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书不想多说,走过来把一个包袱递给他,“毒灵子前辈给了我解毒瘴的药,我才能上山来,他们给你们写了信。”
璟曜接过后,他转身想离开,璟曜喊住他:“凌书,既然来了,不多留会儿吗?”
“不了”,他的背影看上去孤寂又凄凉,他加快脚步从林子出去,顺着上山的路下山,不曾回头。
璟曜返回时,玉璟玖还在屋子里间乖乖地坐着。
原来自己不在他身边,他是这样的,安静的、沉闷的。
他的确变了,那个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自言自语,对一切都充满新奇乐趣,每天都欢欢喜喜的明媚少年,他寻不见了。
玉璟玖见璟曜回来,站起来去迎他,“阿曜,怎么去那么久?”
璟曜拉上他有点冰凉的手,然后拿出一封信,“刚刚凌书来了,给我们带了师父和师叔的信,你要看看吗?”
玉璟玖摇摇头,“阿曜,我们今晚吃什么?”
璟曜回答的都是玉璟玖最喜欢吃的菜。
凌书给他的包袱里还放了几包玉璟玖之前最喜欢的糕点,但他并不敢拿出来。
他现在这种态度明显对之前的人和事物都有着抵触,万一想到什么不开心的回忆,他也跟着难受。
他们送来的信他提前看过,确保了没什么问题,才打算给他看。
但他不想看。
璟曜以为他把他救了回来,可是他回到的好似不是原来那个世界。
璟曜试过给他的生活增添乐趣,他给他买了许多的新盒子和礼物,但他一遍一遍翻看不舍的还是他少时的那些收藏。
一切都变了。
世人的成长各有不同,或用幸福滋养,或用血泪洗礼,他却在体会过甜美之后,用泪水浇灌。
他总算熬了过来,但他也回不去了。
年少时总归是特殊的,他对东离山倒始终保持着那份纯真的向往。
“阿玖,我明日带你去镇子上玩好不好?”
“阿曜,我想吃那家的糖人。”
“好,我们去买。”
翌日,等在镇上的集市闲逛时,璟曜看见了一个眼熟的四十来岁中年人,他在给人算命,那人还先注意到他们,视线交汇,他渐渐走过来。
他穿着黑袄衫,举着一个“傲雪凌霜”的旗子。对着他们眉开眼笑,“两位要不要算个命?”
玉璟玖摇头,想拉着璟曜离开。
“哎,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他赶着追上去。
璟曜转头看看江朝,“阿玖,我跟他说两句话,你在旁边等等我好不好?”
玉璟玖不想放开他的手,“阿曜,我不可以听吗?我不会打扰到你的。”
璟曜刚想答应,“算了,我去那里坐着等你”,他指指不远处屋檐下的台阶。
玉璟玖走过去坐下,安静地坐在那里,然后就像变成了一尊白色雕塑。
江朝还没有从这副情景中回过神。
“江叔,你怎么又出现在这了?”
江朝没管他的问题,瞪大眼问,“这还是我以前见过的那个小皇子吗?”
他伸手指了指玉璟玖,又指指自己,满脸不可思议。
“是他。”
璟曜忧心地看了一会儿玉璟玖,他只低头安分地坐着,可他以前从来都不是那能安分的性子。
“他这状态……”,江朝拄着旗子,摇摇头。
“既然知道他状态不行,就不要耽搁我时间,有话快说。”
“嘿,我没话可说,来看看小曜你过得怎么样?”
“现在看到了”,璟曜直接简洁。
“小曜,你还是那么冷酷无情,我看你刚刚陪小皇子逛街时,笑得可是春风得意。”
璟曜斜瞅他一眼,然后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哎哎哎,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啊”,江朝在后面呼喊抱怨。
璟曜在隔壁小贩那买了一个憨态可掬的胖娃娃面具,他戴上,走到玉璟玖面前蹲下,左右摆晃着脑袋。
玉璟玖低头看着他这极不协调的形象,笑了一声,他伸出手,缓缓揭开面具。
对视瞬间,璟曜脸上明朗的笑容,令他说不出的欢喜。
他突然觉得庆幸,他还有阿曜,他还在东离山。
东离山的风很凉,但阿曜的怀抱那么暖。
要是能把这样的日子牢握在手里,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洁白的天空,雪花纷纷撒下。
年年落雪,今年却有不同,雪覆青丝,他们心意已通。
璟曜牵着玉璟玖回东离山,等到半山腰,周围已一片白茫,万物失色,寂静无声。
他转头温柔看他,“阿玖,我背你。”
他背着他,他替他踩过泥泞,他为他遮挡落雪。
玉璟玖趴在他背上,双手环住他脖颈,行走在风雪里,他们丝毫不寒冷。
“阿曜,你真好。”
温热的眼泪淌过脸颊,流经下巴,滴落在璟曜脖颈,风一吹,便发凉。
他们都沉默着,坚定走向前路。
等到达木屋,玉璟玖恢复如常,他们谁也没提起回山路途中的哭泣。
夜晚愈加寒冷了,他们睡得也更早,屋里燃烧着他们在山下买的炭火,一室暖融融的。
入睡前,玉璟玖问璟曜,“阿曜,你想没想过要离开这儿?我们是不是不可能永远待在东离山?”
璟曜明白他的害怕,“阿玖,你放心,你想在东离山,我们便一直在这。”
玉璟玖却在心里问:真的能这样吗?
生活总是如此奇妙,识遍愁苦滋味,原来家,也可能不再是家。
时候到了,总会离开的吧。
来时春风和煦,现已冰霜凛冽,他牵着他走过山间的群峰清泉,享受人世的繁华冷暖。
这固然美好,但未来的路,他们还得继续往远处走。
命运也无法保证,这一路他们总能执手相牵。
第29章 误会
春去夏来,璟曜每日都在想着怎样让玉璟玖更高兴。
而玉璟玖则想着怎么与璟曜更长久。他现在唯一拥有的只有他,他不能失去他,终于他想到一个办法。
如往日一样,他们已经洗完澡在床上躺着,打算入睡时,玉璟玖却突然坐了起来。
璟曜也忙着起来,“阿玖,怎么了?”
玉璟玖鼓起勇气看他,下一刻便扶住他的肩膀吻上去,他使了点劲,压下他,接着覆在他身上,墨发散落与他的纠缠在一起。
璟曜一手揽住他,抬起一手穿过他的发丝抚摸上后颈,开始回吻。
在这种水到渠成的氛围下,玉璟玖解下自己仅剩的衣衫,大着胆子把手伸向璟曜的腰。
璟曜呼吸变得更急促,他想推开他,但玉璟玖把膝盖紧压在他腰边,看出他的坚持,他也不管不顾地放任自己沉沦。
许久之后,屋子里多了一种独特的味道,伴随着玉璟玖身上的清香味源源不断地吸入璟曜鼻腔。
玉璟玖躺在璟曜怀里,经历了刚才,他确定阿曜一定是喜欢的,“阿曜,你为什么不继续?”他声音虚弱绵软了许多。
璟曜还没想好怎么回他,玉璟玖更凑近一点凝视他,盛了满眼情意,迷惑问他:“阿曜,你为什么不想要我?”
璟曜受不了他这个样子,充满怜惜的回,“我舍不得。”
看玉璟玖不动,他继续补充:“我舍不得你疼。”
玉璟玖没想到会是这原因,红着耳尖答他,“阿曜,不会疼的。”
怕他不相信,玉璟玖又补充,“是秦子沐告诉我的,而且和你比起来,我不怕疼。”
璟曜的心霎时尖锐地痛起来,他说不出话,眼底逐渐发红,他的阿玖那么好,怎么会有人伤害他?
高岭之花就该让它矜贵的生长盛放,有人折断它的枝叶,有人却只想守护高岭。
看着璟曜的神色变化,玉璟玖慌起来,问他怎么了,璟曜把他用力揉进怀里,说之前没保护好他。
灼热的身躯再次贴在一起,玉璟玖没有放弃,抬头看他,“阿曜,我想完完全全的属于你,你懂我的意思吗?”
璟曜想起凌书说的话,如果自己那样对他,他会想起那件事而伤心难过吗?
他觉得有必要试探一下,纠结完用词,他艰涩地开口:“阿玖,秦子沐对你好吗?”
等待良久,毫无声音响起,璟曜后悔了,他在心里斥责起自己,也许不应该那么冲动。
玉璟玖纳闷,他说他们之间的事,跟秦子沐好不好有什么关系?他想不明白。
“阿玖,对不起,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璟曜诚恳道歉。
玉璟玖从他怀里出来,还是忍不住提高一点声量问:“阿曜,这关秦子沐什么事?你是在逃避我的意思吗?”
璟曜双手扶住他肩膀,“阿玖,对不起,我不该提秦子沐,可是我希望你能把那晚和秦子沐的事彻底忘了,若是想起来觉得难受就告诉我,我一直都在。”
伤口里有刺就要把它尽快拔除,留在肉里只会酸痒不适,后患无穷。
既然说出来了,璟曜就得说到底,拔刺的过程尽管是疼的,但没关系,有他陪着他一起疼。
他回想起十六岁受重伤时,江叔坚持要让他回南墨,他不同意,问他为什么,他说了许多理由都不能打动江叔,后来不得已坦白他喜欢玉璟玖。
这时候是梅婶站出来阻止。他至今忘不了她那悲伤的神情,她说他和江朝都已经这样,一对生死相别,一对忘情相离,怎么就忍心要拆散两个年少的孩子?
璟曜后知后觉,原来梅婶和竹叔是一对啊。
怪不得,四岁以前,他们带着他的时候,他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他觉得他们就是一家人。只不过那时竹叔说他是父亲的侍卫,梅婶说他是母亲的陪嫁丫鬟。
他们早早私定终身,要是北燕没来攻城,或许一切都那么美好。
江朝后来告诉璟曜,等他从千叶山赶到静寒山,寻到金竹和妙梅时,妙梅浑身带伤躺在金竹旁边哭的撕心裂肺。陆时彦带来的都是高手,金竹遍体鳞伤,气绝身亡;妙梅也伤势惨重,养了许久。
若不是当时没有找到他,梅婶肯定就随竹叔去了。
当时在山里寻他的人一帮又一帮,屠杀的惨状还在心头,他不敢相信任何人,他机灵地躲在山里,只等着竹叔梅婶和江朝他们,却迟迟没等到。
后来璟曜常想:是因为自己,竹叔和梅婶才没有成亲。也是因为自己,竹叔二十多岁便离开,但这些年,梅婶一直全心全意待他,他愧对他们。
梅婶说服了江朝,离开西云时,曾告诉他,她这辈子爱已成空,思念成疾,要他怜取眼前人。
他当时在心里默默发誓,他会的,没人能比他更爱玉璟玖。
他却没保护好他,今后无数个相拥的夜晚,他控制不住在心里想如果,如果那日他没去找萧惗倾就好了;如果他再早一点赶到就好了;如果他能再厉害一点就好了……
如果只是如果,他只能安慰自己,会好起来的,他慢慢抚慰着他的伤痛,直到它愈合。
玉璟玖被他说得发懵,阿曜的意思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璟曜还凝视着他,玉璟玖再次发问:“阿曜,你是”,话没说完唇就被堵住了。
这回璟曜掌握了主动权,他吻得又急又凶,敞开的衣衫全部散下,玉璟玖心甘情愿承受着他给他的所有。
璟曜小心翼翼的爱护他,等欢愉取代了胀痛,泪水变换了含义,他们终于如愿以偿。
翌日正午,阳光洒照到屋里。
玉璟玖还在沉睡。璟曜则面对面躺在他旁边,细致地回味着昨晚。
他一夜未曾合眼,一是时刻关注着玉璟玖的状态,二是他实在睡不着。
一想起他们做的那些事,他就不能静心,脑海里总是浮现出烛火下玉璟玖沉迷的神情,撩人的动作和悦耳的声音……
原来他真的如秦子沐所说的那般好。他悔恨,不该让秦子沐死那么便宜的。
玉璟玖醒过来时,身旁已经空了。
他试着动了动四肢,酸痛麻木,他觉得应该要再躺躺。
昨晚结束时,他已大汗淋漓,虚软无力。迷迷糊糊中感觉到璟曜抱着他去清洗,他笑起来,他们终于完完全全属于彼此了。
又躺了会儿,璟曜还没回来,他艰难地坐起来,刚想下床去寻,璟曜端着午饭走了进来。
他欣喜地唤他,“阿曜,你来了”,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因为动作,他的衣衫敞得更开,露出了肩颈和锁骨下的斑驳红痕,深深浅浅,大小不一。
玉璟玖想到昨晚他情动得实在忍不住时,也在璟曜的肩膀上咬了好几口,他虽然舍不得咬疼他,但或多或少也留下了齿印。
“阿玖,饿了吧,你先喝点粥垫垫肚子”,璟曜坐在床边,看着他羞得不敢看他的样子,他把粥放下,伸手过去拢了拢他的衣襟。
然后他抬起碗舀一勺仔细吹凉,递向他,“阿玖,张嘴”,不说话还好,这句话又唤醒了玉璟玖的部分记忆,他更羞了。
璟曜好笑,“阿玖,以后试的多了,你就不会再害羞了”,语出惊人。
玉璟玖拍他手臂一下,“阿曜,你真讨厌,我感觉你变了”,但说实话,自己好像还很喜欢。
他又摸上他的手臂,“阿曜,你这伤是怎么来的?我之前好像没有见过这个伤疤。”
既然他们已经如此亲密,璟曜也不打算瞒他,“是秦子沐的暗卫伤的。”
玉璟玖惊讶,“他们怎么能伤到你?我和凌书从那个驿站逃出去的时候,他们表现得可傻了。”
“嗯,当时分心了”,璟曜一口一口地喂他喝粥。
玉璟玖边咽,边回想起昨晚的话,忍不住问:“阿曜,昨晚你说的那些,是觉得我被秦子沐给欺负了?”
璟曜递向玉璟玖的勺子突然抖落一些粥,他放下碗,不敢看他,拿过旁边的抹布,低头缓慢地擦起了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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