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简单又粗暴的三个字,在听见江津声音的一瞬间,却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某人眼眶在江津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红了。
“正在来接你得路上,刚才一高兴连闯了两个红绿灯,这下怕是要被罚惨了。”
陆时温心里明明偷着窃喜,嘴里却小声逼逼,“我也没那么急,你慢一点。”
“还有几分钟就能见到你了,这手脚都已经提前不受控制乱踩油门了。看来我果然不适合开车。”那边的人笑着说道:“好啦,宝贝儿再等等,我马上就到。”
陆时温声音很轻地应了声“嗯”,挂断电话后对着手机一阵傻笑。
他盯着已经挂断的显示屏,笑着笑着眼前突然恍惚了下,敏感的危险意识让他很快就做出了身体的本能反应。
手机突然从他手里脱落,“啪”的一声砸在地上。门外俞盛听见里面动静,很快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陆总您没事吧。”
陆时温拖着沉重的身躯,艰难地朝着门口挪动着脚步。每一步都耗费着他体内所剩无几的力量。
“给......给江津打电话,让他直接过来。”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江津刚刚将车稳稳停下,手机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铃声。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号码,他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宠溺。
“这小祖宗是真黏人。”
他随手按下接听键,听到话筒里传出的是俞盛的声音时,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俞盛说话的语气明显急促,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
江津心急如焚的顺着俞盛发来的房间号找上去,刚打开门,眼前的一幕令他心如刀绞。
陆时温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痛苦的紧紧闭上眼,一只手被绑在床边,至少不会让他失控时伤了自己。
“时温!”
陆时温强打起精神,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我……我撑得住,先给我打针镇定剂。”
江津不敢有丝毫耽搁,俞盛将提前准备的镇定剂拿过来。
江津迅速取出注射器和镇静药物,熟练地完成注射操作。随着药液逐渐进入陆时温的体内,他原本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紧闭的双眼也缓缓睁开。
“江助理不必担心,我已经联系了岑殊,他马上到。”俞盛说道。
江津看着床上满脸疲惫的男人,心脏揪得紧。
岑殊火急火燎赶来时,陆时温一脸困顿的躺在床已经睡着了。江津守在床边,紧紧握住他的手,好在这次发现及时,要不然……
“我需要对他的血液进行化验,不过这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岑殊话里意味不明地说。
“血液?”江津眼神错愕地看着对方,“你怀疑他不是犯病?”
“虽然目前还不能确定,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当然,希望事情不要像我想象的那么糟糕才是。”
“你知道乌羽玉吗?”
岑殊抽了一管陆时温的血,拔下针头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当然知道,乌羽玉多生长在墨西哥北部和美国西南部两国交界,具有极其强大的致幻效果。而它致幻的原因,便是因为在它的种籽、花球中可以提取一种强致幻剂,叫麦斯卡林。
岑殊将用过的针头随手丢进垃圾桶里,往他看过去,在看见他那副模样后,心里大概也有了数。
他继续说道:“麦斯卡林还有一个很熟悉的名字,三甲氧苯乙胺。它属于一种苯乙胺的衍生物。而苯乙胺就是巧克力中能带给人甜甜恋爱感觉的一种化学物质。”
“但同时,麦斯卡林也是一种十分危险的毒品和致幻剂。吸食麦斯卡林后,它可以让患者大脑产生幻想,出现类似精神病的症状。”
“简单说就是导致人精神恍惚,慢慢发展为迁延性精神病,严重时甚至还会出现攻击性及自杀和自残的行为。”
江津闭了闭眼,有些脱力地说道:“可致幻剂在我国已经列入了精神和麻醉药品管制目录,属于第一类,私自生产、销售、使用的行为均为非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347条规定,走私、贩卖、运输、制造毒品,无论数量多少,都应当追究刑事责任,予以刑事处罚。到底是谁居然还敢私自走私还制造毒品。”
“非法滥用药物这种事其实并不稀奇,虽然个人使用致幻剂在世界范围内基本属于非法。但美国其他地区、奥地利,西班牙等欧洲国家已经开始考虑逐渐放松对致幻剂的限制,比如大麻合法化。”
岑殊转过视线,看了眼床上的人,说道:“况且想拿到这东西也不难,毕竟麻醉药在临床上的药用价值大家也是有目共睹。”
“我所知道的,Psychedelics可分为经典致幻剂和非经典致幻剂。经典致幻剂是可从自然界中直接提取的致幻物质,当然也包括麦司卡林,而非经典致幻剂主要为人工合成的类似物和衍生物,比如MDMA。”
“我记Nature Medicine当年报道了一项关于MDMA辅助治疗PTSD的III期随机双盲临床试验的研究结果。研究发现在致幻剂MDMA辅助下治疗PTSD的效果要显著优于传统药物舍曲林和帕罗西汀。”
“这么说来,致幻剂的出现极有可能会压缩传统精神类药物的持续销售,断了他们的一条财路。”江津说到这里,眼神微微变得暗沉了一些,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是的。”岑殊点了点头,“药物本身其实并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只是当它们被滥用的时候,就有可能成为毒品或者毒药。但如果能够科学合理地加以应用,那么这些药物同样可以发挥出其应有的临床价值。”
“这些年一些非营利性非政府机构和个人出资致力于致幻剂的研究。这玩意儿销量大利润高,还能让人反复购买,大家都是商人,谁听了不动心。”
江津微微垂首,目光落在那张安静沉睡的面容之上,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可时温向来心思缜密、行事谨慎,绝不会如此轻易的中招。”
这个问题岑殊也不是没想过,看着床上双眼紧闭还特么冷着脸的男人。这死样,不去算计别人就不错了。
“那如果这对他来说已经变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呢?别忘了,乌羽玉这种植物最初便常被人们用来泡茶。但在食用一定的剂量之后,就会产生幻视或幻听。”
“你是说喝茶!”
这个问题他倒是忽略了。
“陆时温不喝酒的事可是众所周知的事。”岑殊有意提醒一嘴,“他这人无论出席任何场所都是以茶代酒,不过能在这种盛大场合干出这种事的,怕也只有他这一个奇葩。”
“按你这么说,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江津顿了下,紧紧皱起眉。
他也只是猜测,“当初那场车祸,也是人为的意外。”
岑殊眼神蓦然一紧,“当时在现场的确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不过这都已经过去好多年了,无凭无据再翻出来说,对他目前的情况来说,不见得是件好事。”
江津当然明白他的意思,陈年旧事对陆时温来说都是旧伤,不利于他心理疾病的治疗。他现在心病郁结,那么小的年纪亲眼目睹了自己母亲惨死在自己面前,当年那场车祸对他造成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岑殊站起身,拍拍手就要走人,“让他再睡会儿吧。要是醒来发现还有什么不对劲的,记得给我打电话。”
“我让俞盛送你。”
岑殊刚走两步,转身目光炯炯地看向他,“陆家司机多了去,怎么能总是麻烦俞助理。我要那个又高又壮,还有点黑的榆木疙瘩。他比较安静,很适合我。”
江津:“……”
那是陆时温的贴身保镖,人高马壮身材魁梧,宽肩雄腰,皮肤是很健康的小麦色,一身结实线条清晰的腱子肉。
江津平日里见面都称一声萧哥。
第三十五章 只有你希望我活着
陆时温这一觉睡得有点久,同样是无数次的睁开眼,看着眼前虚晃的身影的面孔,不知道多少次伸出手都扑了个空。
他开始渐渐变得害怕深夜,也畏惧沉睡,生怕这一觉醒来,所有人欢喜都落了空。
“江津,是你吗?”
“宝贝醒啦,我在这里。”听见动静,江津连忙上前握住他伸到一半的手。陆时温的手微微颤抖着,轻轻抚上他真实的脸庞。
“我还以为……又只是个梦而已……”他的声音微弱如同蚊蝇一般,仿佛随时都会飘散在空气里。
“不是梦,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江津低头在他冰凉的唇上碰了下,心中满是对他的心疼和怜惜。
他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尝试着坐起身来,但身体仿佛像被一股无形中的力量禁锢住,最后重重躺回床上。
“我这是怎么了”他喃喃自语道,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脑海中的思绪很乱
“岑殊说你误服了乌羽玉,产生了幻觉。”
“乌羽玉”他闻言一怔,努力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试图将那些记忆的碎片拼凑起来。
可越是想要去想起来,他脑子里就越乱,像是无数的蚂蚁在啃食着。他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难受的太阳穴,试图缓解头部疼痛失败后,失控猛地用力拍了两下。
江津一把握住他手塞进被子里,不轻不重地说道:“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不过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想要找到线索可能有点难。”他给陆时温捻好被角,“宝贝还很困吧,要不再睡会儿,我就在这守着你。”
乌羽玉的药劲还没过,陆时温疲倦的躺在床上。江津紧紧守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一向满是笑意的眼底逐渐冷却下来。
“我睡着了你会走吗?”床上的人疲倦的缓缓闭上眼,声音轻飘飘地传了出来。
“我哪也不去。”
确定陆时温睡着后,他转身出去关上门,俞盛已经在门外等了一会,看见他出来,这才开口说道:“我按你的指示去查看了这里所有监控,但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没有发现才正常,对方不蠢,知道事后不留痕的道理。”他微微叹了口气,拍了拍俞盛的肩膀,“这件事接下来还烦请你多上点心,有关他的事,烦请务必谨慎。”
“是。”
他收回手半抄进兜里,“你就守在这里,帮我看好他,我现在得去见个人。”
——
“江津!”
沈知衍开门看清来人后,不知为何突然就松了口气。
江津半眯起桃花眼,笑吟吟地说,“我来这里不过是想问沈大公子一些事。你放心,我问完就走。”
男人静静看了他片刻,转身说了句,“进来吧。”
江津笑着很随意的跟了进去,他很自然地在沙发上坐下,沈知衍问他要喝点什么?
“随便就好。”
沈知衍深深看了他眼,然后转身进了厨房,江津这才注意到放在桌上的相框。照片里,左边的就是沈知衍,估计看上去才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眉眼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在他旁边是个女孩,两人五官有几分神似,应该就是沈婉秋,陆时温的母亲。
不过沈婉秋和他想象里的完全不一样,虽然他没能亲眼看见过,但至少照片里看上去这是一个很有灵气,又温柔的女人。
沈知衍很快又折了回来,以前家里是请了家政的。不过自从陆云来了后,那人总是不分场合的乱来,所以家政都是到了时间才会上门。
“什么事不妨直接说,我若知道,定如实相告。”
“我想知道,当年陆时温出车祸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谁?”江津笑得很随意,桌上冒着热气的咖啡,闻着味就已经让人迫不及待了。
沈知衍愣了下,掩在眼帘下的眸底闪过一丝快到让人难以捕捉的惊愕,“这个问题难道问他本人不是更合适吗?”
“我选择这么做,自然是有我的理由。”
江津声音不轻不重,却很有力。
沈知衍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手里杯子,抬头直直看向他,语气难辨地开口,“你怀疑时温当年出车祸是人为的。”
“你也怀疑过?”
江津半阖眼帘。
沈知衍扭头看向一旁的相框,沉默了很久,才终于开口,“我们沈家从来没有出现过与精神病有关的任何遗传史。他母亲以前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善良又懂事,可后来突然有一天就查出了精神病。”
江津目光不由得看向旁边相册。
“直到那些诊断结果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但再后来我也逐渐意识到,她确实变了。变得暴躁易怒,不仅会伤害自己,就算面对孩子,也会完全丧失理智。”
“我没办法,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将自己最爱的孩子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杀死。所以我带走了时温,可清醒时的她也会很懊恼,我看着她那痛苦的样子,尽管她不爱陆玄,可她很爱时温,时温是她的孩子。”
“要是那天我没放她们走,时温不会坐上那辆车,也许她也不会发生那种事。”
他的内心充满了无尽的痛楚,每次回忆起这件事情,仿佛像有无数根尖锐的细针无情地刺破他的心脏,令他痛不欲生,不堪回首。
沈知衍默默注视着他,“江津,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再这样继续查下去,只会让他更痛苦。”
“可陆夫人的死,一直是他心里一个解不开的心结。如果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他也许会知道,他有一个很爱他的母亲。”
沈知衍怔忡,沉默了许久,低低笑着抬头看向他,“这些不过都是你的妄加揣测,如果最后事与愿违呢?你又何必偏要执着于这个结果。”
这个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想过了。
这样的执着真的有意思吗?
就算最后知道了一切,失去的再也回不来了。
“走不出过去,就永远走不到将来。无论最后发生了什么,都请务必相信我。”他说,“何况斯人已逝,真相什么的,不过是给活着的人留了个慰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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