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京城内现在是诡异的风平浪静。
裴钰扶着马很快就走到了长安城墙之上,他看着那些亡命奔跑的身影,询问道:“爱卿,这里是否都是叛逆之辈?”
甘白薇神智恍惚,“是的,陛下,忠诚本分的士兵等人都被控制住,关押起来了,现在还在外活动的,都是各个家族的叛逆。”
这人要是都跑完了,钻到什么角落里面,把他们重新找出来也要费劲不少,裴钰可不打算无限制的在长安城耗费时间,自然是不客气的将这些人统统都变成了冰块。
看着那些争先恐后狂奔,已经逐步迈下台阶的身影,瞬间变成了无生命的流光溢彩坚冰,一排排的矗立在原地,布满了整个城墙上头,这一幕给人的震撼是极大的。
甘白薇的嘴巴张开,她已经可以笃定,这番变局完全是出自天子手笔,无论是什么原因,反正皇上掌握了能够大规模杀敌的办法。
想到城外的大军,甘白薇连忙说:“耶律普贤······”
裴钰摇头:“爱卿不要多想,你的身体是当务之急,可曾知道医者们都在何处,最近的在哪?”
“因为要防备瘟疫,所以其实在那些我军士兵中,就有医者,他们现在在下面关着。”
裴钰问明白路线后,默默估算,见花费几分钟的功夫,就能到地方,便让甘白薇稍等片刻,他不想叫她多走动颠簸,自己连忙去释放医者。眼下城墙处没有一个活人,裴钰也不怕甘白薇这片刻能有什么。
因为变故发生的匆忙,这些家族们关押不服的地点确实很近,裴钰没有花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地方,他见到旁边有人在看守,毫不客气的将这些人变成了冰块,然后迅速打开了栅栏门,呼喊道:“谁是医者?”
几个胡子花白的老者摸不着头脑,倒是身边人情不自禁的看向了他们。
这下子身份已经不打自招了,看着这群人身上携带的药箱子,裴钰直接喊道:“快随我来,甘大人身体已经不大好了。”
虽然还搞不清楚,但是听到甘白薇身体不适,想到这位主官,可以说是为了长安城一路呕心沥血,几乎将全部都献给了守城,尽管对她的诟病不断,但是如此时刻自然要能够狠得下心来铁血治理,不然城池也支撑不到今日。
她吃的丹药,还有不少是从自己这边拿的,虎狼之药,药效凶狠,对身体的破坏性很大,难不成甘大人真的······
思索到此处,他们哪里还敢多停留,这些人连忙跟了出来,裴钰就这么带人走了出去。
一些士兵还处在迷茫中,见到有人出去,也跟着走了过去。
剩下的人,见到那些人出去了也没有什么事情,自然越来越多的走出去。
看到栅栏门外面的冰块后,他们无比震惊,想到那个孩子自然的推门而入,仿佛进入无人之地一样自在,原来是因为城中有了这种变故!
这难道是那个孩子带来的吗?不然为何面对这样诡异的场景,他不仅不害怕,还有心情去找医者呢?
满怀心思的众人,跟着裴钰,就见到了大量的冰雕,看得人心底直冒寒气,抬头见到太阳仍在高悬,外面暑热蒸腾,这都不假,但是为何这些叛徒们,竟然统统化为了冰块呢?
想到甘白薇就在前面,无论如何,她的能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如今遇到了不吉祥的事情,他们还是习惯性的依赖这位主官,想要从她口中得知事情的始末。
怀揣着这种心态,他们跟上裴钰,到了城墙之上,见到了甘白薇。
医者们合力将她抱下马背,然后小心放在地面,开始问诊起来,经过一番摸索,轮番把脉,观察她的面色等之后,这些医者小声交流起来,互相讨论着用什么药方子合适。
等到商量一二以后,总要有人拿主意去抓药,眼下这个局势实在是诡异的很,他们对视一眼,看了看甘白薇,想着还是不要当着她的面议论身体的好,以免影响她的心情。
甘白薇轻轻呼出一口气:“无妨,本官早已有所准备,心中有数,此次伤势严重,已经无法移动,这不会是什么小伤。更何况,之前吃了那么多丹药,已经激发了最大的潜能,如今气血亏败,只是还剩下多少时日的事情了。”
医者们尴尬的笑了笑,没敢接话,事实上,甘白薇的估算是很准确的,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们才不敢说啊。
裴钰见橙卡一脸看淡生死,不把这放在心上的模样,暗暗惋惜,以甘白薇的手腕和心智,本该大有作为才是,他好不容易得到了高级卡,还是示意医者们走到一边,然后询问具体情况。
虽然还不明白,这是谁,但是医者们想到,他急匆匆来为甘白薇延请医者,已经说明了对她身体的紧张,而且甘白薇也没有阻止说不让这人听到。
于是最后还是坦诚说道:“甘大人受创不轻,肺腑、骨骼等都有问题,骨裂伤重,不易过多移动,需要上夹板。而且她之前服药过多,已经大大损伤了身体,需要调养许久,才能够将身体养好。
但经此一遭,就算是养好了身子,她也不可以继续劳神费心,不然恐怕寿不过五载,这还是每天都能够吃到名贵药物滋补的结果。好的话,不再操劳政务,老实修养,每天悠闲度日,日日用最好的药吊着,也最多只能够活十年了。”
裴钰虽然心中失望,但是看甘白薇的神色从容,似乎早有预料,他叹气说:“且先救治吧,有何等好药,尽管开出,一定要让她尽早恢复。”
伸手从袖子里面拿出银子来,交给诸位医者,裴钰又没有打算叫他们自掏腰包,橙卡的治疗花费,自然是自己承包了。
五年,何其短暂啊,难道我们之间的君臣之情,只有这么长的时间了吗?就算是十年,也不是很长的时日,那时候自己也不过才二十一岁,甘白薇才三十八岁,一个正常臣子,正是年富力强,大展拳脚的年龄。
裴钰心中滋味复杂,既是欣喜得到了一张高级卡,毕竟紫色的多,橙色的少,还是跟谢灵妙不一样的晋升方向,正好可以互补。但是偏偏又叫她不能劳心,若是卡牌不能够做事,他养着只能看着吗?
甘白薇静静的躺在那里,她现在无法移动,任凭医者忙前忙后,小心调制药膏,预备涂抹,因为她身上还有其他伤口。
见到小皇帝走了回来,她嘴角轻轻牵动,眼神平和,神情竟然可以称得上是含有某种怜爱:“您不必为我感到伤感或者忧心,虽然不知道医者为您说了什么,但是我心中对自己的身子有数。看神情,应该一时半刻是无碍的,但也许只是不能够持久吧。”
裴钰的表情未曾露出半分破绽,倒是上药的医者本来就心绪复杂,听到这番话以后,手上的动作没忍住停了停。
甘白薇感受着他上药的手抖了一下,尽管很快就若无其事的继续,但是这瞒不过她的感官。
“看来我猜的不错,我还有多少时间?三年、五年、八年、还是十年?”
估算了几个数字,医者想到甘白薇刚刚走马上任时,一身官服,面容白皙,眼眸清亮有神,嘴角含笑,叫人如沐春风,她说话总是不急不慢,吐字清楚,从来没有什么架子在,就算是面对田埂旁边的老农,都能够毫不在意身份差别,选择倾听他含糊不清的哭诉。
做了官员以后,她很少参加诗会等文人集会,反倒是奔波在田间地头、长篇累牍的文字资料中,不断的拼凑完善长安的模样,做到胸中有数之后,这才开始针对性的进行改变。
如此务实的官员,在朝臣之中,并不常见,她来了以后,长安经年累月的积案为之一清,这位甘大人慧眼如炬,总能够判案判的人心服口服。
上任才几年的功夫,就已经给了不少人,这是一个能够做实事,肯做实事的官员的印象。
长安局势危急,她独木支撑了十一个月,身旁并无盟友,反倒是一群人不断的抗议。
甘大人,她就算是手段酷烈,那也是不得已为之啊,长安城中,有多少人因她的举措能够活下来。
医者的手都在颤抖,自古以来,好官难见,更何况在品行之外,她还真的能够解决事情呢。
甘白薇咳咳两声,然后吐出一口气来:“约莫也不会太久,不思虑过重应该能多活一些时间,但是要是继续操劳下去,想来不会太长,我估计不到五年?”
医者的声音不自觉哽咽起来:“您不要多虑,您的身体总会好的。”
笑了笑,甘白薇说:“暂时回避一下吧,我有些话要与这位交谈。”
涂抹好最后一处药物,医者收拾好药箱子先离开了,他要去准备夹板、包扎的敷料等物。
甘白薇示意裴钰靠近,她轻轻的说:“我的时间比我猜的要好一些,既然如此,我将继续为您献策。您当尽快稳住局势,五年已经足够我做很多了,就算别的不说,五年稳大局,十年驱外敌,再用二十年治理天下,一切顺利的话,这是臣原本的打算,将为您献上平天下之策。”
裴钰看着她的90智慧,甘白薇的期盼,也不过才是二十年治理天下,那时候他都三十一岁了,换成古代应该有的年龄,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也不算有多大。
喘了口气,甘白薇这才接着道:“陛下,虽然不知道,您是怎样掌握了这种鬼神之力,但是您殊胜至此,想来我魏国驱除胡虏,还我河山的进程,应该会更加顺利才是。也许五年内,就可以收复全境,彻底追亡逐北,马踏草原了。”
一年不到,就一路开挂弄死了近半数的草原王室,就算是之后找人越来越麻烦,但是总会都一一拔除的,裴钰握着甘白薇的手说:“爱卿不可弃我而去,你我君臣还要共谱佳话,一起名垂青史呢。千年百年之后,总要有人记得我们之间的故事,记得卿的这片赤胆忠心。”
甘白薇艰难的动了动手指:“臣不求百世流芳,美名代代相传,不然也不会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拘泥于手段了。只是,人生在世,总要有所追求,有人求名,有人求利,臣也是个俗人啊,所求的是国朝安宁,江山稳固,只有这样,才能够让治下子民都能够有所着落。
臣的野望是整个天下,天下太平,这种极为艰难的事情要是能够做到,世间还能有几人能够与臣比肩,这才是真正的有意义,能够彰显手腕的事情啊。臣从小就有大抱负,自然也要为此而去努力才是,一直以来,也都在严格要求自己,修习兵法谋略、阅览史册,将这些有用处的东西,都化作己用。”
虽然语气轻松,但是这治理天下,能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吗。
怪不得是自带五个词条的能臣,这是甘白薇的抱负所在,所以她始终在坚持,因此才会形成这些特性。
“爱卿有大才,如锥处囊中,已经是锋芒毕露。朕得爱卿,犹如久旱逢甘霖,爱卿既是能臣,又是良将,如此大才,朕爱之若宝,恨不得珍之重之,如何舍得再叫爱卿多做辛劳。”
听到小皇帝这番话,甘白薇想着,陛下看来嘴巴里面的实话也未必那么多,他口齿伶俐,还能够轻易蒙蔽自己,调动她的情绪易如反掌,举手投足的表现中,已经彰显了皇帝其实并没有那么的内心不安,况且他还掌握了这种伟力呢。
医者们带着夹板回来了,小心的固定好甘白薇的伤处,紧急熬制的药膏还在炖煮,倒是有一些补气血的药丸是早就准备好的。
裴钰欲言又止,这些人都是完全可信的吗?拿出来的药,也不怕有毒?
甘白薇倒是从容:“本官略通药理,全赖于各位教导。经常服食药物,都是出自诸位大人之手,如此是辛苦各位操劳了。”
这话其实是在告诉皇帝,他们这些人,应该没什么问题,而且,自己能够辨识药材,也不用太过担心安危。毕竟身边亲信不多,要是不能够认识药理,甘白薇也怕有心人给她下毒才是。
她的言外之意,裴钰听了出来,自己不过是神色有些迟疑,甘白薇就能够这样解释,这是很久不曾有过的感受了,如此心有灵犀。
听到她如此客气的话,医者们心里更加不是滋味:“甘大人,勿要多言,先服药吧。”
吃了药之后,甘白薇的脸色有所好转,虽然还是不能够动弹,面色焦黄,但是看起来没有那么脸色惨白了。
此时此刻,史官气喘吁吁的抱着马狂奔,他也算是胆子够大了,得益于皇帝的神迹一个接着一个的表现,从刚开始的陨石坠地,到天火焚城,再到中间遇见鬼物,碰到白龙,天子踏水而行。
桩桩件件异闻,这些都是史官一路走来,亲眼见证过的,这让他的胆量得到了充分的锻炼,因此,在看到皇帝不管不顾,扔下几句话之后,就控制着马匹跑了出去。
史官敏锐的察觉到,这种千里救能臣,不惜亲自涉险的奇闻,一定要记录下来,这是他的本职所在,因此尽管他有些不适应在马背上颠簸,还是比其他士兵们先反应过来。
翻身上马之后,抱着马脖子,史官生疏的驾驭着马匹前行,因为力气掌握不好,他把马的鬃毛给拽掉几根,飘落在地,马匹吃痛,嘶鸣一声,然后摇头晃脑的往前跑,很快就超越了不少人。
等到见到冰雪长廊骤然出现后,那些士兵们还在讶异,震惊的交谈,“天子威德不同凡响,这是夏季,却能够呼唤冰雪,如此都是为了救下臣子啊,这真是感天动地,上苍都能够被打动,所以才会有奇迹发生。”
史官一只手摸了摸怀里的书册和笔墨,他将这些人甩在后面,然后一路狂奔,想着之前就有士兵可以在水做的阶梯上行走,这道冰雪一般的台阶,怪不得会被认为是神迹,他不可以多做耽误,至少他得赶上天子的脚步才好进行记录才是啊。
马匹恐惧,不敢踏上长廊,史官只好玩命的驱使坐骑往长安狂奔。
幸好此时胡人军中一片混乱,无比嘈杂,祈祷声、忏悔声音不绝于耳,还有的人慌乱的去捉牛羊,想要宰杀后进行献祭,因为这一幕让人心中不安,所以需要进行烟供来祈求神的旨意降下。
他们都在议论这番奇景,军中贵族们也都震撼莫名,连耶律普贤都仰着头看着这条天路,感到内心久久震撼。
如此局势之下,也没有人多注意有一道身影正在狂奔,史官被一脸狂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趴在马背上,形状狼狈,很快就顺着洞开的城门进入了长安,这时候正好看到正在向台阶下拥挤逃命的那些家丁仆从们,满是恐惧的被定格在原地。城门处,原本正在清理尸骸的那些仆人们,还保留着弯腰的姿势,就这样彻底化为冰雕,静止在地。
城门处异常寂静,没有什么杂音,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喘息声。
吞了口口水,史官颤巍巍的翻身下马,他腿都是软的,但是眼下就是再明显不过的神迹了,他又岂能忽视?
91/134 首页 上一页 89 90 91 92 93 9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