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朔说:“来得凑巧,我们就是来找她的。”
饶临:?
他难以置信:“你们居然不是特意来救我的!我很心痛!”
队长有些被他俩同化了,宁望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哄骗他:“队长你想,我们不是来特意来救你的,代表我们本来就没想过你会出意外啊,队长如此厉害,谁能想到差点出闪失了呢。”
宁朔蹲在明枝旁边跟她聊天:“姑娘,刚才我们在窗户外面听了两耳朵,你是在找我?”
一边的饶临依旧喋喋不休:“你们居然还蹲墙角,看着我被打的这么狼狈!”
宁望倚靠在旁边,只哄了一遍就懒得继续哄:“队长,被一个鬼怪打的节节败退这种丢脸的事情就不用喊这么大声了吧。”
明枝注视着宁朔:“你是不是就是那个帮我报仇的?”
虽然只是回忆,虽然只是过去。
但那些事,到底让她痛快了不少。
她死后只杀了一些人,就被镇压到了祠堂,只在坳田里孙家有人年近20时禁锢才会松动。
但那禁锢破不了,哪怕明枝鬼都出去了,也能感觉有一根线连在她身上,然后到了时间就把她扯回去。
甚至连她杀人都有限制。
明枝想不明白是为什么,每次想这个问题时都像有一层雾把那些线索掩盖,然后虚无。
后来明枝索性就不想了,什么时候能出去就去找机会报仇。
然后现在,她想不明白的事情,有人轻描淡写地拨开那层雾:“明枝姑娘,不知你有没有见过一块奇怪的碎片?”
碎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骤停,明枝终于想起来她吞噬过一块碎片。
她的记忆之所以能连贯成一条线,好像就是从吞噬那块碎片开始的。
那是一场隆冬大雪,孙家有子生辰在寒冬腊月,她察觉到禁锢松动,披着雪就往一间亮着灯的屋子走。
彼时的她只是本能,被心底那股莫名其妙的杀意驱动着想去杀人,谁知走到那屋,正巧撞到个人在咳血。
闻到血腥的味道,她本能地扑了上去,那人似有所觉,朝她丢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在半空反着光,后来,那次剧本还没重置时,明枝每每再想起这一幕,很轻易地便认出来那是一块镜子的碎片。
碎片碰到她额头的一瞬间如物入水般悄无声息,但明枝却在那一刹灵台顿清,双目皆明。
初生的思绪尚且稚嫩,大量的记忆混乱不堪,明枝下意识想逃离有其他人的地方,又在出门时被门槛绊倒。
她以为自己要摔了,小臂被人扶住:“小心些。”
那人打量了她两眼,道:“原来是只鬼。”
明枝不知道此人口中“鬼”并非指她是鬼魂,而是说她本身是这剧本里的鬼怪。
她没认出这个人就是孙家正值二十的儿子,只是站稳后,觉得他的侧脸跟谁的很像。
明枝下意识回头看,恰好看到那人浑不在意地摘下盖头擦嘴角的血,侧脸跟刚刚扶她的人一模一样。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门口的人裹着一身风雪抬脚进屋,然后毫不留情地把明枝关在门外:“内子体弱,吹不得风,恕不招待。”
“啪”的一声,门把明枝连带着风雪一起阻隔在外。
那两人不仅长得一样,声音也一样。
明枝只能凭借语境来分辨哪句话是谁说的。
关门的那个:“你又咳血了。”
咳血的那个嗓音有些低:“不妨事,你不是帮我煎药了吗?”
“不知道这里的药有没有用处?”
“哪里的药都没用处,你知道我的身子是怎么坏成这样的。”
“总得试试。你把碎片丢给她了?”
“鬼怪来了,我把那碎片丢出去自保,想必那位也抓不着我的错处。”
然后明枝就走了。
他们的话明枝并不理解,所以她自认为没必要一直听下去。
只是那天之后,明枝再没见过他们。
他们就像偶入风雪里找个地方歇脚的旅人,随意地丢给她一块自称自保的东西,然后就消失在了隆冬。
接着,剧本重置,明枝连他们都没记下来,包括自己身上有一块来自他人馈赠的碎片。
那碎片让她开始思考,却想不出这个世界的古怪为何。
直到现在,当初馈赠她的人笑吟吟问:“明枝姑娘,不知你有没有见过一块奇怪的碎片。”
明枝说,有,但我不能给你们。
那人继续问原因。
因为她是借着那块碎片才有的思想,不说失去那块碎片,她会不会控制不住力量大开杀戒,只是想想她会变成没有思想只知杀戮的怪物就觉心寒。
但东西又是人家的,明枝沉默片刻,从嫁衣的挂饰上抠出一块碎片:“我要先出去,然后从窗户那里把碎片给你们。”
“给了你们之后,你们记得快点逃,我有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
准确来说,杀戮型npc应该是意识全消,变成单纯的剧本恐怖元素,追着玩家逃杀。
宁朔挑眉:“你的意思是,这块碎片让你有了意识,要是它离了身,你的意识就没了?”
明枝点头,宁望奇怪道:“你试过?”
怎么敢试?万一试过之后把碎片给弄坏了,她现在就没办法在这儿好好跟他们说话了。
看出她的不安,宁朔笑了笑:“那你去吧。放心,我们死不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明枝本来想说怎么可能死不了,她好歹吞噬了不少姑娘的力量,然后就看到了身上的金网。
明枝:“……喔,好。”
宁望撤了金网,看着明枝出去,调笑道:“怎么看着她更像是玩家,我们才是剧本里吓唬人的npc?”
第94章 小心鬼新娘(18)
宁朔哼哼两声:“我们不本来就是npc么。”
饶临幽幽道:“我是人。”
宁望瞥他:“所以你是最狼狈的那个。”
饶临:“……”OK,三个npc打架回头嘲讽他这个不懂抓鬼的普通人,他要向宋老师控诉他们种族歧视!
他们在里面吵嘴,一块碎片被一只手从窗边丢进来。
屋内瞬间安静,宁朔接住那块碎片,不过瞬间,记忆如潮涌。
[恭喜玩家宁半仙,获得高级道具水月镜碎片x1。]
他强压下所有纷杂的画面,认真在心里数着秒。
一秒、两秒。
门被人扣了两下,能听出来外面敲门的人挺没底气的。
为了以防万一,饶临朗声道:“请进。”
门被推开一条缝。
又过了两秒,一颗脑袋探了出来,心虚地用一只眼睛看着屋内:“我……好像没出问题。”
宁朔意料之中般向她招手:“没事就好,快来,我们聊聊接下来怎么做。”
饶临纳闷地看着他从容的模样,转头看,发现宁望也是这样。
缺少信息的他用胳膊肘撞了撞宁望:“你知道她能保留意识?”
宁望想了想:“百分之九十九吧。”
如果他跟宁朔的猜测属实,那么,明枝是肯定能保留自我意识的。
碎片只是辅助她生出自我意识,一旦生出,那意识就是明枝自己的了,不会因为碎片脱手意识就消失了。
这是个双向验证的过程。
宁望垂眸,心想,他跟宁朔的猜测也算是落到实处了。
晚上npc少,他们还是趁夜溜去了别的地方睡觉。
别的地方是孙家的祠堂。
宁朔把饶临屋里多的被褥啥都搬来了,然后对宁望招招手:“骑士,快来给本王侍寝。”
宁望过去抱着他:“你这有点中西合璧了,你在那个世界上班的时候也会这么不分中西的吗?”
怀里的人嗓音疲惫:“上班下班当然不一样,你是我的下班时间。”
祠堂的另一边,就着门缝的月光,明枝戳了戳宁朔分给她的一床被子。
她现在是鬼,被子这种东西对她来说并没什么用处。
但明枝想了想,还是钻了进去。
其实她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他们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们的出现过于诡异,好像整个坳田里上下都默认了他们就是那些人那些身份,但他们表现的又截然不同。
可这个问题又好像有了答案。
……
宁望这次没做什么具象化的梦,只有两道声音。
准确来说,其实是一道。
因为那声音一模一样,不听语境,甚至可以当成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嗯……您贵姓?”
“免贵姓宁。”
“……不会单字一个望吧。”
“是,在下宁望。”
“呃……是否有过曾用名,叫谢宁?”
“对。”
“哈,滑天下之大稽。”
“不滑,说不准我们是一个人呢。”
“这种时空悖论你相信?”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看我们现在处于一个奇奇怪怪的地方,时空悖论又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最后,所有声音都被一道几乎破音的“谢宁”穿透,宁望乍然惊醒,第一时间看向抱着的人。
借着微弱的光,能看到宁朔睡得挺熟。
宁望没了睡意,只是梦里最后那股令人心悸的失落与不安全感依旧攫取着所有感受,使他不由自主地想抱紧宁朔。
半晌缓过那股仿佛要失去什么的劲头,宁望起身。
现在不过才三更。
明枝没睡着,不过她作为一个鬼本来就睡不着,她从那卷被子里探出个脑袋,小声问:“你怎么不睡觉?”
宁望想了想,指着外面的月亮:“晒月亮。”
“……”明枝把脑袋缩回去,“喔。”
宁望轻手轻脚打开门,仗着不会有npc敢大半夜来祠堂,大剌剌坐在门口,支着脑袋看着月亮发呆。
他跟宁朔的警惕心现在很强,所以在没宋杼在场的情况下,哪怕拿到了什么东西也不会在系统的眼皮子底下把知道的说出来。
这也是他们不告诉饶临的原因。
因为明枝,猜测得到验证,那块碎片——也就是水月镜,或许就是宁朔的来历。
但宁朔又是怎么有那些记忆的?总不可能是直接记忆移植。
真要是移植的话,对宁朔来说这些记忆只是别人告诉他的,感受绝不会有经历这些记忆的人深刻——
换言之,如果宁朔没经历过那些事情,刚见面他们还互相看不爽的时候,宁朔压根不会这么快就能拿师父来嘲讽他,然后自损一千。
移植的记忆不会有那么强烈的真实感,真实到说找什么就能立刻找到什么。
可看现在明枝的情况,水月镜似乎只有生出自我意识的作用。
不过现在能确定的是,宁朔和宁望都是npc,尽管宁望没什么npc的特殊能力,就像小说世界里常见又不常见的背景板,常见是因为他没有主角非同寻常的金手指,不常见是因为他比普通的背景板又突出了太多,比如剑术再无敌手,甚至已经能完全比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下第一剑客。
而宁朔的特殊能力在一开始就已经交代:诅咒般的言灵。
按宁朔所说,他在澧国的二十年是肯定没有这个东西的。
这也自然,如果那个时候真有这个东西,宁朔不会在去到现代之后这么无所适从。
言灵毋庸置疑是进系统的时候才有的,这又是一个问题:为什么玩家账号只有宁望的没有宁朔的?
而且,所有迹象来看,宁朔分明在系统里待过,怎么会没有玩家账号。
宁望又想到宁朔睡前借着那层被褥,在他手心里写的字。
他说:宁宁,你说,我该不会是镜子成了精吧。
镜子照到了你,所以我成了你。
所以,在玫瑰城堡,宁朔无意识说出的那句“家乡”……是说镜子吗?
出系统前的宁朔是知道自己的来历的,只是后来记忆被洗掉了?
还有他自己。
宁望想着刚刚梦到的那点片段,疑惑于这次的梦残留时间居然还挺持久的的同时,又觉得奇怪。
听这段对话,怎么好像他自己本身对宁朔的出现既不奇怪又不惊讶,甚至还有种劝宁朔也接受的积极性在?
……
相比睡不着的宁望在梳理所有线索,宁朔的梦做的有点……春天。
或者说,那其实不是梦。
那是镜子碎片传达给他的记忆。
他看到自己不想喝药,正在找借口躲掉。
脱了外衣、隔离他跟一切风霜的宁望先来了一口,然后捏着他的下巴渡了过去。
宁朔被迫接受了这个充满苦涩的吻,刚想骂人,仿佛想到什么,又突然住了嘴。
宁望见他这样,道:“你自己的口水想嫌弃也没用,所以,你是不是想骂我又怕我被水月咒祸害,才索性闭了嘴?”
宁朔瞠目结舌:“你怎么知道……”
“都说了,就算一比一复刻,我们也是一个人,是世上最了解彼此、连灵魂都同频共振的人,所以宁宁,别胡思乱想。”
可是,一个复制品而已,又怎么能算同一个人?
看出宁朔的迷茫,宁望的手顿了顿。
然后,宁朔看到两盏灯熄了一盏,另一盏离床帐有些远。
他看到红帘暖帐,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扣着另一只长得一模一样、但明显更加苍白的手,连衣服都缠在一起,然后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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