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回到子宫一样的安然舒适,他便是这世界,世界便是他。李燃在他的呼吸里,在他的唇齿间,在他的大脑拿起铲子崛起那一片片荒芜灰色的土地,在仲夏的夜里,在严寒的冬日,种下橘色海岸万里孤鸿,于是那片盐碱地重新焕发生机.....
“呜——呜——呜——”声音突然在程望海耳畔响起。
失重的感觉戛然而止。飞碟突然剧烈旋转角度,世界平衡。程望海在李燃肩头看到远方一个巨大的战舰的两个机械臂稳稳抓住飞碟,像是孩童稚嫩的手重整乐高玩具。
人群在地板上爬起,喊声一片。
顾幸辰对着地板吐了一口血,冲着战舰道:“再晚点,全军覆没!操!”
李燃抬眼一看“吱呀”作响的顶灯又瞥着三米下的碟舱地面,说:“跳下去,我要松手了。”
程望海向下一看,绷紧嘴唇说:“好。”
“三、二、一!”
李燃倒数松手,“砰—”的一声,他们从房顶摔下来,李燃成了程望海的肉垫。
“疼不疼?磕坏没?”程望海从李燃身上挪开,他咬了咬嘴唇,摸着李燃扭曲的脸。
“疼死了,需要夫人你亲亲才能起来。”李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偷瞄程望海。
韩蔚风走过来,手搭到程望海手臂上。他上下打量程望海问:“没事吧?”
李燃“噔”从地面上弹跳起来,扯过程望海的手拽到身旁。程望海感觉到李燃的手粗糙发烫紧包着自己的手,他暗自兴奋,脸上不动声色。
李燃眼神对峙韩蔚风,眉宇交锋,仿佛在用意念掰手腕。李燃觑视韩蔚风抬起下巴,说:“起开!”
韩蔚风毫不畏惧迎上李燃目光里的刀,指着李燃对程望海说:“你看,他好着呢。奥斯卡级别表演艺术家。”
“那也不如你这八二年的龙井老绿茶!”李燃说。
程望海看到韩蔚风的耳后流出血来,说:“韩医生,你流血了。”
李燃快步走到韩蔚风身后,抻住他的耳朵靠近瞧了瞧,说:“划伤。没事。”
韩蔚风手一抹,说:“这点血,比起李兄打我流的,不叫事。”
李燃脸色一沉道:“都是老黄历!互殴,不是我欺负你!别把你描的楚楚可怜!”
“若是情比金坚,也用不着害怕。”韩蔚风拍拍李燃的肩膀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在沙滩上。”
李燃咬牙切齿,拳头攥的“嘎嘣”响,就要上去和韩蔚风硬碰硬。程望海拉住李燃的胳膊。
“到了。”韩蔚风眼色一变,他指着破碎的窗户说,“要落地了。”
程望海回头看到窗外,他们下降到一个人山人海的竞技场内。
“抵达斗兽场!”顾幸辰一声令下,“准备出舱!”
人群逐个走出飞碟舱门。
围观的自由人在巍峨环绕阶梯上发出炙热的欢呼声,他们跪倒,嘴里喊着异族话语。声音在整个斗兽场环绕。
老白手持激光枪在前面开路,所有人跟随其后,他们登上斗兽场观景台,观景台和斗兽场之间出现银色薄幕。那艘巨大战舰飞船把飞行器装入肚子中飞远。
斗兽场一侧放出两个人,一个人骑着一头如雄狮般的动物,那动物右前肢是发光的机械臂,另一人骑着一只巨大的甲壳虫,数百条腿前后攀爬,突然它的薄翅立起,八个翅目透明中闪着血光。
顾幸辰登上观景台的黄金位置,说:“大家请坐!这是我们的欢迎仪式!”
程望海坐立不安的往李燃身上靠了靠。
“宝贝,游戏规则要认真学。”李燃摸摸程望海脖子说,“熟能生巧。还记得我和你说的几条原则吗?”
“记得。”
“好的,铭记。”李燃说。
只见舞台四周围着一群人打赤膊,身上画着怪异图腾,手持大鼓状乐器,上下挥舞翻飞,“咚—咚咚—咚—咚咚—”气氛被烘托的紧张刺激,高潮迭起。
人与怪兽决斗,人与人决斗,怪兽与怪兽决斗。欢呼声四起。
“为了展示我们作为这方土地皇族的勇气,每次来临都会选取一位勇士,与这里的怪物搏斗。”顾幸辰说,“搏斗成功是勇士,搏斗不成功是烈士。两者均不是逃兵。”
“有自愿去的吗?”顾幸辰高声道。
队员一片寂静。
“詹姆士!”顾幸辰喊道。
詹姆士畏畏缩缩的说“到......我在。”他的伦敦腔不再了,说话开始带着墨西哥口音,他走到顾幸辰跟前低着头,全身剧烈的颤抖起来,瘦弱的身躯像是风中芦苇。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顾幸辰拍拍詹姆士。
韩蔚风站出来说:“我代他去。”
顾幸辰说:“你?”
韩蔚风说:“他是我助理,现今家有妻儿老小。我代他去。”
“御医不可下场。”顾幸辰挥手。
程望海站起来,李燃拉住他。
“你们这些人真是爱多管闲事。”李燃摇头, 他起身打了一个哈欠说,“我去!”
程望海盯住李燃。
老白扶住李燃肩膀,说“确定?”
“确定。”李燃说,“他是A区队员,我是队长,我不下地狱谁下。”
第103章 逐鹿中原
老白微压帽檐说:“选择作战对象。”
薄幕上出现千万种不同品类的怪物。
李燃笑着对程望海说:“既然玩,肯定要好好选。宝贝,你给我选一个。”
程望海盯着薄幕上一个个巨大的生物心脏狂跳。他像是再给怪物们点菜,菜谱名叫李燃......他的手迟迟没有动......
顾幸辰说:“快点!”
程望海翻阅薄幕,看到几万个图片的最下方有一个白首红尾巴像鹿的动物,它头上有一只角。就这个还小点,长相还算温和。
他指尖轻点,顾幸辰伸手要拦,可程望海的指尖已碰到薄幕,身后的队员全都唏嘘不已。自由人疯狂的喊叫挥舞双手,像是庆祝一场伟大的狂欢。
程望海心发慌,他回头看向队员问:“我选的不好?”
“特别好。”李燃说。
顾幸辰说:“选择武器。”
李燃说:“我要竹笛。”
“竹笛?”程望海看着薄幕上十八般武器说,“你开什么玩笑!”
薄幕微露出一门,李燃手持长笛走进去。
顾幸辰走到程望海身边,说:“李燃保险受益人是你?”
“啊?什么意思?”
“我看你是不想让他活。”顾幸辰说。
程望海盯着那头鹿走出来,它平静的站在那像是与世无争的样子。
“这头鹿看上去挺可爱。”程望海说道
“这叫鹿蜀。”顾幸辰说,“按照祖宗记载的照葫芦画瓢仿制品,但是它可不是什么神兽。我们设计它就是专门吃人灰而生。”
“人灰?”程望海问。
“祭祀剩余的灰烬,是它们的食物。”顾幸辰说,“没有决斗选这个动物,就连所有怪兽都避之不及,李燃是吃螃蟹的第一人。”
程望海攥紧拳头,说:“可以换吗?”
“换?”顾幸辰说,“你是想让自由人看我们笑话!不能换!”
李燃巍然不动,鹿蜀来回踱步,它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深邃如深渊,透着雄浑威严之气。它仰天长啸,声音宛若天籁歌谣。一曲奏毕,它动起来快如闪电,忽隐忽现,火红的尾巴一甩似劈开一道闪电,鼻息声滚滚如波涛冲岸。
“砰——”
“啪——”
“咣——”
二者身影交错,李燃被鹿蜀撞的上下翻飞。
程望海紧攥住拳头,心里默念李燃可千万别死,踢它!戳它!打它!李燃不是最爱耍无赖!不择手段!他急的直跺脚,他朝薄幕跑去,身体刚碰到薄幕,就被电的弹跳开。
“决斗中,其他人不可干预!”顾幸辰说。
韩蔚风扶起程望海,神色凝重道:“李燃,他可能......”
“不!”程望海眼睛酸痛的看着斗兽场。
李燃浑身是血的闪躲,他像是一个醉汉美酒正酣般来回摇晃着身体,他右手捂住鹿蜀角划伤的左臂,大笑一声,嘴角露出一丝不屑道:“小可爱,就这点本事?”
鹿蜀耳朵朝李燃的方向锋利的呼扇一下,它的脖颈昂起,敦实的金蹄子拨弄着地面,扬起一阵尘土。它似乎蓄势待发,要对敌人做最后一击。
鹿蜀朝李燃冲来,李燃突然模仿鹿蜀的声音叫了一声。鹿蜀骤然停住脚步,它的眼睛微闪丈量李燃。沸腾的人群屏息凝视。
李燃可以随意切换声音体态,但是今日李燃竟然连怪物的声音都可以模仿的栩栩如生,程望海不由得皱起眉头。
鹿蜀又叫一声,它红尾炸毛立起朝李燃奔来。它的白首突然裂开像是乌贼的触手,里面密密麻麻全是尖锐牙齿,血盆大口朝李燃奔去。
自由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沸腾起来,人群跳跃涌动,疯狂绽放如邪恶神灵午夜涌起。鼓声密集冲天,人群唱响罪孽杀谬之歌。
地动山摇。
李燃从身后抽出长笛,屏息吹奏出高亢嘹亮音符,宛如一道利刃撕开众人咽喉。世界安静下来。
包裹李燃的猩红触手慢慢松开,它伴随着竹笛在斗兽场中奔跑起来,身上的那如虎的斑纹逐渐淡去,火红的尾巴随风渐渐变成纯白色。
李燃缓缓放下竹笛。鹿蜀靠近李燃,李燃轻抚鹿蜀如雪独角,鹿蜀前肢跪地低头。自由人欢呼起来,纷纷跪地朝拜。
顾幸辰大喝一声:“好!鹿蜀臣服!勇士胜!”
程望海矗立在薄幕旁,他凝视李燃举起的拳头,心里波涛汹涌。他想起和李燃的这些年,他心中的各种洪水猛兽都像那头鹿蜀一样要把李燃斩草除根。程望海用橡皮、用酒精、用工作、用眼泪、用新的人都无法把李燃从他的世界清除出去,也许他在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对李燃慌了神、错了意、明知道不可为而为之,明知步步惊心但依旧向前迈步。
程望海举起手,像自由人一样为他鼓掌。李燃走出薄幕,队员轮流与他击掌拥抱。
顾幸辰走上前,手持一个银色勋章挂在李燃胸前,说:“勇士,你怎知它可被竹笛声降服?”
“不知道。”李燃说,“山海经有云,杻阳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其名曰鹿蜀。我这歌它若听懂,便不是对牛弹琴。”
“你的歌,是什么歌?”韩蔚风走过去,拿起绷带缠住李燃划伤的左臂。
“自由之歌。”李燃说,“它不想在此沦为困兽。”
韩蔚风眯眼道:“它能听懂?”
“万物皆有灵。”李燃说。
两个身着黑披风的人朝程望海走过来。
顾幸辰说:“使者来了。女队员可以启程去教堂。”
李燃跑过来抱住程望海,他偷偷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香囊塞给程望海,程望海一摸里面似乎有一个个圆珠样物体。
李燃在程望海耳边说:“我做实验的时候发现实验动物都害怕这个药剂的味道。你拿好,遇到危险捏爆一粒,百兽不亲。”
“笛声是幌子。”程望海心跳久久不能平复。
“招摇撞骗”李燃坏笑头一歪说,“我最在行。”
程望海藏好香囊,又握了握李燃的发烫的手,说:“来找我。”
“一定来!”
第104章 九百九十九阶
教堂挺立在高峰之上,教堂塔顶燃烧着九个金色火球犹如九轮明日照耀整座雄伟金刚岩建筑,宛若异世界的紫禁之巅。白鸟盘旋在尖顶之上,唱着灵力之歌,更显庄重肃穆。
程望海爬到山顶才发现断崖,教堂位于对面山顶,不在此山中,唯有一个阶梯长桥连接到对面山顶,长桥没有护栏,只有五米宽,每隔十多米有一火炬照亮道路。
同行女科学家戴安娜用异族语言熟练的和使者交谈,仿佛已来此已久。戴安娜转头对程望海说:“九百九十九阶。”
程望海迈上阶梯,他向下看心一惊,阶梯悬空于万丈悬崖深渊,无数条溪流瀑布倾泻而出。阶梯路上有数百位求入教者,每上一个台阶跪拜一次。
程望海看见脚下的石阶断断续续有血痕,。他问道:“为何石阶有血痕?”
突然他们前方的一个跪拜者被旁边飞袭来的怪兽掠走,却丝毫不反抗。
“这是考验。自由人来请圣女降临,就要抱着必死决心,如果被怪兽掠走即代表不配降临。”戴安娜低声对程望海说。
“什么叫降临?”程望海问。
“一会儿你就看到了。”戴安娜说,“在这个世界,女子上位。”
程望海越爬越害怕,这一路上他眼睁睁的看着十多个人被掠走。他问:“若是有人过来在教堂外远远看我一眼,也要跪拜?”
“除了政府首领和御医,是男子,想到山顶都要跪拜。”戴安娜说。
程望海心底一沉,他不想让李燃冒这么大风险只为远远看一个人影。不能让李燃来,他也不舍得让李燃跪,一次也不愿意......
程望海一步步的往上迈步,光是走,都不知道几个小时,他的腿发酸,膝盖微微疼痛,程望海抬头看着深夜苍穹。全是假象,而他身处其中,又是何等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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