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呈:“以前演的通常是什么样的?”
“男女主同事同学之类的,只要有鼻子有眼就能演的角色。”江洵生说。
听到这,傅呈点了点头,江洵生大概是心情真的不错,加之车一直在缓行,车窗一点缝没留,和外界完全隔绝开来,车里只有很淡很好闻很熟悉的香水味,江洵生很放松,又说,“不过我以前也只能演那些角色,没有演技可言。”
傅呈没说话,他在等江洵生继续说。
江洵生语速慢慢的,语气里还带着些自嘲:“出道那会我演了一部偶像剧,很无脑那种,和钱蔓合作的,就是之前《密咒丛林》外景你见过的女演员,演的男一,什么都不会就被经纪人带过去签合同上了。经纪人说,他给我定的路线是偶像派,不用真的会演,只要包装好了卖我这张脸就行,我只管往那儿一站,有的是人给我买单。所以我什么也不会,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接那种谁来都能上的烂大街剧和角色。”
“那部剧呢?”傅呈问。
江洵生轻道:“一没剧情二没演技三没粉丝,当然是扑了。”
“公司定的偶像路线呢?没继续推了?”傅呈道。
江洵生:“和平解约了,就没继续推了。”
缓行路段到头再转个弯,傅呈要带江洵生去的店就到了。
又是家和前几晚吃的不一样的店,这回菜是提前预定的,傅呈也没再问江洵生要不要加点别的菜。两人吃完,傅呈把江洵生送回住的地方。
下车前,江洵生松开安全带,突然说,“那天......”
傅呈抬眼看向他,江洵生继续道,“我说不知道哪儿来的熊心豹胆敢追你,我后来想了下,是你给的。从一开始起,我喊你哥,你就没有纠正过我。”-
傅呈比江洵生大了整整九岁。
江洵生大二那年他二十九,怎么都不可能看不穿江洵生的心思。他也怕自己不够理智,控制不好两人间相处的分寸,无意间对江洵生的行为进行了引导,所以索性杜绝了和江洵生的所有不必要交际。江洵生每次在微信里说想谢谢他请他吃顿饭,傅呈的回复都是简单两个字不必。
轨道出现偏离,是在陪江洵生做完胃镜后的一个月。
那天傅呈独自开车,行驶在一条偏僻人烟稀少的路段上,他就是在那条路上看见的江洵生。
路边停着一辆小三轮。
小三轮旁边站着一个佝偻着身体的老人,地上两三袋装满的蛇皮袋,看着像面粉,因为地上也撒了一些。那几天温度降得厉害,江洵生穿的是一件浅色的牛仔外套,傅呈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在弯腰抱起那个装满面粉的蛇皮袋,然后将蛇皮袋抵在腰腹上,搬上小三轮。
蛇皮袋有半个人高,搬着不轻松。
把车停在了后面十米处,傅呈看着江洵生三两下把几袋面粉装上小三轮,装完后拍了拍那位老人家的肩,老人家骑上小三轮离开后,又亲切地和老人家挥手作别。
老人家离开前,还喊了一大嗓子,声儿大得连傅呈都听见了,“谢谢你啊小伙子!”
那天,傅呈把车停在了江洵生面前,摇下车窗。
江洵生一愣:“......傅,傅哥。”
“嗯。”傅呈说,“吃午饭了吗?”
第10章 半框眼镜
临《密咒丛林》内景拍摄的最后一天假期,江洵生在家从早窝到了晚。
早上原本是想睡个懒觉的。
结果八点半,江洵生就被准时送达的早餐电话叫醒,半梦半醒着让人放在家门口后,他不知道又在床上挣扎了多久才爬起来,把家门口的早餐拎进屋,低头看了眼早餐的品种——蒸饺小笼包豆浆。
睡会儿再起来送进微波炉吧。
江洵生想着,大步迈进了卧室,刚往床上一砸,手里捏着的手机一震。
打开一看,发消息来的人是傅呈。
-傅呈:今天的菜合口味吗?
江洵生熟练回复“还行”,消息发出去后突然反应过来,傅呈的饭后问候一般是在餐送到的半小时至一小时,今天怎么这么早?
他抬眼一看手机顶端状态栏里的时间,09:30。
江洵生:“......”
他居然在床上挣扎了整整一个小时。
想着再睡下去吃完早餐又会吃不下去午餐,好不容易三餐稳定让胃舒服了一阵,不白白再折腾它,江洵生胡乱搓了两把头发,一鼓作气从床上弹了起来,洗漱吃早餐。
吃完早饭收拾好垃圾,江洵生拿起之前随手扔在沙发上的一本书,坐到了地毯靠床边的一角,随机翻开了书的某个章节,细细磨着。
他看的是本很经典的表演类书籍,业内说是人手一本也绝不为过,正是因为经典,不同阶段的思考角度不同,常看常新,江洵生自己都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打开这本书,但每次都有不同于之前的新收获。
看完两个章节,距离中午那餐送到还有一小时,江洵生又打开跑步机,跑了近五十分钟,冲完凉从厕所出来时,手机铃声正好响起。
号码没备注,但江洵生见多了记得。
是傅呈给他订三餐送过来那位小哥的手机号,今早就是被这个小哥给叫醒的。江洵生没按接听,直接打开了家门,和小哥道谢拎饭进屋后才发现,保温袋上的店名标志和之前不一样。
他找到傅呈微信,那头回得很快。
-江洵生:换了一家?
-傅呈:嗯,换换口味,免得腻了。
放下手机,江洵生拿起平板立在面前,点开一部他去年拍的网剧,前几天刚好播到他的出演片段,精准停留在有自己的剧情,江洵生开始边吃午饭边进行批判。
这是部职场剧,江洵生演的男主公司员工。
饭吃完也把有自己的戏份都跳着看了一遍,江洵生很快就总结出了当时的一些问题,例如台词像主持人念稿,面部肌肉不够放松等,好在这两个问题今年上半年都基本得到了有效改善,打开平板的相机,调到前置,江洵生开录像,凭借着记忆把刚才看的片段又简单演了一遍,回放后发现,确实要比剧里看着自然得多。
想到这,江洵生从相册里翻出一段上个月试镜曲达剧组时练习录的视频。
熟悉一遍台词后,江洵生打开录像,把刚才看过的片段大差不差地又模拟一遍,演完对比发现,台词果然清晰有力有情绪得多。
老前辈不愧是老前辈,指出问题的角度永远那么犀利。
正想着,江洵生放在一边的手机震了一下,原以为是傅呈例行来饭后问候,江洵生点开才发现,给他发消息的人是台词老师。台词老师叫奚岚,前些日子刚满七十大寿,她是话剧演员出生还是老前辈,江洵生一直觉得在奚岚那儿五天学的东西,比他之前报过的表演班加上自己摸索得来的还要多得多。
奚岚给他发了几段语音过来,说得很慢,却一字一句的。
-奚岚;今早小蔓来看我,我就跟她聊了一下。
-奚岚:往后,我应该不会再收学生了,所以我这些年教过的学生里,就数你和小蔓还没上过正正规规的领奖台。不过你们还年轻,我不担心你们上不去,你们两个都有灵气,只看谁先谁后。就是那天到了,要记得来给我报喜。
-奚岚:表演的东西,说白了还是要日积月累靠自己,我能给的,永远是理论上的,希望你们可以早日吃透,以后碰到难题,也都可以来问问我。
江洵生给奚岚也回了条语音,道了谢又聊上两句,直到奚岚那头的阿姨说到了午睡时间,两人的聊天才中断。
等到傅呈那头的饭后问候发来,江洵生回复,也去睡了个午觉。
就是这觉一睡就睡到了下午三点,江洵生睁开眼时整个脑袋都昏沉沉的,站在阳台上任风往脑门上打了近十分钟才稍微好些。
傅呈晚上有工作要忙,没法来和江洵生吃晚饭。
距离傅呈给江洵生订的晚餐送到还有三小时,江洵生拉上窗帘窝在沙发里找了部电影混完了下午,天彻底黑掉后,丁南来接上他,前往《密咒丛林》在北市摄影棚附近订的小宾馆。
小剧组万事成本为首。
一旦到内景这种不需要考虑白天黑夜的取景地后,基本都是顶着最长时长拍,江洵生七天的通告除了最后一天只有四小时外,其余全是早七点到晚十点。一周下来倒是真成了傅呈得空他没空,两人一顿晚饭都没吃上。也就杀青当天,傅呈来接他吃了个午饭。
《密咒丛林》杀青,江洵生全身心投入到了《明潮暗涌》的准备中。
剧组预计十月中旬开机,也就是三周后,江洵生每天清晨雷打不动地跑到之前观察了一段时间的巷子口,从漫无目的变成了目标明确,每天盯着那对粉面摊夫妻,笔记本上记录的东西要多琐碎有多琐碎,企图再研究出来点可用的细节。
傅呈最近一段时间来接江洵生吃饭的频率,和《密咒丛林》江洵生休息那周差不多,隔一天基本就能来一次。
下午五点,江洵生收到傅呈的消息时,正在专心致志盯着自己找的家暴类电影做笔记,一部电影他来回推敲了一个下午,目前进度刚过半,听到边上手机响,江洵生扶了下眼镜,把脑子里的最后一句话在笔记本上写完才拿起手机。
-傅呈:五点半,有空吃饭吗?
-江洵生:嗯。
-傅呈:好,楼下等你。
江洵生调了个二十分钟的闹钟,又放下手机继续磨电影。
他知道他和傅呈的关系停留在一个安全又模糊不清的界限里。
没有人知道往前或是往后多少步会离开这个界限,但似乎又都同时知道无论是往前还是往后,这段关系都很容易变得不可控,操之过急和逃避,都不是明智的抉择,契机还没到来,大家都默契地选择了停在原地。
五点二十,闹钟响起。
江洵生放下笔盖上平板,把自己身上的老头白背心一脱,随手拎起沙发上的短袖和外套套上,准备出门。握住门把前,他余光瞥了眼玄关全身镜里的自己。
角色需要,面馆老板怎么都不能是他原本的头发长度,前几天剧组定妆,江洵生就剃了寸头,丑倒是不丑,就是肯定不如原本那个长度养眼,思考半秒,江洵生把玄关柜子的鸭舌帽扣上脑袋。
再往镜子前一站,看着自己差点忘摘的半框眼镜,江洵生盯了两秒,食指一屈,把眼镜放在了玄关柜上。
虽然不知道和傅呈的关系会在什么时候离开这个界限,但江洵生现在的确不想让这个款式的眼镜,出现在他们的见面里。-大二那年。
江洵生在拿到傅呈的联系方式后,就一直尝试邀请傅呈吃饭未果。直到那个中午,他早上参加了一个简单的志愿活动,跟着手机导航找公交车站时,看见了个三轮翻车的老人,刚帮老人把面粉搬上小三轮告别,傅呈的车就停在了他面前,问他吃没吃午饭。
志愿活动其实管午饭,但那天江洵生说的是没吃。
上车后,傅呈问他,“之前说的请吃饭还作数吗?”
“当然。”江洵生受宠若惊。
傅呈:“打算请吃什么?”
江洵生立马把手机拿出来,点开自己收藏过的餐厅,调成导航递到两人中间。
傅呈瞥了一眼,“请吃这么贵的?”
“不贵,我刚发工资,请得起。”江洵生很认真。
说完,江洵生看向傅呈,傅呈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很轻地笑了一声,然后道,“我不爱吃西餐。”
江洵生愣了两秒,想说那他马上找一家高档点的中餐厅,话还没说又听见傅呈的声音。
“我来决定吃什么,可以吗?”傅呈问。
江洵生连忙点头,“当然可以!”
最后,傅呈把车开去了圳大附近的一家面馆,一家小料全部加满一碗面都超不了40块的小店。
自那天以后,江洵生和傅呈的关系就进入了一个全新的状态。
他还是会经常在微信上问傅呈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但傅呈不再会直接拒绝,即便三次询问里傅呈能有两次都是很忙,不过忙完那阵后,傅呈又会主动来补上一顿,就这么来来回回,江洵生很偶尔才会结上一次账。
不过凡是江洵生结账的日子,傅呈都会选在路边的小餐馆,怎么吃价钱都很难超过两百,尤其是每次点菜时傅呈总说别点多了浪费。
吃完饭还有空闲时,江洵生甚至会提出吃饭看电影的建议,绝大部分时间,傅呈不会拒绝。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两个月。
两个月里,他们的相处从来没有谁有过任何逾矩。聊天内容有江洵生的校园生活、傅呈的工作,但都不会太深入,更多时间里,他们会聊路边的小花猫、聊晚饭的餐馆、聊刚看的电影。话题永远被傅呈控制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不会偏离到暧昧的方向。
很多时候,若不是江洵生对自己的心思一清二楚,他都快以为傅呈仅仅只他的普通好友又或是兄长。可惜并不是。
状态开始朝暧昧的方向改变,是那年十二月中旬,近年底的时候。
那个晚上,他和傅呈吃完饭散步,恰好路过一家眼镜店,江洵生只是随便地往里面瞥了一眼,就听见傅呈轻声随口问他,“你近视对吧?”
江洵生点了点头,“不是很高,就一百度多点儿,你怎么知道?”
“大一开学那天,我记得你是戴着眼镜的。”傅呈边答还边用食指在自己眼前画了两个圈。
江洵生:“其实出门我一般是不戴的,但有时候在室内戴久了,会忘记摘。这么久之前的事,你居然还记得啊?”
傅呈嗯了一声,“可能是因为审美偏好吧。”
“什么意思?”江洵生问。
傅呈:“我很喜欢那种半框样式的镜框,所以会记得牢一点。”
因为傅呈这一句话,两人的下一次见面,江洵生在宿舍犹豫再三,还是戴上了他的半框眼镜。
江洵生记得很清楚,那天他上车后,傅呈看见他的半框眼镜就很轻地笑了一声。
笑得真的很轻,轻到那声笑就像在江洵生的耳朵上扫了一道,江洵生被傅呈这声笑弄得臊得慌,莫名觉得自己这举动像勾引,于是费力地伸手拼命揉了揉自己的左耳,试图制造出耳朵通红是自己捏出来的假象。
但于事无补,傅呈又带着笑说:“别揉了。”
然后,江洵生的确没揉了,也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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