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让阿真忽略了许多事情——比如,杀掉我之后真的可以回家吗?
但这些事情并不适合在此时提起,在雾区的主人面前,阿真的状态都是极不稳定的,我不想去冒这个险。
“被规定”三个字仿佛是一把钥匙,阿真的动作再次停滞了。
我不再说话,只是安静的望着他。下一秒,扭曲的空间直接将我们两个掀翻了,混乱中我迅速抓住先前掉在地上的勃朗宁,但扭曲至极的空气却令我站立不稳、呼吸困难。
难受。
死亡在逼近的感觉……
我模模糊糊的想着,却很难将想法付诸行动。
窒息挤压的感觉消失了……
不知何时,太宰来到了我身边,他单膝蹲下,裸露的手指触碰我的脖颈,于是一切异常都消失了。我很快意识到这将环境扭曲的是中也的异能。
中也的脸上布满了猩红色的暗纹,是我从来没见过的状态——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危险和震撼。
“你帮我解除异能力的时候似乎总喜欢碰脖子。”我开口说道,找话题的水准一如既往的烂。
不过某些坐享其成的人也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就是了。
“因为很方便。”太宰回答道。
倒是解释了。
我本来想接一句“握我的手更方便”,太宰却仿佛故意不给我开口机会般的先一步说道:
“涩泽龙彦触怒了中也,所以污浊就被放出来了。”
他说话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我一个激灵,猛的意识到了什么。
阿真。
我几乎立马将注意力抽离,四处寻找着他的身影。
中也在和涩泽龙彦战斗。
拥有使用宝石中的异能力涩泽龙彦无疑是强大的异能力者,与他作战,不亚于同时与几十个异能力者战斗。然后即使如此,中也也并没有落入下风,污浊让一切都扭曲不成形体,惊人的破坏力之下连所视之物都发生了扭曲。
我没有找到阿真的身影。
“在担心你的异能力?”太宰似乎真的有读心的能力,轻而易举的看穿了我的想法,“没这个必要,中也的重力足以碾碎他身上的宝石,只要宝石碎裂,你的异能力自然就回来了。”
“不是这样的。”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道。
“你是把它视作朋友了吗?”太宰看穿了我的想法,不咸不淡的反问道,“我没看错的话,他刚刚就试图杀掉你。雾气里的异能力会本能的想要杀掉自己的主人,可不是什么友好的存在呢。”
“……我知道。”我无法反驳太宰的话,开口变得极其艰难,“但阿真是不一样的。”
“看出来了。”太宰回答道,“他会审时度势,知道这种时候是要逃跑的,比你强些。”
……最近被锐评的次数真的有点多了。
“我是个笨蛋好吧。”我开口说道,努力无视身上的疼痛,破罐子什么的摔的非常熟练,“不过你都已经把我炒掉了,就别再数叨我了嘛。”
太宰扫了我一眼,视线似乎是在我的肩膀上停留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战斗依然在继续,数不清的异能力竞相出现,又被同样的重力碾碎,异常的状态集聚在这个小小的写字楼里,却在触碰到我们时消失无踪。在异能的漩涡中,人间失格与一切都格格不入,仿若是另一个世界。
眼前的场景实在是过于震撼了,重力不容抗拒的碾压着一切,于普通人而言,难以企及这个词都显得修饰不足。
“污浊竟然是这样的么……”我忍不住出声了。
“嗯,就像神明一样呢。”太宰轻声说道,“涩泽龙彦没有对抗污浊的能力,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他的话仿佛具有某种别样的效用,宝石拼接而成的房子应声碎了,赤红色的宝石散落在空中。一切都敌不过重力最为纯粹的碾压。
熟悉的酒瓶飞入场上所有人的视线当中,扭曲的重力也没能将它损坏。
刚才消失不见的阿真再一次出现了。
酒瓶的主人在重力下却显得脆弱的多,他必然承受着被碾压的痛苦,却像是完全无视了它一般。
我迅速将注意力放在太宰,他的眼睛里也浮现出了一丝不明显的惊讶。
——异能力会有自己的想法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不然我也不会对眼前的场景感到这样错愕了。
——他咬碎了一颗宝石。
是的,在所有宝石屋失去了容纳的功能,所有宝石缺乏安置和保管的一瞬间,阿真用不碎的酒瓶干扰了重力的作用点,并在这争取出的间隙中将空中的宝石夺取。
然后咬碎了。
这样的改变只是一瞬。下一秒,成倍的重力将一切碾碎,我几乎是同时感受到了异能力的回归。
涩泽龙彦脱身逃跑了,只有污浊依然不受控制,想要毁灭自己,想要毁灭一切。
直到太宰来到中也身边,将污浊解除。
归于平静的中也脱力的跌倒在地上。
雾气就此消失,为噩梦般的八十八天画上句号。
尘埃落定。
·
我的记忆还停留在阿真咬碎宝石的那一刻、望向我时露出的狡黠的微笑。
发生了什么?
我在心里发问道,但不会有人回应。回归的异能力只会是异能力。
这个问题暂时找不到解答的途径,从紧绷状态中慢慢松弛下来的我,注意力很快放在了现下的情况中。
然后不可避免的回忆起太宰手指的触感。
“……”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一旦危机解除,放松下来的我就开始满脑袋都是非分之想了。
——停止这种行为。
我在心里警告自己。
但好像没什么用,我现在还觉得没牵手什么的好可惜。
——现在也来得及。
我迅速冒出了新的想法。
“特异点。”太宰开口到,做贼心虚的我浑身一颤,条件反射的想揉耳朵。
“什么?”心虚的我连语气都显得急促起来,我忍不住移开了视线,幸好太宰是背对着我的。
“涩泽龙彦的异能收藏里,有可以和你的异能力产生特异点的异能,所以才会出现无法预料的情况。”太宰耐心的解释道,“不过一想到是禾泽,就完全不意外了。”
我很想反驳他,但回忆起过去的事情,发现我间歇性多姿多彩的日常根本没什么说服力。
对太宰充满非分之想这事让我说话都莫名其妙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但想做的事情犹豫着不做也不是我的风格。
任何事情都是这样。比如想要去留学,比如喜欢太宰。
“太宰。”我叫到他的名字,缠着绷带的少年首领听闻我的声音抬头望向我,没有说话,等待着我的下文。
雾气散去后,月亮就显得格外的亮,它的光芒透过碎裂幕窗撒在平台上,给太宰的身影渡上了一层背光的轮廓。
我一瞬怔住了,突然有了一种全然陌生的、让我感到轻微恐惧的意识,令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不想被他拒绝。
过去对很多东西都没什么过度的欲望,很少去强求什么东西。即便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我的态度也是坦然无谓的。
非常想要争取一样东西时竟然是这种感觉吗?为得不到的可能性感到恐惧。
这可真是一种糟糕的感觉呀。
我一时迟疑着没说话,太宰终于主动开口了。
“叫我名字干嘛?”
“我……”我尝试开口,却听见楼下传来急促紧密的脚步声。
我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犹豫就会败北。于是我向前一步,在太宰视线的跟随下,牵住了他的手。
距离似乎有些过于接近了,我甚至可以听见他呼吸的声音。
第160章 结束
太宰的视线先是挪向了我们握在一起的手,再缓缓移到我的脸上,他抬了抬眼,鸢色的眼睛很少流露出什么感情,看着我的时候仿佛是在无声的。
——想得到他的回应。
我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在突如其来的愿望带来的惶惑之下,我腾升出了想和太宰更接近的欲望,像过去的无数次那样将自己的想法分享给他,想和他拥抱,想做更多的事情,然而这无数的愿望都被名为惶怯的理性压抑了。
一定会被拒绝的吧。
他人的喜欢对太宰来说连困扰都算不上,因着这样的认知,我本可以毫无负担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可当我生出了“想得到他的回应”的愿望时,开口的行为就变得犹疑了。只是在意识到机会稍纵即逝的情况下,不计后果的握住了他的手。
“明明握手也很方便。”我开口说道,为自己的行为突如其来的举动找了一个很可靠的理由。
既然有了想法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我对和男人握手没有兴趣。”太宰尝试将自己的手抽出。
“所以你更喜欢摸我脖子?”我下意识的反问道。
太宰的动作僵住了。
“也不会对这种事情有兴趣啦。”他很快反应过来,抽出了自己的手,“倒是提醒了我,禾泽现在算是欠了我个大人情吧。”
我顺势松手了,却在失去触碰太宰的手指的一瞬间感到失落。
“啊……是啊,你想要什么呢?”脚步声在迫近,我盯着太宰的手指,有些神游天际。
“没有想好呢,姑且先欠着吧。”太宰轻松的说道,又回到了首领先生该有的样子,“不过这也不重要了,港口mafia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可以结束了。”
和他落下的声音一起到来的,是港口mafia的武装部队。
带着墨镜的黑衣人士们荷枪实弹的将我们围住,所有的武器都对向了我,只要我有一点可能威胁到首领先生的异动,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向我开枪。
对呀……他现在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
我终于捡起了这样的认知。
明明是很显眼的特征,为什么会在先前被我彻底的忽视掉呢?
困扰的情绪让我无视了枪支带来的压迫感,却依然找不到解除困扰的答案,只能放弃掉思考。
然后对这些先生们过于迅速的到来感到抱怨。
要是他们能晚点出现,我能再晚点意识到太宰现在是港口mafia的首领就好了……
我的想法却总是与之格格不入。即使早就知道了短暂是必然的,却依然希望时间能再久。
但时间从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世界也不会围着我一个人转。
太宰向他的部下们走去,陌生的黑衣先生们进一步将我和太宰分隔开,到来的人群中还有钢琴师。鲜明的打扮让我对认出他这事没有太多障碍,钢琴师上前一步,他低声向太宰汇报当下的情况,得到点头的默许之后,将因为使用污浊而脱力失去意识的倒在不远处中也抱了起来。
直升机的嗡鸣声想起,悬停在了和我们楼层相符的高空。
黑衣的先生们里三层外三层将太宰围住,护送着他们的首领安全的离开。
太宰的视线似乎是向我的方向挪动了一下,又似乎没有,他只是偏过头,与手下低声交谈了几句,便离开了。
“要求什么的你现在不说的话,我会忘记的。”我开口说道,没有太多想法,只是单纯的想叫住他。
太宰停下了脚步。
在人群之中,我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他肩上暗红色的围巾。
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衔接上了先前的动作,在部下的拥护下登上了直升机。
嗡鸣声渐远,确认了首领已经安全离开的黑衣先生们如潮水般退去,瞬间空旷下来的平台只有浅淡的硝烟味还在弥漫。
我默了默,接而注意到藏色的外套因为伤口的撕裂染上鲜血,却没有太过在意了。
最终,我重新将伤口处理了一遍,掸了掸身上的灰,抱着懒得穿上的外套下了楼。
思考依然在进行,所以下楼的速度很慢。我在思考着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涩泽龙彦、横滨、幕后的导演先生……一切的一切都暂时从我的脑海中消失了——太宰当然比这些问题重要的多。
意识到自己喜欢太宰并不是值得困扰的事情,想要得到他的回应才是。
主动向他人索过情感,努力得到别人的认可和喜爱这事我只有惨痛的失败经验。
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像是交朋友一样顺其自然的让太宰回应我。
有些问题不是靠想就能解决的,如今现状不怎么稳定安逸。或许应该从能做的事情开始做起,比如先解决掉导演先生带来的麻烦。
接近写字楼的出入口时,黎明破晓。
太阳将月亮压下,黎光将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我注意到写字楼对面的窄巷,穿着灰色外套的少年站立在那里。
背光看不清表情。
看见了他,我终于收回了思绪。
“芥川?”我叫的他的名字,几步走到他面前,“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不去侦探社?”
分别之时我从没有担心过芥川的安危,他是比我还有生存经验的孩子,在夺回自己的异能力后,他一个人带着比旁边跟着阿真的我安全的多。
不过他出现在这里还是让我有些意外的。芥川虽然有些我行我素,但承诺的事情都会遵守,前面已经对回侦探社的意见点过头的他出现在这里还是有点出乎我意料的。
“去了,但侦探社不在雾区范围之内,不确定二次进入雾区罗生门会不会被再次分离,为了避免麻烦就直接往中心走了。”芥川回答道,间伴着几声咳嗽,却比刚见面时一直咳个不停好了些许。
——想的还挺周到的。
我在心里评价道。结果这样的想法还没有完全落地芥川又接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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