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即便是假意,也让他格外地在意。
……
乌柳一行人暗中跟着陶执的踪迹,来到了城门后的一处,穿过丛林看到河边两人的身影。
化形散很快就要发生作用了,他们的身份也马上就要揭露了。
“为什么要拒绝?”
陶执朦胧中听到他说话, 仔细分辨清楚后,含糊不清却理直气壮回答道:
“咱们都是男人,太引人注目了, 而且你我之间……根本没有必要。”
为什么没有必要?
萧玉折眸光微凝,扶着陶执肩膀的手下意识收紧了。
“若举行的是合籍大典,你愿不愿意?”萧玉折声音有些隐忍, 哑声问道。
陶执摇了摇头,合籍之后岂不是绑在一起?
到时候萧玉折天天指使着他, 让他学着别人做这做那,然后再慢慢想方设法,让他忘记了自己……想想都可怕极了。
“……”
空气中弥漫着一缕魔气,仿佛是从他们身上飘出来的。乌柳做了个手势,让师弟们分成两边行事。
乌柳精神紧绷起来,细致地打量着他们,连身上的衣物佩饰不放过。
突然,他目光凝滞,停在陶执腰间的一块玉坠上。
玉坠的材质极为罕见,月光下照出它的形状,当认出那是是什么图案时,乌柳惊讶地说不出话。
这是云鹤玉佩!天上地下独此一枚,听说北衡仙君后来将它送给了青莲,那面前这人不会就是……
他们之间的行动,两人仿佛不曾知晓,还在无声地对峙着。
陶执感觉躺得不太舒服,于是挣开萧玉折的怀抱,心里陡然有些火气。
他拧起眉毛,大着嘴巴埋怨道:“那些过去你也该放下了,人总要往前走……你不知道我是谁,我不是我……”
我不是我?萧玉折心里有了头绪,可心情还是止不住的暴躁。
“那你是谁?”
当然是你最“厌恶”的卑劣魔修,如果萧玉折知道了,一定不会像以前那样对我。
陶执迷迷糊糊的,没认出眼前的人是谁,加上喝多了些,某些真心话也藏不住了。
他眼睛发亮地看着萧玉折,傻笑了一会儿。
然后指着自己,道:“我是……”
与此同时,乌柳手下的两名师弟慢慢接近,已经等了片刻,但是迟迟不见乌柳下命令,而眼前这只“魔修”正暴露着死穴。
他们对视一眼,决定不放过这个绝佳时机,举起剑便冲了上去。
陶执刚要说话便感觉困意袭来,他的身体倒下来的时候,萧玉折侧过身顺势接住了。
乌柳没来得及阻止,眼睁睁看着他们擅自行动,然后那张俊美无铸的脸缓缓转了过来,刹那间如冰锥刺骨。
他们手上的剑化作齑粉,所有人的动作都定格在那一刻,唯有意识是清晰的。
在停滞的风、草木背景之中,只有萧玉折衣角在拂动,仿佛只有他是唯一的“活人”。
他的面容在月色下镀上了一层幽辉,神情愈发显得冰冷绝情。
当时间恢复流动,一阵铺天盖地的威压席卷了他们,后退十几米才堪堪稳住身形,那一刻他们切实感受到死亡逼近。
“你是……你是……”乌柳语无伦次地开口。
拥有云和玉佩是青莲,那所赠之人便毫无疑问了,他万万没想到会踢到铁板,撞上了枪口上!
“你觉得我是谁?”萧玉折唇边泛起一丝冷笑,眼底恍若危险深渊,让人不敢直视。
这些人很不幸,遇到了他心情不佳的时候。
“万重宗弟子乌柳,拜见北衡仙君!”乌柳丢下了剑,满头大汗地躬身行礼。
“……”
其他人闻言也是面容失色,然后跟着哗啦啦跪了下来。
“你好像一直在寻人,现在他就在眼前……你打算怎么做?”
萧玉折的声音漫不经心,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乌柳心中惊骇,手指死死攥住了草皮,他确实是在寻找青莲,而对方的确就在眼前。
可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北衡仙君面前抢人。
况且,他之前还在宴席上,对北衡仙君口出狂言,一句一句犹在耳边,放在现在就是作死的节奏。
“仙君误会,小辈不过是奉命行事,是渡长老在四处找人……小辈初到此地,年轻气盛冒犯了仙君,还请仙君恕罪!”
萧玉折勾了勾唇角,冷声道:“你年轻气盛,想必不会在乎一条小命。”
放在以前若是有人这般冒犯,他势必要着重处罚,但是现在……倒是有更好的办法。
“……”乌柳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这话分明是要杀了他。
他头一次后悔接下任务,来这劳什子不夜城,遇上北衡仙君就是死路一条,他们性命卑贱,便是死了,恐怕宗门内也无人知晓。
这时候一阵阴风吹过,威压顷刻间消失了。
乌柳等人抬起头,发现二人不知何时消失了,他们张开口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几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
……
萧玉折带着陶执回去,把他放到软塌上,忽然听到一声低低的呢喃,他起身的动作顿住。
下一瞬,屋内的灯盏被点燃。
他垂眸看着陶执,羽睫轻轻颤动。少年面色泛着酡红,唇瓣水润饱满,就像熟透了的果实等待被人采撷。
萧玉折眼底晦暗,心里好像被勾了一把,但是理智上却被火焰燃烧。
这张嘴说出的话他不爱听。
然后,他覆下身躯,无意识地接近了陶执。
“太困了,明天再说……”陶执在睡梦中感觉一道灼热的视线,就像是要将他吞吃入腹,以为是小黑狐又来烦他,于是朝面前摆了摆手。
萧玉折攥住他的手腕,脸色有些阴鸷。
为什么这人还能毫无负担地睡着,好像心情不佳的只有自己?这太不公平了。
如果真的那么在意,在意他的过去,还是谁的存在……所以不愿意接受这份感情,他该怎么做……
萧玉折忽地攥紧了手,唇边牵起一抹愉悦的笑容。
不如就绑在身边,永远不让他离开,不让他说出让人伤心的话,将来也该心甘情愿,成为他九州皆知的道侣。
其他的不再重要了,只要能抓住一点光阴的痕迹,即便只是几个春秋,也好过像从前那样……什么都得不到。
那种感觉会让人发疯,他自嘲地笑了笑。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按住了他的手背,“要不然,我们打个商量?”
这个声音将萧玉折拉回了现实,方才的恶念一晃而过,再想去抓住也难寻踪迹。
他感到阵阵心悸,原来是心口在疼痛。
“我认个便宜儿子也可以,但是你要改口……喊我爹!”陶执笑了起来,眼前一片朦胧,却莫名觉得很安心。
他举起一根食指,神秘兮兮地晃了晃,指向“小黑狐”左边的位置。
“你加把劲儿,让仙君带你回去,到时候的日子可比在这里……至少好上一百倍。”
“他会对你很好……”
陶执算盘打的响亮,自己当甩手掌柜,想到小黑狐整日绕着仙君,被烦的不行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萧玉折微微怔愣,眼里恍若照进了曙光,他隐隐猜想是梦到了未来三人的生活,才会这么高兴?
他缓缓松开了手,将陶执的手腕放进了被子里。
在短暂的内心情感斗争中,最后还是阴暗的“自我”鲜血淋漓,纵然他遍体鳞伤也无怨无悔。
因为,他守住了身后的那个人。
是的,他不想那么做,绝不想因一己私心伤害陶执。
烛光摇晃之中,墙上的影子缓缓倾覆,萧玉折在陶执的唇上顿了顿,然后目光缓缓往上。
在他的额间留下轻吻,不带一丝欲念。
萧玉折此刻十分清楚,他心里的人只有陶执,只有这个人能牵动自己的所有情绪欲念。
在此之前,旁人认为陶执是替身、宠物,在别人眼里他只是别人的一个缩影,无法表达真实的自我,只能顺着别人的标准活着。
而萧玉折从未在意那些流言,自然无法感受那样的负面环境。
他不禁感到一丝愧疚,顶着别人的“姓名”生活,到底给陶执带来了多么深重的阴影。
事已至此再深思也于事无补,在回到浮仙宗之前,他应当让陶执明白他的“心意”。
如果陶执不相信,那么他会证明这一点。
半晌后,屋内烛光倏地熄灭。萧玉折帮陶执掖好被角,然后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门,踏着满庭月色离开了。
与此同时,深夜的城主府内。
东方泽从万人婚宴上回来,他也喝得有些多了,在案前扶着额头,思维凝滞了片刻。
直到一阵凉风吹来,有人为他盖上了衣服。
他抬起头看去,发现是初六,便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好好看着吗?”
初六拱手作揖,道:“属下跟着他们到了河边,便不该再接近。”
席间陶执和萧玉折离开后,东方泽便命令初六暗中跟踪,后来万重宗的人也跟了上去。
没想到先回来的是萧玉折,他向东方泽请辞后,便先行回去住处。
初六却迟迟未归,一直到现在才回来报信。思及此,东方泽皱起了眉头,道:
“萧先生莫非亲自动手了?”
“没有。”
这倒是奇怪得很,这可不像是传说中那位的风格,难道是他看走眼了?
后来乌柳带着人回来,他们脸上俱是发白难看,连席间二人先行离开,也没有过问一句。
当被东方泽问起来时,乌柳似乎忌惮着什么,不敢多透露信息,几个人相当的沉默寡言,没多久便悻悻回去了。
乌柳连苍智渊都不放在眼里,杀了他布置在城中的一干魔修,竟然会被吓成那个样子,此事属实蹊跷。
不是北衡仙君现身,又会是谁呢?
第43章
次日清晨, 陶执迷迷瞪瞪地醒来,就感觉浑身疼痛,脑子还一抽一抽的, 就像是有只锤子在里面使劲锤。
他抬起手哐哐地敲了敲头,然后才好了一点儿。
在床上懵逼了片刻, 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 他们从婚宴上离开, 在河边吹了会儿凉风……然后就?
好像是万重宗的那个谁……乌柳出现,过来找麻烦,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萧玉折把他们怎么了?他脑子里卡壳了, 后来好像看到了黑狐, 他也跟着回来了?当时说了一些话。
不会被萧玉折听到吧?或者说黑狐大嘴巴乱说……
想到这里, 陶执一阵激灵, 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他左右看了看四周,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连根狐狸毛都没瞧见。
等一下!这里好像不是他的房间?
他惊恐地睁大眼睛,手上摸了摸床上的被褥,触感确实不同, 还残留着一丝余温。
余光瞥见角落的一盆兰花,正迎风舒服地摇曳。
这么说的话,他现在霸占的是仙君的床?陶执立即就想下床, 但是忽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竟然是萧玉折回来了。
他端着一碗醒酒汤,站在陶执面前。
“仙君, 我什么时候来这……”陶执慌忙想起身,但是却被按住了手腕。
“着急什么?”
萧玉折缓缓拧起眉, 大有他再敢动一下,就折了这只手的“意思”。
当然,这纯属陶执的想象,他被唬了一跳,下意识照话安静坐着了。
难道仙君听到了自己的“酒后胡言”?现在要找他算账了……
“张嘴。”
“啊。”
陶执老老实实张嘴,紧张地在他的注视下张开了嘴,然后喝了一口冰凉凉的液体,无色无味。
他心情复杂,但还是咽了下去。
死就死吧,一报还一报。
这边陶执等着“毒药”发作,那边萧玉折给他仔细快速地擦了擦唇角,然后直起身将他打量了一会儿。
“这是醒酒汤,喝了会好些。”
陶执抬起眼眸,诧异道:“醒……醒酒汤?”
闻言,萧玉折轻轻挑眉,“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陶执笑容逐渐凝固,然后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他弯了弯眉眼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
“好好休息。”
说罢,萧玉折便转身要走,接着就是听见陶执说:“咦……我昨晚回来,好像看见黑狐了,他在哪儿呢?”
萧玉折微微侧身,垂眸看着陶执攥着自己的衣摆,由于是身体前倾的动作,衣襟有些敞开了。
他神色略微有些僵硬,目光倏地炽热起来。
陶执也觉得太唐突,更没想到真的抓住了对方。他尴尬地松开手,重新坐了回去。
那一刻本被攥起衣褶的地方,飘逸地地垂了下来。
“他还在东方泽那里。”萧玉折敛下眼眸,淡淡说道。
陶执皱起眉头,黑狐没有跟他回来的话,那昨天的一切只是梦?
“哦……那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萧玉折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勾了下唇:“说什么才算是奇怪?”
“……”陶执挠了挠头,眼睛左右飘忽道:“比如说对仙君不敬的话,或者说认不得自己,夸耀说自己是某某云云……这些统统是酒后失态,一派胡言,若是有得罪之处请仙君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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