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要打,自然是要分开顾雪洄和贺怀霄两人,分头击破,这样一来甘霖岛和日和岛都是囊中之物。
石荐诚恳道:“如果韦岛主不愿出手,这一战胜负难定,若是他真有心想拿下二岛,就当全力以赴才是。”
“不行,不必如此。”来使断然拒绝,“一个金丹一个元婴,若是还要我们大乘期的岛主大人出手,要我们这些手下有什么用呢?”
石荐问:“所以你们有把握拿下?”
“这是自然。”来使傲然挺胸。
石荐短促一笑:“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我协助出手,韦岛主若是能自己拿下,我就不去分这杯羹了。”
来使没想到石荐会这么放弃日和岛和甘霖岛的资源,怔愣了一会儿很是不解,再次劝说石荐和韦攸安合作,只出一点力就能拿下一座岛屿,之后还有韦攸安这个大乘期做底牌,实在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如果没有见识到贺怀霄和琉光金童一战之前,石荐保不齐就这么想了,还会怕韦攸安把他落下上赶着去送。
任由来使口干舌燥说了半天,石荐就只是笑笑含糊附和,始终不肯给一个确定的意思。
来使眉头一皱,问道:“石岛主在犹豫什么呢?”
“我在想你们韦岛主为什么不愿亲自出手。”石荐说道,“是因为升龙宫那位吗?”
来使脸上的笑意凝滞一瞬,而后苦笑着点头:“果然瞒不过石岛主,我们岛主就是怕那位出手。”
“为什么?”石荐没明白,“升龙宫那位有百年没露过面,你们岛主是觉得他接连拿下两座岛屿,会让李渡河大人现身出手吗?”
“正是,我们岛主要面对的是李渡河大人,所以这些小鱼小虾,还是石岛主来解决更合适。”
韦攸安的顾虑很有道理,石荐认同却不想合作,让手下将人客客气气送走。
“岛主大人?”手下人不解为什么石荐不愿合作,“日和岛太过深入,我们若是能拿下临近的甘霖岛,与其他地州的往来贸易就会更便利,而且甘霖岛更靠近长山州,就算是停了商船,也能跨过山脉过去……”
“知晴和韦攸安合作过,”石荐冷笑,“你看这俩姐妹先后丧命,韦攸安有出来说一句话吗?”
一句话都没有,估计还在暗喜知晴这个难啃的骨头终于没了,换了看起来更弱的顾雪洄贺怀霄,能一口气拿下两座岛屿。
“韦攸安还是太弱了,甚至……”石荐顿了顿,“他在怕李渡河。”
李渡河就像一座巍峨的大山,横亘在湘汀州所有修炼者心中,不可跨越不可推倒,只能跪伏在李渡河的阴影下战战兢兢。
韦攸安自己都觉得李渡河不可战胜,又怎么能一统湘汀呢?
不管李渡河的修为有多高,还没开打就先怕了,即使两人对战能赢,此后也难免生出心魔。
石荐摇了摇头,不愿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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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山州。
任闲与林融相对而坐,两人中间是庚玄镜,再往后,是塌陷成碎土堆的山体。
两人静默半天,最后还是林融开口问道:“任大哥,这山还有救吗?”
这是小村庄祖祖辈辈倚靠的后山,就这么被渡劫期老怪的威压给崩碎了,甚至人家只是伸出了一只手,全貌未现。
“没救了,”任闲木着脸,“另外找个山靠吧。”
林融:“……那可能等很久也等不到了。”
若林融是真正的先天灵体,注定飞升成圣的体质,待他修炼有成,搬山填海不成问题。
任闲没忍住,抚了抚林融头顶的乱发:“谁说你不可能,天才体质也就那么一回事,修炼本就是滴水穿石的功夫事,再天才的体质,也不禁不住恃才不学,大器晚成的普通体质更是数不胜数。”
别的不说,曾又夏就是普通体质大器晚成的典型代表。
若不是那双诡异的灰白大掌,以曾又夏的坚韧心性,未来十四州再多一个渡劫期并非不可能。
林融同样想到庚玄镜中的画面,以及刚才为了让他们逃离,最后的那一声虚弱缥缈的“快走”。
“任大哥,那你……现在知道是谁杀了你师父吗?”
任闲摇了摇头,他还是不知道。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嫌疑人的范围可以缩小了。
林融没懂这里面的意思,干巴巴地安慰他:“没关系的,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没有人可以逍遥法外。”
“那你呢?”任闲问,“你已经知道自己不是震雷宗掌门的弟子,原来的宗门还是震雷宗覆灭的,你还会留在震雷宗吗?”
离开震雷宗,对林融来说风险是很大的。
虽然他没有真正恢复记忆,但震雷宗内部是一直密切监视他的动向,也就是这几年,看林融好像毫不知情认同了自己的身份,才放松一些。
“怎么可能?”林融苦笑。
就算他忘记了自己曾经的师门,可是他的潜意识里还是无法亲近现在的震雷宗。
“我是轩紫剑宗的弟子。”林融按了按心口,每说出这个名字一次,心中就有一股暖流穿过。
第99章
要说长山州最近的热闹事, 当然是由广流仙宫牵头联合其他宗门举办的新秀大会。
这当中最瞩目的无疑是广流仙宫那几个从西极州历练十年回来的弟子,长山州一众宗门都清楚,广流仙宫这次是不会像十年前的镜河试炼一样给其他宗门踩着上位了。
长山州没有第二个贺怀霄。
贺怀霄——
这个名字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提起了。
林融在庚玄镜见过, 知道这是他的大师兄, 虽然有那么些不苟言笑,但对他的关心爱护是实打实的。
在震雷宗, 大概是怕药效失效, 没有人提起过一次轩紫剑宗相关的人事。
林融只知道震雷宗和广流仙宫因十年前宝船撞击跨州飞船掰扯不清而交恶,却不知道这里面还包含了贺怀霄和顾雪洄下落不明的消息。
林融在结束早课后, 特意绕到陈单那里去:“陈长老, 我这边有几个剑招不是很明白,能请您指点一下吗?”
问话的时候, 他特意盯着陈单的表情观察。
比起庚玄镜中,那个烙在他神魂记忆里的陈单, 眼前这个震雷宗的陈单陈长老要更老更颓丧些,没有当初轩紫剑宗执法长老说一不二的气势。
陈单抬起眼瞧着林融:“怎么忽然想学剑了?”
自从吃了药以后, 林融就被严天瑞收到膝下亲自教导,还时不时感慨先天灵体就是不一样,一点就通,同样的术法学起来比别人快很多,更别提林融还勤恳努力。
不怪白水迹看不惯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小师弟。
陈单稍稍退后一步:“学剑可不是易事, 既然不是一开始就专研,这会儿有哪里不明白,就不必专门来问了,问了也是白问。”
“是吗?”林融扯了扯嘴角, 澄澈的杏眼与陈单对视。
他是为什么之前严天瑞还恨不得要他死,之后却又留下他, 还让他失忆收为弟子。
但看陈单这样子,定然是知道的。
平时在门中,陈单基本不与林融接触,两人只是相对熟悉。
“是,来不及了。”陈单语气低了下去。
这些年他苟活在震雷宗,也勉强收了几个弟子,可惜震雷宗对他多有防备,允许他收的弟子资质着实一般。
轩紫剑宗是真的没落了……
“那算了。”试探不出什么,林融不再停留。
反正他已经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先天灵体,不打算留在震雷宗了,至于如何离开震雷宗,之后又去哪里,林融还没有头绪。
至少得离开震雷宗以后,才能探听十年前的往事。
这一点林融还是明白的。
他想去找贺怀霄和顾雪洄,他的大师兄和小师叔。
“这还不好办,他们现在经常放你回家,你就等着看哪一天天气好,溜走就是。”
任闲和林融一起蹲坐在村口的石椅上,看着小村来来往往的村民。
后山没了以后,关于任闲的安置,林融实在是找不到别的地方给任闲住了,让他自己选择,要么住到他家里,要么他去外面自己找。
这里就要说到林融的叔婶了。
任闲以前就抽取过林氏夫妇的神魂,知道他们对林融是什么态度,林融自然在自己的神魂看到过往的那些记忆。
和现在的林氏夫妇对他的态度大相庭径。
“只能说也是巧了吧。”任闲随手接住两片飘落的树叶,迎着日光将这两片树叶贴合在一起,正好重合。
林融眼睛直直地盯着地上的树叶光影:“就像这两片一样大小的树叶,如果不揭开,谁知道这是两片呢?”
阴差阳错,他的失忆和林氏夫妇的失忆能够合上,如果没有遇到任闲,他可能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接受了。
“不,还是不一样的。”任闲把其中一片树叶递给林融,“叶脉不一样,这世上没有两片完全一样的树叶,你就是你。”
林融就是林融,不是另一个先天灵体,也不是曾又夏的残魂寄居所。
“我曾经以为……”面对林融澄净的眼神,任闲有些狼狈地移开眼,“好吧,我是有过侥幸的心理,我以为师尊是能够再复活的。”
大乘期修士的神魂坚韧得很,只要有合适的躯体夺舍转生不是没有可能。
林融就是合适的躯体,要不然不会被曾又夏的残魂寄住改造,瞒过照灵壁的检测被认为是先天灵体。
剩下的话任闲没有明说,林融已经明白。
“可是,她没有。”曾又夏的残魂最终没有这么做,她甚至没有出现明确的意识影响林融,更多的是潜移默化地帮助林融修炼。
任闲之前就有猜测过曾又夏的残魂在林融身上,观察多时却没有发现一点异样,
“你也没有,”林融很郑重的语气,“谢谢你。”
“谢……谢我做什么?”任闲越发觉得荒谬,自嘲道,“我什么都没有做,不仅仅抽取了你叔婶的神魂,还给你带来不少麻烦,你谢我算是谢错人了。”
“没有错。”
林融手里的树叶飘飞转了一圈,光华湛湛。
“一谢你暗中护我身,点醒我的神魂记忆,让我不再浑噩认贼作父。”
“二谢你洗去恶叔婶的记忆,让我体验到骨肉亲情。”
“三谢你愿意认识我,做我的朋友。”
他立身朝任闲端正一礼。
“很高兴认识你,和你做朋友,任大哥。”
“我大师兄是对的,你确实是一个值得结交的人。”
贺怀霄不在,任闲大可以一走了之,甚至可以像对待林氏夫妇一样,直接把林融的神魂抽出来查探记忆,亦或是干脆一些,助力曾又夏的残魂夺舍。
可是这些任闲都没有做。
“你……你快起来,”任闲难得生出愧疚,不敢直面真诚至极的林融,“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他也会为了目的使尽手段,只是不同于湘汀州那些毫无底线的魔修妖修,他有自己的准则。
“在我这里,任大哥就是好人。”
林融依旧坚定:“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
“……”
任闲耳根通红。
难怪贺怀霄这么关心他的小师弟,他想,林融确实是一个值得疼惜的小师弟。
小村庄鸡犬相闻,村民彼此相熟。
不是没有村民疑惑过林氏夫妇态度的转变,不过这也很好解释,毕竟仙人始终与普通人不一样,单看林融这十年几乎没有变化的面容,和幼时大相径庭的气质,缥缈深远不可触及。
——谁家里出了这样的仙人不好好供起来啊?
两个读书人坐牛车村外回来。
一个是林融认识的,员外郎家的独孙,据说这几年看爷爷快不行了,才知道要奋起读书振兴门楣。另一个背着书箱青绿略矮些的读书人面容稚嫩,是村口一户人家的孩子,每天天不亮就蹭员外郎家的牛车去隔壁村上学。
看到林融在村口,两人小心地拉开距离,又自以为林融二人察觉不到,偷看仙人的衣角袖摆。
“这上面有小师叔的气息。”
林融手指一动,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矮个读书人背上青绿色的书箱已经瞬移到林融手中。
庚玄镜中的顾雪洄就爱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每每这个时候,他的大师兄贺怀霄就会露出不赞同的目光,却又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顾雪洄将这些东西收入袖内,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帮着挑选付账。
一个和庚玄镜中顾雪洄形象一样的青衣虚影立在书箱上,言笑晏晏。
林融与他对视,微微一笑,杏眼氤氲泪光。
“世人都说神仙好,超脱世俗长生不老,却不知神仙也有神仙的烦恼。”任闲轻声道。
风摇叶动如翻书声,流霞铺展为纸,黑金长棍做笔,落笔行云流水,墨字狂放飘逸,若惊鸿飘飞半空。
林融亦是并指化出一柄光剑做笔,淋漓笔墨落下渲染,金龙长啸,彩凤振翅,云蒸霞蔚,华光灿灿。
一气呵成,流霞云帖如天上瀑布垂落,缓缓从两个读书人身旁头顶流过,笼罩整个小村庄,化作金灿灿的光雨落下。
这是两人对这个小村庄的赔礼与答谢,流霞云帖凝聚云霞灵气,此后小村庄会越来越好,人杰地灵,文运昌隆。
虽没有搬山填海之大能,但这是生他养他的土地,林融愿竭尽所能反哺这片土地。
“是……震雷宗的神仙显能?”两个读书人懵懵懂懂,还沉浸在瑰丽的流霞云帖光雨中。
“不,这是轩紫剑宗!”林融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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