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个令人怦然心动的瞬间拼凑在一起,凝聚成陆霖这个人,那道永远清瘦挺拔的背影似乎从他身边经过,留下一道淡淡的寒梅的冷香。
“教授……”半梦半醒间,季琅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抓住那泡沫般易碎的身影。
他明明感觉自己抓到了,却发现摸了个空,这时候他才意识到,那不过是他思念过重产生的幻象。
“哥,你还好吗?”姜然的声音在深夜寂静的监牢内响起,打破了那个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梦。
季琅吐出灼热的呼吸。
姜然说的对,这里夜间还挺冷的。
季琅慢慢裹紧了被子,在深深浅浅的梦里一直挨到天亮。
第二天他被看守叫醒时,几乎有些爬不起来。
浑身上下又酸又疼,仿佛是刚被人打散了又重新拼凑起来的,动一下都很困难。
他咬着牙站起身,去斗兽场地进行今天的对决。
易感期的反应比昨天更严重了,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让他难以集中注意力,一不小心就被对手伤到,身上挂了些彩。
这一场赢得有些艰难,他从比赛场地离开时,身上衣服都被冷汗打透了,胸脯起伏不止。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他径直走到看守面前,哑着嗓子道:“我申请加赛。”
看守诧异抬头:“加赛?你今天状态不太好啊,确定吗?”
“确定。”
他需要更多的抑制剂。
但不能随便乱用,这东西用上一次,失效以后就会更痛苦一分,只怕用不了几次,他就要真的精神力崩溃了。
得在必要的时候再使用它。
“好吧,我帮你登记,”看守说,“匹配对手需要一点时间,你先去休息下吧。”
季琅来到备战区。
休息室里有几个Alpha在等待上场,一个熟悉的身影混在其间。
“哥?”姜然一脸错愕地迎了上来,“你怎么来这儿了,你不是已经打完了吗?”
“我要加赛。”季琅在长椅上坐下。
“你要加赛?!”姜然眼睛都睁大了,“你是不是真疯了,你这种状态还要加赛?”
“你就当我是吧。”
“不是你……”
“16号,16号在哪!”看守的叫号声打断他们的交谈。
“啊来了来了!”姜然急急忙忙地准备上场,最后对季琅道,“等我回来再跟你说!”
季琅闭上眼。
休息了一会儿,状态慢慢恢复过来,他环顾四周。
休息室里的其他几个人也是A区的犯人,但平常他们被关押在不同的监牢,互相之间难以碰面,只有每天一个小时的休整放风时间,或者备战时才能见到彼此。
秦叔说斗兽场存在自毁装置,要想让证据存留下来,就得先让自毁装置失去作用。
编写一些简单的修改程序也是护卫官的必修课,季琅连星舰都能拆了装装了拆,这难不倒他。
但关键在于,他得先能进入总控室。
秦叔在这里待了许多年,对斗兽场的地形了如指掌,据他所说,ABCD四个区之间彼此互不相连,中间隔着医疗室、澡堂以及看守们的宿舍。
统称为综合功能区。
按理说功能区应该有四个,但实际上只有三个,A区和D区的连接处从来没有犯人进去过,那里应该就是总控室的位置。
知道了地图,但要怎么混进去呢……
季琅微眯双眼,打量着周围的人。
姜然说,用抑制剂可以在这里换到任何东西。
他一个人肯定办不到在总控室来去自如,他或许需要多找几个帮手。
等待已久,姜然终于回来了,他满身是血,已经被打得半死不活,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看守道:“抑制剂……快给我抑制剂!”
伤成这样居然还赢了。
“你怎么每次都搞成这样,”看守将药扔给他,“赶紧去治疗吧,可别死我这儿,晦气。”
姜然把抑制剂打进腺体,舒服得浑身一个激灵,长叹一声:“差一点就玩完了……”
看守:“下一个,季琅,对手已经找好了,你多打一场。”
这话一出口,正在备战的两人顿时不乐意了:“怎么还有插队的?”
“不让我们上场,把我们叫过来干嘛?下次到点了再叫,我还想多睡会儿觉呢。”
看守没搭理他们,给季琅发放了新的号码牌,回头一看,姜然还瘫坐在地上,不禁皱眉:“你怎么还没走?”
“我……我站不起来了,”姜然一副虚脱的样子,“看守大哥,你扶我一把吧,扶我去治疗舱,求你了。”
“真是的,”看守不耐烦地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季琅你赶紧去比赛!”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其他看守都在观看比赛,这里居然只有一个人值守,他一离开,休息室里就只剩下季琅和另外两人。
季琅在他们审视的目光中和他们擦身而过,将刚领到的抑制剂抛给了他们。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音量道:“明晚七点来休整区,保持对我的敌意,我会给你们更多。”
两个Alpha面面相觑。
因为状态好了些,第二场季琅赢得很轻松,几乎没有受伤。
他去医疗室时,姜然刚从治疗舱里出来,脸色白得像刚被阎王叫走谈话。
季琅接替他进去躺了十分钟,出来时这家伙居然还没走,坐在长椅上呲牙咧嘴,看起来被治疗过程折磨得不轻。
既然碰上了,两人索性一起申请了今天的休整时间,结伴去澡堂淋浴。
第一天是姜然搀着季琅,今天就反过来了,姜然中气不足地说:“哥,你那种状态打了两场怎么还能活蹦乱跳的?”
季琅没接他茬,确定自己已经走出看守能监听到的范围,低声对他说:“等下帮我打个掩护。”
“啊?”
季琅冲他摇了摇头。
“哦!”姜然反应过来了,“不是,你们S级这么强的吗?还好我跟你分在一个区了,要是遇到你当我对手,不得被吊打。”
两人拿着换洗衣服走进澡堂。
季琅打开花洒。
姜然继续喋喋不休,水声和他的说话声混合在一起,别提有多吵闹。
看守们估计也知道他是个话痨,居然没人过来监视。
这里暂时安全,季琅便站在花洒底下,将手指触上墙壁。
他闭上双眼,释放了自己的精神力。
高达3S级的精神力倾泄而出,这份精神力过于浩瀚,甚至凝聚出了一点浅淡的松针虚影,顺着墙壁攀缘而上,向天花板上蔓延。
在易感期控制自己的精神力并不容易,他手臂上青筋暴起,几乎用尽了全力。
松针沿着墙角不停生长,延伸出去,在走廊中继续攀爬。
姜然看得呆住。
这是……什么招数啊!
季琅哥这么强的吗?!
第125章 至少也夸夸我吧
他只知道Alpha能够通过精神力感知周围,精神力越强,感知范围越广,却从没听说过哪个Alpha能将精神力操控得这么精准。
斗兽场中的看守全是Alpha,精神力波动势必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季琅必须要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完成对斗兽场的探知。
这种事究竟怎么可能办得到!
姜然一时间太过震惊,连澡都忘了洗,张着嘴巴愣了半天,才想起季琅交给自己的任务。
他回过神来,继续嘚啵:“季琅哥,你怎么老不理我,你这样搞得我很尴尬哎。”
“上次你要跟我说关于陆教授的事,你还没说呢,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兑现?”
“算我求你了,我真的好奇,你就告诉我吧,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姜然这家伙没人理他,自己都能跟自己聊上一万句,在这种时候,倒是派上了相当重要的作用。
季琅的精神力在斗兽场内铺展开来,便从那些看守的头顶经过。
无声生长的松针没有惊动任何人,一路向着总控室的方向延伸。
季琅的视角也追随着松针,俯瞰斗兽场中的景象。
总控室所在的位置并不难找,精神力轻松地探知过去,悄无声息地进入房间,在天花板上盘踞。
正有个看守守在这里,对着监控打哈欠,自言自语道:“这些家伙的比赛也太无聊了吧,还是那个叫季琅的打得精彩。”
监控屏幕被分割成了数块,皆是无人机回传的影像,其中一块黑了,应该是被季琅损毁的那一台。
看守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不停地看时间:“怎么还不来换班啊,每次都让我等。”
终于,另一个看守走进总控室:“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睡过头了。”
“你已经迟到了一个小时,明天我也晚来一个小时。”之前的看守没好气道。
他将什么东西扔给对方,径直离开了总控室。
季琅的视角死死盯着那东西。
一张金属卡片?
和总控室门上的感应锁似乎能匹配上,应该是开门的钥匙。
……找到了!
季琅内心振奋,精神力稍稍波动了一下,那看守Alpha瞬间有所察觉,他猛地抬头:“谁?!”
松针在瞬间消散于无形。
看守环顾四周,除他以外空无一人。
他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我还没睡醒吗……”
精神力收回的刹那,针扎一样的疼痛在脑海中爆发开来,季琅一个没撑住,直接跪倒在地上。
姜然被他吓了一跳:“哥你怎么了,哥?”
季琅浑身剧烈颤抖,头疼得快要裂开,让他忍不住用力揪住自己的狼耳,试图借另一种疼痛来缓解头痛。
他牙关紧咬,不肯发出一丝声音,有血迹从唇边溢出,又被流水冲走。
教授……
他好疼啊……
“哥你别吓我啊,你没事吧?”姜然慌了,“要不要去医疗室看看?”
“……不用,”许久,季琅嘶哑的嗓音才再次传来,“没事。”
“你这还能叫没事……”
正说着,看守突然出现在门口:“过去多久了,你们怎么还没洗完?”
一眼看到半跪在地上的季琅:“他怎么了?”
姜然一惊。
不能让看守发现季琅的异常。
他灵机一动,理不直气也壮地冲了上去,顾不得自己还光着身子:
“我说你们的抑制剂有问题吧?昨天我季琅哥打了一针,一个小时就失效了,害他不得不今天过来加赛,结果他打完第一场打了一针,到现在居然又失效了!”
“不是,你在说什么鬼话,抑制剂怎么可能有问题!”
“就是有问题!不然为什么一个小时就会失效!你们不是说好的能维持一天吗?你给我季琅哥再补23支!”
“你疯了吧!23支,你怎么不去抢?!”
两人立刻吵吵起来,争吵声引来了更多看守,姜然舌战群儒,居然不落下风。
季琅蹲在地上缓了一会儿,头痛终于慢慢缓解。
他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虚弱道:“姜然。”
“哥你怎么样了!”姜然冲回他面前,“特别难受吗?还能坚持住吗?”
看守见他摇摇欲坠的样子,心里也有点没底,终究是主动让步:“行了,你快点洗完,等下去医疗室看看。”
季琅勉强冲完了这个澡。
结束休整,姜然陪他一起去了医疗室。
斗兽场内虽然并没有医生,但有一些医疗设备,看守们给他做了检查,发现他体内的抑制剂含量的确为零。
“怎么可能呢……”看守也纳闷了,“你确定他刚刚打了?”
姜然:“废话!他今天从你们这领了两支抑制剂,现在只剩一支了,不是打了难道被你们吃了!”
“你吵什么吵,我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好吧。”
另一个看守走上前来,正是第一天给季琅发抑制剂的人:“就多给他一支吧,再给他拿两支止疼药。”
“可是……”
“一支抑制剂而已,他们又不会真的来查数目。”
“好吧。”
“就一支怎么够?!”姜然扯着嗓子,“一个小时就失效了,你补一支,有用吗!!”
“再多的我们也提供不了,要么一支都别拿,要么拿着这一支滚蛋,你选一个。”
姜然:“……”
“算了,”季琅拉住他,“聊胜于无,我们走吧。”
姜然替他接过抑制剂,扶着他愤然而去。
等走远了,他才压低声音:“怎么样哥,我的演技还不赖吧?”
季琅用鼻子回应他。
他脸色还是苍白,但相比之前已经好了许多。
他没再使用抑制剂,而是打了一针止疼药。
听着姜然的话,他不禁回想起,自己也曾在陆霖面前做过类似的事。
向他炫耀自己工作做得好,问他自己帅不帅。
一想起他,似乎连疼痛都缓解了不少。
回到监牢,他又从衣服里拽出那颗珍珠。
滚烫的唇瓣在珍珠上亲吻,他喃喃自语:“如果我能活着回去……能不能别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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