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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这些话，看着那橘红色的火焰，想到无辜惨死的同袍，那些昔日还会笑着和自己打招呼，甚至充满向往的畅想着胜利后要对家人说什么的面孔。
亲卫的声音也有些哽咽，“自古以来哪里有不义之战能胜过道义的呢，就算是有，国人的心里也会埋下复仇的种子。只要我朝还有一人记得自己身为魏人，流着魏国的血液，就不会屈从于这些恶鬼，终将会复国。”
“没错，这是种族之争，更是生存之战，还未入主中原，就如此凶顽残暴，不将魏国人视作平等的人，动辄屠灭家族，更是杀人取乐。难道我魏国人就天生下贱，比不得他耶律氏为草原贵种，这样的肆虐，不过是一群可恶的盗匪，哪里有能称量天下的气量，叫他们坐天下，谁都不会服气的。”
打天下和坐天下是两回事，虽然大可汗等人一副要席卷天下，囊括宇内的样子，但是徐怀英始终坚信，魏国才会是最后的胜利者，大可汗那些人根本就是抱着捞一笔就走的心态，能怎么霍霍就怎么霍霍，因为这里不是他们的牧场，所以自然不会心疼。
这种心态下，自然诞生了很多惨剧和血仇，如今仇恨已深，隔着那么多人的怨恨，就算是大可汗想要消磨，都不会是一日之功。
天火一说传开后，迅速在军中蔓延，士兵们亲眼见到这神奇的火焰，自然十分赞同此言，一个个心里都嘀咕着，要去给降下天火的神明进行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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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德贤大营
阿云诗在帐篷里正在调配新的毒虫，这次的效果好到超乎想象了，魏国人看起来撑不了太久，那么自己就要试着研究出更有效果的虫子，现在这些为了速成，所以不仅吃的毒草不够，浸泡的药水时间也很短。
尤其是后来直接在地上挖了一个巨大的露天池子，然后把配置好的药粉均匀撒进去，等待毒虫们在里面翻滚，要是放在以前，阿云诗都是专门找到瓦罐，然后将根据每个虫子特点的药粉针对性倒入，以期待培养出功效不同的毒虫。
现在赶时间，他也没空再照以前的做法去微调了，这样造出来的虫子毒性和传播力都削弱不少，原本是就算人死了，碰到□□都会被感染，现在的毒素毒死人后就不剩什么了。
好在量够大，源源不断的虫子被引过来，然后经过不断的批量处理，再被他操控到战场上攻击魏国人。
掀开帐篷，看到露天池子里面，密密麻麻的虫子互相拥挤翻滚，发出细微的声响，黑色的‘潮水’层层叠叠，中间夹杂了其他颜色的虫子，看起来恶心又可怕，一旁的士兵都不敢靠近，他们都离得这边很远，生怕虫子发疯冲出来咬人。毒素无解，要是被咬住，那就只能等死了。
阿云诗都没有正眼瞧过这些普通人，他熟稔的从口袋里掏出药粉，然后念念有词的洒在池子里面。‘萨满’据说能够和万物沟通，能够看到万物之灵，故而他们的祈祷被视为可以直达长生天的虔诚祷告。
一边习惯性的念着祝词，一边琢磨着这次的人皮、湿肠用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找耶律德贤补充一下。
耶律德贤此时正在得意，没想到萨满居然掌握着这样繁多的伟大力量，有了他的帮助，几次都对魏国造成了不小的损伤，要不是城池高大，晋阳也顶不住多少天，早该臣服于他脚下。
本部勇士的死伤不算多，至于死去的虫子，这种东西招之即来，哪里都不会缺少，他又不是阿云诗，还得费劲养育，有什么可心疼的。
需要的人皮、肠子等物，在耶律德贤眼中稀疏平常，因为草原上的祭祀就是这么野蛮，他们在举行大型祭拜时，还需要将金银珠宝、丝绸锦缎、各色皮毛、活人奴隶一起投入火中点燃，以‘烟供’来取悦神明。
所以阿云诗所需要的材料，就是很普通的东西，至少没要他去找什么牛魔的头骨、腐烂乌鸦的眼珠、生长在藏尸地的红花等等，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才是真的不好准备，人类已经是相当实用万能的祭祀材料了。
他思索着，军中剩下的魏国奴隶不算多，经过数日的攻城消耗，还有供应萨满日常所需后，余下的有点少了，看来还得抽时间再去周围城池里抓一些回来。
魏国人就像是长生天赐下的牛羊牲畜，他们很多只会瑟瑟发抖，沉默的接受一切被劫掠的命运，等到他们忍不住去将幼童劫走，准备做成人骨法器时，又突然变得像是疯了一样什么都不怕了，可面对弯刀和骏马，这些骤然勇敢起来的终究只是绵羊，很难对勇士们造成损伤。
如此富饶的国家，如此贫弱的军队，如此顺从的民众，这就是上天赐给耶律家族的上佳牧场啊，不需要饲养，也不用辛苦的寻找草料，这些勤恳的牛羊会自己养育自己，然后酿造出鲜浓的奶酒，他们要做的，就是冲进去，然后直接抢就行。
满意的听着抢来的珠宝碰撞声音，耶律德贤把玩着硕大的红宝石，透彻美丽，在阳光下还能反射出迷人的光芒。
不需要担心魏国人出城偷袭，他们现在正在被虫子折磨的焦头烂额，耶律德贤正在等待时机，等到虫子们将晋阳消耗最大，死了足够多的人之后，他才会施施然的带着勇士们收割财富。
不光光是他这样想，就连阿云诗也默许了这种考量，他能够获得的分润不断增加，自然不会有心思多管其他的。
这些虫子也不是他的心头宝，死就死吧。
至于损失的一切，在得到足够的财富和供奉后，他可以回去慢慢消化这些宝贵的资粮，重新炼制这些东西。
正当他们都在悠哉悠哉的畅想着以后，却突然见到身侧出现了奇异的火焰。
这焰火燃烧的极为高，足足有两三米，能够完全把人包裹进去，而且是前后左右上下都有火焰围绕，脚底的狼皮靴子分明带着皮毛，却没有被点燃，反倒是耶律德贤感到身体像是着火了一样，剧烈的疼痛袭来，他低头看到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开始翻卷，就像是褶皱的树皮一样，皲裂出不同的裂口，里面黄色的脂肪，红色的血肉，白色的骨骼都在烧起来，滋滋滋——
红宝石咕噜噜滚到地上，耶律德贤已经顾不得这颗心爱之物了。
焦糊味道传来，耶律德贤根本爬不起来，他倒在地面上，看着自己的衣服完好无损，透过跳跃的火焰，还能看见木头做的桌案、皮子搭建的帐篷都一点事情都没有，只有他自己这个活人，正在衣服里燃烧！
啊啊啊啊！
如此强大的痛楚，活生生感受着自己被烧死是什么滋味，耶律德贤此时此刻感觉到了。
他疯了一样的在地上翻滚，妄图用这种办法扑灭身上的火，可是没有用处，精美的刺绣地毯没有燃烧，衣服还好好穿着，可就是他的肌体融化一般开始焦炭化。
最初的嘶吼过去后，嗓子直接被烧坏，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眼珠也被烧穿，什么都看不清。
痛，太痛了，他怎么会遭受这种劫难？
火焰烧的很快，油脂更是增添了助燃，这样的速度远远超过正常的水平，耶律德贤痛苦至极，恨不得干脆现在就死掉，好免去这种折磨，他的手已经感受不到了，脚也是，恐惧占据了全部心神，这位地位尊贵的王子此时无助的躺着等死，没叫他等多久，就在这种非人酷刑中彻底离开了人世。
满怀怨恨的阴魂刚刚出现，就被火焰扑个正着，然后更加迅速的烧了起来。
“不！不！”
耶律德贤只来得及惨叫，连句遗言都没留下，就这么彻底灰飞烟灭。
那颗熠熠生辉的红宝石安静的躺在地面上，醉人的鸽血红在火光下更加迷人。
阿云诗的灵感比耶律德贤不知道高多少，他比耶律德贤更快察觉到了不对劲，这并非凡俗火焰，而是沾染后就如同跗骨之蛆，难以摆脱的某种‘灵火’。
阿云诗强忍着疼痛，他常年和毒虫阴魂为伴，接受虫咬都已经是家常便饭，甚至可以说他的血液比毒虫还要剧毒，为了得到这身毒血，不知道他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罪，自然此刻还能保持心神。
阿云诗向供奉的神明祈愿，请求扑灭自己身上的灵火，他供奉了一尊凶神，能够在斗法时给他不小的加持，而且这位神喜爱人皮做成的衣服，人的内脏做成了贡品，阿云诗向来都会奉上不菲的牺牲，此时遇到事情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位凶神。
谁知道，藏在他背后刺青上的‘凶神’刚刚冒出头来，立刻就被火焰吞噬，然后开始惨叫。
阿云诗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自己寄托重望的神就这么废物，眼见着祂自己都快保不住了，更别提去救他了。
不不不，我不能死，我还要活下去，我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做，啊啊啊啊。
火焰无情的煅烧着他的躯体，人类的躯壳怎么能够跟钢铁媲美，这样的温度用来打铁都足够了。
阿云诗还想要挣扎，他的皮口袋里装的还有法器，拿出来的话，说不定会有用。可这时候，原本被绑在他头发上的红玉片中，却飘出来许多残缺的阴魂，这些鬼物要么缺胳膊少腿，要么肚腹空空如也。它们像是疯了一样压在阿云诗身上，不叫他能抓到皮口袋。
鬼物的身上也在着火，火焰烧起的速度还十分的快，但这些鬼魂就算是拼着彻底消失，也要叫这个将它们杀死，抽出魂魄预备折磨后做成法器，□□还被拿去炼制成兵人的杀身仇人同样葬身此地。
一个个阴魂被烧死，就有新的阴魂补上位置，不断黑压压的覆盖在阿云诗身上，艰难的控制着他的举动。
平日里，它们无法对这个法力深厚的萨满做什么，就连被折磨后发出的痛吼，都只能是对方闲暇的奏乐，丝毫不能影响他。
此时此刻，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和仇人同归于尽的机会。
这是属于亡者的复仇，阿云诗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平时看不起的那些弱小鬼魂，怎么会在这关键时刻给他致命一击。
他现在十分虚弱，嗓子被烧穿，根本连咒语都念不出来，还能挣扎是因为体质强健，此时亡魂们控制住了他，他的手指颤动，终究没能够着皮口袋。
怀揣着无尽的不甘心和憎恨，阿云诗就此身亡，他是被活活烧死的，巨大的怨念使得他难以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的阴魂还没来得及飘出来复仇，就被肉身上压着的这些亡魂身上的火引燃，然后一切的罪恶都结束在了这场大火中。
亡魂最后毁灭时，脸上居然都是快意的笑容，只因为它们带着自己的仇敌彻底走向消亡！哈哈哈，冤有头债有主，犯下累累恶行之时，阿云诗，你可曾想过，自己会是这个下场。
帐篷外面的池子里，虫子们早就都被烧死了。阿云诗已经是军中最后一个活人，其他的士兵远远不如他，早就在遭受痛苦后，极快的灰飞烟灭，连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只残留一套衣服落在地上。
第54章
耶律德贤大营
魏国俘虏们呆滞的坐在地上,他们衣衫褴褛，浑身灰土，裸露在外的皮肤还好,没有太多鞭打痕迹，这是为了给萨满供奉时,不提供损伤过重的贡品,从而引起不满所制定的规矩。
萨满喜爱纯洁的人,这也是神灵钟爱的食物,这样的偏好被简单粗暴的理解为，不要打俘虏或者做别的,不听话吓一吓或者直接砍头就行。
虽然没有到人人带伤的地步,但是胡人为了警告诸位俘虏,叫他们不要兴起逃跑的小心思,因此曾经特意叫大家去了圈养虫子的池子旁边观看。
将一些不听话的刺头，一心想逃亡又被逮住的奴隶，暗中煽动搞串联结果被举报的，这些都是胡人们眼中的麻烦分子,他们也没有什么耐心去一一教育,统统推进去喂给了虫子,反正只要叫俘虏们知道害怕就好了。
被推进去的人,来不及挣扎翻滚多久，就被数不清的虫子咬伤，或是浑身渗血,或是发肿涨大,还有的血肉都化作脓水,形状凄惨的死去。
这样的场面显然能极大的震慑俘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类被虫子咬死,然后尸体被当作繁衍的温床，不断有虫子在尸骸上进进出出，搭建巢穴，生下圆滚滚的卵去孵化出新的虫子。
这种恶心程度比残忍的打死人更叫人害怕，连具全尸都留不下，只能死无葬身之地。
警告过后，果不其然，俘虏们都老实多了，有的想要讨好胡人，还会故意去透露其他人私下聊天的内容，想要借此机会脱离朝不保夕的俘虏身份。
可是没有想到，耶律德贤看不起魏国人，他自认为自己是贵种，魏国人是牛羊，人怎么可能听从牛羊的安排呢，不干脆利落杀了吃肉，都是他慈悲为怀了。因此，在赏了这大胆的奴隶一顿鞭子后，耶律德贤就叫人把他随便扔回去了。
事情暴露后，都知道这人一心想要卖了大家求取自身安全，自然不会有人给他好脸色看。异常排挤这些告密者，有的告密者想另辟蹊径向地位不凡的萨满卖好，结果被当场捉住拿去抽了魂魄，人皮被剥了下来。
见到阿云诗和耶律德贤这两条路子都走不通，一去不回的，也没在其他地位尊崇的人身边见过这些消失的人，就知道是凶多吉少了。
耶律德贤更是派人直接抛下伤者就走，根本不关心这些人能否活下去，俘虏本来就缺少食物、药品，还有各种干净衣服。
原本大家都是一天吃一顿饭，既吃不饱，又吃不好。浑身发热的伤者，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被送回来自然也没有人愿意去照料，因此基本上很快就彻底咽气了。
这样的情况下，看到这些暗中打小报告的人，不仅没有捞到半点好处，还被同伴们排挤。一来二去的，这样做的人几乎没有了。
俘虏们总算是暂时放下心来，但这使得他们很少再聚在一起说话，生怕又被谁给捅出去。
如今，经过大量的消耗，许多人都倒在了攻打晋阳的路上，上面有魏国人放箭，后面有胡人督战队拿着武器虎视眈眈，一次又一次的去送死，极大的消磨了魏国俘虏的求生意志。
不少侥幸活下来的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耶律德贤转手送给阿云诗，然后就丢了性命，成了某种施法材料。
恐惧就像是厚重的阴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他们有的是城池周围村落的百姓，因为故土难离所以被抓走了，还有的城池被攻破后俘虏的健康男女，以及在逃亡路上不幸撞见胡人的迁徙队伍等等。
很多人是携家带口被抓走，孩童被抢走给了萨满，大人倒在了战场上，全家都死光了。
还有的是一家数口人，只余下孤零零的几个或者一个，背负着血仇数着日子等死。
俘虏们沉默着，压抑和畏惧折磨着他们，不少人都在等待，期望魏国会派出军队救助他们，可是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愿望落空，还这样坚持想着的人越来越少。
在巨大的痛苦中，每天都要面对生与死的分离和考验，虚无缥缈的信仰开始流传开来，隐藏了魏国俘虏对于逃出生天的美好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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