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招呼道:“过来。”
小黑蛇没理他,沿着桌脚爬下去,懒懒地盘在了窗边的花盆里。
连人话都听不懂,慕朝雪心想,果然是他多想了。
接下来几天慕朝雪没能如愿窝在自己的院子里安静休养,南宫铎在承澜宗迟迟不离开,来自云影山庄的几封信都没得到这位少主的回应。
比起回去接过父亲中单掌管家业,这位少庄主显然对未知的挑战更为着迷,恰逢苏元黎带来妖皇出逃的消息,南宫铎更是准备随他们一同上路大展身手。
在出发去南域妖族旧址大展身手之前,慕朝雪的院子就是南宫铎待得最久的地方。
慕朝雪也没有白白浪费这位少庄主的热情,让他也去跟掌门说情,最终劝动了掌门点头,同意他跟着他们一同出远门。
事情稳稳朝着原文的方向发展。
因为容冽的闭关提前结束,出发的时间也提前了,二师姐也如愿在出发之前见到了这位新的小师弟。
不过这次被容冽吸引目光的人绝对不止是二师姐。
作为资质超过当年的剑尊的天纵之才,容冽的这次闭关竟是一连突破好几个境界,在别的同辈修士们还在苦恼该怎么结丹的时候,他已经跨越了中间最艰难的阶段,与大乘期修士比肩。
破境的阵仗极为恢弘炫目,整个承澜宗连同周边几座主城的上空,云层散开,金光大盛,耀眼得如同天启,驱散一切黑暗。
慕朝雪感叹,不愧是原文中钦定的天命之子,未来的正道魁首。
虽然出关的动静闹得很大,但是毕竟是作为掌门的弟子,辈分不到位,只有大师兄携着一些同辈及下面的弟子们来庆贺。
等庆贺完,就直接上路,所以慕朝雪也不辞辛劳地提前等在容冽出来的路上。
容冽一眼从人群中瞧向他,然后朝他身边一左一右守着的虞问春和南宫铎望去。
慕朝雪和他对视上,乐呵呵地冲他招了下手,然后想起来自己这一次跟着他们出门的目的不是增进感情,而是为他们提供阻力制造波折,又很严肃地收起了笑容。
但是容冽已经向他走了过来。
南宫铎忽然上前一步,拦住了容冽。
容冽高冷地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慕朝雪等待着两人像原文中那样擦出预料之中的火花。
容冽一如既往地保持不可亲近的高岭之花的姿态,准备从这个看起来像是要主动挑事的人身边绕过去。
南宫铎跟着移动自己的身体,继续坚定地挡住他的路,掷地有声地说道:“慕朝雪现在处于我的保护之中,如果你是打算和他说话,我劝你放弃。为了他的安全,我不会让任何看起来有可能被他爱上的人接近他。”
容冽那张一贯没什么多余表情的脸上也出现了很明显的困惑。
慕朝雪呆住。这要是换个人站在这里就该为南宫铎这番话感到尴尬了吧。
因为对别人动心就会导致“缚心”发作,所以干脆一刀切拒绝让别人接近。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解决办法呢。看来南宫铎会很支持他去海上隐居养老。那里连个鬼影都没有,从源头上解决了见人的问题。
虞问春也走上前去,和南宫铎一起将慕朝雪牢牢挡在了身后——慕朝雪相信大师兄做这一举动只是巧合,大师兄的脑回路是绝对不会像南宫铎一样离谱的。
只听进退有度温文尔雅的大师兄说道:“南宫少主也是为阿雪的身体着想,就此而言,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师弟,你说是吧?”
慕朝雪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没有听清楚,又或者没有体会到大师兄的深意。
容冽的声音从前方传过来,不紧不慢四平八稳地说道:“看来南宫少主和大师兄都很有信心自己不会被阿雪爱上了。那阿雪就交由南宫少主看顾吧。”
慕朝雪揉耳朵的手刚要放下,又抬起来,摸回了自己的耳朵,捏了捏,又使劲揉了揉。
这么离谱的东西,为什么他们三个人一个比一个聊得认真啊?
他从牢牢挡在面前的两人身后走出来,叹了口气,稳重地提醒三人:“时间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南宫铎十分积极地响应了他的号召:“好的,准备出发!”
第43章
虞问春受伤还没好,需要在宗门继续接受华长老的治疗,以及想办法治好他的腿疾,所以尽管连慕朝雪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都得到了跟随众人上路的机会,但是掌门始终不同意让自己的首徒这样急着投入到新的任务。
所以虞问春这次并不在出行的队列之中,到寒月峰下,纯粹是出于同门大师兄的情谊,对师弟的出关表示祝贺。
容冽和大师兄以及同样到此来恭贺的同门简单寒暄几句,便来到了二师姐这边。
二师姐和慕朝雪中间少了一个虞问春,留下一个空位,但是南宫铎像一条护食的狗一样狠盯着每一个靠近过来的人。
承澜宗不是人人都有大师兄那样的底气和实力与南宫铎角力,所以那空位就一直空着。
虞问春也没有站回去,而是面对三位师弟妹,以及其他虽然师承不同但都是同门的师弟妹们殷切叮嘱,算作是为他们此行送别。
至于南宫铎这个在场唯一的外来人,自动被所有人忽视了。
之后又有人分发各种法宝符文,为这次凶险之行提供一些依仗。
南宫少主身后有云影山庄,虽比不上承澜宗青耀山这样的门派,但祖传基业家大业大,自然是不缺这些。
不过承澜宗还是分了他一大笔上品灵石。
掌门说这是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拿出来的,相当于额外的补贴,等于是给慕朝雪提前交的保护费,拜托他们保护好慕朝雪。
不止南宫铎这个外人有,苏元黎容冽等人同样也领到了。
苏元黎望着慕朝雪调侃道:“这下得尽心尽力把你照顾好了,否则这灵石恐怕还要被师父给收回去,心疼。”
慕朝雪不好意思地抿嘴笑,心想以后的事可说不定。可能不是发出去的灵石被收回去,而是他这个独生子被送走。
总之慕朝雪其实还是很理解这位“父亲”的想法的,凭着原主那样的人设,继续留在宗门一定会惹出更大的乱子,最后害人害己。
前来送别的长老一声令下,天空停下一架小型飞舟,将这些前往南域的弟子送到天上。
这些都是新一代的翘楚,有些是自愿,有些则是被自己的师父安排出去借机历练。
飞舟在云间疾行,慕朝雪站在甲板上,一身宽袖长袍,风将衣袖吹得鼓起,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容冽也没有立即进入船舱内休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忍不住去看那个正在风里闭着眼睛的白净青年,衣袍被吹动后,藏在下面的身躯更为孱弱。
慕朝雪的耳朵还微微有些发红,是刚才揉得太久,风一吹,又热又冷。
容冽见他始终不睁眼,便忽然迫切地想要知道他颤动的眼睫下藏着怎样的心事。
看得久了,旁边那个紧绷着一张脸的人脸色就变得更不爽,凶狠地瞪过来,好像容冽是个觊觎自家珍宝的贼。
容冽只扫了对方一眼,就将目光重新落在慕朝雪的身上。
只有几天不见,慕朝雪的身边就变了样,总是跟着一个狗一样的南宫铎,寸步不离,堂而皇之。
容冽发现这这一幕比先前的柳倾绝更让人生厌。说不清是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柳倾绝可以被义正言辞地杀死,人人拍手称快。
云影山庄的少主不行。
一条狗哪怕再凶恶,但是只要护主,便是一条人人称赞的好狗。
何况是在修真界一直名声颇好的南宫铎。年少有为,嫉恶如仇。
容冽偶尔会对南宫铎这样的人感到疑惑,因为这种人好像是打从心底里认可惩奸除恶斩妖除魔那一套,对于拯救世人于水火抱着十足的热情,认为善恶有明显的界限,正邪自古不两立。
而慕朝雪看起来很愿意接受这样的人,接受南宫铎随时随地出现在眼前。
人人都觉得“缚心”会对慕朝雪产生影响,人人都觉得慕朝雪始终有一天会爱上某个人,对某个人动心,然后饱受“缚心”的折磨,心如刀绞不得安生。
有些人出于纯粹地关心,比如慕恒这样的亲人。
也有些人,除了怕慕朝雪发作时的痛,也怕慕朝雪动心时的爱,他们怕令慕朝雪痛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这样的人现在就有一个站在眼前,守在慕朝雪的身边。
不知是出于愚蠢还是出于极为汹涌热烈的情,南宫铎的心思明晃晃的,几乎不加一丝掩饰,绝对是那种一有机会就迫不及待将心剖出来给慕朝雪看的人。
南宫铎的赤诚,忽然也让容冽感到害怕。
容冽心想,严防死守的南宫铎其实一点也不奇怪,只不过换做如同虞问春那样的人无法做得这么理直气壮。
“喂,你看够了没有?”
南宫铎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大步走到他跟前,向他举起了自己的剑,右手抬手,五指合拢握紧了剑柄。
南宫铎也有一把剑,和衣服一样通体漆黑,散发着阵阵灵压,这是云影山庄花重金请一位早已不出世的炼器师为他们的少主打造的,起名为斩魔。
欺霜感应到了这股来自同类的不俗力量,也在剑鞘中发出激烈的嗡鸣,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甲板上的战火一触即发。
容冽手指微动,欺霜好像感应到主人的情绪,颤动得更加明显,随时要追随主人的心意将剑尖刺向对面。
南宫铎哼了一声,“就让我来瞧瞧你这把剑是否无愧它的名声。”
话音未落,就在众人惊愕之中拔剑挥向对面。
甲板上出来透气的人都是承澜宗的,一看自家的弟子被一个外来人打,纷纷要加入进去给这个趾高气扬的少庄主一点教训。
慕朝雪刚畅想完走完剧情任务结束后的平静生活,耳边就传来十分夸张的动静,甲板上好像有人要打群架。
他很担心这次坐的飞舟又要在半空中散架,再定睛一看,打起来的人竟然是南宫铎和容冽,而且还是南宫铎先动的手。
这怎么和预料中的发展完全不一样,难道不应该是少年英雄一见如故惺惺相惜,然后潇洒不羁的南宫少主暗暗动心从此以后有了最割舍不下的牵挂?
慕朝雪连忙就要上前一探究竟,就算凭他的本事制止不了这场高手过招,那弄明白南宫铎忽然追上去拔剑打架的原因也好。
“都住手!”
随着一声女声的呵斥,二师姐苏元黎也加入了混战。
这下打群架的高手更多了,慕朝雪硬生生止住了接近的脚步,站在边缘处犹犹豫豫地伸手:“你、你们冷静点啊。”
尽管如此,处在战火中心的南宫铎没有任何冷静的意图,看得出来南宫铎一直在咄咄逼人,而容冽以防守为主,至于二师姐则是看那边处在弱势就倒向哪一边,唯恐战力不均导致打架结束得太快。
慕朝雪慌慌张张看了一会儿,发现谁都没见血,又不慌不忙地放下手。
切磋而已。
刚冒出这个结论,就见眼前寒光一闪,容冽的白色衣袖上迅速被鲜血染红,往后退了几步,收剑入鞘。
所有人都没弄明白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刚刚看起来还占上风的欺霜神剑忽然就被主人收回了剑鞘,呈落败之势。好像不是实力不济难以招架对手的攻势,而是主人主动选择了失败。
南宫铎也微微一怔,手中那把名为斩魔的黑色剑刃颤了颤,似乎对于对面那把剑突然消失的战意感到有些茫然。
容冽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诡异之处,退到一边,捂住自己的胳膊,默默地向慕朝雪望了一眼,又望了一眼。
慕朝雪若有所觉,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很不对劲。容冽被南宫铎伤到了,这是第一个不对劲的地方。容冽捂着伤口做可怜状,这是第二个不对劲的地方。
而最不对劲的是容冽一次次望向他的那种眼神,好像在向他期待着什么。
“容冽,你怎么样?”
二师姐苏元黎先一步走上前去,出声询问。
容冽看了她一眼,眼神又飘回了慕朝雪身上。
南宫铎也有些心虚地上前,支支吾吾地开口:“你怎么回事,不会是故意的吧?想讹我?”
容冽看他一眼,然后眼神继续飘向慕朝雪,俊秀的眉头轻皱,乌发如墨眉目如画,风一吹,几缕发丝飘起,诡异地透出一种柔弱委屈小白花的风情。
慕朝雪看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太怪了,一定是风太大,吹得他眼花缭乱头脑昏沉产生了错觉。
南宫铎发誓自己没想要真的对这个承澜宗的人怎么样,他防着容冽是没错,但是容冽即便是个有可能让慕朝雪动心的人,那也是个名门正派的天纵之才,修真界的翘楚,正道的希望。
他南宫铎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断不可能做出伤害同道的行为。
他不服气但也不得不面对摆在眼前的事实,继续开口:“算是我莽撞无礼,我会给你最好的伤药。”
容冽始终捂着自己的胳膊,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样子,偏偏嘴上清清冷冷地说道:“无碍,是我自己不小心。”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声,当然,因为整个甲板上挤满了承澜宗的人,所以这些声音几乎都是在对先动手的南宫少主的声讨。
一边是自家功劳卓著天资非凡的同门师兄弟,一边是腆着脸霸占着他们的朝雪师兄、害他们好不容易遇上同行机会都不能和朝雪师兄说上话的伤人者,几乎一瞬间,南宫少主在这架飞舟上的口碑就下降到了一个新的低度。
容冽似乎对这些窃窃私语充耳不闻,又幽幽地瞧了慕朝雪一眼。
慕朝雪从让开的人群中犹犹豫豫地走过来,指了指他的胳膊,问:“你没事吧?”
从他的指缝间能看到一些血迹,不过他按住胳膊的力气似乎有些大,慕朝雪总觉得这样也许会导致从伤口中按出更多的血。
但是慕朝雪也知道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有些不合时宜,于是只能将目光盯向对方的脸。
容冽按了按伤口,又有一些血从指缝里溢出来,看得慕朝雪的胳膊都开始疼。
“多谢师兄关心,都是我学艺不精。”
慕朝雪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容冽学艺不精的话,在场就没有配修炼的了。
他想了想,安慰这个看起来莫名有些委屈可怜的小师弟,很公正地说道:“是南宫铎先动的手,师弟,你就不要自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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