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 撕扯
叛军除夕夜攻陷平州, 正月初二便定了土断官,着封大司马,而裴云京率大军于正月初三开拔, 一连十余日, 眼见就要到元宵佳节, 大司马府上仍是白日宣淫, 夜夜笙歌。
一看就不是个正经办事的地儿。
十四夜戌时刚过,柳濯缨不胜酒力,几如玉山将崩,与他共饮的几位朝臣见状,拦住主上御赐的僮仆侍婢,反唤了从外头带来的小倌——
“大司马醉了, ”尉迟焘使了个眼色,“快送大人回房歇息!”
那小倌应了, 随即搀起柳濯缨, 两人跌跌撞撞往后院去。
柳大司马仙人之姿,这些官员要寻个与之相配的小倌也如登天揽月,最后只得寻了个皮相还算过得去,闺中功夫又了得的小倌, 希望能将这位年轻的大司马伺候得服服帖帖, 叫他日日不思土断正事才好。
“还以为这土断官为讨主上或护军大人欢心, 定是要折腾一番的, 没想到连日以来竟是半点进展也没有, 上头来问成效, 便推说还在做准备工作, 马虎眼儿打得头头是道,实则成日不是寄情山水, 便是参加宴会。吟诗作赋,饮酒作乐样样不落,咱们送寒食散送小倌,他也是照单全收。”百里观南端起方才柳濯缨用过的羽觞,下意识送到鼻间一嗅,“此人莫不是个混子,怎的与清谈时的那股劲儿截然不同呢?”
这位柳大司马来去无踪,此前说去山中采风,三日便会回来,结果中途回府丢下几样不知名堂的石头树根,又抛下曹郎掾属一连消失好几天,便是府中人也见不到他一面,他们还道大司马这是要与山中野猴共度元宵佳节,万幸人还知道回来。于是这帮世家赶紧携带贺礼置办酒席,拉住柳濯缨醉生梦死,生怕他想起什么不该办的事儿。
“你以为他是个混子,可你道土断是什么砍瓜切菜,手起刀落不沾身的好行当么?”隗顗此前日夜担惊受怕,此刻见着柳濯缨原是这般,终于放下心来大口吃肉,“这土断所断乃世家命脉,那可是要断子绝孙的,他若真大刀阔斧地干了,单凭他背后空空,你信不信隔日就要被生吞活剥了去!”
“可此次护军大人不也是一力推举,”百里观南不屑,“他有什么可怵的?”
毕竟之前柳濯缨舌战群儒,也没见他真怕过谁。
“他若真推举,此国策谁提谁推行便罢了,”隗顗伸长指头点了点他,嫌弃他孺子难教,“何必这会子选贤与能,让给一个江湖人?”
百里观南这才反应过来似的,“你说他是等着卸磨杀驴?”
“我瞧这位大司马未必是真糊涂,”隗顗擦了擦手,又饮下一杯酒,此刻醉意与雄心一道翻涌上来,“咱们且等着吧,再过两日,只怕那护军大人就要坐不住了!”
“大人,您慢些走。”
此刻后院,柳濯缨被小倌扶着,正要进一处偏僻的院子。柳濯缨浑身燥热,心知自己不大对劲,他眯开一丝眼缝,只见面前这所偏院乌灯黑火,与印象中的居处截然不同。
“你领我去哪儿?”
他拖着音调,重新闭起眼睛,借着混乱的呼吸,伸手胡乱摸起腰间,可那小倌却顺势摸了上来,端的千娇百媚,活像扰人家宅不宁的狐狸精。
“大人,奴送您回房间呢。”
“你说这是回房的路?”下一刻柳濯缨陡然挣脱桎梏,横剑当喉,方才席间的醉意霎时烟消云散,“哪个叫你领的路!”
“看来大司马的神志尚算清朗。”
那声音自柳濯缨身后传来,熟悉中带着显然易见的愠怒。他愣了一下,随即去看院门处,转身的起伏太大,站定的瞬间还在趔趄。
看来属实醉得不轻。
“属下告退。”小倌也换了副无血无肉的声音,说完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原来是赫连大人。”柳濯缨收起软剑,那股邪性的燥热再度侵蚀他的神志,他顾不得眼前是什么房间,只想立刻冲进门去。
“花朝节当夜我是不是同你说过,”可赫连诚哪里肯,他猛然伸手,抓过一只滚烫的腕子。李令仪的死讯刚递到赫连诚案前,赫连诚抛下政务匆忙赶来,进门就见着谢元贞醉得烂泥一般,想要打人的怒气一如饺子包馅,掺在字里行间,满满当当简直就快溢得满地都是,“如那夜疾驰奔命之事,日后千万不要再做了?”
李令驰所派护送亲弟的乃是一支铁骑精锐,其中甚至还有他的嫡亲副将赵云清。从谢元贞受封到再现司马府,其间不过短短十余日,铎州此去与岭南边境又岂止千里?况且年前玉生白还刚刚反叛,赫连诚在亲眼见到谢元贞之前都不敢深想,若是谢元贞此行失手——
他会不会连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今夕何夕,”方才一眼后,谢元贞刻意不再看赫连诚,“说过又如何?”
两道汹涌的呼吸绵延交缠,此消彼长,赫连诚积攒了一路的怒意压上来,“我以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答应你的可不是柳濯缨,”酒壮怂人胆,谢元贞从复仇的牢笼中暂时解脱,此前六年都是浑浑噩噩而过,只有在尝到李令仪的鲜血时,谢元贞才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活了过来。
谢元贞借着酒劲,不再像清醒时那般压抑自己。他甩开赫连诚的手,半是撒野,半是埋怨,他们一个是五部之后,一个是梁人血脉,赫连诚与他咫尺之距,却如天涯之远,那么现在这样纠缠不清又算什么,“你看清楚,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到底是谁!”
赫连诚被冷不防的一声吼镇在当场,他下意识反问,却不见丁点儿底气,“是柳濯缨亦或其他人又有何分别?”
“那敢问赫连大人,你又是谁的谁?”
说完这句,谢元贞甩着衣袖擦了把浸出汗丝的脸,他偏头四顾,阴暗的廊柱在月下重影斑驳,眼见自己快要克制不住体内这股燥热,举目但凡有个水缸沟子,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跳进去。
“此刻站在这里的既是柳濯缨,”赫连诚显然还沉浸在放才那句之中,是他先开的口,是他先动的情,桩桩件件都是他赫连诚的错。谢元贞既不耐他,要说清楚道明白,这是因果报应,赫连诚舍命陪君子,“那便与赫连诚没有半分关系,是这个意思么?”
“赫连大人聪明,那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谢元贞浑身上下几乎要点着了,他怕再争论下去赫连诚就要看出端倪,几乎是说完的瞬间就往屋子里冲。
“柳——”
赫连诚这才发现谢元贞似乎有些不对劲,他心下一沉,大步流星追上前,在谢元贞将要没入阴暗之前将他拽回月下。
此刻的谢元贞腰肢如水,赫连诚又急又气地一拽,他几乎是整个儿软了上来。细腻的额角渗着汗丝,在银光下譬如仙宫冷玉,唯有亲手触及的赫连诚才知道,这温度究竟有多灼人。
“你吃了寒食散?”
惊慌代替震怒,赫连诚几乎是肯定,谢元贞的双眸迷离,眼见那点微弱的精神就要难以维系。
难怪方才瞥过自己以后,谢元贞死活不肯再看自己。
“不,不要。”
谢元贞喃喃念着,肢体动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百八十度调转契合,赫连诚漏夜前来的寒凉之气是他的救命稻草,也是支撑谢元贞至此未曾昏厥的最后一丝希望。
两人胸膛紧紧相贴,此刻才是真真正正的坦诚相见,赫连诚远离大漠故乡已久,埋藏多年的原始野性被美人的一声声欲拒还迎悄然勾起,此刻的猛兽最为敏感暴躁,他赫然闻到其间还有其他动物的血腥味。
“掺了鹿血的酒你也敢喝,”赫连诚打横抱起谢元贞,三两步破门而入,门扇撞在窗扇上,两厢都撞得摇摇欲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么!”
谢元贞几乎涣散,黏腻的手抵在赫连诚胸前,不知是要还是不要,“鹿血?”
“还有寒食散,那东西能要你的命你不知道吗!”
赫连诚要查依风道人,自是要将来龙去脉查个水落石出,底儿掉朝天。若非如此,他还不知道口口声声说会惜命的谢小公子原来是如此放荡不羁,连寒食散这种催人断肠的东西,与人同享起来也是毫不避讳。且此前赫连诚就从谢元贞的血中闻到一股异样的酸味,前因连贯后果,想来那便是其中石硫磺的味道。石硫磺可解五金毒,点命门火,可性大热,凡脉象虚浮者定然承受不住。
谢元贞这是在玩火自焚!
“没有寒食散,我怎么混进这帮子世家纨绔圈?”谢元贞感觉身上的衣服在一件件被剥离,没有地龙灯烛的房间,寒冷一丝丝爬上床帐,又被赫连诚悉数挡在外围。谢元贞有几分回神,全冲赫连诚吼了过去,“你以为单靠的是清谈,他们哪儿来的如此涵养学识!”
衣料应声而碎,谢元贞的衣服很快被扒得只剩菲薄的单衣,极致的热意缓解几许。赫连诚的眼睛埋在黑暗里,窗缝的一丝月光穿透进来,在他的眼角留下一道瘆人的疤。谢元贞凝神望去,凌厉的轮廓与平日所见的赫连诚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处,只听他狠狠骂道:“那你就自甘堕落!”
“何为自甘堕落?永生元年冬至夜,谢家满门被杀之后,世间再无金尊玉贵的谢四公子,”谢元贞终于剥下温润的公子皮囊,他从无间地狱里爬出来,在人世间摸爬滚打,实则与赫连诚一样,都是难见天日的阴诡恶魔,“我叫柳濯缨,我只为复仇而苟活于世,凡能助我复仇的,我都愿意做!”
“为了复仇你就可以吃寒食散,”赫连诚的掌心贴着谢元贞激烈翻涌的胸膛,两人不能再近,却迟迟不见赫连诚有下一步动作,□□已熊熊燃烧,短暂的停顿几乎要叫谢元贞脑中名为理智的弦尽数崩断,只听赫连诚搓磨着他的下巴低问:“那我若是能让你大仇得报,柳大人是否愿意从我,即便我是五部人?”
五部人,对,赫连诚是五部人!
此前的噩梦悉数袭来,谢元贞眼角噙泪,用尽最后的力气与情志对抗,推开赫连诚翻身下床就要跑。只是贼船已上,月下的赫连诚是狼是兽,猛兽只会叼着猎物脆弱的脖颈,将其狠狠拖回幽暗的巢穴!
又是一声衣料撕碎的声音,谢元贞最后的心防恍如千里之堤毁于一旦,就此袒露在赫连诚眼前。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赫连诚捏着谢元贞细长的脖颈,那里的皮肤颤抖,更烫一分。
“五部人踏平你的故乡,你恨他们,那你恨我赫连诚吗?”赫连诚另一只手撑床,此刻翻然绕过细瘦的腰杆,掺了鹿血的寒食散药性霸道,此刻谢元贞浑身上下有千万只蚂蚁在嗜咬,隔着衣料的触碰也如过电一般,随着一滴热泪滑落,径直呻/吟。
“怎么?”裲裆挂床头,鹿靴掉床尾,月下的黑暗是狼藉最好的掩饰,赫连诚欺身逼近毫无招架之力的谢四公子,柳小郎君,对方近在咫尺,双眸迷离,药性褫夺理性,眼见是落花流水,浑浑噩噩,此刻赫连诚是毫无疑问的上风,“不敢应了?”
“你凭什么,”谢元贞战战,弓起的脖颈是明晃晃的缴械投降,他双手被扣,仅剩一双唇颤抖不止,开口却还要垂死挣扎,“五部人又如何!”
“柳濯缨,谢元贞,”赫连诚的耐心终于到头了,他箍着谢元贞的后颈,临门一脚,振聋发聩,“你听清楚,我叫赫连诚,也叫翟雉尔术,是大漠五部之首,莫日部合罕的第三十三代世孙!”
第083章 贪欢
昨夜的谢元贞可谓被赫连诚拆了个干干净净, 彻彻底底,这具身体初尝情/事,根本经不住造弄。谢元贞几次近乎昏厥, 但赫连诚的耳语又似灵丹妙药, 将他自魂断的悬崖边陡然拉回, 直至临近天亮, 谢元贞再也忍受不住,一声呜咽的控诉来不及发泄,整个倒在赫连诚怀中人事不省。
神魂游离天外的姿态舒适,叫谢元贞有些乐不思蜀,不知过了多久,感官逐渐恢复, 再度感知到周遭的时候,谢元贞的第一直觉是, 有人在喂自己喝东西。
谢元贞的警惕全撂在事后, 他猛然睁开眼,倒把赫连诚吓了一跳。
“醒了?”赫连诚移开碗,揩了谢元贞沾湿的唇角,转身去外间, “正好我叫人送了些吃食来。”
“你叫人?”谢元贞勉强还记得这里是大司马府, 师戎郡太守夜宿此地可不是什么值得外传的风流韵事, 他噌一下起来, 后知后觉的酸痛给了他当头一棒。
昨夜有多激烈, 此刻便是加倍烙印在身上。谢元贞垂眸检查, 里衣倒是新换的, 但衣料之下几乎没有一块能看的好地儿。他摸了摸耳根,那里依旧艳红滴血。昨夜赫连诚在自己耳边剖白, 有正经的也有不正经的,其中就包括他惊世骇俗的身世。
赫连诚见谢元贞皱眉扶着腰,抄起吃食赶紧过来扶住他,“慢些,靠着我。”他将东西暂时搁在床案上,装得很体贴,“还是你想躺着?”
谢元贞却没心思同他玩笑,“你真出去过?”
“小倌伺候大司马一夜,为大人传唤一些吃食岂非人之常情?”赫连诚贴上来,熟悉的压迫感再度袭来,谢元贞听着污糟诨话,脑中是昨夜抹不开的一摊子混账。他索性自暴自弃,卸了所有力气,身后的赫连诚确实坚实可靠,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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