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瑜微微怔住,手指掩于身后紧捏在一起,便是说明温父极有可能会反对他和温荇清的关系。只知两父子之间关系不好,却没想到竟会差到这种程度。
“大哥于我亦兄亦父,自我们母亲去世后便对我照顾有加,小时候不争不抢,什么都会让着我,以至现在对我还是一如既往纵容,只要不是错事,都会无条件支持……一个从来不顶撞长辈的人,既然作出这种选择理该知道父亲会是什么反应,他想要同我一起承担压力,所以宁愿把自己也抛出来。”
拉着时瑜止步于一处无人的报亭后,温荇清用力攥了攥时瑜的手,眸中透出的情绪仿若千斤重,“温焱婚礼带你回本家那天,不止是我,你也一样要做好准备,这样就等同于在家人面前公开了我们的关系。”
心尖闻之一颤,时瑜应着这道视线坚定点了点头,“我会做好准备。”
温荇清严肃的表情逐渐松动,透出一丝笑容,“那老头脾气可臭得很,说不定还会挨他劈头盖脸一顿骂。”
“挨骂就挨骂。”时瑜半点都不露怯,仰头轻声对温荇清说,“温老板在我这里,是比命都重要的人,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胸腔一悸,继而引导心跳失控,温荇清失神地看向时瑜,片刻后偏转视线,“原本这些话想留在回家后告诉你,征求你的同意,我还在想,即便你不愿意去,我也会借由这次和父亲见面的机会亲口告诉他实情。”
时瑜急忙开口,“我当然会同意。”
既然选择留在温荇清身边,迟早都要去面对某些情况,无论好坏都想站在他这边。再来,温焱是妹妹喜欢的偶像,时瑜自然想要她高兴,温荇清说过会带她去,做哥哥的自然也不愿看到她失望。
“所以……”温荇清笑着扬了扬手中提着的礼盒,“我提前让人做好了准备。”
打量一眼温荇清手中包装挺高档的盒子,才发现仅对于一套西装礼服来说实在大出许多,时瑜后知后觉指着它问道:“这里面,难道也有我的衣服?”
温荇清不置可否,挑眉点头,“不止是你,还有向阳的礼裙,早两个星期前我就让阿姨帮她量好了尺寸。”
“那我的又是什么时候量的?”时瑜并没有印象有人替他量过身材尺寸。
“你的,我可能比软尺更加了解。”
看温荇清说得理直气壮,时瑜摇头表示不信。
刚才的感伤去无影踪,温荇清一扫阴霾,脸上正色嘴上却说,“肩宽是我两个手长又三分之一,腰围是两个手长又三分之二,臀围至少得……”
耳根发烫,时瑜恨不得跳起来捂住人嘴,咬牙嗔目忙开口打断,“我信我信,温老板你是量尺转世我都信。”
说完急急拽人便想走,但随之被股蛮力带着后退几步,后背抵在报亭墙面上。
“早就想问……我天生就弯,而你和我大哥一样,都是半路才出家。”男人那点好奇全然写在脸上,温荇清俯身贴近,同时瑜鼻息相闻,距离不过咫尺间,“在我之前难道就没有碰到过其他让你心动的男人?不仅限于心动,或者说那种让你眼前一亮,目光下意识就被他吸引住……”
时瑜同他目光交织缠绵,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狡黠,如同伺机报复的猫咪,“你这么一提醒,我还真想起一个。”
温荇清眉峰上挑,伸手抚摩时瑜嘴唇,手上不由加重力度,泛着丝丝酸气发问,“是谁?什么时候?”
“和那个男人是在……”时瑜眼睫忽闪,两扇唇像粉玫瑰洇了胭脂雨露,在温荇清眸里一张一和,“民宿酒店里相遇,当时一转身对上他的眼睛,心脏就像被什么贯穿,为他狠狠一颤,就觉得这个人十足魅力,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的那种。”末了,还为此人吟诗一句。
惊愕一瞬,温荇清忍不住噗嗤笑出声,看着眼前恋人的脸愈发觉得深爱,“我想,这个男人同样被你吸引住,所以才会在看到你背影的瞬间调转方向去往柜台。”
说到这,错开身贴近时瑜耳边吐纳气息,“借由睡不好需要替换枕头这一无中生有的事,和你制造一个偶遇。”
心跳陡然加速,原来两人第一次相遇竟是一场“蓄谋”而为。温荇清在那时早就对他留意。
时瑜偏头同温荇清对上视线,一刹火花,只听得耳边有重物落地声音,随后被只手揽过后腰噙住嘴唇。
轻哼一声想要挣脱,“……礼服。”
被吻住还分神,时瑜担心会被地上积水弄脏礼盒,却搭眼瞥见盒子被置于干净石砖上。
“衣服而已,和我哪个重要?”温荇清手指捏住他下颌,迫使时瑜专注承接之后的吻。
完全处在被动,连呼吸都失了分寸,起初时瑜还边躲边回应,生怕不经意闯入来人,但报亭背对行人道和马路,算是一处隐蔽所在,那点担心也随之被起高的兴致给淹没。
温荇清半睁眼皮,注视着时瑜眼神由慌乱不安转变成意乱情|迷,上位者游刃有余引导,时而凶悍唇齿相磕,时而极尽温柔辗转厮磨,啧啧水声就像发酵情绪的催化剂。
“好甜。”
停歇空隙,温荇清将唇瓣分开毫厘间距,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低沉沙哑,“抹茶味曲奇。”
时瑜呼吸更有些局促,主动仰头攀上温荇清肩膀,想要堵住这些令人发臊的话。
却在不经意转头瞬间,看到不远处呆呆立在原地的一道熟悉身影。
【作者有话说】
大家可以猜猜是谁 A.路人 B.熟人 C.作者本人婚礼部分是后续剧情的一个引线~
第68章 不是活给别人看
“你,你们……”
将刚才一幕尽收眼底,程万山满脸惊讶看着面前两个男人,惊惶失措进退失据。
拥抱接吻,显然不是普通上下属之间会做的事情。
时瑜慌乱中抓住温荇清臂膀站稳身体,一颗心突突直跳,甚至觉得自己都在跟随这频率不住晃|动。
“堂叔……你怎么会在这?”丝毫不掩脸上慌张神色,说话间,呼吸中尤夹带几分紊乱。
“我就是……就是过来。”
程万山显然已经语无伦次,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尴尬揉搓。刚刚坐在快餐店里,忽瞥见熟悉的身影路过便紧跟着追了出来,起初看两人亲密相依的背影还不太确定是不是时瑜,直至见他二人隐在报亭后许久没出来,才忍不住好奇想要一探究竟,看看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
哪成想,撞见如此场面。
“堂叔,你听我说……”
时瑜当下心慌神乱,略显单薄的身子杵在斜风细雨中轻轻发抖,程万山不可置信的神情仿若迎面而来无形的气压,像是只无形的手紧扼在喉咙上,一时半会让他喘不过气,窒息感如潮水般阵阵上涌。
很快,身前就被堵人墙遮蔽视线,及时阻断了这种无力感。
“程叔,能否借一步说话?”
温荇清从容冷静邀人去往另外地方,见程万山点头应允,随后回头抚向时瑜肩膀,用眼神示以安慰,“不用担心,就在这里等我们一会。”
有些言语总归是有力量,尤其从本身就带有安全感的人嘴里说出,时瑜微一点头,勉强扯出抹笑说自己没关系。
程万山跟随温荇清绕过报亭去往路边,临走前朝向时瑜这处远远投来一眼,神色似带有复杂。一道目光像是剔骨刮肉刀,刺得浑身哪哪都疼。
成见是座大山,在别人眼里,这种可能就是荒诞不经,离经叛道有违伦常,可实际上何错之有呢?都是一样的爱情,偏偏有些非要被人觉得恶心,不齿于口。有一些可以光明正大走在路上,有一些却要躲着藏着掖着。
独自坐在礼盒旁蹲守,孤零零看着面前瓷砖被细雨冲刷积久的顽垢污渍,心跳伴随着落雨频率,一片乱遭。时瑜在想自己心间装着何种情绪,害怕?担心?怯懦?好像是,又好像都不是。可能就算做足再好的心理建设,也难敌熟人一个目光或是表情,幻想往往抵不住片刻现实。
如果是其他亲戚时瑜心中尚觉过意得去,也无关紧要他们会怎么看。那时只要不惹是生非平添什么麻烦,没有人会为一个几乎没有血缘关系的寄宿者上心。
冷脸是家常便饭,言语讥讽更是多闻,记忆尤深在前几年一次寒冬腊月,被某户回家探亲的亲戚遗忘,时瑜下工回来敲门半天无人应答,无处可去又不能让正读高中的妹妹担心,只好裹着一件旧棉服坐在楼梯间蹲守,直至天黑身体几近冻僵才被晚归的邻居拉去家中取暖。
大雪封路,亲戚在老家呆了一天一夜,事后回来一拍脑门说忘了,简短两个字轻松带过……或许没有那家热心邻居帮忙,凛冬一晚零下十七八度,人熬一夜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自己成年后更无人再愿意接济,实则时瑜那些年也没有太过麻烦这些亲戚,正因如此,几年打工用的存蓄大半都用于向阳上学,原是打算带着妹妹远走高飞去往大城市,边打工边供她继续读书不再麻烦谁,万事开头难,工地餐馆外卖白日黑夜轮换颠倒,自己都觉得身体会垮掉的那段时间里程万山主动找来,说过往几年自己还清了负债,手头也逐渐宽裕,想接他二人过来京华住。
人待人如何,时瑜心里清楚明了,程万山从未觉得他兄妹二人累赘,尤其在时向阳生病后仍持初时态度,甚至可以说更加上心,找医院托熟人,为时向阳生病一事四处奔波,仅半年鬓边就扎出许多白发,衬得人苍老。
不亏不欠却仍要施以援手给予温情,或许这才是亲情最难得可贵之处,最起码,程万山是这几年来亲戚里唯一让时瑜觉得如家人般的存在,可温荇清,却是他的容身之所,是一颗心放得四平八稳的由来。
躬身弯腰将头埋进臂弯,任雨丝搔挠后颈皮肤,冰凉触感激得时瑜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猛然抬起头,任一两滴湿润随风拂在面颊,时瑜从这片刻晃神中蓦地惊醒,莫大勇气催使着两条腿站起,拎起东西快步走出报亭。
路边垃圾桶旁,两个男人面对面正轻声交谈着什么,程万山一贯老烟民,吸烟不足为奇,温荇清却难得在戒烟期间破例陪上一支,或许是有段时间没沾香烟,被浓烈烟草味呛得咳嗽不止。
西装、绵雨、烟雾以及略带忧郁挺拔的侧影,纵使站在垃圾桶旁多有不雅观,却生生被温荇清衬成了一副街拍海报,外表迷人,内在更是让人沉沦。
看到时瑜走近,两人停止交谈直至人走来跟前。温荇清伸手接过他手中东西,小声询问,“不是让你在那里等着吗,过来干什么?”
“我只是觉得,没什么好避开的。”
时瑜仰头对温荇清展露一个笑容,本来就该自己承担起一部分,逃避算得上什么男子汉。
看到人更鼓起那份勇气,时瑜随后调转脚尖面朝程万山,和那道沧桑疑惑的目光相视一瞬,定了定神轻声开口,“堂叔,我和温老板是相互喜欢,正常恋爱,并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别人眼里怎么看我觉得不重要,理解与否我觉得也不重要,就算被所有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我认为这是属于我和他两人之间的事情,人活一世,不是活给别人看的,所以我不想因此让您产生什么偏见和误会。”边说边抓住温荇清的手,同人十指相扣。
一通肺腑之言丝毫不带有任何停顿,肯定的口吻就像手起锤落楔钉子,句句有力落至核心,温荇清惊诧一瞬忍不住弯起唇角,并没意料到时瑜能说出这番话,但知道了时瑜一定很爱温荇清。
程万山默默站在原地听他把话说完,抿着过滤嘴用力深吸一口,随后将烟掐灭在布满老茧的指间,掩嘴轻咳两声,“叔没有误会你,叔刚刚只是……温老板已经告诉我了。”
活了四五十年,安分守常了半辈子,有些前卫的东西程万山是做不到完全接受,不接受却也没必要以己之见加以抨击。
“又不是做什么违背良心的坏事,你这孩子懂事乖巧,肯定有分寸,叔只要你不走歧路,堂堂正正做人,至于其他的想做就去做,温老板人很好,只要是你喜欢的就好。”
尽管有些词不达意,程万山的意思时瑜已经听得很明白很清楚,鼻尖不免袭上一丝酸涩。
“对不起堂叔,从一开始就瞒着……”
“这都是你自己的私事,堂叔即便知道也不能干涉。”憨厚一笑开口打断时瑜道歉,这件事里本来就没有谁对谁错,程万山觉得面前这个孩子挺命苦,自己更没理由去剥夺和左右时瑜对于未来生活的选择,最后叹声气,只说,“堂叔这里也是你的家,要是愿意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
或许是“家”这个名词让时瑜感触伤情,忽然就红了眼眶,眼泪打了个转不受控从眼眶挣脱。
程万山被他这一哭同样感染情绪,使劲咬了咬过滤嘴将眼泪往回憋,顺带提起一些陈年旧事,“你可能不知道,咱们爷俩算是第三次见到,你有八九个月大时我还抱过你,你爸结婚早,拿着你在我们这群亲戚面前直炫耀生了个漂亮孩子,我看到也喜欢得紧,抱在怀里不肯撒手,振海还说等你长大后认我做个干爹什么的,我当时还说这哪跟哪啊,辈分岂不都乱了套……但是后来。”
程万山说到这咧嘴笑了笑,被尚未弥散的烟气呛得咳嗽几声,咳红了眼眶,咳出来几滴眼泪,“谁都不能预料到什么。”再次同自己那个抱着孩子在人群中笑得开朗的堂兄弟见面时,竟是隔着一方冰冷玻璃框。
时瑜看得揪心,想要上前伸手帮他拍下后背,却见程万山冲他摆了摆手,“你婶子和小颖还在餐厅里等着,叔这次过来主要是,有事想要求你和温老板。”
话锋一转道出原本来意。
之前听陆雪梅说过他这个堂叔肯要面子,几乎不愿意低姿态求人,时瑜猜测他应该真遇到了什么难处,否则怎能想到通过自己找上温荇清。
抬起袖口蹭掉脸上不知是雨是泪,时瑜抬头以征寻的目光看向恋人,就算是再亲密的关系,他也不能轻易替人答应,帮与不帮,还是要由温荇清来做决定。
“回公司再谈吧。”温荇清眉毛眼睫上皆覆盖一层薄如白雾的雨珠,让他整个人透出一种格外忧郁的美感,抬起一只手遮在时瑜前额上方覆盖一层阴影,话虽是说给程万山,却始终直视着时瑜一双眼睛,“外面还下着雨,不太适合久留。”
49/79 首页 上一页 47 48 49 50 51 5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