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瘦削、木讷,和现在光风霁月、矜贵优雅的人竟然是同一个,人的变化真的很大。
不过顾清晖认识的江声,和现在的也许没什么区别。
江声感觉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很奇怪。
虽然是他喝醉了耍流氓,但难道错的只有江声一个吗!退一万步来说,许镜危闲的没事练胸练那么大干什么!难道就没有他的问题了吗!
可恶。
呜呜呜呜。好丢脸啊, 真的好可恶。
江声默默崩溃, 他要迁怒所有人,要他们知道他可不是什么棉花, 惹怒他所有人都要陪葬。
顾清晖并不意外江声的怨气,眉梢很轻地扬起,“江先生,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们可以谈一谈。”
“不——”江声冷酷地说。
“不是关于那个协议。”顾清晖话音低沉, 有着他独一份的清贵。光落在他的侧脸,他很有礼貌地和江声保持一段距离, 眸色很淡,“我最近有一部新的片子准备筹资,如果江先生有兴趣——”
“投资?”
“——演戏的话,我们可以谈一谈。”
江声兴趣索然,闷着脑袋拒绝,“我才不想。”
【宝宝怎么不拍戏啊,事业粉好着急啊!宝!你要火火的!】
【@严落白是不是你给江江带坏掉了,我就知道你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严落白我知道了一定又是你在乱进谗言!】
【笑死,怎么什么事儿你们都在找严落白的问题,他这个经纪人做得好心累啊】
【又能呆在江江身边,又能赚钱,我都不敢想他有多爽,我骂骂他怎么了怎么了】
“是江明潮先生投给我的剧本。”
一句话让处于愤怒和不稳定情绪中的江声沉默了下,他茫然地转头,“江明潮?”
顾清晖看着江声。
青年眉眼浓墨重彩,是十分亮眼的长相。桃花眼不算标准,眼尾略略下垂,便总是恹恹的,纯良干净,很可怜。
顾清晖想起了那天的生日宴。
江声穿着白色的西装和江明潮握着手的样子,江明潮在媒体的聚光灯下宣布,江声是他的亲弟弟。
都是黑头发黑眼睛的华国人,硬要找相似也不能说没有,只是,很荒诞。
顾清晖戴着手套的手在膝盖上轻叩,颔首道,“一对兄弟杀人犯的片子。剧本的话,可以今晚来我房间,我详细和江先生讲解。”
【?今晚?去你房间?去看夜光剧本是吗】
【平时一声不吭当边缘人的好处这不就来了?没有人和他吵架,他不就可以趁着别人吵架的时候悄悄上分】
【好心机啊顾导!原来这就是你的算计!】
江声完全没注意到他话说得有哪里不对。
江明潮找顾清晖拍片子,点名要江声去演。是这个意思吗?江声不懂。
兄弟杀人犯,除了江声之外的另一个人又是谁?
他自己?
江声完全不懂了,他茫然地思考着江明潮这莫名其妙的举动背后的动机,又觉得思考真的好累,他懒得想。视线不由自主地偏移到宽阔的工作室内。
阳光恰到好处地落进来,在地面映出龟背叶的影子。
除了江声这一小片净土,其他地方还处于一片混乱。
秦宴表情很糟糕,“用身体来博人眼球的人,注定也只能被人当玩物。师兄要是看上你那他真是眼瞎!我哥他都看不上。”
这边的许镜危说,“二少误会,我根本没有对哥有别的想法。”
那边的林回和卜绘轻声说,“哥,我只是很久没见江江了。我很想他,现在我们别再说这些了,好吗?”
再那边,楚熄嬉皮笑脸地咧着嘴对楚漆笑,“你也配当我哥,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要是真的恨我,现在就把我打死,我直接倒退十八年和江声当双胞胎。”
江声:“……”
两秒钟后,他忍不住捂住脑袋,“救命,要晕哥了。”
顾清晖:“江先生?”
“怎么这么多哥!怎么大家都有哥啊,哥哥难道是一款时尚单品吗?”江声忍不住了,“而且楚熄!就算你倒退十八年,也没办法和我当双胞胎。”
楚熄:“哦哦,对哦。”
卜绘银灰色的头发染得很好,厌世感很重。好像有种淡淡的死意,对江声的不耐烦都转变成了这个世界怎么还没毁灭的反感。
他轻嗤,眉钉随着扬眉的动作也动了下,“这是重点吗?江声?”
江声:“嗯?”
萧意支着下颌,温润的脸上有着迟疑,“楚先生对阿声告过白。”
江声才反应过来。
明明是男友关系,真成亲兄弟不就完全乱套了,楚熄他脑袋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好香!!直接小狗变骨科!】
【笑死,我只能说想吃骨的人总有办法莫名其妙吃到骨。。】
【叫哥哥的时候小楚是不是真的想过要江声当你哥呢,怎么说呢,感觉像用血缘拉近无法拉近的距离,这种想法真的很阴湿】
【小楚和萧老师也确实是同类人的感觉哈哈】
【江江不是还有个亲哥江明潮吗。还好没来!不然又多一个哥,到处都在哥哥哥,我都不敢想这是怎样一个盛大的养鸡场】
【说到用血缘拉近无法拉近的距离,立刻想到哥突然宣布江江是他亲弟弟,但没有给出任何解释的生日宴】
【omg你这么一说……】
【江江是一个玩弄兄弟很擅长的宝宝[爱心]】
【说起来no哥之前和江江打赌输了喊他哥的微博截图我还存着呢】
【笑得想死,,怎么又多一哥】
暂时把江明潮放到一边不管。江声用力晃了下脑袋,这个事情晚上回去他就能问!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解决现在的困境。
嗯嗯。
呃呃。
其实一切都是从楚漆进来才开始吵架的,那么也只需要把楚漆带走,就能迎刃而解!
在一片混乱中,江声站起来,“楚漆。”
他的声音不大,但一瞬间全场寂静,所有人的目光又都看向他。
江声:“你跟我出来。”
寂静的空气有隐晦的爆发,空气中从死寂变成了即将点燃的炸药包。
楚熄被孤单地落下。
萧意轻声感慨,“好可怜。”
江声一走,楚熄面无表情。他年轻俊俏的脸上有着一种懒散的痞气,眼睛像是祖母绿宝石,轻笑了声。
“你们不懂,我不可怜。”
【如果小楚现在真和江江在谈的话。。脑一个他的思路:现在江声和楚漆走掉又怎样,我!才是江声的男朋友,江声会回来的!】
【嗯嗯怎么说呢,完全更可怜了啊】
*
和楚漆面对面,江声抬起眼睛。
江声现在看着楚漆的眼睛已经很轻松。
他的本质也许真的冷漠,又或者他只是善于释然,太过拿得起放得下,这一点让楚漆有些无奈。
他见证江声和他那么多的朋友分别,现在也终于轮到他自己。
楚漆问他,“给你带来麻烦了?”
江声察觉到这种轻松的氛围,也幽怨地瞥着他,“原来你也知道啊。”
楚漆笑了声,“和楚熄谈恋爱还算开心吗?”
也许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楚漆挪着步子和江声靠在同一面墙上,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说,“你单独叫我出来,他心里会不舒服。”
江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想,和楚漆这样站在一起像是在罚站。
江声以前其实经常会被叫去罚站,有的老师对江声的呜呜咽咽装可怜会心软,有的老师不会。
江声在那靠着墙站着的时候,楚漆偶尔会看到,然后走到他这里来。
“又惹麻烦了啊。”高大的少年靠在他的身边,懒散地注视他,逆着光的脸挑着眉笑了声,“陪陪你吧,可怜鬼。”
都已经说了绝交,想好要断绝关系,这些记忆还是,在楚漆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不受控制地重现。
不必那么在意楚漆的心情了,却还是无法做到完全不在意。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像是碎掉的镜子、揉烂的纸,想回到原样是不可能了,也没办法真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其实你并没有那么在意他是吗。”楚漆的手臂和江声很轻地贴在一起,他的头发被风吹散,声音很低,“也没有那么喜欢他。”
他要从江声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楚漆不知道,江声也不知道。
江声问他,“你觉得,是你那天晚上出现在楚熄的背后,让我注意到你,看着你,打乱了我的节奏,才让我没办法拒绝的吗?”
这次轮到楚漆沉默。
他深邃的轮廓眉眼在静默无言的时候有这强烈的压迫感,面对江声时不自觉地收敛,显得格外宽和与平静。
“你想听什么。”江声很轻地说,“想听我说是吗?”
楚漆的眼皮抖动了下,看向他。
江声的侧脸线条流畅,骨骼的每一处顿点都漂亮。楚漆认识他很多年,还没有看腻江声这张脸。当江声的眼睛眨一下,慢慢转过来看他,他还是会感到心动。
风声不大,树叶摇响的声音窸窸窣窣,楚漆在此刻沉溺于这样的寂静。
江声:“你就会觉得愧疚了吗,你要去对楚熄亲口解释我当时愣神、眼睛根本没看他的原因吗?”
楚漆笑了声,他的绿眸像是森林,望着江声,目光在阴翳中却显得很深,“你当时又是什么感觉,声声。”
江声脑袋闷闷热热,后脑勺有一股麻意往下窜。
听到楚漆低沉的声音有着平静的沉淀,醇厚的、缓慢地,在江声耳边流淌。
“有我在看,你会不会觉得脑袋发热,无法自控。只有你们两个人的时候——”
“嘎吱——”
江声转过头,看到走廊的一扇玻璃门被风吹得晃动。
风大起来了,很快其他的玻璃门也跟着晃动起来。江声没有在意,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看向楚漆,回到之前的话题,“你只是一部分的原因,我同意他的表白不是因为你。”
很多因素的集合体。
其中也带有对楚熄的喜欢,不过江声不知道他的喜欢占据多少分量。
有吗?有的。
江声有过很多一瞬间的动容,那些动容汇聚起来,成为一种促使他犹豫的理由。
楚漆回答,“我知道。”
两个人之间好像没什么好聊的。
楚漆心脏沉闷地压抑着往下坠,就像他对楚熄说的那样,楚熄很没用,可是现在他竟然也变成他和江声之间唯一的话题。
怎么办,想和江声名正言顺地见面,岂不是要祈祷楚熄和江声在一起的时间再长一点。
有点荒谬了,荒谬到有些可笑。
“想到你不在,感觉很不习惯。”江声很轻地说,“但是,我应该会习惯的,再给我一点时间。”
楚漆心脏被一下下沉闷地敲击。
那种钝痛并不尖锐,只是存在感很强,并且让人无奈地意识到,这样的痛苦恐怕会一直持续。
他的手放在江声的脑袋上,很轻地把他被风吹乱的头发理了下。
拍了拍,摸了摸,柔软的发丝和他宽大的指节缠绕在一起。
“好的。”
*
楚熄在晃动的玻璃门后踢着脚边的足球。
一下两下。
到第三下,他猛地把球踹开,绿眼睛狠狠盯着瘪掉的球砸在墙边,失去回弹能力的足球滚了一小段距离。
“——你觉得,是你那天晚上出现在楚熄的背后,让我注意到你,看着你,打乱了我的节奏,才让我没办法拒绝的吗?”
“你就会觉得愧疚了吗,你要去对楚熄亲口解释我当时愣神、眼睛根本没看他的原因吗?”
每一个字都刻印在脑海中,清晰、滚烫、发疼。
大脑被挤得发涨,楚熄像是野兽一般抵着冰冷的玻璃门喘息。
他的手按住肩膀。
昨晚上江声在这里留下了痕迹。
又拽住自己的项圈。
底下是江声的咬痕。
说话的时候,呼吸的时候,伤口牵引着轻微的发疼。像是和江声的存在,江声的气息融合在了一起。
没关系,只要结局是好的就好了。
没关系,江声是在意楚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鼻子开始泛酸,眼眶开始发热。
想起那天晚上,烟花和微风里的吻,想起那一瞬间他得到默认的兴奋和幸福感,他无法控制地觉得恍惚。
“你只是一部分的原因,我同意他的表白不是因为你。”
江声……
好想知道,这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好想知道,他那一瞬间得到的幸福感是否纯粹。
好想知道,三秒,你在那三秒里想的是什么。是楚熄的吻,还是楚漆的目光。你无法摆脱的人,是朋友,还是的确有真心并且难忘的旧情人。
他反反复复地在品味江声给他的回忆,齿轮在转,时间被凝固成了酸涩的眼泪。
楚漆想起他和江声去雪山的时候。那时候还算不上多熟,是楚熄自己单箭头的上头。
江声要去看日照金山的壮观,又怕第二天起不来,所以干脆一整天都没有睡觉。
日照金山的时候江声坐在缆车上,靠在他的肩膀睡着了。楚熄推着他把他叫醒,江声也没有动弹。懒懒地睁眼,黑色的眼睛里都是碎金一样的光。
他看完雪山,又扭头来看楚熄,对他说,“本来楚漆说要和我一起来看啊。”
楚熄说:“是吗。”
江声说:“可是他太忙了,所以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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