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杭州府就将清月教江南分堂的情况昭告天下。清月教以蛊毒控制人身、以金钱诱导控制人精神的真相也随之被公布出来,从此警醒了很多江湖人免入魔教的圈套。
“我们有一事不明,你们什么时候给安平县各家的井中下了药?”
陆阳和白开霁等人都不知胡永威和整个安平县都有问题。
当时被全县人包围的时候,他们真以为他们将要面对“老子十八年后还是个好汉”的结局。
“我们下的。”康安云回答道,同时看了一眼身边的赵不行。
赵不行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呆愣愣地盯着地面,魂儿好像没了半个,完全没察觉到康安云的注视。
康安云立即挡住赵不行的脸,笑着对陆阳和白开霁解释。
“我们查到胡永威和安平县的异常,禀告了宋少卿,宋少卿决定将计就计。我们便策反了那名叫顺子的小厮,令其交出了无相化功散,配合我们在每一口井中下药。
亏得他们库房里的药粉存货多,不然这次的计划便没办法顺利实施了。”
康安云说得简单,个中细节没有明确交代。实则要策反胡永威最信任的小厮可没那么容易,顺子极其忠于清月教。
赵不行表明了他在清月教的身份,且借着新教主的威势,威逼利诱顺子为新教主办事,允他此后在清月教前途无量,才算彻底策反了顺子。
接下来,宋祁韫按照胡永威的交代,带人查抄张国舅两处私矿,却发现这两处矿坑只产质地较次的玉石和铜矿。
陆阳:“莫不是咱们看错了,麒麟镖局运的不是金子是黄铜?”
金子和黄铜同样是黄色,倒也有可能一时看错眼了。
铜也值钱,市面上大多都用铜钱交易,铜钱使用起来比起黄金来更无形,不容易引人注意。
同样重量的黄铜和金子价值相距甚远,可谓是天壤之别。
“那不然我现在回去确认一下?”白开霁马上道。
从矿山到杭州府骑快马要一整天,往返也就两日。
宋祁韫摇头,“我确定,是金子。”
金铜的简单区分他还是懂的,需要被确认的不是那批金子,而是这两处私矿。
“可这两处私矿我们都查遍了,没什么问题。”尉迟枫仔细回忆细节,也没找到什么破绽。
“最里面的矿坑,按理说该是最新开凿的地方,上端却结了数层蛛网。”
矿洞黑暗,大家提灯探查难免会有疏漏之处,矿洞上方是容易被人忽视的地方。大家没想到宋祁韫连那里都认真观察过了。
“天黑了,吃饱了再想问题,或许很快就能迎刃而解。”
沈惟慕吃完他带来的小点心,便丢了空纸包,提议吃晚饭。
“哈哈哈,二三说得有理,我这就去安排。”白开霁表示这附近不愿就有处村子,他去找村民买些食物来。
矿山山脚下的草甸上,康安云和赵不行等人负责支帐篷。陆阳依照宋祁韫的吩咐架起大铁锅,捡柴点火。
白开霁帮着宋祁韫在溪边收拾干净了从农户那里买来的三只鹅,另外还有一些青菜果子也都清洗干净了。
半个时辰后,铁锅炖大鹅的香味儿就飘了出来,宋祁韫揭锅调味之后,就将他们带来的干粮,馒头、烧饼之类放在肉上面加热。
另外一口锅熬了蔬菜汤,清淡爽口,刚好在吃肉和干粮的时候用来解腻化干。
炖好的鹅肉颜色棕红,撒上青翠的野葱碎,看起来十分勾人食欲。鹅肉较之鸭肉,少了肥腻腥气,鲜嫩美味口感不腻。
一只大鹅的出肉量虽然顶上三只鸡了,沈惟慕还是觉得吃不够,感慨此行人数再少点就好了。
“那二三便说说,你缺了我们谁可以?”尉迟枫半开玩笑地问。
没想到此话立即吸引来所有人的关注,大家都看向沈惟慕,想知道他们谁在他那里比较不重要。
他性子冷淡,向来有话直说,懒得跟人虚与委蛇,此刻大家就想听他说实话。
沈惟慕:“除了厨子——”
白开霁马上插话道:“没有我买鹅,你吃不到鹅了。”
沈惟慕:“和买鹅的——”
陆阳举手:“我架锅生火了!”
康安云、赵不行:“我们捡柴了!”
尉迟枫:“我带的调味,寻的野葱。”
沈惟慕:“……”
既然都是努力给他提供饭食的人,相煎何太急。
“缺了三只鹅。”沈惟慕最终只对吃空的连汤都不剩的大铁锅发出感慨。
陆阳拍手:“对喽,就是白兄弟的错了,鹅买少了。”
白开霁无辜道:“我真想多买,奈何人家不卖啊,说还要留几只下蛋!”
陆阳叹气:“你提十倍价试试?卖给你他转头再买,他还赚很多呢,我不信他不愿意。”
“啊?我没想到!”白开霁听人家口气坚决地说要留着,便想着尊重对方的意愿,没敢强求。
沈惟慕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对陆阳道:“以后这么重要的事你来办。”
“得令!多谢沈监察器重!”陆阳夸张地对沈惟慕行礼,转而得意洋洋地对众人显摆,“还得是咱们沈监察目光如炬,识得英才。”
此一句引得众人哈哈大笑,一扫多日来忙碌带来的疲惫。
须臾后,沈惟慕将几个红薯埋在有余热的烧火灰里烘烤。宋祁韫等人围着短腿矮桌喝茶,讨论矿洞的情况。
他们来的时候,两处私矿都停止开采了,倒是有几名看矿的工人留守,却是近些日子新招来的,一问三不知。
理由便是张国舅那边下了命令,朝廷既然有意禁私矿,那上面在没有明确下达命令之前,他这边也不好继续开采,所以就停工了。
这理由听起来像模像样,但并不想张国舅这人的行事风格。他可是一个听说宋祁韫参本便大白天明目张胆派人刺杀的人物,岂会乖乖听从圣命?
宋祁韫决定再探矿洞,大家马上准备火把等物,跟随宋祁韫进洞。
沈惟慕蹲在灰堆旁没去,他的烧地瓜还没好。
“你一人在这行吗?”
影影绰绰的火光下,沈惟慕艳绝的脸抬了起来,看向质疑他的白开霁。
白开霁拍了下脑门,又下意识把沈惟慕当成中毒虚弱的人儿了。
众人走后,沈惟慕再等了会儿,终于从灰堆里扒出烧软了的红薯。
掰开红薯的瞬间,黄色的地瓜瓤热腾腾地冒着气,散发着无比香甜的气味。
沈惟慕正要咬上一大口,忽听远处的树丛里有悉悉嗦嗦的声音。
“老大,那帮官兵真的都撤干净了?不会再折返回来吧?”
“放心,该查的都查过了,他们不会回来。”
“还是老大厉害,谁能想到真正的矿洞其实不在这,而是在后山的山坳里呢!”
“这就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老大厉害!”
“老大威武!”
……
一群马屁声此起彼伏,且越靠越近。
沈惟慕根据脚步声粗略估计有数百人,而且脚步轻快,步伐有力,都有点功夫底子在身上。
这么一群人在深夜与宋祁韫他们碰上,少不得要打一阵,而且一旦打起来就乱了,必有漏网之鱼。
干活儿就要干净,他一条小鱼都不想漏。再者一番打斗后,宋祁韫等人势必要养伤休息,大家便没空像今天这样做饭了。
所以这些小杂鱼,现在由他解决最好。
许三今天在山里打猎忘了时辰,便准备抄矿山这边的近道回家。
这附近有一处废弃的大矿坑,只需要注意别误踏入那里就行。
扑通!扑通!扑通……
什么动静?
许三扛着野兔从矿坑边绕行的时候,听到重物砸地的声音,便循声去找。
今夜月光正好,清晰可见矿坑便一排排人影。就见几百号人,竟在排队一个一个地往矿坑里跳。
许三大惊,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揉了揉眼睛再看,居然是真的!
许三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掌被碎石划破,丝毫察觉不到疼。
排队的人影们听到声音,齐刷刷地转头朝许三方向看来。
场面甚是惊悚!
许三惊得大叫一声,身子后栽,晕了过去。
片刻后,啃着红薯的沈惟慕蹲在许三身边,戳了戳他的脸。
第115章
宋祁韫等人从矿洞里出来后,隐约听到嚎叫声。他们顺着声音寻到沈惟慕这里时,便看到废弃的旧矿坑内有数百人在哀嚎。
“这是?”
沈惟慕:“一群失足的男人。”
宋祁韫等人:“……”
天色太黑,矿坑太深,他们人数不足,所以不太方便救援。只能先派人到附近的县衙叫人,等天亮后再想办法将这些人弄上来。
隔着几丈深距离,却也不耽误宋祁韫审问这些矿工。三两句话下来,矿工们就抵不过查案老手的盘问,透露出真正的矿洞所在。
宋祁韫随即带人去后山山坳里查实,发现在茂密树林之中,确有一处金矿矿洞,开采量极大。
顺着现场痕迹,宋祁韫还找到了金矿冶炼所,并搜到了一本账册。账册上记录了全部冶炼所得,金子重量以及去向。大部分都流向了安平县,一少部分送往了京城。
这本账册是张国舅勾结魔教的最有利证据,极为重要。宋祁韫便将此账本交给白开霁保管,令他务必小心存放。
“老大放心,我拿命守护它。”白开霁笑嘻嘻地将账册揣进胸口,拍了拍。
次日天亮后,矿坑内失足的矿工们终于被一个个解救上来。他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些伤,轻的只有擦伤,重的摔断了胳膊腿,要养上三两个月才能痊愈。
巧的是这些矿工中领头的和功夫好的,都在摔断腿的行列之中,仿佛冥冥之中有老天爷在帮忙惩恶扬善。
宋祁韫默默记下这个“巧合”之后,才开始仔细盘问矿工们昨夜失足的情况。
“我不记得了,好像是天太黑不小心失足踩空了。”
“对,我们也是这样。”
……
宋祁韫不信这个解释,“你们足有数百人,纵然前头有人失足踩空,后头的人也该马上意识到,然后赶紧停脚,怎么会一个不落的所有人都踩空?”
“这个我也可以解释。”沈惟慕拿出两个钱袋。
白开霁瞧一眼后挠挠头,“我怎么觉得这个钱袋有些眼熟?”
“这是蘑菇教的钱袋。”宋祁韫一眼认出来后,随即反应过来,“莫非昨晚是你用了蘑菇粉令他们致幻?”
沈惟慕点头,“叫你们怕打草惊蛇,我一个人又对付不了,忽然就想起随身带了些在蘑菇教总坛拿的蘑菇粉,就试了试,没想到真有用。”
白开霁:“太冒险了,下次还是喊我们。”这些蘑菇粉不好用的话,沈惟慕便要以一敌几百,想想就让人觉得后怕。
宋祁韫敛眸沉思了片刻后,便拍拍沈惟慕的肩膀,叹他辛苦了。
不管怎么样,沈惟慕以一人之力将这些隶属于清月教矿工都解决了,给他们省去了很多麻烦。
沈惟慕马上接话道:“是很辛苦,那便晚上做些好吃的犒劳我。”
宋祁韫:“……”早知道不跟他客气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押着矿工离开的时候,五里外溪边的草甸上,响起一记男人的惊呼。
“啊啊啊——”
许三惊叫坐起身,脑门子上挂着豆大的冷汗。
昨夜所见惊悚的那一幕,还反复在他脑海里重现,让他觉得后脊梁发冷。
东升的太阳暖洋洋地照在他身上,驱散了冷意,才叫他定住了魂儿。
许三扭头看了一圈,不见什么矿坑,再看自己的双手,完好无损,哪有什么擦伤。昨日打到的两只野兔就在他身边,那一切好像是他昨晚做的一噩梦。
真的是噩梦吗?
许三不确定,难掩自己的好奇心。现在是白天,他胆子大些,便去旧矿坑求证。
矿坑里面空空如也,哪有什么人的痕迹?看来果然只是他昨晚的一个噩梦而已。
许三松了口气,高高兴兴地扛着兔子回家了。
与此同时,骑在马上的沈惟慕勾起了嘴角,无忧无虑地吃起了杨梅。
这杨梅是刚才在路边买的,新摘的,用深井水洗过之后冰冰凉,又大又甜,还多汁。
晚饭,宋祁韫给沈惟慕准备了烧兔腿儿、红烧鲤鱼、清炒时蔬和野葱饼。
另外,他还用剩下的杨梅做了荔枝杨梅饮,加了冰沙之后的味道更绝,最是能解暑热。尤其在吃完饭后,让人感觉更加燥热,来一碗这样的凉饮倍觉舒爽,人生的幸福也不过如此。
私矿的事儿了结之后,宋祁韫便写折子上奏皇帝,开启下一程:前往魔教千机岛。
齐天澜一直忐忑等这一天,在此之前,他尽己所能地去调查了有关千机岛的一切,没想到却是越调查越打击他的信心,让他觉得恐慌。
但千机岛一行他必去,这关系到他的血海深仇。所以当他们赶路越靠近千机岛的时候,齐天澜越有一种将要赴死的悲壮,整个人都沉郁下来,每天看起来忧心忡忡。
白开霁和陆阳也知道千机岛的厉害。早在白开霁离开江南之时,便白家数位长辈阻挠,希望他们不要去千机岛冒险。
所以在齐天澜的情绪影响下,本来比较活泼的陆阳和白开霁二人,也渐渐变得少言寡语了。
宋祁韫这一路一直在和尉迟枫讨论魔教相关的事宜。有关于张国舅与魔教勾结的目的,他们还没弄清楚。
希望奏折到了皇帝手中之后,那边会着手彻查,在他们返回京城的时候便能知晓答案。
“或许我们回不去了,永远不能知道答案。”陆阳凑过来插一嘴,顿时把谈话氛围变成了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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