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一跃而起,回头往琉光岛飞去。
贺怀霄问顾雪洄:“小师叔,我们要等他吗?”
“等啊,为什么不等,”顾雪洄换了个姿势,“都说了送他去清安岛,自然是说到做到。”
顺便他也想看看,李若多久能回来,回来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
贺怀霄:“琉光金童……”
“不是他的对手。”顾雪洄接上。
上一次天骄榜,李若同样是以金丹的修为闯进去,能定榜十七,必然越阶击败过元婴,甚至还有可能早就和化神交手过。
天赋资质不会比顾雪洄差。
“湘汀州的人都说,李若是靠着李渡河才拿下长生岛的,”顾雪洄说,“我看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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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其他人在,李若大摇大摆,直接杀到琉光金童面前,把他守门的手下直接掼在地上,一脚踩上去。
手下人就在眼前脑浆四溅,琉光金童神色微变,尽量冷静:“李公子这又是怎么了,我之前已经说过……”
话还没说完,李若的银白软剑直冲冲朝琉光金童的嘴巴甩过来。
琉光金童不敢再废话,旋身避开。
李若语气森然:“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他们是我很重要的客人,你琉光这么不给我面子,是觉得你有了父亲大人撑腰,就能越过我吗?”
琉光金童:“我只是按照李渡河大人的吩咐做事,还请李公子不要为难我。”
李若冷哼:“又是李渡河大人,你可真听话!”
银白软剑如毒蛇吐信,嘶嘶游走,在半空幻化无数幻影,吐出细白的丝线。
琉光金童面色凝重不敢轻敌,双手结印祭出金黄印玺举过头顶护住自己。
湘汀州其他人不清楚,距离长生岛最近的琉光金童却很清楚——长生岛是李若自己打下来的。
从中州参加天骄榜定榜十七回来后,李若雪就给自己改名为李若,突破化神后一人一剑走出升龙宫,杀了原先的长生岛岛主。
正是见识过李家父子的实力,琉光金童才会坚定地加入李家父子的阵营。实际上,如果和觉雨的联姻结盟顺利,觉雨也会加入。
琉光金童避开雪白的丝线,喘了口气解释道:“那个顾雪洄杀了我的人,我能放他走已经很给李公子面子了。”
李若道:“不够,我觉得这样不行。”
丝线织就成罗网,将琉光金童层层包裹在其中不能动弹,李若摸着下巴摩挲了一会儿,又从袖里拿出两个碧绿色的圆环出来。
“差点忘了这个了,”李若勾起唇角一笑,欣赏着琉光金童逐渐青紫的扭曲面孔,“我其实是不怎么用这对碧玉琢的,主要是这对碧玉琢是父亲大人送给我的,我实在舍不得拿出来招摇,而且……”
他蹙眉啧了声:“什么时候顾雪洄那家伙手里也有一个镯子了?他是在学我吗?”
顺手用碧玉琢敲了敲琉光金童的头,李若道:“我是不信的,应该是我先有这个的对吧?顾雪洄那家伙,肯定是在学我!”
可怜琉光金童口鼻被封住,根本就不能呼吸不能说话,早已头昏眼花,再被李若没轻没重地用碧玉琢敲击,差点就这么闭上眼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顾雪洄杀了你的人就杀了,你怎么这么小气记仇?”李若拖着声音说,“他是我的朋友,你这么做我很难办的。而且我说好了,要让他们安全到升龙宫,父亲大人闭关还没出来,拿来做人情正好,是这样的吧?对待朋友应该就是这样吧?”
琉光金童并不知道自己被困在雪白罗网里困了多久,他只知道李若坐着沉思了很久。
久到明月上树,漫漫月华洒落。
李若的白色眼睫这才动了动,别过脸来看他。
飘忽的夜风轻轻拂过他白色的发尾,李若恍然道:“都怪你太弱又不出声,我都忘了你还活着。”
琉光金童气若游丝,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若举起自己的手炫耀给他看,瓷白的手腕上各套有一个碧玉琢,更衬得他手腕纤细柔美:“我仔细想了想,既然是顾雪洄学我,我干什么要藏起来?这可是父亲大人送给我的!我当然要戴出来!”
“真好看啊这对碧玉琢真好看!”他不断摇晃双手,碧玉琢在他的手腕间晃动,如同穿梭纺织,细白的丝线丝丝缕缕缠绕包裹住这对碧玉琢。
“这样就没那么容易坏了。”李若很满意,现在这对碧玉琢变成白色的了。
和顾雪洄右手那个,看起来没有太大的区别。
“时候差不多了,他们等我好久了。”李若打算走人了。
“哦对了,我之前就说了,下次带你去中州参加天骄榜,你还记得吧,我才发现你虽然修为比我高,但是比我弱好多,这样不行——太丢父亲大人的面子了。”
琉光金童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他记得他答应和李若去中州参加天骄榜只是投靠李家父子时说的客套话,怎么还被当真了?
“这样不行啊,”李若长长叹出一口气,“这样,我把甘霖岛给你吧,你可以尽快提升自己的修为吗?”
琉光金童瞪大双眼,不可置信。
李若还在自顾自念叨:“就是不知道知晴还在不在甘霖岛上。韦攸安是怎么回事啊,哄了这么久都没把人哄好,不是说知晴这个女人最会看眼色,只会向强者低头吗?”
“虽然知晴我肯定是打得过的,可是,我更讨厌她妹妹觉雨那个大嘴巴呢!”李若忽地抽出软剑,将地上的琉光金童卷起又甩飞,“她真该死啊!”
“父亲大人岂是她能觊觎的?!”
第82章
没有刻意控制方向, 小舟在水上顺着水流缓缓飘荡,偶尔还能看到蓝绿色的水草和游鱼。
李若一走,小舟上就只剩顾雪洄和贺怀霄了。
顾雪洄仰躺在船板上闭目睡觉, 脸上虚虚盖着鸟羽面具, 侧边的流苏从他的耳侧胡乱堆到锁骨处,日落月升, 光影斑驳变换, 水晶流苏如同流动的水一般闪烁耀耀。
贺怀霄把碧光剑挂立在舟头,敲了敲澄光玉, 里面的三叶金鳞鱼咕噜吐出泡泡。
云水茫茫相连, 黑黝黝的水面只有一轮明月,橙金的泡泡缓缓飘落沉入水中, 似无数散落的星星。
“小贺师侄——”
顾雪洄醒了,睁着眼没动。
“小师叔。”贺怀霄应声。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 我的剑意应该是什么。”顾雪洄探出一只手,拨弄了一下水流, 小舟随之摆动摇晃,
贺怀霄安静站立:“小师叔知道了?”
“没有,我只是忽然间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剑意了。”
贺怀霄发自内心地微笑:“看来小师叔是真的懂了。”
碧光剑铮然出鞘,明亮的剑身一面映照出贺怀霄上半张面孔如墨潭漆黑的眼睛,另一面映照出顾雪洄面具下半截玉白的下巴。
那截下巴微微一抬, 戴着白玉镯的手跟着一起动。
既然是剑修,怎么能没有剑呢?
——抢剑!
两人四目相对,无需言语就明白对方的意图。
没有任何花哨的法术,每一个来回都是最基础的身法剑招。
上撩橫劈避开来势汹汹的顾雪洄, 贺怀霄抬腿侧踹,逼得顾雪洄不得不抬手格挡。
“小贺师侄好凶哦——”顾雪洄桃花眼弯弯。
贺怀霄稍稍愣神, 就在这一间隙,顾雪洄脚尖一点顺势借力腾空,翻身倒挂至贺怀霄身后。
手指尖堪堪摸到碧光剑剑柄,就被贺怀霄察觉避开。
“小师叔——”贺怀霄真是服了,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
顾雪洄扬了扬眉:“怎么,小贺师侄怕了?”
“不怕!”
贺怀霄沉声应道,同时上挑再接橫斩。
剑光照流水,水中月影被绞碎击散无数次。
两人接连交手上百个回合,碧光剑依旧牢牢握在贺怀霄手里。
“不打了。”
顾雪洄放弃,重新躺倒在船板上。
贺怀霄顿了顿,伸出手去拉顾雪洄:“小师叔不是说……”
他话还没说完,躺下的顾雪洄又瞬间起身去抓他的碧光剑!
“小师叔!!!”
贺怀霄猝不及防,情急之下当即翻转手腕换剑,自己被顾雪洄一拉跟着一起倒下。
碧光剑则飞抛斜插入舟头。
贺怀霄就压在顾雪洄身上,两人鼻尖几乎擦着只剩一丝细缝。
意识到这一状况,贺怀霄屏住鼻息,陡然僵住。
顾雪洄还沉浸在失败中,彻底泄气了:“我算是知道小贺师侄为什么天生剑骨了。”
“什么?”
顾雪洄嗯了一声:“我之前就和贺掌门说过了,他没敢告诉你,大概是怕你有压力。”
只有天生剑骨,才能让照灵壁发热碎裂,碎片碎裂截面刻痕交错犹如剑气交织。第一次顾雪洄以为是偶然,后来带着贺怀霄去兴义和买新的照灵壁,又趁机试了做确认,才正式确定贺怀霄的体质。
“我吗?天生剑骨?”贺怀霄小心翼翼用气声问。
“对呀,天生剑骨,命中注定的剑修,”顾雪洄毫不客气,用手捏了捏贺怀霄的脸,“所以以后小师叔就靠你了,小贺师侄,我对你可是信心十足啊!”
三叶金鳞鱼在他们抢剑的时候惊慌躲到小舟底下,现在又重新在舟边探头探脑查看情况,同时照亮贺怀霄通红的耳垂。
顾雪洄也看到了。
他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再次伸出贼手。
这次被贺怀霄及时躲过。
“小贺师侄你怎么这么小气,我就摸摸。”顾雪洄玩心大起,难得能看到贺怀霄局促不安的样子,就算是没抢到剑,也回本了。
贺怀霄绷着脸:“李若回来了。”
夜色中,李若飞身踏水,跳上小舟。
“你们在干什么?”李若敏锐察觉到在他离开后,这两人一定是做了什么。
贺怀霄不适地转开眼,起身到另一侧拔出碧光剑,答道:“没什么,和小师叔随便切磋了一下。”
“是我不好,让你们久等了。”李若抱怨说,“都怪琉光金童不好!”
他顿了顿,两眼期待地看着他们:“你们有没有发现我有什么不同?”
他的头发从之前的黑灰变成全白。
一身绮罗红衣似火,白发白眉白睫,皮肤苍白毫无血色,手上一双碧玉琢,腰间环一把银白软剑,即使是在这个黑沉沉的夜里,容色侵略性依旧极强。
顾雪洄:“所以你果然不是李渡河的亲生儿子。”
湘汀州人尽皆知李渡河是即将九变化龙的鲤鱼大妖。
李若笑着应:“确实不是,我是父亲大人点化的莲藕。”
“难怪这么缺心眼。”顾雪洄小声嘀咕。
贺怀霄别过脸,压了压嘴角。
李若当然也听到了,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个评价。他一开始就没把隐藏功夫做好,索性不管了,直接说明真身。
李若主动提出由他来撑船控制方向,剩下二人都无所谓随他去。
李若立在舟头,说道:“可惜你们去不了长生岛,那里遍地莲花,莲叶田田无边际,鱼戏莲叶间,是湘汀州一大胜景……”
银白软剑化成长杆一点,细碎的银白辉光在水里荡漾开。抽骨拔茎生叶,花骨朵在两叶中间成型,银色的勾线莲花在漆黑的水面盛开,光莹莹,暗香幽幽。
“我也好想回长生岛啊……”李若用银白软剑掐了一朵莲花握在手里碾碎,说道,“有个词叫做‘藕断丝连’,我想从父亲大人用鱼尾把我从母体甩断,亲手捞起我点化启发我的灵智时,我们就注定纠缠,无法完全分割了。”
顾雪洄依旧是不冷不热:“那确实挺大的恩情了。”
湘汀州莲藕何其多,有幸被即将化龙的鲤鱼大妖看上的莲藕就李若这一节。
“父亲大人的理想是一统湘汀州,我无以为报,只能努力帮他了。”
贺怀霄淡淡应道:“有目标挺好的。”
他转头,看向顾雪洄,伸出手指一点一点沿着舟边探过去。
与另一只玉白的手指尖碰了碰。
“我知道,”顾雪洄说道,“明心见性,心纯则真。”
顾家老祖宗曾说过,顾雪洄根本就没理解先祖为何专门将这句话作为传承剑法的开头。
顾雪洄陷入一种奇异的境界,是从未有过的宁静安定。
在中州的天衍宗有老祖宗守护时他没有,在长山州满山的香愈木时他没有,偏偏在陌生的危机四伏的湘汀州,顾雪洄定心了。
风徐来,细雪飘飞,纷纷扬扬落在银白的莲花上。
水面结了一层晶莹的薄冰,小舟停滞在原地,坐看细雪将莲花压低,覆盖。
舟头的李若眯了眯眼,手指微动。
雪下莲花扑簌抖动,从雪里探出来,绽放得更盛。
顾雪洄在舟尾,依旧维持原来的姿势,趴在舟边懒洋洋地抬眼欣赏这幅奇异景像。
月夜雪下银莲摇曳。
碧玉长杆在顾雪洄指间转了转。
雪不停,银莲在极致的绽放后,花瓣解体崩裂,再次被雪覆盖。
碧玉长杆变倏而变换成碧光剑,剑身平整无尖如一线。
顾雪洄挥出一剑。
剑光过处,无论是雪还是莲,亦或是水面的薄冰,都犹如琉璃碎裂,化成迷茫水雾氤氲。
“好剑!”李若抖了抖银白软剑,“难怪中州人都说,剑出长鲸顾。”
“你也不差。”顾雪洄礼尚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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