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夏赶紧冲过去,来不及捡起地上的东西,四处张望:“冯宣!”他大声喊道。
没有人回应。
石夏赶紧把背篓背起来,这样子不像是自己偷偷跑去玩了,不会是被歹人抓走了吧?石夏不敢耽搁,赶紧回食肆通知陆哥他们。
*
“你俩赶紧放我下来听没听见,我不回去啊!”冯宣被两个彪形大汉两边肩膀都架住了,跟只没啥反抗的鸡仔一样拖着走。
“他不是赶我出来嘛,现在怎么又想到我了,怎么他那些两房小妾是生不出儿子吗!现在记得我了!”
守在冯府大门前老仆看见三人,恭敬地喊了声:“少爷终于愿意回来了。”
冯宣:“老田,你是眼神不好使,我这是愿意回来的样子?”
老仆眯着眼笑,很慈祥。
他被架着脚都沾不了地,想逃跑都没机会。
要是夏哥儿发现他突然不见了,还不知怎么紧张呢。搞这么一出,他还怎么回食肆。
到了客厅冯宣终于被松开了,只是除了他爹,好几个常来常往的生意人也在。冯宣懵逼了。
他干脆不挣扎了,就坐在地上,他倒要看看这些人想干嘛。
看到儿子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冯建仁也是气不打一出来。
“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是彻底忘了自己自己爹娘,还有这个家!”冯建仁嘴边的八字胡一颤一颤的,显然气的不轻。
其余三个老板赶紧起身,让他消消气。谁家没有本难念的经,只要孩子听话回来了就是好事。
冯宣起身了,拍拍屁股不存在的灰尘:“少自作多情了,我是真没打算回来,也没记起你,不是你让阿大阿二把我揪回来的?说吧,到底什么事。”
这冯家的少爷有什么好当的,还不如他在食肆做个厨子。
几个生意场上的老板各自打着眼神,示意还是得冯老爷开口为好。
“贤侄,你爹这次找你回来确实有事,你先听他把话说完。”
“有屁就放!”冯宣不耐烦地道,他对他爹都没好脸色,更别说这几人了。
几人面色不好看,这孩子实在缺教养,若是自己儿子定要好好一顿家法伺候。
冯建仁想到此次的计划,按捺住心头的火气,平心静气地问:“你现在是不是在陆记当厨子?”
想他冯建仁做了一辈子生意,经营着宁平县最大的米面粮油店,甚至在邻县,府城都有他家的铺子,合伙人在京城也是有的。
这偌大的家产,就是他唯一的儿子的,可是冯宣不争气,老子给铺好的路不走,非要去学什么做菜。
一辈子就灶房围着锅炉打转有啥出息,就因为这事,他和夫郎是三天两头的吵。更恼火的是合作的生意人知道了这事,也时常在酒桌上嘲笑他“教子有方。”
还以为这小子身无分文的出去,不过几天就要服软回来,没想到他转头就去食肆当起了烧菜厨子,还越过越自在,俨然忘记了还有个家。
要不是现在这事需要他,他实在懒得叫他回来,省得看见就生气。
冯宣警惕地看向自己老子:“你想干嘛?”
冯建仁也不打哑谜了,说了自己的意思:“这几位叔伯是在县上做酒楼生意的,我也是投股了的。自从陆记开张,简直就是把大家逼的没有活路。”
冯宣心里一咯噔,眉毛都竖起来了。
冯建仁继续道:“既然陆记做的如此绝,咱们也得想个法子。你在陆记待了这么久,想必菜品也学得差不多了……”
他话还没说完,冯宣一脚踹翻了身侧的小桌,茶水点心洒了一地:“闭嘴!想让我给你们提供陆记的菜品是吧?你们在想屁吃!”
“同样是做吃食生意,不花心思研究改进自己的菜品,尽想搞这些歪门邪道!一大把年纪了,要点脸成吗!”这话是对其他三人说的。
三人是来冯府谈生意想对策的,冯宣这噼里啪啦一堆话骂得他们老脸通红。
“你你你,真是孺子不可教!”
“这生意今天看来也谈不了,咱们走!”
几人甩袖离开,冯建仁拉都拉不住,他气得赶紧掐住自己的人中,生怕下一秒就会撅过去。
冯宣还在发力,嘴丝毫不留情:“陆记的人对我好,尤其是师傅,他愿意教大家菜式,丝毫不藏私,你们这种人这辈子都别想赶上他,趁早关门吧。要我背叛食肆,我宁愿去死!”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背后做手脚,我就跟你断绝父子关系,以后再也不会踏进冯家的门!”
听听听听,才出去多久,他亲爹还比不上那些外人了,冯建仁怒不可遏:“我看你是被灌了迷魂汤!老子今天打死你!就当从没有生过你这个儿子!”他说着就拿起桌上的鸡毛掸子,冯宣见状赶紧跑。
没有老爷的吩咐,杵在门口的两个“门神”也不敢挪开,客厅再宽敞也只有这么点位置,冯建仁老当益壮健步如飞的,冯宣背上已经挨了好几下。
他这下更不爽了:“臭老头,你怎么没死在那两个姨娘小爹的床上!现在对我下死手,难不成那两房怀上你的种了!”
任谁这种情况下都会求饶,冯宣偏不,专门说戳他心窝子的话。
冯建仁脸红脖子粗,停在原地不停喘气,看着随时都能气死过去的样子。
机灵的小丫鬟看着这情形赶紧去后院请夫人了,父子俩隔段时间就要闹一场,他们都看惯了。
两人都暂且停下了,冯建仁喝口茶缓缓气,冯宣胆战心惊地盯着他,生怕这老头忽然冲过来揍人。
一会儿的时间,冯夫人来了,是个哥儿,他穿着刺绣精致的长袍,四十出头的年纪,眼角丝丝细纹,不过还是看得出年轻时候是个俊秀面容,如今瞧着也是风韵犹存。
他眼眶通红,心疼地护着自己儿子:“小宣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哪有你这么当爹的吗?你是又要把他逼走吗,那干脆连我一起赶走好了。”
冯宣心内愧疚,他阿爹性格温软,自己却老是让他伤心,他不该那么不懂事,让他整日为自己提心吊胆。
冯建仁不想跟夫郎说话,他懂什么,小宣就是这样被宠坏的,骄纵任性,全然不把爹娘,这个家放在心里。如今更是为了外人忤逆他,现在不教育,日后还得了?
“慈父多败儿,他有今天都是你惯的!我教训他的时候你最好不要插手!”
冯宣彻底炸了,猩红着眼眶:“说我就说我,关我阿爹什么事!”
这个家他是一点也待不下去,他对面前流泪的冯夫人说了句阿爹保重,转身就要走。
门口的两人跟堵肉墙似的,他狠声道:“再拦我,我就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终究怕他冲动,冯建仁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让阿大阿二放他走。
冯宣跑出去,转头就看不见影子了。
冯夫人叹了口气对自家夫君道:“分明是你想要小宣回来,你们俩就不能坐下好好吃顿饭,互相听听对方心里怎么想的?”
冯建仁沉默半晌:“你看他那德行是会和我好好谈的样子?”
冯夫人帕子擦擦脸上的泪痕,压低了声音说:“做菜有什么不好的,一定要跟着你做生意才算好?他有做菜的天赋,能把一道菜做好,大家喜欢吃,我就觉得他厉害,不比任何人差。”
“你俩想法不一样就算了,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那陆记的人待他好,你却要让他做那种亏心的事,他哪里会答应。”
冯老爷靠在太师椅上,看着疲惫不堪。
先缓缓,左右这小子现在没跑远,过几日再把他叫回来。不答应就算了,这背后偷人菜品的事确实不厚道,罢了罢了。
“阿大,阿二你俩给我暗中看着少爷,别让人把他欺负了去,有啥事第一时间来给我说。”冯建仁吩咐道。
“好的老爷。”
陆记,食肆。
大家都挺着急,怎么无缘无故地就走失了人?
“老板,咱们出去找一圈了,没看到冯宣那小子,指不定去哪里偷懒去了。”店里几个伙计说,平时冯宣老指使他们,跟个大爷一样,他们对他都有点不满意。
“你们都没找到他?”白玉璃也急了,“他这么大个人了也不可能走丢啊。”
陆湛:“再派几个人去找,若是晚上再找不到,就报关吧。他应该是被人强行拖走了,否则哪里会连买的东西都还留在原地。”
“就是呀,他虽然平时不太靠谱,但也不至于东西都丢了去玩。”白玉璃说,他还挺担心的,冯宣平时老说他,但是真出事就不好了。
石夏也愧疚焦急的很:“都怪我,我应该看住他的,我没想到一回头他人就不见了。”
陆湛:“都是成年人了,没有义务谁要看着谁,你别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这话是对石夏说的。
“璃璃,咱俩也出去找。”
白玉璃点头,他回头一把抓起自己放在柜台内的包挎身上就要出门,他鼻子灵,能分辨大家的气味,凭此找到冯宣应该不是难事。
“走吧。”
石夏看着门外,愣愣地道:“应,应该不用了,他回来了。”
大堂里的人视线望出去,果真见那小子跑回来了,只是脸色不太好看,眼眶也通红,像是哭过一场。
冯宣冲了起来,埋着头也不看众人,走到陆湛面前喊了声:“师傅。”
他看着古怪陆湛想多问两句,还没来得及开口,冯宣就闷头跑进了后院的罩房。
满屋子人面面相觑,这小子不对劲。
石夏:“想必他这时候回来还没吃饭,我去问问他。”
“去吧,看看他究竟怎么回事。”陆湛道。终究是个小年轻,别一冲动做傻事了。
石夏说知道了,他还特地去灶房让程玉炒了个菜,还有汤。
程玉:“那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啊?”
真以为食肆是他家了,回来了不干活,一头就扎进罩房休息了,哪里有这样给人当厨子的。
石夏: “我去问问他。”
虽说心里觉得奇怪,程玉还是给做了菜让小弟端去:“我看他像是有事瞒着咱们,你少和他过多牵扯,省得沾上麻烦。”
也就是夏哥儿,如今是一家人了,否则他才不会多费口舌。
石夏:“知道了。”
房间门被推开,冯宣侧躺在床上背对着外头,肩膀不停抽动,哭得伤心投入,俨然没发觉已经有人进来了。
“呜呜呜呜呜……”
石夏:“……”
第92章 富一代?
石夏把手里的饭菜搁在桌上,这罩房空间窄小,放个桌子和硬板床就塞满了位置。
“别哭了。”
冯宣这才察觉到屋里进来人了,看清楚是谁他慌忙地擦干净眼泪,深觉自己丢了脸:“你,你啥时候来的啊。”
“我才没有哭,还不是灶房做菜油烟太大给我眼睛熏疼了。”不过心里真的好委屈。
他今天都没进灶房,哪里会被油烟熏到。石夏也不拆穿他这小心思:“吃饭吧,玉哥特地给你做的。”
一想到大家关心他想着他,石夏还给他端了饭菜来,冯宣心里又酸又涩,这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又要流出来了。
石夏都没眼看了:“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别老哭。”
被他一说,冯宣又反驳道:“我才没有!我饿了要吃饭,端来!”
看他狼吞虎咽地刨饭吃,石夏做了半天的心里建设,开口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冯宣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汤,满足地擦嘴,有些犹豫自己该不该坦白。
若是不说清楚,他又如何解释自己被抓回去的事,夏哥儿不会胡乱怀疑他吧?
之前这样的事就不是没发生过,师傅赶他出食肆怎么办?家里没脸回去,食肆也不能待的话那可就完了,他可不想流落街头啊。
冯宣失落地垂下脑袋,坐在床上,像朵萎靡的蘑菇。
“如果我说自己跟家里闹翻了才跑出来的,方才被我爹派人抓回去,然后我又跑回来了……”
冯宣觉得自己还是坦白吧,省得在心里藏着,他自己压力也大,“我如果说我家其实还挺有钱的,我是为了学做菜才来的陆记,你信吗?”他抬头期盼地看着石夏。
石夏皱着眉头,看傻子似的表情:“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我又没逼你。”
为了哄自己编这么多,还有模有样的,平时看他说话怎么没这么顺溜?
怎么会有人为了做菜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是不是傻?他又看了眼冯宣身上的粗布衣裳,哪里像有钱人的样子了?
不过他平时花钱大手大脚,干活也怕苦怕累,倒是有几分娇生惯养的性子。
自己说实话了他居然还不信,冯宣急了:“我说的是真的!”
“冯家粮油铺就是我家的,冯建仁是我爹。虽然我有点不太想承认,但他确实是。”
他心里不喜欢他爹,靠着外祖父的家业把生意做大后就连着娶了两房小的。
自从家里有了新人,他就忘记了阿爹,成日里在外头做生意,回家了也不找阿爹,只往姨娘和小后爹的院子去。因为这事,阿爹老哭,还不让他对老头心生怨恨。
石夏听他说这么多,也沉默了。
他和两个哥哥时常出去采买,自然是知道冯家的,各大酒楼的米面粮油都是来自冯家,他们食肆也是。
石夏信他的话了。
“我都不懂一个男的娶那么多小妾做什么,一颗心就那么大,怎么能分成几半?换做我,我以后就娶一个夫郎,一辈子好好对他,不让他伤心。”
他保证着,眼神定定地看着石夏,石夏莫名有些不自在:“跟我说这么多干嘛。”
“在食肆里你不是冯家的少爷,没人会惯着你,既然吃了饭那就要起来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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