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下就拔剑将那两个怪物捅了个对穿。
无论是人、妖、鬼,甚至是仙,只要被捅穿心脏,都会死亡。
但是他没想到眼前的两个怪物非但没有死,甚至还阴恻恻地看着他,把他的剑从胸口拔出,那胸口上裂开的伤口快速愈合,最后连一道疤痕都留下。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齐平安往后退了两步,怀疑地看向手上的剑,又看向面前这两个完好无损的怪物。
这是什么?为什么他的剑杀不死他们?
齐平安再次出剑,试图将那两个怪物杀死。
一次、两次、三次……
他重复着出剑的动作,或许已经出剑成百上千次了,握剑的手已然挥舞到麻木,臂膀没有了知觉,可面前那两个怪物总能在他将他们杀死之后,一次再一次地伤口愈合。
直到那两个怪物把面前的凡人吃到只剩下一具白骨。
齐平安累到站不稳身形,他用剑支撑着躯体,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怪物。
怪物像闲聊一般开始交谈了起来。
“这是先天剑骨吧?”
“好像是,看起来很美味的样子。”
“先天剑骨啊……真是稀奇,我还没见过呢。”
“喂,剑修,你又杀不死我们,别白费力气了,做个交易如何?”
……
第一次,他面不改色地用剑割去自己大腿上的肉。
第二次、第三次……
他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了。
这两个怪物贪得无厌,一次比一次要得多,他们用百姓的生命威胁他,如果不给他们肉吃,他们就去吃那些凡人的肉。
他杀不死这两个怪物,只能贡献出自己身上的肉给他们吃,以身饲魔。
这两个怪物也遵守约定,没有去吃凡人的肉了。
人的肉无法像头发一样再次生长出来。
他身上的肉也越来越少,腿上只剩下了白骨,白骨上挂着零零星星的皮肉,只能依靠轮椅行动。
没有双腿,他无法再次拿起剑保护百姓了。
心如死灰。
只有冥冥之中一道金红色的身影,在支撑他,让他活下去。
“齐平安,岁岁平安。”
……
齐平安睁开了眼,看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那两个小孩,他们从一开始就认出了齐平安,却不敢喊出声,只能用渴求的目光看向齐平安,祈求他带他们逃离深渊。
齐平安心一横。
“把这两个小孩放走,我留在这,我把命给你们,你们把我杀死,吃我的肉。”
“开什么玩笑呢,齐大侠。”
怪物嘴角勾出一抹诡异的笑:“齐大侠啊齐大侠,你怎么就这么天真呢?”
“你没发现,你已经是我们的掌中之物了吗?”
刹那间,一阵紫雾在这密闭的洞穴中弥漫,齐平安意识到了不对劲,可他想逃离已经来不及了。
在紫雾之下,除了那两个怪物,其他的人都已经昏迷了过去,包括齐平安。
怪物轻瞥一眼那桌上死不瞑目的小孩,对他同伴道:“反正这个剑修和那两个小孩跑不掉,要不然再去抓点?”
其他的凡人不好下手,他们早就盯上了善幼堂,善幼堂里的人大多都是小孩,小孩的皮肉嫩,比那些成人硬邦邦的肉好吃多了。
那善幼堂全都是小孩,只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他们看出了那女子是天外云镜的仙君。
但不足为惧。
天外云镜的仙君又如何?还不是杀不死他们。
怪物阴森森笑着:“正有此意。”
……
这十几日善幼堂都风平浪静,没有发生什么怪异的事,但江闲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也因太过清静,他都觉得有点不适应了。
究竟是哪里不适应呢?
明明身边那些小孩叽叽喳喳的,闹腾得很,在散学后还在叫他一起去院子里玩游戏,他没去。
他本来就是个成人了,只是借着小孩子的躯体办事。
堂堂仙君跟小孩子一起玩游戏像什么话?
江闲不喜欢热闹,没参与那些小孩的游戏,只是在散学后默默收起桌上的书籍,准备回屋子了。
他抱着书本,从座椅上起身,一抬眸,正对上一双殷红的眼。
他没想到,前院学堂的门口处正倚着一个黑衣男子,神色悠闲地抱着双臂靠在那门框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正是谢九霄。
两个人视线交汇。
谢九霄看见那些小孩子散学了,江闲也注意到了他,站直躯体,对着江闲笑了笑,伸出手想去牵江闲的手。
“哥哥来接你放学了。”
江闲以为谢九霄是想帮自己拿书,顺其自然地把手中的书放在谢九霄手上。
他一本正经道:“我们这里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我也是孤儿,孤儿哪儿来的哥哥?”
谢九霄顿了顿,还是接过了江闲手上的书,明明是想牵手的,不过小道长好像误会了。
他开玩笑道:“我们都是龙之谷出生的,我怎么不算你哥哥呢?”
那可不一样。
就出生地一样,他又不是龙族的。
“你净会讲些歪理。”江闲迈出了门框,“不是跟你说了这十几日我潜伏在善幼堂就行了吗?你怎么来了?”
谢九霄一手扶着下颌,摩挲了一下,像是在思考,最后说了一个江闲早就预料到的答案:“想见小道长了。”
他又看着手中那孩童开蒙的书籍,想到江闲居然还要跟着小孩一起听学的样子,情不自禁笑出声:“顺便来看看早就把天外云镜藏书阁里的书全都倒背如流的鹤清仙君是怎么和小孩子一起听学的。”
江闲淡淡看了眼他一眼:“你在门口看多久了?”
“大概从明微兰讲到'爱人者自有人爱之,赐福者有福降于身'的时候。”
那就是听了一个时辰。
谢九霄这一个时辰都靠在那门框上,站着一动不动听这些小孩枯燥无味的课,真的不累吗?
“小道长上一天学也上累了吧?哥哥带你出去逛逛,如何?”
江闲有些犹豫:“若我离开的时候,善幼堂发生状况该如何?”
谢九霄早就做好了准备:“我这几日研究出了可以探查那道未知力量的阵法,进善幼堂之前就布在善幼堂四周了,小道长就放宽心吧。”
果真,两人走到了善幼堂大门前,善幼堂四周都漂浮着透明的红色灵力屏障。
江闲用自己的灵力探寻了一番谢九霄布下的阵法,这屏障阵法同寻常的屏障阵法不一样,谢九霄应该是往里面加了些什么。
确实能抵挡住那未知的力量。
既然如此,那善幼堂的孩子生命安全已经能保障了。
江闲看了看天色,现在也还早,那物行动的时间也是在晚上,他知道那物断然不会在白日里行动。
“在日落之前要回来。”
“都听小道长的。”
第053章 孤独之人互救赎
谢九霄带着江闲在最近的一个镇上闲逛, 江闲外表看起来小,在旁人看来,活像一个哥哥带着他的弟弟闲逛一样。
这归元山下的镇子也与寻常的镇子不同, 因为山上有归元剑宗, 所以有些修士在山下卖灵符灵器, 不过这些修士卖的都是一些下品灵符和下品灵器,对修士来说没有什么用, 但对寻常百姓来说也是一件可以用来防身的宝物。
有几个闲钱的人也会买上几个灵符贴在家门口,防止妖兽入侵,或是买几个防身的灵器, 万一在路上遇到了妖兽, 靠着灵器也能自保。
这些灵器灵符都是归元剑宗和周边的那几个小宗门用不上的, 所以卖得也便宜,基本上人人都能买。
这种能随手做出来的东西,江闲自然不会多看几眼,画一张符而已,他两三下就能画好一张。
他画的比这些粗制滥造的好得多。
谢九霄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的一对站在泥人摊位的兄弟身上。
那弟弟与江闲现在的模样差不多大, 此时正揪着他哥哥的衣角, 指着那摊位上那一排栩栩如、上了颜色的小泥人, 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哥哥。
他哥哥半弯下身子,揉了揉他的脑袋, 声音温和道:“阿弟想要什么?”
弟弟用细若蚊声的嗓音,结结巴巴地说:“想要……”
“想要什么就说出来, 哥哥又不是不会给你买。”
弟弟终于鼓起勇气, 羞红着脸指着那摊位上的小泥人:“我想要一个我的小泥人,和哥哥的小泥人。”
“这不, 说出来哥哥就给你买了。”看弟弟终于说出口了,哥哥掏出了荷包,拿了银钱给摊主,“要一个他的泥人和我的泥人。”
最后这对哥哥弟弟一人拿着一个泥人,弟弟脸上眉开眼笑的,两个人牵着手离去了。
很温情的画面。
“你又在看什么?”
江闲发现谢九霄注意力一直凝聚在一个地方,也跟着谢九霄看去。
发现谢九霄正津津有味地看着那对兄弟买泥人。
谢九霄喜欢这种东西?
他看着那摊位上摆着用来展示的泥人,确实挺好看的,小巧精致。
江闲开口问:“你要买泥人?”
他还有点钱,可以给谢九霄买。
“不。”谢九霄摇了摇头,“我在想小道长喜不喜欢。”
都是出来玩的,自然要买些什么。
江闲道:“我喜不喜欢不重要,你想买吗?”
“小道长喜欢很重要。”谢九霄轻笑出声,“好吧,我也想要一个小道长的。”
“那就去买吧。”
刚好那摊主做完了前面那对兄弟的泥人,江闲与谢九霄走到泥人摊位前,打量着那一排精致的泥人。
摊主见到又有一对“兄弟”来到摊位前,心觉奇怪。
今天怎么有这么多兄弟俩一起来买泥人的呢?
谢九霄像刚才那对兄弟说的一样。
“做一个我的,再做一个我……我弟弟的。”
江闲不满地抬头看向谢九霄,显然对这个称呼不满意:“谁是你弟弟?”
谢九霄低头看着江闲那不解的神色,透过那张稚嫩的面孔,仿佛看到了成年版的江闲摆出一张不满的脸,他忍不住伸出手捏了一下江闲的脸蛋,小孩子的脸蛋就是嫩,软软的,很好捏。
“当然是小道长了。”
江闲第一次被人捏脸,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不轻不重地拍了下谢九霄的手,把谢九霄不老实的手从自己脸上打下去。
“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
谢九霄忽然问道:“以后还可以见到小道长吗?我指的是变小的小道长。”
谢九霄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的,不过江闲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施个法而已,费不了多大力气,谢九霄以后想看就变给谢九霄看就行了。
江闲道:“可以是可以,你想看我变小干什么?”
“知道小道长的童年不太美好。”谢九霄道,“想弥补小道长的遗憾。”
江闲以前是同谢九霄说过几句幼时生活的。
他枯燥无味,日复一日的生活,每日都是千篇一律地学习、看书、修炼、练剑,从未变过。
一开始他还以为天外云镜所有的仙君幼时都是这么过来的,结果也就帝君是被上一任帝君这么带大的,连带着他也被帝君以这种散养的方式带大,可以说是一代传一代,一代不如一代。
江闲确实有过遗憾,他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无心的傀儡。
他也曾艳羡过人界的那些孩子有父母的陪伴,不过他还是仙君,他同凡人是有差距的,他从一诞生就被安排好了一切。
帝君告诉他。
他身上背负着苍生。
或许是想弥补幼时的遗憾,他在一个大雨夜遇到了十五岁的谢九霄,十五岁的谢九霄和他有几分相同之处,没有家人,甚至都没几个真心的朋友相伴与身边。
相似之处应该是——孤独。
在嶷玉山的那些年,他总会在每天散学之后,独身一人去后山深处找谢九霄,陪伴谢九霄,也算是在陪伴幼时的自己了。
“我幼时有小道长陪伴,小道长幼时没有我的陪伴,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江闲闻言一怔,随后脸上难得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此时已近黄昏,暖色的夕阳落在了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边,连那清冷的黑白色道袍都染上了暖意。
江闲很少笑,谢九霄也鲜少见过江闲露出如此温和的笑容,特别是用这副小小的躯体笑出来,像是孩童一样天真烂漫。
江闲轻出声:“好。”
“来,二位客官,你们的泥人捏好了!”
江闲与谢九霄走在回善幼堂的路上,江闲看着手中歪七扭八的泥人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拿到手的实物和摊主展示出的样品差距这么大?
江闲手上的泥人大概有他一只手一般大小,眼睛鼻子都是歪的,头发与衣袍糊成一团,那衣服上的鹤画得不像鹤,倒像只麻雀,可以看出那摊主虽然很努力地想把这泥人给雕刻好,可手艺却粗糙,生硬得很。
他抬起头,把这泥人展示到谢九霄面前。
江闲面无表情道:“你觉得这个像我吗?”
谢九霄看了一眼歪七扭八的泥人,再看了一眼江闲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不由得笑出声。
他想克制住自己的笑声,但是那泥人的样子确实是太好笑了。
最后谢九霄把手放在自己的嘴前,好让自己看起来笑得没那么张狂:“哈哈哈哈哈——”
江闲几乎是要把手中那泥人给捏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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