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
若有所思地应声,林青窈也想起了林落方才去买了茶炉。
她又问:“阿姊很喜饮茶吗?”
茶虽是好物,但因各人各口,并非是所有人都喜好的。
如林青窈,就不太好饮茶。
好饮茶的女郎也并不多。
林落倒也是稀奇。
“额……”
说实话,林落谈不上喜欢饮茶。
以前最多在夏日饮过凉茶,说起饮茶还是自来东郡后遇上那庶子,为投其所好才饮的。
但他也不能和林青窈如实说。
迟疑了下,便道:“嗯,从前虽是未饮过,但来了东郡后,偶有尝到,觉得……还不错,便买了茶炉想回去学一学如何煮茶。”
“这样啊。”林青窈了然颔首:“那正好,我院子库房里有两个花茶饼,稍后回去给你送过去吧。”
“用来练练手也无妨。”
林青窈在不寻林落错处的时候,还是十分亲和的。
虽然面容仍是几分清傲,却也能觉察其真心。
“谢谢青窈妹妹了。”
林落低声道谢。
面上不显,却心中又是不明。
这般看起来识书知礼、并无阴私心计的人,又是如何与那表小姐及林元烨生了嫌隙的呢……
*
林家主宅。
一回到碧桐院内,林落并没有着急先行换过衣衫出门去。
因为林青窈说了待会要遣人给他送东西来,他若是不在就太可疑了。
于是在等待的时间里,林落取出了今日所买的茶炉和茶壶摆好,再让采绿取来了昨日带回来的茶饼。
按照记忆中茶经所说煎煮茶汤,煮了两壶。
林落不知为何,每每一尝就蹙了眉。
不是过于苦了,就是过于淡了。
明明是按照茶经上所书,一个步骤都未曾差错呀。
这般不熟练的手艺,这如何能煮茶给裴家那庶子喝?
才觉着能趁着这个机会学会一手煮茶,好在那庶子面前卖弄一二,更讨得那庶子几分欢心让其对娶他一事再上些心。
却不料如今还是不成。
也是,欲速则不达。
毕竟煮茶手艺一事,也非一日之功便能成。
心中微啧一声。
林落便收了手,不煮了。
是想着要讨好裴云之来着,可他也不能为难自己呀。
总还有下回再见的机会的。
那便不煮了,下回再说。
这般想着,恰好林青窈派来送花茶饼的侍女也来了。
让采绿将其收好在柜子里后,林落又吩咐其去打水来。
“喏。”得了命令,采绿起身出门。
只是在带上门前,她又多嘴问了一句:“女郎,今日可是累着了要早些休息?”
“不是。”林落道:“裴二郎又来东郡了,我待会洗漱后要去寻他。”
骤然听见是这个缘由,采绿小呼一声:“啊……”
“怎么了?”闻声,林落不解,抬眼向采绿看去。
却只见采绿慌乱摇了摇头:“无事无事。”
说完,她出了屋门将门扉拢上。
只一踏出门外,采绿忍不住用手背凉了凉滚烫的脸。
采绿虽是还未嫁过人,可终究还是识字的。
尤其是自来东郡之后,随着林落一道看了不少那些个描写龙阳之好的杂卷。
只一听裴家那庶子来了东郡,再想起林落上回回来腿软腰酸……
这回恐怕主子又要受磋磨了。
虽说采绿知晓林落并非女郎是为男子,裴家那庶子也答应好了会娶林落,这个投身之举也是林落所求。
可世间嫁娶哪儿有未成婚便如此纵欲的?
这裴家庶子也忒贪了些,不识礼数!放浪形骸!
采绿心中忍不住对未来的主子夫婿唾了一声。
呸!大色坯子!
*
第31章 铃铛
林落洗漱时便顺带让采绿出去了膳堂一趟, 拿午间膳食时不经意地放出了些口风。
说是林落今日累着了,用了膳便会早早歇下。
然,洗漱后, 林落换上男衫出了门。
出门前, 林落本是想束发描眉的。
是描粗点,再戴上发冠。
可一想着待会儿又要散落下来, 这眉眼间出了汗染花了, 就不好看了。
林落便又什么也没做。
就这般用锦带缠了一下脑后的发丝,就出了门。
*
午后, 日头稍大。
长街上却意外的颇多人。
好似是向着某处去搭建着什么。
但是这和林落无关。
进了客栈来到裴云之的房门前, “叩叩”两声将房门敲响。
“进来。”沉冷的声音从屋中传出。
得到了许可,林落这才将门推开。
一入眼便是裴云之斜倚在屋中软塌之上, 手中拿着一方竹卷,却并没有看, 清冷的眸在望着他。
此时的裴云之不似午前衣冠完整,他似是刚刚沐浴过,身上的乳白中衣领口随他动作有松散。
他, 竟然也洗漱了!
眸光流转后覆上了雀跃,林落忍不住抿唇弯眼笑了。
他就知道, 就知道这庶子是真馋他的。
这回终是忍不了了吧。
旋即林落将门带上, 上前。
“二郎, 你在看什么呀?”
纤纤身影自然无比地落座在裴云之身侧一方空处, 挤进他怀里。
放下了手中的竹卷,任林落恰好靠在他臂弯, 裴云之眉眼漾着潋滟, 轻启薄唇:“《诗经》。”
《诗经》?
闻言,林落眸子一转。
落目在案几上那竹卷旁摆放整齐的文房墨宝上, 他略略勾唇。
“二郎说起这《诗经》,我就想到了一句诗,很是符合你我二人呢。”
尾音落下,林落并未着急去把那句说出来。
眉尾轻挑,裴云之屈起指节无意识地轻叩了两下桌面,神色却并无疑惑。
他问:“可是‘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二郎与我,真是心有灵犀呢!”
林落看他眸中似有惊喜。
而后伸手去握裴云之那垂在怀中的手,放上自己心窝。
“虽知二郎不好附庸风雅,但见郎君博览群书,不知……郎君之笔墨,是否也令人叹为观止。”
“嗯?”
略有不明林落为何说这个。
也不卖关子,林落直言:
“郎君,你知晓的,我自幼长在庄子上,不怎的通笔墨,恰好见郎君这儿有纸砚,突然便想……请郎君指点一二,不知郎君可愿?”
上午时是赶着时间,如今不急不忙了,且劲头过了,林落对于那些子事儿倒也不着急了。
恰好煮茶的手艺是露不成了,林落想着正巧就借裴云之手中的《诗经》,同他可卖弄两句讨乖。
不过呢……还是得把握住一个度。
“自是可以。”
适时,裴云之应了一声。
“那便多谢二郎了。”
这般说着,林落侧身对着案几,将文房墨宝摆好。
而后研墨,提笔。
……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卿卿分明对我之心昭昭,怎又觉我不知呢?”
何苦用这诗来点他?
冷沁的茶香倏尔自身后绕萦,《越人歌》最后的三个字还未落下就被那沉缓的语调念出,害得林落手抖了一下。
还好,并未出什么大错。
且,这样正好。
待笔成,林落搁下,再偏首去看已凑到他颈侧的面容。
“二郎何挑这句戏弄我?我想同郎君说的分明是‘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是么?”裴云之的目光也自那字上转开,落于那认真的小脸上。
沉吟片刻,似是仔细端详一番,才忽浅笑:“你总让我莫要自贬,可你又为何要自贬呢?”
“有言是字如其人,卿卿字之灵秀,人也雪慧,当得人上之一二,令人倾目倾心。”
这是自然。
林落并不否认。
他从未有觉着自己配不上裴家这庶子过,便是那裴氏长公子,他也是配得上的。
可,这话他自是不能说出来。
林落只道:“二郎此言,可也是对我倾心了?”
“自然。”
裴云之答得快,都辨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
林落并不纠结,只被这话刺了一下。
心有点奇怪,没多想。
他撇过头去,指点那纸。
“二郎的心意我早就晓得呢,郎君还是来瞧瞧,我这字有何处不对吧。”
林落并不知晓裴云之所喜好的书法是哪一种,于是只挑了他临摹字迹中最为中规中矩的书法来写《越人歌》。
当然,其中还刻意写坏了几笔。
于是有好字,也有坏字。
好字自是为了让这庶子多记他几分,情趣雅致相投,神交言合,才能真真儿爱他。
至于坏字……
世上半数人,多有一处通病,或浅显自知,或深埋于性,自认不是,却是。
那便是‘好为人师’。
提笔将一张白纸描摹,勾出心中所想之画。
心中之满足,得意之掌控。
林落虽不知裴云之是否是这样的人,但还是为了得其爱怜,借机露出属于他的白。
“我之浅薄,慕君渊博,我想着往后既然要给二郎做夫人,自是不能丢了郎君的面儿,若郎君不弃,可否多多教导我一二?或是郎君有什么喜好名家的字,让我去多多临摹学习也成。”
分明只是看字,林落却示弱着将画他的‘笔’递给裴云之,祈求着垂怜。
但裴云之没说话。
只是看着那字,神色淡淡。
林落不知,裴云之心里却是门清。
上回去林家窃虎符之时,林落的落笔分明就是笔笔得锋的,非一日之功。
如今细看,却见纸上许多错漏百出的弯扭字。
这是……为了与他亲近而刻意的示弱吗?
略有不明滋味,辨不出是喜是不愉。
好一会儿,才听他轻叹一声:
“无需多做什么,你这样便就很好。”
很好?
这话显然不是在说他的字,那便是想让他保持现状了。
也不气馁,林落闻言便了然,裴家这庶子并非是那半数人。
不喜掌控人,倒也不错。
便旋即笑道:“好吧……不过如今给二郎瞧了我的字,我也很想知晓……二郎的字是何模样呢。”
字如其人字如其人。
林落这般是让裴云之瞧了他的字,见了他的人之好坏一面,却不妨还没弄懂过这庶子。
恰好借这个机会让他来瞧瞧,这庶子的字和人……是否也是一样的看不清呢?
林落的这个话太过有目的性,终是明晰这小人儿弯弯绕绕了一圈竟是为这个,裴云之忽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如撩着春水桃枝的眼在裴云之看来时抖了抖眼睫,勾人心弦,也显露些许心绪。
是心虚?是另有所图?
好半晌,裴云之轻轻吐出两个字:
“可以。”
虽是如此说,林落却没见裴云之提笔。
反而是自榻上起身。
薄白中衣未有玉带束腰,便松垮着。
却依旧掩不了裴云之清冷身姿如玉出尘。
林落坐在软塌上不解看裴云之站至他身前,而后——
俯身,他腰间系带便坠落。
冷指撩拨,剥开他衣襟。
眼珠子瞧着,不懂裴云之说是要写字,却又剥他衣衫作甚。
可他还没说话,旋即便听裴云之道:“背过去,趴着。”
口吻是轻和的,可也是不容置喙的。
趴……着?
林落更不懂了,但一时没想着要抵抗,便照做了。
手攀着软塌靠背后的窗沿,看不到裴云之在作甚的林落其他感官便更加敏感了。
他只觉身后有行动间的细风飘来,而后一只手挽起他的发丝,托至他肩侧垂落身前。
本就滑落肩头的衣襟再被更加勾扯往下几分。
“二郎,你这是要做甚?”
林落实在不解,终是问出声。
却只听轻笑一声:“卿卿与我心有灵犀,难不成不知?”
这……这话只是林落随口一说。
他怎么真会与其心有灵犀。
蹙了眉,想求那庶子别再逗弄他了。
可……
话还没出口,林落便觉肩上一凉,还有微痒。
热天里这一触让他冷不丁战栗一瞬,而后僵了身子。
心中对此已有猜测呼之欲出,而在他偏头回看到一支眼熟的竹枝笔杆时,便更加了然了。
“二郎,你在我背上写字……我看不着。”
林落是想着要把描摹自己的‘笔’给裴云之,但不是这支笔呀!
身体随笔锋痒痒得微颤,少顷只听裴云之回:“稍后拿个铜镜,便可瞧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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