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从刚刚的小打小闹变得紧张起来,南宫铎的怒意更盛,他在剑与剑相撞的间隙不忘咬牙切齿地指责容冽的粗心大意,强调慕朝雪在狼妖那里受到的惊吓和伤疤,好像容冽真的是导致这一切的最大的罪人。
欺霜斜劈过来,他侧身躲,欺霜后撤,他便释放出更加凶狠的剑气,一直将脚下的地板劈得裂开成一道浅浅的沟壑,延伸到门口。
客栈的门掉下来半块,门口看热闹的人终于不敢再靠近,作鸟兽散。
慕朝雪站在楼梯上,四周是仍旧窃窃私语的人群,普通人看不清局势,只感到情势变得极为紧张,已经有不少人和门外那些路人一样萌生了退意,不敢再凑这份带着十足破坏性的热闹。
承澜宗的弟子们能看出来交手的两人虽然不再压制对彼此的怒火,对周围无辜围观人群还是记得留手的。
但是他们还是悄悄把慕朝雪往前推,期待慕朝雪能够出面阻止这场充满私人恩怨的争斗。尤其是苏元黎,一直在计算等下面的两人打完之后他们需要向客栈老板赔多少钱。就算家大业大,也不能这么乱花。
慕朝雪的后背不知道被谁轻轻推了一把,身体不由自主往前挪动半步。
那道剑光便贴着他的面颊飞过去,像一片薄而坚韧的树叶,割断他的一缕发丝,脸颊传来细微的刺痛。
下面交手的两人猛然停住,南宫铎错愕无比地看向自己手中那把名叫“斩魔”的剑,然后又仰脸望向楼梯上的慕朝雪。
容冽背对着楼上,这时候也转过身来,看清慕朝雪的样子后,皱起了眉。
慕朝雪看到容冽朝自己走过来,很欣慰,他们终于不打了,师姐可以少赔一点钱了。
南宫铎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依旧还在盯着自己手上的剑,似乎是那把剑出了问题。
慕朝雪的视线很快被走上前来的师弟挡住,师弟撩开他脸边散开的发丝,说:“又被伤了。”
慕朝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发现刚刚刺痛的位置流了一点血,不过已经不痛了,容冽不说的话他都不会发现。
苏元黎走过来,没等容冽动手,干脆利落地帮他把脸上伤治愈,然后从两人中间穿过去,直奔客栈老板谈赔钱的事,全程一气呵成,甚至都没有顾得上和两人说上话。
慕朝雪发现容冽仍旧还在望着师姐离开的背影,以为他是担心师姐生气,便安慰道:“师姐人很好的,你看,她还像你一样帮我治疗伤口呢。”
容冽收回目光,挑剔地说:“可她没有把你治好。”南宫铎的剑不是狼妖的爪子,那伤痕虽不起眼,却没那么容易被完全治愈。
慕朝雪心想师姐都没怪你们打架,你却在这里鸡蛋里挑骨头。
容冽继续帮他修复伤口,嘴里又说道:“不过说到底,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和南宫铎交手,师兄也就不会被他的剑气所伤。”
本来慕朝雪已经快要回房间了,听他这么说,又回过头望向楼下,那里已经看不见南宫铎的身影,只有正在收拾残局的客栈伙计。
慕朝雪拧着眉,好像在自言自语:“这不是你的问题,是南宫铎太莫名其妙了。”脾气再好的人也无法忍受被人三番五次针对挑衅,他想南宫铎现在比他更像个反派。
容冽把他送回房间就离开,他路过镜子看到自己脸上多了一道浅浅的伤疤,看起来不像是刚落下的,而是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容冽离开之前说这伤疤还要多处理几次才能完全消失。
慕朝雪想到狼妖那张圆圆的狗狗眼因为脸上的伤疤多了几分气势,他觉得脸上这伤疤也让自己多增添了几分气势。
虽然这是一道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的跟头发丝差不多细的伤疤,与狼妖脸上那些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欣赏着自己的新风格的时候,房间外传来南宫铎的声音,问他能不能进来。
慕朝雪正好也想知道这家伙到底想干嘛,就让他进来了。
南宫铎进来后,像是做错了事的学生遇到了最害怕的老师眼神飘忽不敢和他对视。
他背对着铜镜看着这个诡异的青年,问:“你找我什么事?”
考虑到这人总喜欢惹事,像个刺头,慕朝雪的语气有些冷淡,唯恐自己也惹麻烦上门。
南宫铎终于抬眼瞥了他一眼,然后眉头紧紧皱起,帅气的脸蛋上显现出痛苦的神色。
那模样好像刚刚在楼下揍他的是慕朝雪。
慕朝雪听到他艰难地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因为我脸上这道伤吗?”
慕朝雪觉得这理由有些不可思议。因为这伤对于一个经常在外闯荡的人来说简直不能称作是一道伤。
南宫铎一下子就落下泪来。
慕朝雪意识到那滴落到地上的水珠是南宫铎的眼泪之后,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惊恐地看着他。
南宫铎察觉到他诧异的目光,连忙偏过头,极其迅速地抬起手抹了一把脸,将不争气的泪水清理干净。
但是慕朝雪依旧是那副惊恐又迷惑的眼神:“你到底怎么了?因为我师弟打了你吗?可是你在飞舟上也打了他啊。”更别说两次就是他先动的手。
南宫铎痛苦地说:“你一定觉得我很厌烦吧。”
慕朝雪说:“应该师弟更厌烦你吧。”
南宫铎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已经没有泪水了,但是眼睛还是红红的,手腕抬起来,想要碰一下他的脸颊,但是又犹豫着收回去,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的莽撞让我亲手伤害了你,这让我很羞愧。”
慕朝雪点头,不用说也看出来了,但是羞愧到哭出来,这仍然让他感到震惊。
南宫铎继续说:“对比起之前我将你与所有人隔开,想要自己独占你,信誓旦旦说会保护你,今天的事让我更没有脸面对你。”
他都这么说了,慕朝雪也不能不给他一点面子,谦虚道:“我也有错,我不该凑热闹,刀剑无眼,我大意了。”
南宫铎看着他,眼神里又透露出那种混杂着无奈与焦虑的情绪,“不,你不明白我真正想要对你说的是什么。容冽带你一起出城,却又没有看好你,让你被狼妖掳走,受了惊吓,所以我感到愤怒,我指责他,对他动了手。”
慕朝雪保持自我反省的良好态度:“不,我也有错,是我坚持要跟他们一起出去。”
南宫铎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继续说:“但是我又有什么资格怪他,他从来没有保证过会保护好你,是我夸下海口说要保护好你。我最应该揍的人是我自己。”
慕朝雪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实力不济无力自保,要怪就怪我自己太弱。”
南宫铎一把抓住他乱晃的手,苦涩而焦急地看着他,“你看,你根本不知道我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慕朝雪已经听他说了两次这样的话,追问道:“所以你真正想说的是什么,你说啊。”
南宫铎看着手中握着的这截雪白的手腕,上面有一圈刺眼的红痕,又看了看慕朝雪的脸颊,上面有一道与周围光滑美丽的皮肤极不相配的伤疤。
一个是他至今为止最痛恨的人造成的。一个是他自己造成的。
他松了手,感觉自己现在根本就没有颜面靠近慕朝雪,也没有资格恨那个束缚住慕朝雪的心的疯子。
慕朝雪睁着一双干净而茫然的眼睛,专注地望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他好享受这种被专注凝望的感觉,想让这一刻持续得更久些。
但是这显然是自欺欺人的。他深吸一口气,下了某种决心,手心变得湿润,呼吸也很急促,发出的第一个音调带着颤栗,“我想让你知道,我一直爱慕着你,你也有权知道,我有多么渴望你,想要和你结为道侣,让你的眼里从此只看得见我一个人。”
慕朝雪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既没有令他惊喜和做梦都想听到的那句回应,也没有厌恶,或是“缚心”发作时的痛苦。
尽管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对于目前慕朝雪的情况来说,这个结果也是最好的,南宫铎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到失落。
他挤出一点笑容,道:“我就知道,我最不必担心的就是袒露心意之后会引‘缚心’发作。”
慕朝雪的脸上有着浓浓的不解,还有一丝丝南宫铎不愿意承认的恐惧。
南宫铎说:“不要被我的心意吓到,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会强迫你做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件事。”
他说话时眼睛望向墙壁,像是透过墙壁和窗户望向更远的地方,最后又郑重其事地说道:“等龙仙城的妖族被除掉,我会立刻动身前去寻找青耀山的忘忧道祖。”
慕朝雪有些犹豫地看着他,貌似终于找回了开口说话的能力,不确定的问:“你真的要走吗?”
南宫铎暗暗希望他这句话意味着不舍,但是从他的表情中并没有看到这样的深意。
“是的,在你没有解开‘缚心’之前,我不会再来纠缠你。虽然说过要保护你,但是留在你身边只会给你带来麻烦,惹你厌烦,我想是时候换一种更合适的方式来实现我的承诺。”
他换了一种更为坚定的语气,目光灼灼地盯着慕朝雪的眼睛,一字一句告诉他:“但是等你不再受‘缚心’的牵制之后,我也会用我的方式对你展开最热烈的追求,直到打动你的心。”
慕朝雪听不下去了,扭过了头。
南宫铎大着胆子趁他不备迅速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夺门而出。
房间里重归平静。
慕朝雪擦了擦脸,问系统:“既然可以攻略,那攻略男配算数吗?”
正在摸鱼的系统听完他这个奇怪的问题之后飞快回看了一下刚才的画面,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无情地回答他:“当然不行啊,你在想什么。”
慕朝雪不放弃地追问道:“算一半呢,成功了算一半也不行吗。我可以试着以数量取胜。”
系统:“确实不行,我看过了,虽然南宫铎对你的好感目前是满值,但是你的攻略进度死死卡在百分之零的地方。我就纳闷了,既然你想攻略男配,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攻略男主呢,难道男主不符合你审美?”
慕朝雪:“南宫铎的好感是现成的,如果算数,我不就直接完成任务了嘛,百分之五十和百分之零哪个多,难道你不会算账?”
“请注意你的态度。”
慕朝雪耸了下肩膀。
系统又纳闷起来:“情况不对呀,进度怎么会是百分之零呢。你师弟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对你居然连一点点的感觉都没有吗。”
慕朝雪已经躺上了床,安详地闭上了眼睛,道:“这有什么不对的,也许我不符合他的审美。”
系统在他的脑子里发出“啧啧啧”的感叹声,“那他还总是找各种借口抱你,一看就是心思不纯。”
慕朝雪义正词严:“污蔑,你这是污蔑!”
第50章
容冽和南宫铎等人第二次去龙仙山,发现狼妖死在了牢笼里。
牢笼的门大开着,那头狼的胸口被掏出一个血洞,是被某种猛兽的利爪活活掏出了内丹。
很明显是来自妖族的报复。狼妖泄露它们行踪的事情被得知了,于是迎来了背叛者的下场。
容冽没什么表情。昨天他就想直接杀了这头狼,只是慕朝雪拦着。
不知道慕朝雪知道狼妖死掉的消息,看到这惨怖的死状,会是什么反应。
他将狼妖的尸体焚烧了,只留下一捧灰。
苏元黎笑他:“你对一头狼也太仁慈了。”
南宫铎也这样觉得,并且恶狠狠表示这头作恶多端的狼就该是这种下场,即便没有掳走慕朝雪,光是在龙仙城中犯下的罪孽,也够死上好几回了,有多少百姓因为反抗因为碍事死在它手上。
大家都看着这位少庄主义愤填膺地列出狼妖的罪状,表示赞同。尽管这愤怒有大部分是因为狼妖伤害了慕朝雪。
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南宫铎即将离开,且八成已经向慕朝雪表明心意,但是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在这时候不提慕朝雪,谁都知道那个名字会让南宫铎变得不讲情面。
一行人决定沿着狼妖生前给的线索去找找剩余妖族的踪迹。
虽然龙仙城已经没有了如同那天晚上那般浓烈的妖气,但是南宫铎他们运气很好,来的很及时,找到了一些还没有及时离开的妖族。
半路上他们还遇到了青耀山和四方宗的人,都是来追查妖皇下落的,抱着同一个目的,对于这次的行动也很合作。
于是接下来对付这些妖族的过程很顺利,还找到了那个贸然杀死狼妖的凶手,原来不是因为狼妖背叛了妖族,而是因为一些私下的仇恨,可惜没在狼妖身上找到那些法宝,这让动手的那个妖族更加生气了。
不过这些都没有意义了,它们都因为这样或那样的罪恶死在了南宫铎这一行人的剑下。
南宫铎的剑势向来凶猛,尤其是面对犯下恶行的妖魔。
但是所有人都隐约察觉到,容冽的剑气也更盛了,从前见识过“欺霜”的都知道,容冽的剑总是很克制,或者说,他总是兴味阑珊的模样,就好像不管面对的是妖邪还是魔头,又或者同为仙门修行的对手,都不会得到任何多余的关注,要么一击毙命,要么一招致胜,仿佛再多使一分力都是浪费时间。
现在的容冽,剑招中多了一种似有若无的杀戮之意。
苏元黎心想,或许这是境界大涨之后的必然结果,绝对的灵力压制带来的便是本能惧意,惧意就会使人想到死亡,想到杀戮。
回程途中,因为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一行人开始闲聊。
由于不是第一次在外相遇,四方宗和青耀山都发现了承澜宗大师兄在这次任务中的缺席。
四方宗大师兄和虞问春交情匪浅,所以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对虞问春的关心,虞问春的腿伤不仅令承澜宗这一群师姐师弟们感到牵挂,也让四方宗大师兄忧愁了好一会儿。
青耀山的人就在那里阴阳怪气地感叹:“你们并作一家算了,我看你们本来就是亲如一家,四方宗并入承澜宗,或是承澜宗并入四方宗,都没什么差别,对吧。”
虞问春不在,苏元黎便是承澜宗领头的,不像虞问春那么好说话,立刻回敬他们:“既然这么关心我们,不如把你们青耀山的地盘都让出来,青耀山灵气充沛很适合拿来改造成灵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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