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爱……”各种想法与处理措施占据了我的大脑,我却因为一时无法抉择而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凭证猜测叫道笼中少女的名字。
该死,我甚至不知道这个女孩是不是小爱。
那是个穿着单薄衣服的、披散这头发的少女,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却又不感到意外。少女听见了我的声音,仿佛机器启动般的,慢慢的抬起了头。
——她的眼睛真像小爱啊。
这样的想法从我的心里划过。
真的好像好像啊,是漂亮的、琥珀色的眼睛,安静、无声,却可以将某样东西保存到永恒。
“禾……泽……?”少女缓慢的、试探着开口道,带着一种刚苏醒般的感觉。
——要先把她救出了。
无论要解决什么样的疑问,都要先把她救出来再说。
我这样认知着,视线在笼子上搜索着,想找到那个可供开启的门。
然而,下一秒,刺眼的灯光突然出现,晃得我视域一片空白。
似乎有什么东西拽住了我的衣领,将我从笼子旁边扯开,我的右手从拦柱上滑脱,措不及防的让对方得逞了。
“观众还是别离舞台那么近比较好哦。”熟悉的、令人感到不安的声音想起,我抬起头,望着那位凭空冒出来的露出夸张笑容的白发先生。
“现在表演时间。”他一边笑着一边压低声音,用着充满悬念的、表演式的语调说道,“电视台节目的倾情放松哦。”
然而下一刻,他提高了声音,用着夸张的语气开始发问。
“那么,提问时间!请告诉我,这些漂亮的涂鸦是从何而来呢?”他一边说着,一边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我靠着余光注意了下周围的环境,我和笼子间至少拉开了三米的距离。即使是被扯了一下,也不可能一下子到这么远。
是异能力的效用,空间类型的异能。
至少初步判断是这样的。
我眨了眨眼睛。
“你的节目就是向观众提问吗?”我开口问道。
“真遗憾,回答错误。”白发的青年用着不怎么遗憾的语气说道,表情上却显露出一丝不满,真情实感的不满,同时浮于表面,是一种难以捉摸心情的样子,“正确答案是——这是由我创作的哦!嗯嗯,是非常不错的作品呢,非常可惜的是只有你一位观众看见了。”
我不知道是该评价他画的气球像番茄,还是该谈谈油漆上色前的稠密调整问题,最后决定什么都不说,沉默的看着他表演。
“那么,下一个问题。”对于我的沉默,他似乎并不急于发表意见,依然自顾自的问了下去,带着主持人调动现场氛围般的动作夸张,“提问!为什么这里除了你我一个人都没有呢?”
“……你要不要先看看你身后的小姑娘再提问。”我沉默了,虽然大体理解他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但吐槽的情绪依然占据了上风。
“回答错误。”对方露出了惋惜的表情,却又很快消失的仿佛从未存在一样,“正确答案是——那些警备人员去参加集体游泳活动啦!”
白发的先生似乎非常喜欢自己的发言,显得快活起来——非常夸张的快活,仿佛全世界所有的快乐与疯狂都在他身上展现。但古怪的是,即使是这样浓厚的情感,依然是浮于表面的。
他稍稍收敛了神情,笑得含蓄了一些,左手凭空消失,又出现在舱段的边缘,他敲了敲铁质的舱墙,说话语气都带有了某种引诱人思考的意味。
第196章 琥珀
“——他们因为某种原因接到了上司的命令,离开了原先的岗位来到了这里。”白发先生的语气带着某种意味深长。
我的手指僵住了,突然完全理解了他叙述的意思。
“那么,提问。”他的语气变得稍稍平淡了一些,盯着我的眼睛,带着某种解开魔术真相的意味,“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才会变成这样呢?”
——因为我想要找到关于研究所的线索,触及到了歌诗达游轮中隐藏着的、最深刻的秘密。因为我撬开了基层舱段的门,警备人员不得派遣人手来次。
“你把他们都丢进了海里。”我陈述事实般的说道,
却不受控制的顺着这人的暗示想了下去。
——如果我不曾来过此地、或者解决的更快,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那些只是拿着工资,为了自己的生活和家庭工作的人就不会这么白白死掉。
“我还以为你能意识到这都是因你而起呢!”青年大笑着、用快活的声音说着截然相反的话,下一刻,他的声音冷漠下来,仿佛完全倦怠下来,甚至有种我完全不能理解的悲悯,“真遗憾,所有问题都回答错了呢禾泽君。”
我很想叫他别甩锅给我,又或者是反驳“明明至少有两个算对的”这样的话,但都在开口前被阻止了。
白发的先生竖起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前,是叫我噤声的手势。
“我知道禾泽君想反驳什么哦,是想说我才是罪魁祸首、亦或者是自己有答对之类的话吧。”白发的先生笑容变得微妙而耐人寻味起来,“不过你又错了哦,这个叫花户爱的小姑娘可不是什么‘人类’呢,只是一件能够使用的工具罢了。”
他看着我说道,甚至不愿意讲目光给予被他评价的对象,仿佛这是无关紧要的地方。
——原来真的是小爱啊。
我望向笼中的少女,希望可以通过视线得到答案,但小爱只是垂着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般。
“费佳告诉我说你有脸盲症。”青年展开笑容,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却自始至终没提起过自己的名讳,他张开手臂,仿佛在向我展示这一切的成果,“但是呀,一个合格的节目,就是要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才行呢。”
仿佛示范魔术一般,他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一个遥控,各种意义上都令人不安的遥控。
——它只有一个按钮,是炸弹的遥控。
“失败了就要得到惩罚,禾泽君应该比我更理解这点吧——毕竟禾泽君的异能力就是带有惩罚环节的游戏呢。”青年说完,抬起手按下了手中的按钮。
再不反击就来不及了。
“松手。”我的声音和我的动作几乎是同时进行的,青年手中的遥控应声落地,却神情自然,并不意外的样子。
我在空中夺去了掉落的遥控。
然而,下一刻,爆炸声依然响起了。船舱剧烈的震动弄得我踉跄了一下。
“这只是个模型。”白发青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情况。或者说,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节目。
我又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三米之外,最佳的观众席。
——不是肢体接触,是他的斗篷。
我脑海中划过这样的想法。太宰、中也、广津先生……许多异能力的发动都需要身体接触,我刚才也有刻意回避这点,但我依然被异能影响了。非接触发动的异能、并且并非作用于自身或者塑造自律运作型的异能,那么便是类似于国木田老师或者芥川那样需要借助媒介进行发动的异能力了。
然而纵使得知了这点依然于事无补,爆破声隔着沉重的墙体发生轰鸣,携带大量炸药登上这艘警备重重本身是不可能的,但如果对方的异能力可以改变空间的位置,那么便没什么不可能的了。
“我以为……你至少会把我扔海里呢。”我抹了把脸,震动的船舱让我有些眩晕,还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无力感。他可以做到将警备人员丢进海里,换成我也没道理不行的。
“真可惜,我不是那个会杀掉你的人。”白发青年遗憾的说道,“这只是一些即兴小料。嗯嗯……让『组合』蒙受损失,破坏掉这场交易,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见费佳错愕的表情了,真是令人高兴。”
他开心的自言自语,肢体动作丰富到了夸张的程度,社牛的不像话,并且似乎完全无视掉了我,我回忆了一下网友先生平日与我的交流风格,很怀疑他会不会为这事感到错愕。
但我什么也没说,直到他像是按住暂停键般静止了动作,眼珠缓慢的转过来,像是盯着某种狩猎目标般的盯着我。
“啊……”他发出一声感叹,用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说道,“差点忘记了,是我的失职。无论如何,都要给观众留下一个印象深刻的闭幕式才是。”
着装奇特的青年高举右手,打了一个响指。下一刻,刺眼的白光和爆鸣声同时响起,不止从何而来的炸弹将整间仓库引爆,火海吞噬了整个仓库,而青年却不翼而飞。
在爆鸣声贯耳之前,我什么也没意识到,却下意识的抬起头,望向了小爱。
我没想过会在那时和她对视的。
可她就跪坐在笼子中,无声的看着我,她的眼睛是琥珀般的眼色,有如纯真的羊羔。
火焰舔舐着笼子,仿佛要将整个笼子融毁一般,我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一步,接着不死心的往大火的方向跑去。
被抓住了。
不知何人突然拽住了我的手,我下意识的想要抽离反击,却注意到了他马甲之下极具特色的黑白棱格衬衫,于是我的手僵了僵,什么也没做。
笼子处再次发出一声爆鸣,最终被火焰将吞没殆尽,连灰烬都没留下。
“禾泽。”拽住我的青年叫到我的名字,我却没办法完全分辨出他的声音我过去是否有听过。
“你怎么在这?”我无意识的开口问道,注意力依然集中在已经看不清情况的笼子中。回神已经是好一会儿之后的事了,犹豫了半晌我还是弱弱的补上了称呼。
“钢琴师……”
钢琴师嘀咕了一句“原来公关官说的是真的啊”这样的话,没有任何犹豫的拽着我离开。
我没能立马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也没心思去理解他的意思,只是低着头,任由他拽着走。
“发生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吗?”钢琴师看了我一眼,既没有询问经过,也没有讲述来意,仿佛这些事情都不重要,只是作为朋友般的关心。
“没有。”我低声回答道,情绪是模糊不清的,“只是觉得这里发生的一切……太按部就班了。”
我说的并不是什么好接话的句子,我也不指望钢琴师能接上话。
他什么也不知道才是好事。
//
花户爱看着自己被火海吞没,绿眼睛的调查员先生被船舱的震动弄得踉跄了一下,但依然试图向她跑来,这是她看见的、最后的画面了。
·
花户爱是一出生就不被看好、被抛弃的孩子。
直到走投无路时,被罗佳先生施与援手。
于是她便第一次有了如正常孩子一般接触世界的权利。
罗佳先生为她治愈了顽疾,希望成为她的家人。罗佳先生仿佛是她真正的兄长,关心她、照顾她,向她诉说着梦想。
——想帮到罗佳先生。
花户就是因为这个愿望而加入了罗佳先生的研究所的。
她配合着研究员埃塔小姐做着格式各样的实验。
就这样直到她越来越不理解的实验、直到第一个死者出现……
然后是更多的死者,一个接一个的被她的异能力折磨的痛不欲生,最后死在实验台上。
傻子也知道这是不对的。花户找到埃塔小姐,质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罗佳先生又在哪里。
“实验就是这样的,爱小姐。”穿着科研制式服装的绿发女性开口说道,她的眼睛却是非常奇特的橘色,“我无法控制失败数据的产生,这是实验必须承担的风险。”
花户非常想反驳说一定有哪里不对,却很难将这份心情传递给执着于“根除人类最大疫病”的科研分子小姐,更遑论动摇她了。
“至于你问罗佳先生,”提到罗佳先生时,埃塔小姐的语气很明显的温柔了起来,“如果你想找他,可以直接联系他的。罗佳先生有留下联系方式给你吧。”
花户就这样迟疑了,随着冲动的感情逐渐退却,她再次犹豫起来。
对你好、但似乎在做着不好的事的家人,和不相知的陌生人,应该选择哪边呢?
这个答案显而易见到甚至不需要花户去细想——只有人生有余蕴的人才有资格去利他,一无所有的人连爱自己都是奢侈的。当然要紧紧抓住对自己好的人才对!
可是,如果真的这么果断,为什么还会为自己的选择感到那么犹豫呢……
花户最终没打响那通电话,她只是在一种不算特别影响她生活的隐约愧疚中,帮助埃塔小姐、帮助罗佳先生,完成了一场又一场实验。
她在罗佳先生的资助下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当然也遇见了正常孩子可能遇见的问题。
——因为与众不同而被孤立。课桌里塞满垃圾,作业被撕毁,储物柜里用红色的漆料写满诅咒的话语。
她对这事感到困扰,但并不多,总归也只是无需过于在意的小事,比起罗佳先生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不值一提。
第197章 实验
——除了那个领头的女生。
她总是饱含恶意的看着她,那种恶意,纯粹到毫无理由,却足以支撑她鼓动一整个班级的孤立和欺凌。
直到花户在实验台上见到了她。罗佳先生难得出现,温和的表示他听说了学校的事情。所以他将那个女生、将广雅希子请上了实验台。
“学校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她不能成为你的阴影。”罗佳先生不紧不慢的说道,编织着美梦般的说辞,“无论小爱接受与否,这都算是我作为监护人的一份心意……或者礼物。按照今日的日程进行实验也好,打杀掉出口恶气也好,都可以凭借小爱的心意来呢。”
花户慢慢的扭过头,与实验台上的少女对视,那一刻,她却奇迹般的理解了对方为什么会做出那些事,为什么总对自己怀有极大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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