠狠摇摇头,试图将这种奇怪的感觉挥散。
他一边紧缩着脚趾,一边努力说:“对不起老板,我是来道歉的。”
即使明阮很小声,在只有两个人的黑暗屋子里,也显得异常清晰。
但另一个人就好似没听到似的,什么也没回复。
像是在等明阮继续认错。
机甲兵们说,之前他们认错都是怎么做的来着?
明阮硬着头皮回想。
说实话,那法子听起来有点真又有点假,放在机甲兵身上好像很合理,但……
明阮见宿聿云一直不出声,只好缓缓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衣服扣子。
星舰上的恒温很合适,明阮今天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
先从最上面,领子上的那颗开始。
他的指尖撵着小扣子,一用力,就将它从孔洞中推了出去。
领口敞开,细白的脖颈完全露出,在黑暗中如玉般莹莹。
除了军队统一律法之外,每位军团统帅都有自己管理军团的方法。
而机甲兵们说,曾经宿聿云统御的军团中,如果有人在律法之内触犯了自家军团的规定,那就要自觉除去上衣,去领几‘军鞭’。
‘军鞭’文化只有宿家人统御的军团里有,据说最开始,是宿家长辈在上古记载中发现了这么一种东西,觉得正合适用以训诫自家小辈。
而宿家子弟分别带兵后,又将这规矩用在了军团里。
机甲兵们是赞不绝口,有文化,有意蕴,有能让人长记性的痛,又不至于真的造成太大伤害。
明阮听的时候,只在想有多疼的事。
没想到真正实践起来,第一个问题竟然出在了脱衣服这里。
思考间,明阮手机械的下移,又解开了一颗扣子。
这下,两边对称又精致的锁骨也暴露在了空气中。
不知是不是星舰的恒温太过适宜人类生存,明阮露出的皮肤竟然没感到凉,反而比被衣服覆盖住的时候更热,更烫。
黑暗让一切都模糊不清。
宿聿云有没有在看他?
第91章 心旌摇摇
黑暗滋生着人混乱的思维,正当明阮胡思乱想时,那团磐石一般一动不动的身影晃了一下。
宿聿云站起身,朝明阮走来。
更浓重的黑暗带着热度,由远及近,直到遮挡住了明阮全部的视线。
宿聿云依然默不作声。
粘稠的空气再吸不进去半口,明阮不自觉的止住了呼吸,等待着——
‘啪’
指挥室的灯忽然被打开。
整个屋子瞬间明亮到找不出一丝阴影,所有的一切都被暴露在了光明之下,无所遁形。
黑暗带来的影响被全部驱散。
包括明阮脑袋里的浆糊。
明阮:“……”
明阮睁圆着眼睛跟宿聿云对视了两秒。
宿聿云金色的眸子此时显得黑黑沉沉,里面混着惊讶,笑意,还有一些看不透的情绪。
明阮脚趾猛地收紧,低头,手迅速摸上了自己的扣子,试图将那两颗被解开的衣扣扣回去。
救命。
怎么这么奇怪啊!
明阮发誓,在走进这个屋子前,他是一身正气,来真诚道歉的。
明阮刚和一群正气凛然的机甲兵一起,看完让人热血沸腾的保家卫国的机甲战斗,再听他们说起什么脱下衣服受军鞭,满脑子都是类似‘肉袒负荆’的赤诚的认错场面。
真行动起来怎么不对味呢?
明阮有苦说不出,只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一眼看到了尽头。
哦,他忘了,他现在已经是无业游民了。
明阮越急越扣不好那两颗扣子,明明解开的时候只需要手指轻轻一挑,此刻却怎么也扣不到一起去。
完了,更像心怀不轨了。
明阮绝望。
他正恶狠狠的跟扣子做着斗争,却忽然有一个冰凉有韧性的东西抵在了他的下巴和手之间,止住了他的动作。
是一捆卷起来的长鞭。
就是那些机甲兵描述中执行军刑的那个。
“怎么,不是来‘受罚’的吗?”宿聿云微微垂眼,居高临下,受罚两个字咬在他的唇齿间,别有一番其他韵味。
他仿佛真的在公事公办的责问自己的属下。
又好像。
又好像在跟自己开颜色玩笑。
明阮悄悄抬眼瞟宿聿云。
不会吧,不会吧。
明阮的脸红了起来。
这可是宿聿云欸。
等不到明阮的回答,宿聿云继续又向他走近了一步。
两人本就只有不足半步的距离,这下是真的只有薄薄几层布料之隔,体温,气味,全部混淆在了一起。
被黑手套包裹着的手指一松,卷成一捆的鞭子散开来,尖尖的末端恰好垂落在明阮的脚面。
宿聿云问:“说吧。”
来认什么错,请什么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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