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嵩阳自有生意人的一套模式,代替回答,“刚刚小柏总提起了这事,就随口聊聊。”
“哦?只是聊聊倒没什么。”褚允程笑了声,口吻带着点先发制人的味道。
“我想张董应该知道,你手里的这个项目,放眼整个新国,我们褚氏那都是数一数二的合作方。”
张嵩阳也不想拐弯抹角,“褚总要是有心合作,那自然是好的。”
“当然,迟点我就让双方助理约个时间?”
“好。”
话音刚落,近处就又想起了一道招呼声,“张董!”
张嵩阳看见自己的好友,借机退出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地,“两位我先失陪一下。”
柏续回应,“张董自便,改日有时间我再登门拜访您。”
张嵩阳也不顾及褚允程还在场,“好。”
与此同时,原本待在后排的助理像是收到了什么手机消息,凑在褚允程的耳边低声说了一段话。
“……”
褚允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落在柏续身上的目光跟着不客气了,“小柏总?”
柏续感知出他的态度转变,“褚总,有何指教?”
“算不上指教,只是想要提醒小柏总一句。”褚允程上前了半步,“作为一个华国资产商,你在新国可不是那么容易吃开的。”
“不该想的项目别想,不该管的事也别管,明白了吗?”
音量不大,却是明晃晃的威胁。
“我看上的项目、我看上的人,除非我自己不想要,否则还真轮不到你一个新面孔插手。”
面对再而三的轻视挑衅,柏续心尖早已经泛起了冷意,“哦?受教了。”
他稳住自己的情绪,绵里藏针地笑了笑,“褚总这么大的口气,还真让我佩服,一般人可都没有呢。”
最后半句话一语双关,怎么听都像是在阴阳怪气!
褚允程皱眉,“你……”
——砰!
柏续轻砰了一下他的香槟,以此来打断他的驳斥,“不好意思,先走一步。”
说完,柏续就迅速转身,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肯再吝啬给对方。
褚允程盯着他从容离去的背影,总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他猛地给自己灌了一口香槟,狠狠掐住边上女伴的腰发泄无名火。
女伴吃痛,但又死死忍住。
褚允程嘱咐助理,“和张董的助理尽快约好明天的见面时间。”
助理应话,“是。”
…
柏续走回到了休息区,冷漠地将和褚允程“碰杯”的香槟倒进了垃圾桶。
面对早已熟悉的商延枭,他才释放出自己真实的情绪,“又是一个仗着身家背景目中无人的货色。”
商延枭摘下自己的迷你耳机,安抚,“别和这种人一般计较。”
柏续对这号突然冒出来的人物一无所知,“你之前也没听说过?”
商延枭说,“有听说过新国的褚氏集团,但了解不多,以前从来没有过项目接触,我已经让谢奇去调查褚允程的具体信息了。”
只是让人无奈且意外的是,他们俩好心救了个年轻女演员,没想到正好撞在了这种枪口上。
柏续压住心里的那点不痛快,“谢奇给我的资料里,完全没提及到褚允程要和张嵩阳有意合作的事。”
“确实没有,我也刚刚才知道。”
商延枭眉心微蹙,但很快就想明白了,“应该是还没有彻底谈拢,双方为了求稳,没有刻意将这个消息放出去。”
柏续又接话,“也对,在褚允程靠近之前,我看张董分明是想要和我们这边深入了解的。”
“虽然张嵩阳是医生出身,但现在的他肩负着一个公司运营的董事长,这生意项目上的事免不了要多方比较,寻找最合适的合作方。”
谁都不是傻子。
如果和褚氏那边商谈得不顺利,总得有个第二顺位的合作目标。
张嵩阳刚才两边都不得罪,话里话外又巧妙地利用双方彼此刺激,当然,这是生意场上常规的手段,无伤大雅。
商延枭看了一眼时间,“还要继续待着吗?我看我们今晚和张嵩阳的交际只能到这儿了。”
毕竟褚允程明晃晃地出了手、显示出了要合作的意图,眼下在公开场合,张嵩阳都不可能再和他们深入了解下去。
柏续对于这种全是陌生人的、光鲜亮丽的宴会没多大兴趣,“要不回家吧?没什么意思?”
商延枭拿出自己的手机,给陈余飞发去消息,“再坐半个小时,我们就走。”
“好。”
…
半小时后,酒店地下停车场。
柏续和商延续一前一后地上了车,直到车门合上,前排的谢奇才转过头来询问,“三少,小柏先生,今晚不顺利吗?”
“先开车。”
商延枭嘱咐陈余飞,随手摘下了自己碍事的口罩,“回家说。”
柏续解释,“确实遇到了点问题,一言难尽,褚允程和褚家那边的资料查的怎么样了?”
谢奇看了看时间,“已经托人去查了,到家应该就能有消息。”
话音刚落,向来开车稳当的陈余飞突然一个急刹。
——唰啦!
车上其他三人毫无防备,同时由着惯性往前一栽,商延枭比柏续早一步系上安全带,第一时间侧身拽护住了他。
“柏续,没事吧?”
“……”
柏续的脑袋磕了一下座椅后靠背,有点晕地摆了摆手,“没事。”
商延枭神色不算好看,“怎么回事?”
向来沉稳的陈余飞难得露出慌乱,忙不迭地解释,“三少,小柏先生,不好意思,这前面突然钻出了一辆跑车。”
他要是再急刹晚一步,只怕就要当场撞上去了!
柏续和商延枭听见这话,不约而同地朝着前排玻璃窗看去,一辆银红色的超跑就停在他们的正前方,看距离确实挨得很危险。
商延枭警惕,“小心点。”
滴滴。
陈余飞板着脸色,按了两声喇叭示意。
不过五秒,跑车内就下来了一个穿着红色西装的年轻人。
大概是察觉到了车内投来的视线,对方饶有兴趣地倚靠在车门边,冲着他们比了一个玩笑意味更浓的“投降”手势。
谢奇摇下车窗,“这位先生,你……”
红色西装男回得轻巧,“抱歉,心急了一下,不过我找个人,聊两句就走。”
说着,他就一步步靠了过来。
柏续透过车窗看见了对方逐渐拉近的距离,心里的疑惑骤升,下一秒,红衣西装男就敲响了他这边的车窗。
叩,叩叩,叩叩叩。
算得上轻快的节奏,轻易冲淡了凝固的气氛。
“……”
柏续和商延枭对视了一眼,只将车窗下按到了一半。
离近了看,柏续才发现对方居然还是混血长相,幽绿色的瞳孔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虽然张扬但没有敌意。
红衣西装男微微弯腰,短暂而迅速地朝里侧的商延枭瞥了一眼,后者已然重新戴上了口罩,目不斜视,只留给了他半个脸部轮廓。
“……”
红衣西装男眸光微晃,转而将更感兴趣的视线落在柏续的身上,“小柏总,初次见面,刚刚确实有点冒犯了,不好意思。”
柏续用打量的眼神无声询问,“请问你是?”
红衣西装男意味深远地挑眉,“我知道你们想要找决胜的张董谈什么,我可以帮你们牵线搭桥。”
柏续眼色一凛,“哦?”
红衣西装男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是随手写好的电话号,“明天下午两点半,他们会在史蒂文私人高尔夫球场,如果你信我的话,在此之前随时可以联系我。”
“……”
柏续沉默接过,自然不会轻易相信这找上门的陌生人。
红衣西装男无所谓他露出的提防,只说,“你们会信的,我去挪车,给你们让路。”
说完,他还真就头也不回地上了车,干脆利落地驶离地下停车场。
车窗重新摇上。
柏续将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交给了商延枭,“这人是谁?”
商延枭也不认识,“无论是谁,至少他这一举动证明,他刚才一直在其他角落注意着你、张嵩阳还有褚允程的情况。”
柏续反应过来,“他既然说要出手帮我们牵线搭桥,是不是就证明他其实不想让张、褚双方达成合作?”
敌人的敌人,或许能是朋友?
“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
面对突然送上门的“帮助”,商延枭更加严谨,“回家再说,这些人要一个个调查过来,总会有答案的。”
“嗯。”
……
等回到家中,已过晚上九点。
两人同步上了楼,趁着进房间前,柏续忍不住喊住他,“商延枭,等等。”
商延枭配合地停住步伐,“怎么了?”
柏续笑着凑近,隔空点了点他的鸭舌帽和口罩,“都到家了,怎么还戴着呢?不闷啊?”
商延枭才记起这事,摘下,“忘了。”
原本刚坐进车内就已经摘下了,临时遇到那位红衣西装男后,他只好又一次戴了上去。
商延枭发觉柏续的视线还定格在自己的脸上,“怎么了?”
“这里。”
柏续重新伸出手,揶揄,“你这里被口罩印出一道红痕了,看上去还挺可爱的~”
温软的指尖似有若无地划过脸颊,明明没有彻底触碰,却还是卷起了一阵轻微的痒意,搅得人心不宁。
商延枭下意识地拢住他“作乱”的指尖,“柏续。”
“……”
指尖被指尖拢着,薄茧相互抵触。
柏续被这怪异的感觉吓得一愣,想要抽手却低估了商延枭捏拢的力气,一时间竟还没有抽动。
“商延枭?”
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名字,难得沾上了不确定的慌乱。
商延枭松开对他指尖的禁锢,不着痕迹地滚了一下喉结,“累了吗?今晚累了就早点休息。”
柏续闷咳一声,“还好,不是还要等谢奇那边的背调资料?我先抓紧时间洗个澡。”
“也行。”
房间门关上。
独自一人的柏续捏了捏自己的指腹,甩去那点不着调的莫名念头,快步走向浴室。
没过几秒,他又忍不住在浴室里嘟囔,“商延枭搞什么啊?怎么还给我系死结了?”
…
柏续花了点时间洗澡,等换上睡衣再出门的时候,就看见楼梯右侧的书房正亮着灯。
他缓步靠近,敲了敲虚掩的门,“商延枭?”
“进。”
同在书房内的谢奇喊道,“小柏先生,你来得正好,我刚打算和三少说褚家的事情呢。”
商延枭用眼神示意自己边上的位置,“坐吧。”
柏续坐下,看见桌上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燕麦牛奶,“怎么还有牛奶?”
谢奇代替解释,“三少让佣人给你泡的,说是你这样晚上好睡些。”
柏续双手拢住温度正好的牛奶杯,总觉得这份温度连带到了心底。
“谢谢~”
他笑盈盈地看向商延枭,没了在外人面前佯装的冷调,嗓音听上去格外柔和。
商延枭回以一笑,旋即让谢奇开始说正事,“查到什么了?”
谢奇说,“褚氏是新国排得上名号的大型集团,一开始是做矿石发家的,后面延伸到了很多其他产业,也算是家族企业。”
柏续看向商延枭,“听上去,应该和商家差不多?”
“能类比。”
谢奇肯定了一句,继续说着背调资料,“褚氏现在的董事长叫褚天,是褚允程的亲生父亲,今年已经七十了。”
柏续并不意外,“褚允程几岁?看来这褚董事长结婚生子不早啊?”
谢奇说,“褚允程三十二岁,二十岁出头那会儿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听说四五年前才开始正事接触集团事务。”
商延枭看得明白,“褚老董事长都这个岁数了,该到了退休的时候。褚允程要是再不接手、学着处理公司事务,只怕最后会便宜了家族旁支。”
谢奇点头,却继续补充,“恐怕盯着他的人,不止是家族旁支。”
柏续听出言下之意,“什么意思?褚允程还有其他兄弟?”
谢奇翻转平板,将唯一拿到手的照片递给两人看,“褚允程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兄弟两人据说差了七八岁,是褚董事长和原配离婚后、和其他女人生下的老来子。”
平板上是一张合照。
站在中心位的人就是褚氏集团的董事长褚天,而站在他左侧的人是长子褚允程,站在右侧的年轻人则是——
柏续瞧见这张熟悉的混血面容,不自觉地看向商延枭,“我们在停车场遇到了那个人?”
商延枭也有些惊讶,“嗯。”
谢奇说,“这人叫亚特,听说母亲是德国人,褚老爷子当年到德国商谈,聘用了对方作为随行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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