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从未有过的混乱,繁杂的线索犹如死亡的绳索不断勒紧他的脖子,让他越发窒息。
“冷静下来!”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工藤优作立即意识到又出问题了,那些问题还出在他拦下来的警察身上。
那是真的警察?
那么医生什么时候换走的裹尸袋?又是怎么在他们眼前让裹尸袋消失的?
工藤优作一刻不停地思考着,今鹤永夜却是从那条狭窄的道路出来,就拐进了附近的一栋房子里。
有赤井秀一盯着,他根本不可能把装有诸伏景光的裹尸袋替换掉,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换。
截止到琴酒拉开裹尸袋,在里面放定位器为止,那里面装的都还是诸伏景光。
收尸队的人从天台下来,在赤井秀一的注视下把裹尸袋放下,再次回到那栋楼中,把事先带来的另一个袋子抬上楼,放到诸伏景光的房间。
这段时间,安室透从天台跑下来,路过了那个房间,但并没有看到在最里面卧室的他们。
之后安室透开车跟上今鹤永夜,那些人从诸伏景光的房间出来,去天台上清理痕迹。
等到今鹤永夜从琴酒那里离开,他们也已经清理完毕,到了今鹤永夜事先吩咐好的地点。
今鹤永夜把车上的诸伏景光交给他们,往裹尸袋里塞满东西,之后他开车离开,在另一个路口遇到赤井秀一,当着他的面把裹尸袋连同琴酒的定位器一起扔到了垃圾车上。
真正的诸伏景光已经由收尸队的人带到另一个地方,交给了北岛科技的雇佣兵。
那些雇佣兵把诸伏景光带到了真正藏身的地点,此时收到报警前来查看的警察来到住处的楼下,发现诸伏景光的房间门打开着,进去一看,发现了一个黑色的大袋子,里面装满了钞票。
他们把那一袋钞票捆好,运上警车,顺便询问了周围打电话报警的民众,这一幕正好被调转回头,潜伏在附近的安室透看到。
安室透跟上那些人,今鹤永夜则来到了完全相反方向的一栋房子外。
所有人看到的都是真的,又不是真的。
今鹤永夜翻过围栏,老旧的房子里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汽车,他拉开车门,从里面拿出笔记本电脑。
赤井秀一没有跟今鹤永夜一起过来。
如果他还想要继续卧底,就不可能违逆boss的意思,对自己这个受到boss重视的人出手。
今鹤永夜靠在车旁,一边打开电脑一边想,他可能没有那么想杀自己,不然他早就动手了。
哪怕他真的开枪,也不一定能打得中今鹤永夜——琴酒之前连开了两枪,也是那么近的距离,不也打在车窗上了么。
然而赤井秀一却迟迟没有动手。
回想了片刻赤井秀一当时的神情,今鹤永夜突然停下。
面前的电脑已经连上网络,他打开早就设置好的软件,戴上耳机,画面上立即出现了诸伏景光的情况。
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把简陋的木质椅子,诸伏景光被绑在那张椅子上,低垂着头,鲜血染红了他胸前的衣服。
头顶微弱的灯光照下来,越发显得他的脸色惨白,就好像已经死去了很久。
今鹤永夜把画面放大,一寸一寸地仔细查看,之后又把耳机的音量调到最大,认真倾听里面传来的声音。
隐隐约约的歌剧声,背后的墙上曾经挂着一幅海报,现在被人撕下来了,只剩下些许轮廓,后面的墙体已经发霉。
完美~!
今鹤永夜合上电脑,抬眼看了看四周,有些破败的小花园,杂草和树木肆意生长,也不知道这栋房子的主人曾经移栽过来的是什么树木,直到冬天依旧绿意盎然,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
今鹤永夜看了一会儿,忽然感觉一阵困意涌上来,他打开车的后座,抱着笔记本躺了进去。
偏差值正在升高,他身上的系统还在,所以还会受到一些影响,阖上眼睑的时候,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模模糊糊的画面。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去一个剑道俱乐部的时候,总会有一道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到他的身上。
那个剑道俱乐部很有名,有很多厉害的名家,道场里练习的人也很多,今鹤永夜每次去都能感受到那人的视线,很隐蔽,但总是挥之不去。
他找了很久,才找到那人——那是一个看起来青涩又不好惹的少年,戴着一顶有些大了的黑色帽子,绿眸凶恶如同露出獠牙的幼狼一般。
没等今鹤永夜看清他的脸,他就消失在了一扇屏风后。
后来再见面,是001因为他不想把接手的宫野医院转让出去。
“既然你连做那些事都无所谓了,放弃医生的身份也没什么难的吧?”
“那些事?”今鹤永夜望着她。
“任务。”
001靠在医院外的墙上,手里夹着支烟,语气淡淡的:“我准备提前动手,这周末你来帮我。”
他仿佛又感受到了那道视线,若有若无地萦绕在他的身上。
直到那个周末。
无风无云,夜色深沉。
他来到宫野家两姐妹的住处,在那个寂静的房间外,他看到了001倒下的尸体,以及……踩在尸体上的人。
比以前更冷硬的轮廓,更幽沉的眼神,在那人抬眼望过来的时候,那道始终缠绕在他身上的视线终于化为了实质。
——被盯上了。
今鹤永夜猛地从车内坐起,“咚”的一下,因为起身太快,他的脑袋撞到了车顶上。
他忍不住抽了抽气,抬起手,又看到自己手上还未消退的红痕。
真是……
他翻出手机,给琴酒发:[不要做多余的事!]
琴酒既然没上飞机,这几天应该也换了新的手机,他连枪都弄到了。
没过几秒,他收到琴酒的回信。
[你是在说你自己?]
今鹤永夜:“……”
今鹤永夜:[没空理你!]
他丢开手机,把刚刚掉到座位下的笔记本电脑捡起来。
而在另一边,安室透老老实实和交警交代了自己的违法行为,因为另一辆车的事主不在,交警记下了他的联系方式之后,就放他离开了。
那位很是凶恶的警察也离开了,安室透试图和他打探消息,费了很大功夫,才旁敲侧击出那么一点微弱的信息。
他们确实是负责调查极道组织的,而这次任务,则是他们的临时行动,本来他们打算去另一个地方,突然接到上级的命令才来到了这边。
那个凶悍的警察一直盯着安室透,似乎是觉得他会逃跑,哪怕被撞的车已经不在了,他也想等到交警过来,让安室透主动交代罪行。
因为这个,他的同伴催过两次,从他们的话里可以听出,他们原本要去的地方离这边很远。
“是医生吗?”工藤优作在另一边推论,“应该不是,医生不可能了解每一个地区的警察,而且要假装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察上司,给他打电话下命令……”
难度太高了!
医生不可能做这么没把握的事,要想杀死一个警察,还金蝉脱壳般的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把人运走,那么他就一点错误也不能犯,每一步都要走得极其完美。
与工藤优作通话的人聪明又敏锐,优秀至极,要想他在面前做到完美无缺,更是难上加难。
医生不可能为了伪装出一个警察的上司而进行长时间蹲点,所以那些警察绝不是他临时叫来的,而是另有其人!
“那就是——”
知道诸伏景光是卧底的人!
那一刹那,安室透头皮发麻,拳头瞬间攥紧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在呼吸中泄露出一丝异样。
尽管在接受工藤优作的帮助,他也知道工藤优作身边还有其他人,他的家人……他有着幸福的家庭,安室透绝不想把他拖入这个漩涡之中。
追查消防车的时候,他和景光就在猜测了,这些走私商背后很有可能站着警方的人。
现在景光身份暴露了,突然就换了另一批警察过来调查,而不是原本接警的人过来,很有可能是因为这样封口更方便。
那人是这些警察的上级,或者更上一层的人!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随时掌握调查进度,不管诸伏景光死还是没死,手底下来调查的人都会汇报给他们。
在那些警察看来,只不过是上级接到了错误的线报,多跑了一趟,对那些人来说,却能马上得知诸伏景光有没有被组织处死。
如果没有的话,说不定他们还会派其他人过来……
因为诸伏景光去了长野,说不定还调查到了跟他们有关的线索……
真的有警察在暗中走私枪支……
这样的发现突然从脑海中跳出,让安室透心头越发阴云密布。
盘旋在他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完完全全将他的心脏遮蔽,心脏仿佛要被闷得停止跳动了,他在原地足足站了两分钟,才在工藤优作的呼喊中深深吸了一口气。
“抱歉,”他说,“我要先去处理一下同伴的事。”
现如今,不管那些堕落的警察还有多少肮脏手段,找到诸伏景光才是最重要的。
“你要去找医生吗?”工藤优作说,“就算你现在去北岛科技,很有可能也找不到你的同伴。”
不,是一定找不到。
安室透说:“我要和他说清楚。”
他沉声说:“我们不可能答应他的条件!”
医生最想要的是隐匿踪迹,那么他带走诸伏景光会做什么?
威胁他们,让他们放弃调查。
这是显而易见的答案。
但安室透了解诸伏景光,如果他知道自己被用来做威胁的筹码,那么他宁愿自己死掉。
安室透绝不可能答应医生的要求。
那不是在救诸伏景光,而是在害他。
杀死一个人的不仅仅有身体,还有灵魂。
安室透不可能去做那个刽子手,扼杀诸伏景光的灵魂。
他重新启程,直奔北岛科技的总部。
他的语气郑重而又诚恳:“工藤先生,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现在要重新与黑田兵卫他们通话,解释这一切太麻烦了,而且他们都不可能比工藤优作更聪明。
但如果工藤优作不想帮忙,他也完全能够理解。
以工藤优作的头脑,应该猜到了他的顾虑是什么。
黑衣组织、堕落的警察,很有可能还是高层……医生,北岛科技、以及背后神秘的组织……
无论哪一方,都有能力去颠覆工藤优作美好的生活,给他带来源源不断的麻烦。
工藤优作在电话另一边叹气:“行了,我知道了。”
他看了一眼身侧。
工藤新一一直在踮起脚试图偷听,站了这么久之后他好像有些累了,微微踮起的脚忽然抬高,又放下,重复了好几次,他的脑袋忽高忽低,见工藤优作望过来,他停下动作,眼神晶亮亮地望了过来,眼里充满了少年特有的活力。
赶在他出声之前,工藤优作收回了视线。
“多余的话就不说了,”工藤优作说,“我会帮助你,直到你找到你的同伴为止。”
至于后续——以北岛科技现在的体量,无论哪个组织都不可能轻易出手,他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多谢。”
“你要是真的想谢我,就应该告诉我更多的信息。”
安室透不由得苦笑。
有些事不是他不愿意说,而是他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要不……”我请您吃个饭吧?
还没说完,安室透的话猛地止住。
想起上次与落合政彦的对话,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再度收紧。
就在这么沉默之中,北岛科技的总部到了,那是一栋位于市中心的摩天大楼,比其他地方都要高出很多,安室透走进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阻拦。
仿佛提前知道他要来一般,所有的大门都为他敞开,连电梯都主动亮起。
安室透乘着电梯来到顶层。
上次见到的那位秘书在外面的开放式办公区,长桌上堆满了资料,他的手指飞快敲打着键盘,看到有人进来,才抽空给他指了个方向说:“那边。”
他指的那对面是一扇玻璃门,里面的办公室也是用磨砂玻璃隔开的,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也听不到声音。
安室透推门进去,里面是一个很空旷的会议室,充满科技感的银色长桌,椅子是低调的灰色,在桌上放着一个白色的投影仪,等他把门关上,投影仪自动打开,光线打在对面的幕布上。
会议室里的采光很好,投影仪在上面只能看到一点点白色的痕迹。
安室透拿起旁边的按钮,把会议室的遮光板全都降下来。
投影上显示出了正在连接的字样。
安室透的手机响起。
“听说你去了我的办公室?”电话里传来的是一如既往带笑的声音,轻松而又愉快,然而安室透的怒火却在瞬间燃起。
仿佛压抑许久的火山终于喷发,安室透吼道:“不要明知故问!”
如果不是他放自己进来的,怎么可能这么顺利!
他的怒火一半是和工藤优作商量之后表现出来的,另一半却是出自于真实。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有没有听出来,轻轻笑了一声。
安室透喘着气,像是在平复心情一般,过了一会儿才说:“条件!”
“不先看看吗?”
安室透面前的投影一闪,连接中的字样变成了连接成功。
诸伏景光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中央,简陋的椅子,空旷的房间,像是在地下室,只有头顶一盏灯……
他好像还活着,从诸伏景光带血的胸膛看到了一点微弱的起伏,安室透一直揪紧的心脏终于放松了片刻。
紧接着,安室透就发现了这个办公室用投影仪的原因。
给老板用来开会的办公室,不可能连一块大的屏幕都买不起,他之所以选择投影仪,是为了降低画质,让安室透无法看清屏幕上的内容,更无法得知诸伏景光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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