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阳嘴巴毒又欠,不太适合去应对吕渠武这种人,宋祁韫就让他和尉迟枫去负责这桩命案。
“二三留下来也没什么事儿,就跟我一块去吧。”陆阳讨人道。
“他很重要,去不了。”今日去吕渠武那里,宋祁韫谁都可以不带,唯独不能不带沈惟慕。
到了点卯时间,崔荣才姗姗赶来大理寺,却没想到负责点卯的小吏变成了宋祁韫。
崔荣立刻晓得这厮是在等他,转身就走。
宋祁韫安静看着他,没吱声。
崔荣走了几步之后,发现宋祁韫居然没叫他,不得已转身,气愤地对宋祁韫道:“你就是在故意难为我!你们大理寺怎么得罪吕尚书了?人家听说我是大理寺来的,问都没问我是谁,就让我等。我在尚书府门口等到后半夜,他们才吱声让我走,昨夜我连门都没进去!”
宋祁韫点了下头,语气不紧不慢地评判道:“崔寺丞的能耐我清楚了。”
“你这话何意?意思我没用,你去就可以?”崔荣不服,“我今天倒要看看,宋少卿有何能耐能进得了尚书府。”
“若进了,你当如何?”
“我——”崔荣心一横,将问题帖拍到桌上,发狠道,“若进了,宋少卿能问出这问题帖上所有问题的答案,我崔荣今后便以宋少卿马首是瞻,宋少卿以后就是我老大!”
“好。”宋祁韫轻轻应下,转即就拿出一包榛仁葡萄干羊奶小脆饼来,跟沈惟慕做交易,“帮我个忙,这包就归你。”
沈惟慕当即就闻到了一股跟羊奶棒类似,但比羊奶棒更好闻香甜的味道。
沈惟慕马上夺走纸包,答应了宋祁韫。
崔荣大为震撼,提醒沈惟慕注意,“你不问清楚是什么事儿就答应?难道就不怕他像昨日坑我一样坑你?”
第67章
“不怕。”
以美味的食物来换取他的帮忙怎么能叫“坑”,分明是投他所好,讨他欢喜。
纸包打开后,一股子奶香味扑鼻而来。每一颗奶白色的小脆饼上都粘着一颗榛仁和葡萄干,葡萄干微绿,长椭圆形,被安置在圆形的榛仁旁边,有点像一个“卜”字。每一颗都如此,整整齐齐,让人看着很舒适。
沈惟慕取一颗小脆饼放到嘴里,口感脆脆的奶香浓郁,嚼碎的葡萄干酸甜,混杂着果仁香,特别好吃,平时没事儿的时候拿来磨牙,当零食打发时间正好。
接下来,沈惟慕就跟着宋祁韫去礼部尚书府。
崔荣马上表示他也要去,他倒要看看宋祁韫如何成事,成不了事看他出丑也很好。今儿宋祁韫要是连吕渠武的面儿都见不到,他转天就会让全京城的人知道宋祁韫的无能,毁他京城第一探花郎的名声。
至吕尚书府门前,宋祁韫轻声提醒沈惟慕别吃了,去叫门。
原本吕尚书府门口有看门护卫,但自从发生明月楼的案子之后,吕渠武便拒见任何访客,府门口的护卫便是从那天开始撤走了。
沈惟慕收起吃剩下的小脆饼,就去敲门。
“走吧,尚书府不见外客!”门内的小厮问都不问来人,直接赶人。
崔荣站在一旁,抱着双臂看热闹。昨夜他来尚书府拜访,起初就是这样。后来他敲门次数多了,自报家门,说明了来意,门内那小厮见糊弄不住他,也不好赶走他这位大理寺的查案人员,就回应说去请问吕尚书的意思,然后就是长久的等待,门内再无一点的动静。
沈惟慕又敲了敲门,情况果然如崔荣预想的那样,小厮在得知沈惟慕的身份和来意后,说去报给吕尚书决定。
“等着吧,三五个时辰都不会给你们回应。”崔荣靠在石狮子旁说起了风凉话。
宋祁韫看向沈惟慕,以为他听了崔荣这话会有情绪,没想到他只是默默掏出小脆饼,又继续吃起来。
小脆饼才吃了六个,尚书府的大门开了,小厮跑了出来,笑脸迎接沈惟慕入内。见宋祁韫和崔荣与沈惟慕一起,小厮也很客气,将他们一同迎入府内。
崔荣吃惊不已,在门开的那一刻,他再看宋祁韫和沈惟慕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他默默地跟上,想不明白沈惟慕凭什么得了吕尚书的另眼相待。
除了容貌出挑和爱吃外,这位叫沈二三的少年身上还有何特别之处?吕尚书总不至于是因为这两个俗气的原因善待他。
至正堂门口,小厮推门笑请三人入内时,吕渠武正端坐在上首位饮茶,一张脸没有表情,却不怒自危。
吕渠武见到沈惟慕,立刻放下茶杯,骂他无事不上门。
“往日邀你多次了,你都不来。如今遇了事儿了,才想起我来?不帮!昆宁那孩子前两日还跟我念叨,你不找他玩了。”
吕昆宁是吕渠武的幼子,以前与沈惟慕常来往,算是比较要好的朋友。
吕渠武这番话看似是在拒绝沈惟慕,但懂人情世故的人都能的听得出来,他在口是心非,实则很喜欢沈惟慕。
“最近有点忙。”沈惟慕声音清软,听起来就很乖巧。
吕渠武见他这样儿,就忍不住羡慕老友沈玉章,真是好福气,有一个这般文静乖巧的儿子,不像他家皮猴子,总是上蹿下跳上房揭瓦。
“晓得你,忙着破案么。你到是给你爹争气,跑你爹死对头跟前做事,怎么样?姓郑的可为难你没有?”
沈惟慕摇头,轻描淡写地应答:“没人能为难得了我。”
吕渠武被沈惟慕这种用最平淡的语气说最霸气的话感染到,原本沉闷的心情得到了不少缓解。
“好孩子,有志气,咱就该是这气势!”
吕渠武怎么看沈惟慕都觉得喜欢,禁不住又多问了他几个问题。
崔荣瞧这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原来这位沈监察与吕渠武关系不一般,两家似乎是世交。
他刚来大理寺,很多人的情况还没来得及摸清,就没细琢磨过沈惟慕的身份,也没人跟他说过沈惟慕有什么特殊身份。
“宋少卿,这位沈监察是何出身?”崔荣按耐不住好奇,小声问宋祁韫。
“这地步了,崔寺丞若还猜不出,倒不适合在大理寺继续呆了。”宋祁韫冷言讥讽。
崔荣欲反驳,但转念想宋祁韫这话,除了不给他面子外,没别的问题。
姓沈,父亲与吕渠武交好,死对头还是郑公,他该是很容易就猜到沈惟慕的父亲是京兆尹沈玉章才对。
崔荣懊恼地吸口气,后悔自己刚才嘴欠,就不该去问宋祁韫,自找骂。
怪不得大理寺没人去特意提沈惟慕的身世,沈玉章和郑成梁不对付,大家自然忌讳提及。
“吕尚书,这是问题帖,我们所有想问的问题都在这里面了。”宋祁韫呈上帖子。
崔荣不解,这问题帖不是给他这个刚上任不熟悉情况的人准备的吗?怎么如今宋祁韫用上了?
吕渠武打开问题帖后扫了一眼,冷笑出声,真是大胆,诸多问题都十分私密和尖锐。
吕渠武料到从明月楼案开始,大理寺盯上他了,便不会放过他。这当中涉及很多机要和私密,如非情非得已,他确实不会讲,宁肯拖一时是一时。
但昨夜他得到消息,普安被杀了,他悲伤愤怒之余便晓得这事儿拖不得了。
昨夜大理寺就派人来问,吕渠武因普安的事儿伤心过度,自然没心情应付,甚至讨厌那人的不识趣。
如今宋祁韫的行事倒是识趣,避免了他被人当场质问的尴尬,让他在看完问题帖后主动讲述,给他留了足够的体面。
吕渠武问沈惟慕:“今天是宋稚瑾特意带你来的?”
崔荣担心沈惟慕不说实话,正打算先一步应承,就见沈惟慕很干脆地点头了。
崔荣忍不住想笑,看热闹的目光立刻落到宋祁韫身上。这下好了,沈惟慕当场揭露了他的算计,肯定会惹恼吕尚书。
宋祁韫对崔荣行礼,言语不卑不亢,“让吕尚书见笑了。”
他的确是利用沈惟慕来敲开尚书府的大门。
吕渠武用欣赏的目光打量宋祁韫,赞叹感慨:“后生可畏啊。”
算准了每一处,谋略深,却又不讨人厌。
吕渠武又有点羡慕郑成梁了,居然被他挖到这么一个宝贝给他死心塌地当属下。
吕渠武沉下脸来,捏着帖子对宋祁韫道:“这些问题涉及机要,我只能对你一个人讲。”
宋祁韫应承,让沈惟慕和崔荣移步偏厅等候。
沈惟慕没意见,起身就走。
崔荣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一边不解吕渠武为何突然夸起了宋祁韫,一边十分好奇那些问题的答案,他迟疑半刻才走,当即引来吕渠武和宋祁韫二人的眼刀。
俩人都是不怒自威有很强气势的人物,崔荣被连续“刀”了两次之后,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坐在在侧厅慢慢喝完了一碗热茶后,才算有所缓解。
而这期间,沈惟慕一直在咬着小脆饼,吃得专注,“咔嚓嚓”的声响仿佛挠痒痒,抓得崔荣本就闹腾的心,越听越闹心。
“你就不好奇那些问题的答案?你吕伯父宁肯告诉不太熟的宋少卿,也不告诉你。他为何不把这立功的机会给你?让你在郑公面前扬眉吐气,多好啊。”
“咔嚓嚓”声突然停了下来,沈惟慕抬眸,寂静如潭的眼睛平静地注视向崔荣。
崔荣被看得浑身不适,心底竟隐隐有一种恐惧感在升腾,一种他从来不曾感受过的恐惧。
“不好奇,不需要立功,也不需要扬眉吐气。”
恐惧感在沈惟慕开口的那一刻,骤然消失了。
崔荣定睛观察沈惟慕这人,没有任何气势可言,甚至讲话还有点气短。他会被这种人吓得感到恐惧?一定是错觉!必然是昨日他熬夜没睡的关系,身体才突然不适。
沈惟慕话毕,停顿了一下,思考自己说话也该尽量融入这个世界,像个文人那样偶尔引经据典,所以他又补充了一句。
“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骂我是小人!?”
崔家的男儿自幼就被教导学习君子礼仪德行。崔荣自小到大都以君子德行来约束自己,他最忌讳的一件事就是被人骂是小人。
崔荣不干了,气呼呼站在沈惟慕跟前,让沈惟慕说清楚,他哪里小人了。
“你哪里不小人?尽说小人之言,挑拨离间关系。”宋祁韫突然进门,训斥了崔荣为人虚伪,令他给沈惟慕道歉。
崔荣梗着脖子,明显不愿意。
宋祁韫举起手中的问题贴,“又多了一条,言而无信,是该请郑公给你们族长去一封信了。”
崔荣这才反应过来,他之前跟宋祁韫打赌了,如果宋祁韫能拿到问题帖上所有的答案,他就拿他当老大,以他马首是瞻,那自然也要听他的命令。
崔荣抿唇,想狡辩点什么,却见宋祁韫凝视他的眼神仿佛将他的小心思全都看穿了一般。
崔荣红了脸,羞得快无地自容,他拱手对沈惟慕深鞠躬,郑重道歉。
宋祁韫叹了声“还不算没救”,招呼二人回大理寺。
“等等!”本来安静的沈惟慕突然出声,提醒崔荣,“你还没认老大。”
这一刻崔荣想死的心都有了。这沈惟慕还真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宋祁韫板着脸训斥沈惟慕:“不要胡闹?崔寺丞出身清河崔氏,哪能随便认老大。”
崔荣心里刚要暗暗松一口气——
“自当是把大家都叫齐,在大理寺正堂前摆上香案,礼仪周全地认,方不辱没其大家出身。”
沈惟慕“唔”了一声点头,表示受教了。
崔荣:“……”
第68章
回到大理寺,宋祁韫就下令将清澜等人释放。
白开霁问他缘故,宋祁韫缄口不言,最多只说事关机要秘密,不能告知,但他可以保证吕渠武、清澜等人与徐绘的死无关。
“去一趟尚书府,老大说话的口气竟变得跟吕渠武一样了。”
人最难遏制住的就是好奇心,白开霁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机密,哪怕让他知道个大概也行。
他掏出一包芝麻猪肉脯就笑嘻嘻地去贿赂沈惟慕,请沈惟慕稍微透露给一点。
“不必问他,他不在场。”
宋祁韫让白开霁别白费工夫,既是机密,自然不可能让太多人知情。
“嗯,他们没告诉我,但我也不是不能知道。”
沈惟慕的目光随之落在芝麻猪肉脯上。
白开霁立即会意,将芝麻猪肉脯双手奉上。
宋祁韫轻笑,觉得沈惟慕为了白开霁的芝麻猪肉脯吃,在用话术。他便不理会他们说什么,去翻看衙役审问江涛江河兄弟俩的证供
沈惟慕咬一口猪肉脯,确认味道不错后,用手指抹掉嘴角的芝麻,对白开霁道:“明月楼和会灵观都是圣人设民间的暗探据点。”
宋祁韫拆信的手一顿,他立即起身,匆忙地去关上房门。
白开霁笑哈哈正要说沈惟慕“胡扯”,见宋祁韫这反应后,他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不会吧?真被二三说对了?”
“你怎么会知道?”宋祁韫身体背靠着门,严肃地询问沈惟慕。
沈惟慕眨了下眼,双眸里只单纯流露出不解的情绪:“很难猜吗?”
宋祁韫转念一想,的确不难猜。在见吕渠武之前,他心里其实也猜出个大概。本该在圣人手中的白之维画作如今却挂在明月楼里,吕渠武、清澜等人的种种反应也都表明明月楼不简单。
“罢了,既然被猜到了,便不瞒你二人了,但接下来我过的话决不许外传,包括尉迟枫和陆阳,也不能告知。”
白开霁兴奋了,总算有秘密他知道陆阳不知道了,这感觉真好,回头必须多补两包芝麻猪肉脯给沈二三。
二三真是他的福星呀,自当好好投喂。
宋祁韫告知二人,徐绘死亡当夜,吕渠武与清澜等人在码头悄悄检查史文庆献给岳父齐王的生辰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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