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晖:“但是这个庙算是热门景点,所以观光车一直都对外开放,没有停运。”
江声:“……”
等下,他在搞什么。
顾清晖像是客服或者向导一样彬彬有礼地问:“还有别的疑问吗,江先生。”
江声:“……”
一阵风吹过,江声的头发随风乱飞,他甩了甩脑袋把头发晃下去,感觉脑浆也摇匀了,一片茫然。
他有疑问吗?奇怪,他不是还一句话都没说吗!
顾清晖琥珀色的眼睛很冷淡,看着江声,像是一架高大的机器在凝视他,“江先生,您大概是我见过最不适合做演员的人。”
江声那张好看的脸上出现明显的困惑。
等等,他是不是有点看不起人。
【???目瞪口呆地看完,目瞪口呆地发弹幕:除了小楚以外第二个会读心的人出现了!】
【可能这就是导演特技?捕捉人物情绪特别敏感?】
【哪有这么夸张,让我来我也行。江声就是很好懂嘛!】
【笑死我了顾清晖,他是不是就差把江声要说的话从他嘴巴里偷出来了!】
【他俩要么在谈要么谈过,不然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很明显谈过的!我真的怀疑顾清晖就是宝的初恋】
【顾清晖粉丝有话说吗,我看清声絮语的超话都开始冒小火苗了。。】
【别吵,他们还在思考】
【分享链接:[清声絮语超话/ooc预警/读心术的奇怪用途]】
【……?】
【我无语到有点想笑了、姐这就是你们思考之后的结果吗】
【别吵,我还在思考!】
等进入公园,江声才发现公园里的人比他想象的要多一些。观光大巴二十多个座位,到公众场所,无法避免需要面对的噪音、味道,不如人意的环境,这里都有。
江声转头看着顾清晖。
鉴于他现在有点微弱怨气,对顾清晖本人也并不算很满意。所以江声眨着眼睛,有些幸灾乐祸地在想顾清晖的接受程度怎样。
会不会和电视剧里的洁癖霸总一样,在落座之前从口袋里取出湿纸巾开始狂擦。
顾清晖:“我戴着手套,穿着长袖和裤子,所以没有那么介意。”
见江声还有些好奇,他继续解释。
“况且,大多数时候,我的职业注定了我会长期待在一些生存条件与环境都十分恶劣的场景。”
顾清晖是很有名气的导演,他的创作不会拘泥于舒适圈。
他拍摄过末日题材,走过农村雨夜崎岖的山路,也在灰尘里匍匐观察,在老城区的旧鼓楼、苍蝇乱飞的地方指导过演员。
“对于工作,我不会挑剔太多。”
好吧。
江声想,好吧好吧好吧。
但日常生活中,脱离专业模式之后,顾清晖的洁癖往往伴随强迫症状。
他的确很难接受有脏东西蹭到身上,也厌恶闻到过于浓烈的味道,对噪音会表现出异于常人的烦躁。这一切如果汇聚在一起,更会让他有生理性的反胃。
顾清晖低头看着车上缝隙里的垃圾,攀爬的饮料痕迹,以及小孩哭闹的声音,那种反胃的症状已经开始出现。
他皱了下眉,看向江声。
正欣赏附近景色的江声隐隐感觉他的视线,脸上出现茫然和揣测,以及好明显的怀疑。一两秒,或者两三秒后,江声警惕起来,铿锵有力地坚定摇头。
让他徒步爬山,不可能。
不是说江声讨厌爬山,他还大半夜约楚漆去爬山看过日出呢!
但前提是他有兴致!要江声自己想去,自己甘愿,他才愿意付出努力。
现在江声没有这样的兴致,他好累,他才不要浪费体力。
司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大嗓门吼着,“快点。”
顾清晖不再迟疑,迅速伸手拉住江声的手腕。
江声一时间都忘记顾清晖不喜欢和人接触这件事,只以为他要把他带走。眼睛立刻瞪得圆圆的,把身体挺得跟死了三天一样直,几乎在眼睛里面写满了拒绝。
顾清晖却没有如他料想的改变方向。
他拉着他往观光车走,拿出准备好的零钱递给司机,皱着眉毛挑选了较为干净的位置坐下。
【完了,他坠入爱河了家人们……】
【你们根本不懂洁癖狂愿意为了一个人去忍受自己厌恶的环境代表了什么!这就是我们顾声,入股不亏的!速速来!】
今天阳光很好,光线在观光车外洒在江声的脸上。
顾清晖看了他两秒,胃部的灼烧感好像得到些微缓解。
他的手紧紧攥住江声的手腕,手心滚烫麻了一片,呼吸平稳,心脏重重跳动,低声解释,“从我了解这个公园的时候,我对这样的情况就做了预设。请江先生放心,我有心理准备,至少不会让您不开心。”
江声是不会不开心的。
但他看得出来,这样的环境下顾清晖很不舒服。他的表情依然没有变化,但似乎在忍耐什么。
所以一开始为什么要约他来爬山给自己找不痛快?
江声动了动手指,扯了扯,发现顾清晖到现在都还攥着他的手腕,并且似乎不愿放开,一时间有些更迷茫了。
既然对这样的环境感到不愉快,又要烦上加烦地和他拉手到底是为什么。
他的动作引起顾清晖的注意。
江声以为他总该放开了,然而顾清晖的手指隔着手套轻轻收紧。
和江声的接触很奇怪,但并不算很陌生。
他遇见江声的时候,江声还是个坏孩子,任性妄为肆无忌惮,对于自己给别人的伤害没有概念,对于自己给别人的快感也没有概念。
总在下雨的海城,雨里带着海咸味。
空气冰冷,雨丝会不断拍打在窗户。而室内很温暖,江声和他蜷缩在窄小的单人床,呼吸一口口地洒在脖颈,脸颊的软肉枕得少年顾清晖手臂发麻。
一阵侵入骨髓,被理智抗拒、但足够让血液沸腾起来的酥麻,从手心一路上窜。
顾清晖的手指开始发烫,不,该说他整个人都在发烫。手几乎有些发抖,垂在睫毛下的琥珀色眼珠晦涩转暗。
顾清晖闭上眼,额角已有了些汗珠,他轻声说,“马上就到了。”
江声又开始迷茫。
不是,我是让你放开啊!你不是很懂我吗,不是看一眼我的脸就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现在又在装什么!
观光车开得不快,上坡的时候有些微陡,弯道也很多,江声的肩膀偶尔会碰到顾清晖的肩膀。
每碰一下,江声都会扭头看一眼顾清晖。
顾清晖每和他对视一眼,那张冷酷的死装脸都会很有礼貌地微微颔首示意,只是额角的汗珠已经濡湿他的头发。
江声:“……”
都忍得这么辛苦了,你还在这里拉着我不放干什么。
【系着月老红线,牵着手,这两位是什么关系已经无需言说了……】
【顾导今天一直给我一种艰难隐忍的感觉,沈么情况】
【顾导拉着江声的手应该来个特写,这是世纪牵手望周知!……摄像师不懂怎么喂饭吗,不搞cp你们恋综怎么活啊!】
【不至于搞得这么隆重吧,很难受的时候想拉着朋友的手不是很正常吗?】
【顾导和江声什么时候是朋友了】
【啊对对,我难受的时候也喜欢拉朋友的手,更喜欢埋朋友的脖子,还喜欢和朋友亲亲,顾导你真的难受的话可以学学】
【楼上你的朋友正经吗】
【大概和萧意和楚漆那样的朋友概念一样正经】
【哼哼哼,,顾导如果真的是江江初恋,说不定这些事情早就和江声做过了!】
观光车停了好几站放人。
距离山顶的庙越来越近,道路逐渐变得平缓,江声也开始放松下来,开始有闲情逸致去打量顾清晖
这好像是他第二次这样细致地观察。
江声在心里下意识地把他和印象中模糊的影子对比,像是塞拼图一样试图把他塞回记忆里。
因为刻意遗忘那段时间,顾清晖在他这里的印象一直不是很突出。
年少时的顾清晖死板木讷,一棍子打不出一句话,又带着一种隐忍的狠意。
而现在,顾清晖的动作和仪态,轻而易举就能够让人想象到他生活在什么样的家庭、接受到什么样的教育。
简直就是两个人,连名字都变了。
他们之间的唯一联系点似乎就是那一段在小城里共同经历的过去,而那段回忆都已经被江声放弃。仅此而已。
“江先生,”顾清晖突然说,“是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江声才发现在自己出神的时候,顾清晖深邃的眼睛也已经凝视他很久。
观光车在冬天装上了透明的门帘,但间隙依然会透风。
寒风吹起顾清晖的头发,他的目光隔着发丝间隙和江声轻巧触碰,琥珀色微光如同融化的蜜糖。
【顾导哇顾导,你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有没有超出你的预料。连江江一点出神都能让你这么迅速地捕捉到,到底是江江有话要开口问,还是你想让他开口问你什么呢】
【对视很好品!总觉得很有电影慢镜头的质感。可代爱侣分开前的最后一幕,保持冷静体面问“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吗”来表达最后的挽留,是不是很好味姐妹们!】
【啊啊啊不不不,be感离开我的世界】
【be感才是精髓啊家人!我大悟,他们绝对谈过,因为分手感特别重!】
【一语惊醒梦中人了家人!哪怕是小沈分得那么轰轰烈烈玩什么爱恨交织play我都没有什么分手实感。唯独顾导,他的缄默他的不靠近,如果基于谈过、分了、骗过江江又被抛弃的前提,那就会都变得特别好品……】
江声耸肩摇头。
对他来说,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江声是不会抓着过去的影子不放的。
顾清晖静默地望着他半晌,微微颔首,不再追问。
距离山顶越来越近,江声已经可以看到在山下看到的那棵老松树。比他想象的样子还要更大更茂盛,很是壮观地屹立在那里,红色的飘带在风里飞扬,有些经过岁月腐蚀,已经褪成淡淡的粉白色。
很显然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地方,一个无人问津的公园,这个庙这棵树就是唯一的活招牌。司机按开车头的喇叭,一连串的介绍声从喇叭里响起,介绍这个庙存在多少年啦,这个老树多有灵啦,之类的。
江声和顾清晖下车,跟着人群一起走进庙里。江声走在前面,不知道顾清晖的手紧攥着,还在轻微颤抖。
人流分散。有的人还要先去拜拜神仙,有的人要去烧香,从进庙的一瞬间就开始分流。只有江声和顾清晖是为了看看许愿树来的。
树很高,所以底下密密麻麻地拴着红丝带,高处的树冠无人问津。
江声站在那里看别人拴在红丝带上的字,人的愿望虽然千篇一律,但结合他们的字体和偶尔提到的故事看还是很有意思。
有希望和某某一生一世的,有希望父母身体健康的,有希望事业、学业有成的,还有希望考研上岸,出海顺利,希望暴富变有钱的。
顾清晖问,“江先生的愿望是什么?”
江声摊开手,表示大脑一片空白。
思来想去,江声发现自己竟然是一个毫无追求到这种地步的人。
他无所谓多么健康长寿。人的寿命哪怕现在就到头又会怎么样。世界又不会因为江声死掉就爆炸。
也无所谓有没有人长久地爱他。把爱情看得太重的人都是大笨蛋,当然,他并不是特指某一个人。
事业如何发展倒是会稍微上点心,比如现在,他就在努力工作努力营业!
但其实江声是只要攒到足够的钱,就会选择不上班的那种人。
他的人生中最重要的就是自己,而对自己来说,他喜欢的生活就是一种无法被界定的空白。想法能随时左右行为,注定那些被称为愿望的那些东西,都早早被实现过了。
顾清晖站在一旁看着他。
青年半长的发丝在风里微微起伏着,仰起头一个个把红绸看过去的样子很安静。他的平静让人觉得他好像是漂亮的生灵,生活在茂密神秘的森林,在月光下的溪流旁偶尔能遇见,和他的遇见会被称为奇遇,那一瞬间足够让人成为一生的囚徒。
顾清晖思绪恍惚回到了过去。
在很久之前,他和江声也一起许过愿。
海城有名的许愿池,许愿的方法是用一枚硬币隔着水投进王八的嘴里,不少老人说那样就会很灵验。
那种操作好像需要一点运气。因为顾清晖好多次都没有成功,江声只试了几次,那枚硬币浸入水里摇晃着落进乌龟的嘴里。
周围一起观看的人都爆发惊羡的声音。
那时候的顾清晖就和现在一样,问他有没有什么心愿。
江声咕哝着说,“我只是玩玩。你也太天真啦,这世界上根本没有能被神仙实现的愿望。”
说着又扬起眉毛,“如果真的能实现,那我要希望刚刚投进去的那枚硬币现在就回到我的手里。”
江声正经地等了两秒,然后摊开手对他说,“没有吧?说明神仙还挺没用的。”
可江声这样验证神仙无用论的做法本来就非常不讲道理。
人许愿总是朝向未来,江声许的愿望却是希望让过去投出去的硬币回到现在的他的手心里。这本来就是不可能的。
直到他看到江声自己去把那枚硬币拿到手,他才意识到在江声这里没有什么不可能。世界有规则,江声的世界有江声的规则,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遵循的道理是属于他自己的。只要他想要,他都可以得到。
他像个可怜兮兮的水鬼站在那里,对他摊开手心水淋淋的硬币,眉眼在那样的光芒下带着熠熠的亮彩。
“看吧!”
“比神仙更厉害的人是谁?”
得意,傲气,飞扬而蓬勃的自信,让回忆里的江声明亮得不可思议。
顾清晖大概是有点独断专行的悲观主义。
他总认为失去的是更好的,他不愿意追忆过去,他认为残缺才是艺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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