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信说:“我倒觉得有种诱饵的感觉。”
夏时镜认同地点点头。
整个宴会厅的人们都朝出入口方向看去。夏时镜抬头望去,看到从那个方向走来一个勉强算得上俊朗的男人,一边嘴角勾起,勾出一抹略显不羁的笑容。
是怪物旅店创世人Y,跟旅店记事簿的Y一模一样,只是表情浮夸很多。
才刚遇到一个似乎是创世人X的家伙,这会儿创世人Y又出现了。
Y走到演讲台前,对着话筒开口道:“亲爱的怪物们,晚上好,很高兴看到你们这么有精神,都快赶得上我了。我希望你们不论在炼狱里遭遇了什么,从炼狱爬出来后,都要保持积极的心态、开朗的精神面貌,好吗?”
宴会厅每个人纷纷朝演讲台举起手中的酒杯:
“当然,在炼狱里已经够苦了,可不能出来还一副苦哈哈的模样,晦气。”
“虽然我很害怕面对下一次炼狱之旅,但我不能一直被恐惧控制。”
“我不后悔许下的愿望,我愿意为愿望付出一切。”
Y接着跟宴会厅的客人们互动了几句,就像个司仪,或者正在接受记者采访的重要人物,很擅长应付这种场面。以及,Y很明显在人们心中有很重的分量。
当一个人有了绝不能对外人说的秘密生活,日常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变得非常难过,而当他进入一个可以肆意谈论秘密生活的团体里,他会欣喜,会难免过于依赖这个团体,也难免对团体管理者报以尊崇情感。
Y说:“我知道,在这里的每个人日子都过得很苦,愿望的代价太大,你们看着我,你们知道我已经成为怪物多长时间了吗?很多年了,你们难以想象。”
Y说:“你们之中没有哪个人能想象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也许你们会奇怪,怎么有人能在成为怪物这么久以后,还不疯呢?你们觉得我像是在变得奇怪或者神经质吗?没有吧?”
Y说:“接下来,我将告诉你们我维持正常的秘诀——那就是爱。”
Y说:“拥抱世界,拥抱愿望,也拥抱隐泊吧,亲爱的怪物们,用爱的眼光来看待这些。”
Y的声音变得绵长,声音也压得很低:“过去没法改变,你们只能接受未来,何不用积极的态度去接受?看看我,我一直认为只要活着,多坏的事也有改变的契机。”
夏时镜侧身对齐信说悄悄话:“说了一堆废话,而且很自恋,每句话都要提到自己。”
齐信十分认同这份评价。
在热烈的掌声下,Y高高举起右手,在万众瞩目下打了个响指。
“享受当下吧,命运坎坷的怪物们!”Y大声宣布。
第108章 这幅光景太有仇杀的意味
水晶吊打一下子熄灭,三秒过后,一道聚光灯打在演讲台上。那位穿深红色露肩礼服裙的S站在聚光灯下,缓缓抬起头,望向宴会厅的人们,眼里满是动人的羞涩、期待、勇气。
随着她的目光,墙上的小灯依次亮了起来,除了提供晦涩幽深的氛围,对照明毫无帮助。
她开始唱歌,歌声婉转,但听起来不像是专业歌唱家。
人们放下酒杯,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宴会厅中央,随着歌声翩翩起舞。
夏时镜环顾周围,看到L穿过人群,来到自己面前。
夏时镜问:“这是哪个创始人残留的思念?”
L摇头:“我不知道,希望你们能弄清楚。”
“我们进到思念空间之前,这儿挤满了半透明人。”夏时镜嘀咕,“按理说,这个思念空间该是那些半透明人的才是。”
她给了二人一个“交给你们了”的眼神,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夏时镜心里疑惑,L什么都不知道,那是什么驱使L来到这里?
关于思念空间现有的信息还太少,多想没用。夏时镜停止思考,看向宴会厅舞动身躯的人们,转头看着齐信,“你想跳舞吗?”
齐信干巴巴地说:“我不会跳舞。”
“是吗?”夏时镜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很擅长跳舞,一定会有很多人想与你共舞。”
“确实很多人有这想法,但我没心情跟普通的朋友身体贴近、沉醉于音乐中。”齐信说,“从兴趣来说的话,我对这种互动没什么感觉。”
“从兴趣来说的话,我喜欢在别的房间听到你在厨房做饭的动静,或者听到你在干其他事的动静。”夏时镜不禁回想那些宁静又舒服的时光,平淡疏离的表情有一些松动,“是的,我喜欢那些。”
一个面庞发红、明显喝多了的女性走过他们旁边,拿酒杯的手不小心碰了夏时镜一下。齐信眼疾手快,抓住正在歪斜的酒杯,挽救了两个人的衣服。
“啊,非常不好意思!”对方一只手捂脸,迷离的眼神多了一份歉疚,“你没事吧?抱歉,我今天太高兴了,忍不住喝多了点。”
夏时镜:“没事。”
她松了口气:“那就好,我昨天才对自己保证过,一定不要再粗心大意做错事了。”
她有一头长到肩膀下的黑色直长发,随着她的动作飘逸地晃动。她脑袋发晕,按了按自己的眉间,发出带着醉意的笑声,“我不能再喝了,我得去一趟洗手间。”
过了一段时间,夏时镜忽然说:“刚才那个女人一直没有回来。”
齐信眉头微皱:“不止是她,我看到有好几个人走出宴会厅就再也没有回来。”
夏时镜点头说:“我也发现了,我们去看看。”
离洗手间还有一些距离,两个人都因为浓郁的香气眉头大皱。
夏时镜:“是空气芳香剂喷太多了吗?”
齐信按了按鼻梁,闻到了浓重香气下的异常气息,说:“是为了掩盖血腥气,从女洗手间传来的。”
趁着没人,二人溜进女士洗手间,看到那位喝多了的女人。
她变得七零八落,破碎肢体散落在地上,墙上和靠墙摆放的花盆、骑士盔甲都是飞溅上去的血,大概因为离尸体很近,盔甲上的血格外多。她长发尾端缠在镜子顶端,垂挂下来的脑袋别说死前的表情,连原本的容貌都看不太出来了。
二人从洗手间退了出来。
夏时镜不确定地猜测:“仇杀?”
这里是思念空间,发生在这种地方的死因可能千奇百怪,但这幅光景实在太有仇杀的意味,还是血海深仇那种。夏时镜几乎可以想象不久之前这里发生的事:一个非常强壮的人——当然,也可能不是人——带着凶器,拉开门,里头的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死亡已降临。凶器是某种尺寸很大的利器,能够轻易把人的身躯砍开。然后那家伙把她的头挂在墙上……他好像兴趣盎然。
齐信:“我也这么认为。”
来洗手间的女人死在了这里,那么其他离开宴会厅后再也没有的人呢?单纯地离开了,还是也落得这个下场?
夏时镜犹豫了片刻要不要通知人们洗手间发生的事,最终决定先探查一番整个宴会厅楼层。
公共化妆间在洗手间不远处,齐信推开门,朝里头看了看,化妆间目前没人。一个穿露肩礼服裙的女人恰好走过来,惊奇地看着他们两个男人站在化妆间前。
“你们要进去补妆吗?”她问。
“抱歉,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她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有些大惊小怪,连忙解释,“只是你看起来完全不需要化妆品添色。”
齐信:“我们只是经过。”
他们让开门前。
她笑着道了声谢,走进公共化妆间。
夏时镜和齐信转身离开。没看到化妆间的门被一只不属于刚才那位女人的手给关上。
齐信敏感地转头,盯着化妆间门,停下脚步。夏时镜跟着停下来,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听到化妆间内传来沉闷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充满力量。
这动静听起来像有人在厨房砍骨头。
齐信双手按在门上,试着推门。他很谨慎,平缓地使用力量,以免门发出过大的响动,惊动里面的人。
门仿佛被某种力量封印了,纹丝不动。
没过太久,化妆间里砍东西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金属物在地上摩擦的声音,还有另一道奇怪的声音,听起来丁铃当啷的。这些声音很快也消失了。
没有人从公共化妆间出来。
浓郁的血腥气钻出门缝,泄漏出来。
夏时镜和齐信沉默对视一眼。齐信再次试着推门,门被轻易推开了。
眼前的画面跟洗手间差不多,破碎肢体随处散落,整个化妆间都被血染红了,化妆台、椅子、骑士盔甲都变成了血色装饰。女人的头被随手扔在其中一个化妆镜前,面容被破坏得很彻底。
这幅场面实在让人不舒服,齐信和夏时镜迅速离开公共化妆间。
有两个人从宴会厅方向走来,一男一女。为避免麻烦,夏时镜和齐信从另一个方向离开化妆间范围。
女人跟男人在门口聊了几句,女人推门进入化妆间,接着是一声尖锐的叫声。男人连忙冲进化妆间,跟着看到了里头的惨状。两个人匆匆忙忙跑出来,男人一下子腿软,坐到地上,女人扶着墙,对着墙发愣,消化刚才看到的一切。
男人恢复了一点,按着额头说:“这里有变态杀人犯,我要赶紧通知大家。”
女人连连点头:“我打电话叫警察……我是说,我去找老板们,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
两人快速往不同方向跑走了。
齐信和夏时镜回到宴会厅。
这儿还是那么副天下太平的模样,人们翩翩起舞,舞台上的女人在唱着慢节奏的歌。
齐信眯起眼睛观察,刚才说要通知别人的男人和女人都不在。
是还没来得及赶来,还是发生了什么?
第109章 亲爱的,别藏了
“小弥,小弥。”一个女人呼唤着某人的名字,在宴会厅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同伴,不由烦恼地跺脚,“真是的,死到哪里去了,明明说好了一起出去的。”
“会是去补妆了吗?”这么嘀咕着,她走向通往公共化妆间和洗手间的通道。
通道附近有一个特别好看的男人,头发长到肩膀,发丝随着空气流动细微地晃动,面容仿佛是被神之手用最谨慎的态度塑造出来的。他笔直站着,视线投射在跳舞的人群中,但他似乎完全没有加入的打算,而是在评估什么。要是换过去,她一定会抛下朋友,勇敢过去搭讪。这会儿,她只是情不自禁放慢了一些脚步。
对方忽然看向她,说:“不要过去。”
“什么?”
“那边很危险。”
“是吗?”她疑惑望向通道深处,灯光亮着,洗手间和化妆间指示牌安静地提供路线指引,不像暗藏了危险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有不知名的东西在狩猎。”
听到这话,她脸上浮起一抹细微表情,类似精神病院医生看到自称自己正常的患者。她声音放柔,说:“这里是我们的家,不用害怕,炼狱里的东西不会跟到这里来的,冷静下来。”
对方说:“我很冷静。”
“是的,你看起来很好,你做得很好。”她笑着安慰,“你是新面孔,才来这儿不久吧?别担心,这儿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炼狱经历,也就是说,每个人或多或少知道怎么处理危机,你要是看到不对劲的画面,冷静地忽略它就可以了。”
她看了眼时间:“抱歉,我还有些事要去忙,介意交换联系方式吗?忙完了之后,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喝点酒,聊聊你说的怪物。”
齐信说自己没有联络号码。
面前的女人没有任何好意被拒绝的不快,而是很得体地点了点头。她很年轻,皮肤雪白,衬得嘴唇像一颗樱桃,娇艳欲滴。她的眼睛很大,富有神采,声音清脆好听。她最后说了一句希望齐信照顾好自己,朝公共化妆间方向小跑而去。
齐信视线追随她到转角,收回目光。
旁边的夏时镜看着通道,又看了看舞台上倾情献唱的S,过了会儿,说:“你有没有觉得她和S有一些相同的感觉?”
齐信回想刚才的女人,说:“她们容貌发型身材服装,没有哪一点相似,但气质上有点相近的感觉,妆造是同一风格……你怀疑被害的人存在某种规律?”
夏时镜朝舞台方向抬了抬下巴。
S刚唱完一首歌,这会儿身躯随着悠扬的音乐缓缓摇动。她已经连续唱了半个多小时,不难听出她嗓音中的疲劳。她面上保持着微笑,但面部肌肉有些僵硬。
夏时镜说:“我刚才忽然注意到,已经死去的两个女人和刚才的女人身上都有跟她相似的地方。”他顿了一下,接着说:“也可能只是我多心了。”
齐信的视线环顾宴会厅,“宴会厅又少了一些人。”
他不确定人少到最后,这里会发生什么,感觉他们最好在那之前想好应对的办法,关于如何解决这个思念空间。
L来到他们身侧,问道:“你们不跟上那个女人吗?”
夏时镜说:“她已经死了。”
L问:“你这么确定她已经死了?她也可能是别的客人,跟我们同一时间进入了这个思念空间。”
夏时镜确定地说:“她只是一道过去的残响,你心里清楚,不必怀抱侥幸来问我。”
L不可察觉地叹了一声。
夏时镜和齐信再次离开宴会厅,走进通道。
破碎的尸体消失了。
洗手间的碎尸,公共化妆间的碎尸,两个地方都恢复原本的模样,干净整洁无辜。
难怪那么多人离开后,再也不见回来。
电梯失灵了,电梯按钮怎么按都没反应。
宴会厅楼层的紧急出口离电梯有一些距离,要穿过宴会厅,洗手间、公共化妆间、公共更衣间、音像控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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