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的闭嘴啊!”萧朗星“哇”地一声吐了。
他弯腰捂着肚子,对着半吊起来的萧宸瑞吐了满地。
萧朗星呸呸呸的淬着唾沫。
他恶狠狠地抬眼望着萧宸瑞:“谁是你孩子!你......”
“原来他是故意的啊。”萧宸瑞咧嘴笑了。
萧朗星止住了话。
萧宸瑞:“他故意要看你,今日肯不肯给我一个了断了。
如果我没猜错,在这间房,一定会有一把武器。
如果你因我心软,顾及你我父子之情,你给了我一个了断,违抗了他的决定,今日之我,便是明日之你。”
他诡异的笑了,显得格外狰狞:“恭喜你了,通过了他的考验。
你猜,以后还会有这样的考验吗?
你就好好的,当他的狗吧。
你以为宫女太监对你跪拜便是敬你?你以为满朝文武给你磕头便是拜你?
错啦,是敬的他是拜的他。
因为他手上握着实权。
哈哈哈哈哈,终有一日,你会切身明白我今日所言,但那一天,你已经没有还手的余地了。”
萧朗星也咧嘴笑了:“你别想激怒我,好好在这受罪吧,后半生,有你的罪受。”
萧朗星转头撞开了太监,他跑走了,在他的背后传来了萧宸瑞毛骨悚然的笑声。
萧朗星面白如纸的望着沈星河:“他到底在笑什么?我想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沈星河却想的很明白。萧宸瑞在笑,他已经在他的儿子心里,种下了一根刺。
而这根刺,是谢清遥允许被种下的。
不会有那么巧的事情,一队太监故意的经过。
他和章七手晌午才去了那地方,那把钥匙,只有谢清遥一个人有。
章七手也没有看到枪,而且那地方还有李荣,还有乔忠。他们三个人被锁在笼子里,面对着灵牌跪着。
但下午的时候,却只有萧宸瑞被倒吊梁下了。
萧朗星沉声道:“我有点害怕,我也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
他在害怕,萧宸瑞说的是真话。
但这个答案,沈星河没有勇气说出口。
他把不安的萧朗星哄睡着了,独自出了他的寝宫,一出门外,见得谢清遥立在外面等着 他。
两个人无声的走回去,唯有寒蝉凄切的声音。
谢清遥大概是知道沈星河去见过江廷廉了。
或许也会猜到,江廷廉会对 他说什么。
所以,他下午就动手了。
回到寝殿,沈星河将门掩上,回头望着谢清遥。
“你今天是故意的吗?故意让朗星见到萧宸瑞?”
他开门见山的问。
“对。”谢清遥也坦然的承认了。
沈星河:“你故意把枪放在房间里,你想试朗星是否听你的话?还是想,试他有没有对他的亲生父亲心软?”
“两者都有。”他望着沈星河。
沈星河再次想起了江廷廉的话。
【这会对谁不利?他意欲何为?】
沈星河有些没胆量的问下去了。
他觉得这个问题往深了问下去,会面临一个残酷的局面。
但迅哥儿教导过我们: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他喘息着,鼓起勇气的望向谢清遥:“你是在杀与不杀他之间徘徊吗?”
“对。”
他轻飘飘的承认了。
沈星河的心跟着一抖。
他强调了一遍:“我指的是小石头。”
“我知道。”
屋里一阵漫长的寂静。
沈星河的手冰凉。
他挤出了一个笑容来,轻声问:“请问,你为什么想杀他?”
谢清遥幽幽的望着 他:“因为我没打算放权给他,他终有一日,人大心大,会不甘于坐一个傀儡。”
为什么没杀他,这自然不用问了。
是因为沈星河。
沈星河:“那你当初为什么当初自己不做这个皇帝?”
谢清遥:“我现在也可以给他薅下去,但他还是活不了。”
“为什么。”
谢清遥:“如果他像最开始那样耽于享乐,是个无心皇位的人,我自可让他活,我甚至会让他痛快的活。
但他在认真学习如何去做一个帝王,他在国策上与我的见地持有很多不同的意见。
例如,端王涉嫌曾与参与过誉王谋反之案,我不仅要杀端王,我还要杀光端王的儿子。
他却与我说,毕竟是涉嫌,尚无确凿证据,难堵悠悠之口,他说如果做的太绝,很可能会引其他诸地藩王的恐慌,他们会以为朝廷要制衡打压藩王,反引他们心生逆反,倒不如温水煮青蛙,留着慢慢杀。”
沈星河:“我觉得他说的没错啊。”
谢清遥:“留着慢慢杀的结果,是杀光那日,还是一样会引各地藩王忌惮。甚至夜长梦多,给端王的儿子留以喘息之地,变节丛生。”
沈星河:“我感觉你说的也在理。”
谢清遥:“像这种事,以后还会有很多,他做不到永远听我的。”
沈星河好奇的望着他:“可是即便是你我的亲生骨肉也做不到永远听你的吧?
为什么要永远听谁的,正常的交流讨论,谁有道理就听谁的,这不就可以了么?”
谢清遥:“可是龙椅只有一把,最终的决策人也只能是一个人。”
一阵漫长的寂静。
谢清遥移开了视线,他轻声道:“星星,咱们不说这些了吧。”
“我想认小石头做儿子。”
沈星河沉静了良久,轻声道:“我以前看过一本书,有一句话写的很好。
‘你那么憎恨那些人,跟他们斗了那么久,最终却变得和他们一样,人世间没有任何理想值得以这样的沉沦作为代价’”
他看向谢清遥:“你志不在庙堂之上,何必为难自己,你如今在做的,是你不喜欢的事。”
谢清遥望着 他:“你觉得我喜欢做的是什么。”
“疆场。” 他一时一刻的犹豫都未曾有,几乎脱口而出。
沈星河太了解谢清遥了。
他见过谢清遥运筹帷幄排兵布阵时的专注样子,也见过他纵马飞扬时的样子。
他也目睹过谢虎对他的袍泽之情。
在那个地方,他有历经过无数次生死考验的战友。
他们可以无条件的信赖彼此。
那才是他擅长且热爱的事。
谢清遥又沉默了,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踉踉跄跄的坐在了椅子上。
第160章
沈星河心口一痛,问道:“你腿疼?”
“没有。”谢清遥恍惚而抽离的抬起眼:“我不可能再把谢家人的性命,交给萧家人的手中。”
“我不放权!”谢清遥坚定的看着沈星河:“我也不可能做一个愚人,遭人耻笑的愚人。”
“什么渔人?”沈星河疑惑的看着他。
沈星河望着他憔悴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疼:
“我没有在逼你放权,我想试图弄明白你怎么了。”
他目光柔弱了些许,轻声道:“二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和我说,我们一起分析一下,什么渔人?我没听明白。”
谢清遥的喉咙颤动一瞬,他垂着眼,表情极为痛苦,声音很微弱,像是自己在和自己说话似的:
“像我爹那样,效忠君王,落得什么结果?你也看到了。”
沈星河:“但小石头不是萧宸瑞。”
谢清遥:“我不能肯定他绝不会成为萧宸瑞。
但我能肯定的是,自古忠良没有好下场。
我做不到像狗一样一辈子哄着他,顺着他。
所以,我必须攥着权,他什么都别想得到。”
他漆黑的眼透着偏执的神采,他渐渐激动了,胸膛起起伏伏的:
“我爹忠,但他身死之后,百姓谁给他说过一句话?老百姓都认为我爹谋反了!”
沈星河:“那是因为百姓不知真相,你为什么至今没有将真相公之于众?卷宗可以昭告天下的。拿出那卷宗,找出当事人,百姓才会了解原委......”
“公之于众?”他含糊不清的说了这四个字,打断了沈星河,他蓦地笑了:
“他们只会有两种想法,笑我爹愚忠。
或是,压根不信会有这么愚的人。
他们配么?配我去告诉他们真相么,说出来让天底下的人耻笑他么!”
他神情复杂的笑了:“我爹,兴许根本不在乎我给谢家昭不昭雪吧。”他抬眼,唇角蔓延开来一道冷笑,轻蔑的冷笑:
“他生前全家命都不要了,身后名而已,他自也不在乎。”
沈星河:“是你在笑话他是个愚人吧。”
谢清遥恼羞成怒的站起身,语速渐快:
“说了这么多,不还是不想让我杀萧朗星么。
可以,我不杀他,你不用跟我在这兜兜转转给他求情。”
沈星河眯眼看着他:“我是在说你最近状态很不好,你总是作噩梦,你做了什么噩梦,你被什么事情困扰。
明明一开始你弄了一群清官在你的内阁之中的,明明你给宋伯怀吏部尚书的要职,也有给他分担权利的意思。
可为什么突然大兴酷吏了?为什么突然之间又要杀了姓江的?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个转变?可以说吗?”
“说出来你肯依么?不能吧?到头来,你还是不能允许我杀死萧朗星对吗?”
绕来绕去,他一直在绕杀萧朗星的事,沈星河问的是他郁结的事。
他急了:“此事无关萧朗星,你大兴酷吏的结果是会面对一个可怕的结局!你想过后果吗?
我现在问的是你郁结在哪里的问题,你彻夜寝食难安,你梦见了什么,你在担忧什么!
你杀萧朗星可以,前提是如果萧朗星白眼狼,敢做对不起你的事!哪怕有了这个苗子,哪怕是一种可能,我第一个去杀他!我绝不手软!
我想知道你和萧朗星发生什么事,你为什么转变如此巨大,仅仅是意见相左吗?”
“还有,我去过萧宸瑞那,卷宗我也看过,我想你也知道了,爹的那页......”
“我撕了。”他神情复杂的望着沈星河:“只要留着我娘的那页,就够了!”
“撕了?”他愕然:“上面写了什么?”
“写了他是个愚人!”谢清遥失控了,陡然嘶吼:“通篇下来,我只看到了两个字!愚人!”
他声音极大,震耳欲聋。
把毫无防备的沈星河心里吓了一颤,他第一反应是很怂包的眯虚着眼睛,撇着嘴,脊背往后仰。
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这个反应很怂包时,他也愤怒了,叉腰,虚张声势的喊:
“你不要在这给我哇哇叫!
你所问非所答,闪烁其词,你还有理了?!”
谢清遥的眼中因得激动而红着,杀气腾腾的模样。
他玄身朝着外面走。
“嘭”地一声巨响,他摔门离去。
巨大的摔门声异常的真切,像是一记巴掌掴在沈星河的脸上,也掴了他心里一下。
谢清遥一夜没有回来。
第二天下了一场秋雨。
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檐下落下,像是晶莹的珠帘。
沈星河隔着雨幕,立在殿内,他站了好久,眼睛就盯着那扇门。
宫女轻手轻脚走到沈星河身畔,轻声问:“将军夫人,用午膳吧?”
沈星河眯着眼目放戾光:“他还摔门了?”
宫女疑惑的抬眼看了他一眼,轻声问:“将军夫人?用午膳吧?”
沈星河:“他居然还敢摔门了!”
宫女抿了抿唇,轻声道:“将军夫人,还是......”
“他凭什么摔门呀?”沈星河骤然大喝,吓得宫女一激灵,惊惶跪下了。
他昨夜其实没有这么气愤,因为当时谢清遥看着失魂落魄的,他只是专注于想找出他的郁结。
但他越想越生气。
谢清遥不长嘴,还摔门,把沈星河晾在家里一宿。
这太可恨了。
宫女们瑟瑟发抖的看着他在厅内踱步。
午膳沈星河没去吃。
下午老马来了,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没去吃饭。
沈星河歪在榻上,生无可恋:“没事,我就是觉得有点累了。”
老马看了他一眼好奇的问:“累了?”
“呵呵。”沈星河冷笑。
老马走过来,给他搭腕子号脉。
老马:“悲伤心而脉促,上焦不通,热气在中,你有什么心事吗?”
沈星河摇头:“没有啊。”
老马没细问下去,转了话:“对了,我炼丹毒,药用完了,今早去太医院拿药,你知道我在太医院看见谁了吗?”
沈星河移目看着老马:“谁啊?”
“一个叫何邦的老头,说是认识你,还让我给你道谢。”
“河蚌?”沈星河:“我不认识这个人,他谢我干什么?”
老马:“哎呀,你怎么忘啦!他就是那个何雁娘的老子啊。”
“哦——”沈星河拉长了尾音,他想起来了:“何雁娘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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