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无澜的房间也布置了,独立卧室套房,书房、卧室、阳台还有卫生间一应俱全。”
何屿渡愣住了:“你什么时候布置的这些?”
“从樾山回来以后。”明霁说,“本来是想当做生日礼物的,但是没忍住,提前说了。”
他实在没忍住何屿渡搬来和他住的这种诱惑。
“那就等我生日那天再去看。”何屿渡笑了起来,“我就当不知道。”
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燃。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荷塘里绿叶如盖,荷花亭亭玉立,愈发清丽。池塘都被荷叶晕染成了绿碧的颜色,微风吹过,水波荡漾,簇拥成片的荷叶和荷花摇曳生姿,宛如明艳的少女着粉裙摇晃着绿碧的扇子似的。
扶光山度假山庄的芙蓉亭里放着两个立式空调,桌上摆上了各种吃食和酒,烤盘里五花肉“滋滋”地往外冒油,连云舟夹了一块烤得微微焦黄的五花肉蘸了干碟,吃进嘴里,满口留香。
“这个肋排好吃。”万殊用剪刀把烤得外酥里嫩的肋排上的肉剔下来,夹给连云舟。
何屿渡吃着明霁剥好的蟹肉,蟹肉嫩滑,膏黄肥满,味道还带着一丝回甘。
“六月黄也好吃。”
“有人剥,什么都好吃。”连云舟看了一眼明霁手边堆满蟹壳和虾壳的盘子。
何屿渡端起手边的酒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男朋友剥的更好吃。”
他这语调听起来有些欠,连云舟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连云舟和万殊现在还处于恋人未满的状态,差点什么他也说不上,有时候他觉得保持现状享受暧昧挺好的,有时候又觉得烦,甚至会想万殊是不是只想和他玩玩,没想和他谈恋爱。
而且万殊这两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回他消息的频率都变低了,要不是今天何屿渡生日,连云舟收敛着脾气,不然他早跟万殊吵一架了。
何屿渡没察觉出他俩之间的不对劲来。他夹了一块烤好的五花肉,蘸了蘸碟,用一小张脆脆嫩嫩的生菜裹起来,喂给明霁。
“你们俩下午准备做什么?”
“你和明霁下午要约会是吧?”
何屿渡笑了笑。
连云舟:“懂了,不用管我。”
他说的是“我”,不是“我们”。
明霁闻言,看向了万殊:“你没告诉他?”
“这两天忙昏了。”万殊端起手边的酒喝了一口,这才跟连云舟说,“下午带你去我家玩,晚上我们在明霁家里煮火锅。”
这两天他在收拾布置新房子,忙得晕头转向的,昨晚本来想着要跟连云舟说这事儿,结果他太困了,聊天聊着聊着就睡着了,忘了说。
“你搬去万彩栖云住了?”连云舟有点意外。
万殊点点:“这样每天我来找你就好,省得你来回跑。”
“好像也忘了跟你说。”何屿渡朝连云舟笑了笑,“我要搬去万彩栖云住了。”
搬家说麻烦也麻烦,说简单也简单。
明霁说家里一切都布置妥当了,只用带些衣物和他的玉料过去,何屿渡便放心地整理了一半的衣物,一半的玉料,满满当当装了五个行李箱,让明霁先带过去家里了。
他自己没去,为了把“礼物”留在生日这天拆。
这几天何屿渡过得也挺充实的,白天画稿、雕刻,下午应无澜回来,就教他书法,上课半小时,然后守着他做作业和练字。
当然不是一直守,一般这时候他都在玩微博或者是聊微信。
晚上明霁回来,吃过晚饭他们会一起看场电影,或者是开车上扶光山兜兜风看看星星聊聊天,反正就是过得太充实,以至于忘了和连云舟分享这件事了。
连云舟意外了一瞬,然后点点头:“好,那我以后找你就方便多了。”
明霁又撩起眼皮,看了万殊一眼。他没说话,万殊却从认识多年的默契中明白了他的意思。
“还没追到,你行不行?”
万殊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然后举起了手里的酒:“何屿渡,我敬你一杯,生日快乐。”
杯子碰壁,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作者有话说】
“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燃。”—— 苏轼 《阮郎归·初夏》
第66章 愿我如星君如月
入口的酒已不像刚喝的那会儿那么灼烫、辛辣了,而是变得绵软顺滑,香气馥郁。
何屿渡吃了几口菜,连云舟又笑着和他碰杯:“咱们俩就不用说什么场面话了,生日快乐何小渡。”
“就生日快乐啊?”何屿渡笑着喝完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我还记得去年某人给我定制了一方印章,送的卡片上写着‘新的一岁,祝你如雪融的太阳,热烈又明亮’,今年就只有一句生日快乐,你越来越敷衍我了。”
“礼物我不是送了吗?”连云舟说,“特意定制的车载香薰,你最喜欢的——超级雪松。”
他故意把“超级雪松”几个字念得一字一顿,不意外地看到了何屿渡微微发红的耳根。
连云舟忍不住笑出了声:“而且明霁在这儿坐着,我得给他留词啊,不然都叫我说了,他说什么?”
说完,连云舟看向了明霁,甚至拿手机点开了录像对着他和何屿渡。
万殊也看向了明霁。
大家都在等他说些什么。
这种感觉和学生时期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致辞不同,也和他开会时的发言不同,在他从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他从未有过哪次发言是如此自在和松弛的。
但也不是很松弛,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他心跳得有些快,思绪也很兴奋,一瞬间,脑海里就涌出了好多话语想说。
他觉得,如果声音可以用温度计量,那么被爱意包裹着的声音一定是超越物理规律的105度。
“生日快乐,何屿渡。”明霁和他碰杯,平日里清润的嗓音被酒意浸染,带着微微的沙哑和低沉。
“遇见你以后,我真的很高兴。”
“之前老爷子过世的时候,把集团的股份交到了我手里,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重新洗牌了,上天终于眷顾了我一次。但那个出车祸的雨夜遇到你,我才恍然意识到,那才是上天对我的眷顾和奖励。”
明霁说到这,不禁笑了笑。俊朗的眉眼舒展开来,如同久困樊笼的鸟儿舒展羽翼,在天空中自由地翱翔着,眼角眉梢都堆满了畅快。
“很高兴相遇,很幸运相爱。”明霁再次举起了酒杯,“祝君如天上星,明亮璀璨;如山中松,万古长青;如人间风,自在浩然;如林中竹,傲骨不折。”
何屿渡笑着饮尽杯里的酒,他明亮的眼睛水光潋滟,兀地显出几分情意来,比一池的荷花还要明艳几分。
他凑近明霁的身侧,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耳语:“嗯,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他是天上星,明霁便是高悬明月;他是山中松,明霁就是结伴而生的柏,他是人间风,明霁当为同舟雨,他是林中竹,明霁当作君子兰。
他们势均力敌,他们比肩而立,分担风雨和霜雪,共享雾霭、流岚和朝夕。
烤肉吃到最后,何屿渡和连云舟都喝得有些多,他俩被酒精冲昏了头,聊起学生时期的趣事,然后莫名开始拼起酒来,非得比个高低。
明霁纵容着不劝,万殊想劝,却被连云舟嫌弃地推开:“别拉我啊,我今天非得,把何小渡,喝趴下!”
何屿渡笑他:“你,不行。”
他们嫌之前的杯子太小,拿了大的玻璃啤酒杯,倒了酒,酒杯撞在一起,“哐当”作响。
何屿渡站了起来,一只手撑着桌子,端起手里的酒杯看了看杯里琥珀色的酒,倏然扬眉一笑。
仰头喝完杯里的酒,有零星的酒液顺着他的下颌滑过喉结,何屿渡得意地拍拍连云舟的肩膀,空酒杯朝下晃了两下。一滴不剩。
他这番举动激起了连云舟的好胜心,连云舟也端起酒喝,结果喝得太急呛到了,偏头猛烈地咳嗽起来。
何屿渡眼里笑意更盛,他醉意朦胧地想跟明霁炫耀,然后没站稳,身子踉跄地往旁边一歪,下一瞬,便被一个带着清冷的雪松香气的怀抱抱了个满怀。
何屿渡抬眼,对上明霁清俊的眉眼,他笑着伸出手,指尖轻点他的眉,顺着描摹到他的眉梢。
“哇。”何屿渡喃喃自语,“眉如远山,目如秋波。”
“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何屿渡咬了咬嘴唇,然后笑了起来。
“笔呢!”他撑着明霁的肩膀站稳,拍了拍桌子,“拿笔来!”
“哈哈哈你喝……多了何小渡。”连云舟擦了擦嘴角的酒渍,“你啊,你又要开始画画了。”
大概古往今来的文人墨客都有这毛病,喝醉了最是意气风发,兴头上写诗作画,一定要留下点什么才对得起这场酣畅淋漓的大醉似的。
“你才喝多了!”何屿渡双颊酡红,又拍了拍桌子,“笔,我要笔。”
明霁搂着他的腰,看向万殊:“叫人找纸和笔来。”
他扶着何屿渡坐下,倏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目光定定地看向连云舟:“他喝多了就要画画?”
“喝……”连云舟这会儿意识混混沌沌的,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喝一点不画。”
他脸颊带着一抹薄红,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喝很多,喝很多很多,7分8分,高兴啊,就画。”
明霁听懂了,何屿渡喝到七八分醉,醉意上头高兴时就会画画。如果只是微醺,意识仍旧清明,他是不会闹着画画的。
想起同学会那天情迷意乱的吻,明霁忍不住笑了起来。
被何屿渡骗到了啊。
他还以为那天何屿渡是真的醉了……
服务生把纸笔都送了过来,何屿渡拿到笔愣了一下。
这个笔和他想要的笔不一样。
不过他这会儿满脑子都是画画,也就不挑剔那么多了。
他握着笔,简单几笔勾画出男人的面部轮廓和上身轮廓,先画衬衣衣领,再画衣服上的纽扣。
多年学画形成的身体记忆让他很快就画好了一个穿着衬衣短袖的男人。
只是没有眉眼。
“画的谁,没脸啊。”连云舟凑过去看,他也站不太稳,得靠着桌子站。
万殊无奈得很,把他的椅子拉过来,就挨着何屿渡身侧,让他坐着看。
连云舟坐了下来,一只手肘撑在桌上,手掌托着自己的下巴,伸手想去抢何屿渡的笔:“你行不行,不行我来画。”
“你好吵。”何屿渡拍开他的手。
他又去端桌上的酒,明霁把装着柠檬水的玻璃杯递给他,他喝了两口,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好喝。
何屿渡舔舔唇瓣,开始勾画男人的眉眼,修长的眉,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明霁的眉眼跃然纸上。
画完他满意地把画往怀里一收,闭上了眼趴在桌上:“我的!”
像是这样,画上的人就永远属于他了似的。
明霁这个大活人在旁边被忽视了彻底,却也知道不能跟小醉鬼讲道理。
他俯身把何屿渡抱了起来,手里拿上了那幅画:“我先带他回去,你照顾连云舟。”
他抱着何屿渡还没走出芙蓉亭,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不服气的声音:“我也要抱!我不要自己走!”
明霁脚步未顿,抱着何屿渡走向停车场。
秦戈在车上玩手机,一看他们吃完了饭,连忙把手机收了起来:“少爷喝多了?”
“嗯。”明霁把何屿渡抱上车,自己也坐上了车,“去万彩栖云。”
何屿渡习惯性地往他怀里靠,明霁搂住他,怕把手里的画压皱,他俯身向前,把画放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秦戈发动引擎,车辆慢慢行驶到盘山公路上。
明霁看着车窗外,突然想起那天自己开车下山的情景,浓墨一般黑沉的天像是破了个窟窿,漫天的雨从里面砸落下来,一声惊雷,一道银色的突兀乍现的闪电……
而此刻,车窗外极速掠过的是枝叶葳蕤的参天大树,是密密匝匝地洒在棕色土壤与蓬蓬的青草间的细小花瓣,是不远处一棵大树灰色的枝干上冒出的簇簇青芽。
明霁偏头看向何屿渡,内心无比的平静,也无比的满足。……
何屿渡一觉睡醒,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他躺了一会儿,反应了一会儿自己现在在哪儿。
淡淡的雪松香气弥漫在空气里,入眼是云水蓝的床单被褥。
应该是明霁家。
何屿渡慢慢回忆起中午的事了,他喝多了,似乎是画了幅画,画呢?
何屿渡坐起身,四下环顾,没看到画,看到了自己身下躺着的宽大柔软的榻榻米,靠墙放着,不靠墙的一侧是半包围的收纳柜,上面放着一个平板和两个水杯,旁边还放着蓝牙耳机。
看得出来它平日里被主人当做房间里的茶几用。
整个卧室的地上都铺着软毯,收纳柜旁是一张极大的室内秋千躺椅,靠枕和软毯把它布置得极为舒适,再往外看去就是阳台,何屿渡光是看着,就忍不住想躺上去感受感受了。
他在床头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6点过了,这个点,该去接应无澜放学了。
何屿渡连忙起身下床,往外走。
原来床边这一墙之隔便是衣帽间,衣帽间旁边是卫生间,他这会儿还有些困顿,去放了个水,又洗了脸,这才清醒了些。
从卧室门出去,不是走廊,而是书房。
明霁正坐在书桌前办公,听到声响,抬头看来:“你醒了?”
“该去接应无澜了。”何屿渡说,“你怎么也不叫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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