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漆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能准确叫出顾清晖当时的名字,对他带着讳莫如深的敌意,对江声身边的一切关系如数家珍。
是一个掌控欲和占有欲都很强的人,但似乎保护欲更胜一筹。他把江声看得太重,所以能忍,甚至是太能忍了。
忍着只做江声的朋友。
忍着看江声换掉一个又一个男友。
终于失控忍不下去,但在发现江声逃走、失踪,故意躲避的行为之后,他就会迅速把他无限延伸出去的欲望全部缩回原位。
楚漆的手在小球摩挲一下,这个问题让他沉默了很久。
楚熄等得不耐,眼眉带着冷倦的意味,用力且不耐烦地挤了他一下,自己站到转转球机旁边,用力拉下了操作杆。
楚漆的身形都没动一下,有时候他给人的安全感和牢固感真的像是铜墙铁壁,密不透风的温暖。
这种感觉,别说是寒风暴雨了,也许枪林弹雨都无所谓,只要躲在他背后也许都能毫发无损。
江声忍不住喊了他一声,“楚漆。”
楚漆低低应声,绿眸低垂显得愈发幽深。
他抬了抬手指,把球丢进专用的储蓄桶。那颗球顿时在里面噼里啪啦地弹动起来。
“跳过。”他幽幽的绿眸低垂着注视它弹动的轨迹,声音没什么感情,“接受处罚。”
楚漆不回答,是因为他知道不管怎么选,都会让江声陷入争议。
前不久他才和沈暮洵萧意闹出那么大的乱子,楚漆不会火上浇油。
但刚刚停顿那么久的确是在思考。他在这种根本不必迟疑的问题上停顿,开口之前,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第042章 坦诚就坦诚之
球箱内的球分为普通球、奖惩球两种。
楚漆选择跳过这个问题, 其实也并没有所谓处罚,只是象征性地让江声弹了他三个脑瓜崩。
楚熄挤过来,他什么都要掺一脚,尤其看到楚漆和江声待在一起, 那是必须要插足不可。
“我也要!”他把脸贴过来。
江声皱着眉眼推着他的脸让他走远点, 又好奇地问, “你抽到什么?”
楚熄也还没看呢,和江声头挤头地把手心里的球给他看。
【真心话:初恋做过最让你心动的事情是什么?】
如果是其他节目, 这么问是绝对不可能的, 毕竟都来参加恋综了, 还要对初恋大谈特谈其实是一部分观众的雷点。
但是《突然的恋爱》是例外。
谁让这几个嘉宾全都是为了江声来的,好巧不巧,初恋也都是江声。
那当然要多谈!
节目组拿捏这一点还是拿捏得很清楚的。
当观众对一个人感兴趣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探寻他的过去。
江声身上,唯一可探寻的就是沈暮洵早期出道时保存至今的一些座机画质物料,除此之外就是一抹黑。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有过什么过去?这样的好奇心, 偶尔需要被满足一下。
楚熄懒散靠在一旁的柜子上, 看着这个问题停顿两秒,然后笑起来。
“好吧, 虽然是我单方面的初恋。”他低着头咕哝。
那张有点帅气痞气的脸,在陷入回忆的时候带着一点沉默的温柔。头发卷卷乱乱地耷拉下来,绿眸静谧低垂,和对着楚漆和沈暮洵满身恶气嗷嗷乱叫的时候几乎不像是同一个人。
“心动的时候倒是很多。最心动的话, 大概, 还得是那一次。”
他抬头,视线和江声对视。
江声站得有点累, 也跟着靠在柜子上,也在思考。
“心动”是种感觉,没有什么客观答案可言。哪怕是同时发生在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也没人敢说两个人的感受是相同的。
他们之间总是有那种心灵感应一样的东西。
楚熄看到江声的表情,就知道他在猜,不过没有猜对。
这很正常,因为那次初遇他的样子实在不像话。
在第一期的时候,严导就问起过楚熄的初恋。那时候楚熄说他和江声是在楚家的宴会上见的第一次。
小王子在钢琴旁尽情演奏,而他作为观众因为那种共鸣心动。可实际上那时候他没有说真心话,他把真正的初见深深地藏起来,没有人知道。
在被楚家认回去之前,楚熄就和江声见过一次。
他当时处于那样一个不堪境遇。
染着毒.瘾的养母欠下巨额债务引来数不胜数的追债人,那种并不正规的借贷公司,追债人常常是一些人高马大的街头混混,自诩什么什么帮,行事也十分极端,泼血泼油漆什么都是寻常。
最麻烦的是他们一旦堵到人就没那么轻易放他离开,常见的方法其实是交点不菲的保证费避免冲突。
楚熄通常是嬉皮笑脸油嘴滑舌地斡旋一阵,把钱交给他们,然后再找机会摸回来。
不过被发现是常有的事,然后免不了一场苦斗。楚熄打架很凶,没人能在他手里讨得了好,但对方人多势众的时候,他往往还是更凄惨的那个。
回忆起那时候,当时的楚熄应该是满心的怨恨。失血和剧痛的感觉再怎么习惯也很难熬。但也许距离那样的痛苦往事有些太遥远了,现在想起来楚熄觉得还怪好笑怪滑稽的。
那种痛倒不算坏事,显得他这种没骨气没尊严的人,好像至少有了抗争的意志。
附近是开发区,人烟稀少。他被那群人疯狂追赶闯出巷口后视野掠过人影,他自然是不假思索地大喊,“救命!帮帮忙!”
黄昏的光已经在消退,夜色沉沉地压下来,追赶的脚步声和咒骂越来越近。
出现在面前的青年戴着鸭舌帽背着巨大斜挎包,看起来是个乖巧的学生,白白净净毫无攻击性,和他们这里的破败街景形成近乎割裂的对比。
楚熄愣了下,意识到他这次的求助对象也许属于只会帮倒忙的类型后,正准备拐弯换条路跑,就感觉到少年跟他一起跑了起来。
他帽檐底下漆黑眼睛弯弯,头发飞扬起来,意气风发地哼哼,“遇到我你真的太走运了。”
楚熄一边跑一边皱眉,“什么意思?”
他真的不希望有人添麻烦,他也没有把无关紧要的人牵扯进来的癖好。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是希望这个男生现在往相反的方向跑,然后报警。
青年看着后面差不了几步就要追赶上来的混混,把斜挎包拿下来。拉链一打开,容量不小,里面装了满满一大包的花瓣。
楚熄眉一松,明白了他的意思。
春天的风还很冷,陌生的少年把包底下的拉链扯开大半,用力甩开。呼啦一下,斜挎包顿时连成一张在风里飘荡的布。呼啸的风里,满天的樱桃花瓣纷纷扬扬地四散开来,漂亮得惊人。
像是什么电影特效一样。
或者应该是个魔术。
等这些花瓣消失,这个陌生的青年也会在花瓣中消失眼前。
楚熄差点站在那里愣了神。
他一直都知道附近的山上有很多野樱桃树,但这是他第一次发现,他竟然从没去看过。
追赶上来的人同样被大量的花瓣迷住眼睛,大骂大叫着挥舞双手,顿时冲开了距离。
那样的画面像是游戏cg一样永远停驻在楚熄的记忆里。
破败的街道,满天的阳光,被风吹得很远的樱桃花,还有推着他往前跑边的青年,好像一路把他从苦大仇深的生活里推出来了一些。
他扯过江声一路狂奔,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扯过这个陌生人,但确实就是这么做了。
那简直是楚熄人生中最奇怪的一天。
在楚熄的记忆中,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光景。在那样的地方长大,社会的阴暗面贴近他的心,迫不得已的低劣肮脏充斥他的生活。他总是分不出精力去看这个可恨又可笑的世界,没时间去赏花,品味浪漫那种东西,好好活着就已经十分辛苦。
楚熄一路带着他跑到无人的街角,周围有浮夸的音乐声轰炸耳朵,他累得撑着膝盖喘气。
江声比他更累一些,靠在墙上捂着脸半天没说上话,他很显然是那种体质不好的男生,眼冒金星地扶着树干干呕。等缓过劲儿来,楚熄刚想意思意思对他道谢,然后告别,就看到这个鸭舌帽青年气喘吁吁直起腰靠在巨大树干,从腰间摸了一把做工逼真的玩具枪出来……对他开了一枪。
淡黄色的塑料弹珠砸在他的心口,楚熄愣是退了好几步。
陌生青年摸着枪,脸上带着怪可惜的表情,然后一脸正经地对他说,他当时电光火石间的第一想法,其实是把枪顶在楚熄的脑门上,让他们都别动。
楚熄突然觉得他的想法和他那张看起来就很乖的半张脸背道而驰。
有些不可置信,呆呆地看着他,“恐.怖.分子。”
一旁就是电脑城,灯牌上的字体闪闪烁烁落在江声的脸上。不修边幅的大叔正在放一首电影插曲,圆滑的摩登调子配合江声现在的话,有种故意为之的滑稽。
江声还在喘气,帽檐底下的脸带着微红大笑,又对他开了一枪,骂骂咧咧地说恐.怖.分子才没有他这么好心!然后喋喋不休他的第二个计划:
举起他手里的斜挎包!并说这里面有一百万现金!让他们不要不识好歹,立刻放人。
但因为这个实在蠢过头了。他说不出来,正常人更不会信,所以也作罢。
真的是好奇怪的一天。
他怎么会遇到这种人,不应该出现在他的世界的怪人,脑子里面都是奇怪东西的好人。
他应该觉得这个人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耽误了他的时间而怨怪他才对。
但也许因为太过荒诞离谱,楚熄只记得笑了。
哪怕过了很久了,现在回忆起来也觉得好想笑。江声那时候郁闷的表情,比划着玩具枪的手,飞舞的头发,像是镌刻在他记忆中一样清晰。
……
而回到现实,楚熄依然在说假话。
其实观众也不会非要追寻他真正的“最心动”。只需要一个从他口中说出来的答案而已,而这样的答案,楚熄有很多。
头脑与嘴巴双线并行,他的思维陷入那一场花雨的时候,嘴里却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说他们在新年夜两个人偷溜出去看的烟花。
爆竹声,中央广场响彻云霄的倒计时,还有人们的沸腾欢呼混合在一起,他们在人潮中走散。楚熄的手机放在了江声那里,竟然连联系都没办法。
他凭感觉去到一整条街随便一家店,进门之后发现江声无聊地在沙发上躺倒。
很难说他们之间没有缘分,不是吗。
那么多人,那么大的广场,那么多的店铺……连方向感都被淹没的时候,凭感觉的脚步,引导他和江声走向同一个地方。
他的答案说完,小屋中一片死寂。
其实死寂才是常态,因为毕竟所有人关系都不怎么样。比起针锋相对的吵架,也许还是死寂更让人觉得好笑。这样的寂静,也许象征一种无话可说、无言以对的嫉妒。
【完全能理解小楚的心动……世界这么大也这么乱,但好像只有他们两个对彼此有着归属感!啊啊啊这种特殊的感觉好像是命运赋予的!在本质上就控制不住会觉得,他们就应该在一起啊】
【啊……偷溜!下意识看了一眼楚漆】
【好平静的一张脸,好难想象大楚破防是什么样子。说起来第一期他和小楚打架到底是因为啥啊?到现在都没有人扒吗】
【小楚好不值钱的笑,眼睛也亮亮的,感觉他说起这个的时候快要被幸福感淹没了!!我受不了了……火速转回微博战场给小楚投上我的珍贵一票】
【投票有什么用,又不是选秀,谁票高江江就和谁在一起,呜呜】
【但是小楚还没有和江江在一起过呢!!我真的觉得他很有希望的】
把这一关过了之后,楚熄的心情平和很多,挨挨挤挤蹭到江声的身边去。
事实上,或许就连江声都不知道那时候他遇到的人是他。
楚熄糊了一脸血,青青紫紫红红脸上一大片,实在狼狈。他记忆中的江声如此光鲜明亮,楚熄下意识地,不想让那样狼狈不堪的自己和江声并肩。
身边,江声侧脸清瘦单薄。
他正支着下巴看顾清晖走过去。
男人背影气场肩背宽阔,和记忆中那道消瘦的影子已经大不相同。
肩膀一重。
他扭头看的时候,腰也被环住。
楚熄以别扭至极的姿势把脖子和脊柱弯过来,靠在他的肩膀。毛茸茸的卷毛使劲蹭在他的脸颊。
江声推了推楚熄的脑袋,好多视线集中过来,江声有些如芒在背。
特别是沈暮洵。
他漆黑的眼里,就差把“我不比他可怜吗”几个字冷漠地刻进去了。
还有楚漆!直勾勾的视线火辣辣的洞穿力!
江声真的是有点承受不来,使劲儿推着楚熄的脑袋把他撕开,“干什么干什么!”
但是少年毛茸茸的卷毛顺滑又好摸,江声推着推着,又忍不住摸了一把。
楚熄被抓着头发推着脸扯开,脸上都好像带着一点笑,“想起了好开心的事,很想抱抱你。”
楚熄有时候会讨厌自己记性好,这会让他记住太多阴暗的瞬间。那些东西如同附骨之疽般影响着他。
但有时候,记性好也不错。
那些光鲜亮丽的瞬间,把他灰扑扑的过去点缀了绮丽的色彩。
过去的楚熄最讨厌无忧无虑趾高气昂的人,真的好招人恨。
但不可否认,那一天江声带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阵好轻好轻的风吹过来,带着轻快的音符让全世界都变换了色彩。像是动画片里那样,一幕幕一帧帧地把世界变得明亮。
那个吵杂昏暗,霓虹灯牌在脚边乱闪的街道,楚熄的脸上控制不住笑意。
他忍不住扶着这个陌生人的肩膀猛咳起来,咳完就是一阵开怀到怎么也忍不住的笑声。
一边喘,一边疼,一边笑,狼狈得要死。
他还和江声建议,“可是你长得太……乖了,一看就没有威慑力。”
除了乖,楚熄的脑袋都昏聩,想不到更贴切的形容词。
陌生人打量他的脸。
楚熄的脸被揍得好惨,大概是青紫交加又血呼啦次的吧,总之在那样一个好看到不像同一个世界的人的注视下,他再厚的脸皮都觉得自惭形秽,想起要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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